第十五章 相府詩會
她能得此優待入金鑾殿參政，也不過是因為她比林川澤更有學帝王之術的才華，且能心甘情願不求回報的為林川澤這個阿鬥守住這林家的江山罷了。
她是，也僅僅隻是一個鞏固未來王權，輔佐未來皇帝的一個忠心的工具罷了。
“兒臣不這麽認為。”
腹誹片刻，林清清便在心裏打好了腹稿，有了萬全的應對之策，“一來，兒臣若是蒙麵上朝，倘若他日，有刺客蒙麵冒充兒臣，進金鑾殿刺殺父皇當如何？二來，女子不是誰的所有物財產，是人，活生生的人。男子既然可以拋頭露麵，女子也應當有相應的權利。我們向來瞧不起他國蠻夷之地，但他國所提倡的“天賦人權”，“平等”之論，卻是值得我們學習借鑒的。王少將軍的提議，還望父皇三思。”
溫和而堅定的言語，讓方才附和以及提出這個提議的人啞口無言。
林清清抬眸，坦**的直視著上位的皇上，卻發現後者眼底有幾分格外明顯的青黑色，似乎昨夜沒睡好。
“皇上，臣附議。”
這時，薑成文竟然是第一個站出來為她說話的人，“我們自稱是天朝上國，自詡高人一等，可大啟大多數的女子卻一輩子都被困在閨閣後宅，大字不識，詩書不通，除了念幾句三從四德之經文，玩些琴棋書畫茶道胭脂來附庸風雅，便什麽也不會了。
臣征戰之時，便聽得高麗邊境的鄉鎮農婦都嘲笑我大啟女子一輩子出不得宅門，整日裏圍著男人孩子轉圈，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之中宮鬥宅鬥，連騎馬都不會。臣聞此言，深覺可悲，如今竟連公主都要蒙麵見人，外邦若知曉此事，又不知該如何在背地裏笑我大啟。”
不過，薑成文為她說話，她也並不感到有多麽的意外，林清清隻是在他說話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別有深意。
一番話下來，聽得皇上眼裏滿是滿意之色，那眼神，像是看到一柄磨礪十年如今出鞘便冷光乍現，削鐵如泥的利刃一般滿意。
他朗聲笑著：“此言深得朕心，不愧是朕的女兒啊！”
斂下眸子，林清清的眼裏並沒有多少高興：“父皇謬讚。”
若是放在前世，得了父皇這般高的讚譽，她自然是喜不自勝。可是如今看來，卻是五味雜陳。這哪裏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與驕傲啊，壓根就不是。
“公主遠見，是臣目光短淺了。”王少將軍尷尬的道了歉，麵上卻仍然有些拉不下來。
但是皇上已經表態了，他隻能鬆口。
“蘇禦史，你可真是為朕培養了一個絕佳的才女啊！”
禦史大夫行禮，謙虛的道：“臣不敢居功，是公主天資聰慧，身懷王佐之才。”
後麵也無非就是一些不大不小的瑣碎之事，對於其他的事兒，隻要別人不把話題主動往她的身上去引，隻要皇上不主動問她，林清清就絕不會開口發表見解，隻是在心底裏默默地記下了這些事兒。
初次早朝就這樣相安無事的度過了，算來，明日便是相府的又一次詩會，但是在這之前，林清清還得去一趟鳳藻宮。
高麗的美人兒眼下隻怕是早就已經侍寢過了，方才父皇一下朝便迫不及待的去了那美人的宮裏，母後應該很難受吧。
從金鑾殿到鳳藻宮的路並不算多長，但禦花園卻是必經之路。
當林清清經過禦花園時，此起彼伏的八卦聲傳入了她的耳中。
“誒你聽說了嗎，昨兒晚上那鍾沁宮可是一夜都沒消停呢，門口守夜的丫鬟愣是被吵得一夜沒睡，要我說啊，那高麗來的美人兒可真是個妖精！”
那是負責修葺花草、灑掃禦花園的宮女們，宮裏頭但凡有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得被她們嚼個三番五次。
“可不，我一個女人看著都覺得心動！不過，皇後年輕時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兒，公主和太子哪個不是遺傳了這般的顏容，隻可惜皇後她啊，老了！”
“美人遲暮，正常，皇上總歸是個男人嘛。”
她們你一句我一句，卻讓林清清瞬間就拳頭握緊了。
——總歸是個男人嘛。
她最討厭這樣的字眼。
打小她就覺得不公平，憑什麽男人婚後與其他女子苟合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美其名曰“納妾天經地義”，婆家娘家都勸女人要“大度包容為了孩子忍一忍”，並絲毫不認為這樣的行為有任何問題，堂而皇之的將其歸咎於“男人嘛，正常”。
常見真的等於正常嗎？
那為什麽，女人成婚後與其他男子苟合，便要被扣上**的帽子，直接浸豬籠，娘家也因此蒙羞視她為恥呢？
因為性別是原罪嗎？
她的母後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父皇的事兒，一直都在兢兢業業的做好一個皇後、一個賢妻、一個良母。
可父皇呢？這個男人，——她名義上的生父，既不是一個好父親，也不是一個好皇帝，更不是一個好丈夫。
懷揣著極為沉重的心情，林清清叩響了鳳藻宮的朱紅色的門，卻被告知皇後今日身體不適，一概不見。
吃了閉門羹的林清清心情愈發沉重了。
傍晚，逐漸密集的陰雲為烈焰般灼目的陽光蓋上了幕布，天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有了秋的模樣。
這雨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的相府詩會，來與會的公子小姐們一路乘著馬車風塵仆仆地趕來，鞋襪衣擺或多或少沾了點兒濕氣，卻依舊不減他們的熱情。
大堂內詩會正酣，吟詩作對之聲朗朗，堂外雨打芭蕉與之相和，倒也別有一番雅趣。
然，一道驚呼聲打破了原本的平靜雅致：“來人，來人啊，那個慕……不，慕公子落水了，落水了！”
後院手忙腳亂，大堂內被驚呼打斷的吟詩聲也戛然而止，眾賓客大眼瞪小眼。
慕容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嗎？什麽叫落水了？
然，慕容晨卻是知曉這句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