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吞噬 第一節 謊言堂

1.

章桐不敢再在車站過多停留,掛斷電話後,她就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徑直回到市局大院。剛下車便看見了童小川。

“你可回來了,要是再看不見你,我就直接開車去找你了。”童小川焦急地說道。

“我沒事,大龍那邊怎麽說?”章桐匆匆走進一樓大廳,下樓梯,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剛才在電話中,她讓童小川找鄭文龍要那天早晨市局對麵的監控視頻資料。

童小川點頭:“視頻檢索結果出來了,她是跟在你身後去了馬路對麵,而在這之前,她一直守在市局外圍的樹蔭下。”

“難道說她一開始就是針對我的?”章桐停下了腳步,回想起剛才公交車上那一幕,她感到無法理解,“我與她沒有任何瓜葛,她為什麽要針對我?暫且不說那個時候她是否還活著,當初她丈夫的死也是與我無關的,她這麽做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童小川雙眉緊鎖:“我還是無法認同那時候你遇到的就是齊媛媛本人。”

“兩個人臉上不可能有同一種醫學鏡像特征,又不是克隆人。”章桐說道。

“我已經派人去調你剛才坐的那趟公交車的監控視頻了,希望能有所收獲。”童小川輕輕歎了口氣,把話題扯開了,“你怎麽突然想到回局裏來?”

章桐停下腳步,轉身認真地看著童小川:“江城那邊,你有沒有認識的人?”

“你的意思是……”童小川沒明白。

“我總覺得現在這事和江城黃法醫當初遇害的案子有關,”章桐想了想,說道,“那天,齊媛媛在大街上對我說的原話是——請問,章醫生,如果一個人的他殺被精心偽裝成自殺或者意外事件的話,你能看出來嗎?”

“你想,她特地來找我,然後就為了這句話,她必定是知道了什麽內情,但是卻不方便說出來。可惜的是,我當時並沒有注意到她這句話裏的真正含義,卻過多地去關注了她後麵的突然胡言亂語。”章桐臉上露出了茫然若失的神情,“在車上,我聯係了江城現在的陳法醫,他是接手黃俊和法醫工作的人,他對我說黃俊和的妻子齊媛媛在提出行政訴訟之前,曾經和當時的刑警隊長老田起過爭執,而這直接導致了老田被降職。當時的刑警隊也遭遇了從未有過的人事大洗牌,包括技術中隊的人。”

童小川頓時明白了章桐的意思,臉色瞬間凝重了起來:“這屬於平級調查,確實有些難度,但是事關殉職的警務人員,再難也得試試。”

章桐點點頭:“先幫我把黃法醫的屍檢報告弄過來,他的屍體不是已經火化下葬了嗎?你找檔案室的幫幫忙。”

童小川欲言又止,想了想,有些擔心地說道:“這事兒,可真得暗地調查,不然的話,可就犯大忌諱了。”

“我想齊媛媛當初離開江城,應該也是和這個有很大關係,拜托了!我必須排除一切可能。”

“好吧,你等我消息!”童小川若有所思地看了章桐一眼,轉身便匆匆地離開了底樓走廊。

現在最大的難題就是要確認齊媛媛的準確死亡時間。章桐匆匆給自己換上工作服,戴上手套和口罩,推開解剖室的門,穿過過道,直接來到後麵的房間,打開燈的刹那,房間裏冷氣所形成的煙霧在緩緩繚繞。章桐打了個哆嗦,她伸手拿下記錄本,找到屍體編號,仔細核對過後,便拉開櫃門,打開裹屍袋,剛想把活動輪床推出去,轉念一想,便又重新打開旁邊的櫃門,那是個特殊的小裹屍袋,裏麵就是那隻死在齊媛媛屍體旁的成年母貓。她先把母貓的屍體搬到外麵的解剖台上,伸手打開上方的照明燈。

章桐記得很清楚,在現場貓的身體是被擺得工工整整的,這完全可以認定為凶手最後重新布置現場時所為。這是一隻懷孕的母貓,她心中不由得一動,要知道懷孕的動物都有一種天生的護犢本能,也會比以往有更大的攻擊性,就連自己的主人不留神的話也會被攻擊。它在臨死前,出於本能,應該會有攻擊的行為產生。章桐依次剪下了母貓的指甲,最後在查看口腔時,她看到了一絲淡淡的血痕,懸著的心這才終於放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後,章桐正在猶豫要不要先送去痕跡鑒定辦公室那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解剖室的門應聲推開,小九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章主任,我,我回來了。”

“你走錯了吧?”章桐有些錯愕,“出門左拐上樓右手第二個門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小九伸手撓了撓頭,憨憨地笑了笑:“沒錯沒錯,我剛才給師父打了個電話,問他今晚要不要幫忙,你也知道,這整個單位的人都在忙,我也不可能閑著,你說是不是?結果師父說不用,說他看到你回來了,就打發我過來幫你。小顧她媽身體不太好,她叫我轉告你說今晚我替她值班。”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給,”章桐把手中剛提取的兩個樣本遞給小九,“你盡快給我結果,我要知道上麵是不是有人類DNA,如果有的話,是誰的,盡快!”

“沒問題!”小九用力點頭,護著托盤,風一般地跑了。

半個小時後,結果出來了,雖然是在意料之中,章桐卻還是呆住了——樣本DNA與齊媛媛的並不相符。她撥通了童小川的電話:“童隊,現場發現一組DNA,但是卻並沒有能夠在庫裏找到比中對象。”

“這就是說要麽沒被我們處理過,要麽就是從未做過案子。你是在哪裏找到的?”電話那頭童小川的聲音有些嘶啞,背景像是在嘈雜的馬路上。

“貓的身上。”章桐說,“那隻被擰斷了脖子的貓,它在死前做過掙紮。”

聽到這兒,童小川一聲歎息:“我現在開車去江城,有什麽事隨時和我聯係。還有,我的去向隻有副局知道,我不在的時候,你找他吧。”

“沒問題。”章桐匆匆掛斷電話。她回到工作台邊,看著顯微鏡下怪異的一幕,不由得雙眉緊鎖。

2.

自從樓上出事後,雖然屍體已經被警方轉移走了,但是徐老伯和老伴平靜的生活卻也就此被打亂,每天晚上總要在**翻來覆去很多次,甚至到了天亮都不一定能睡著。張阿姨本來身體就不好,這一折騰再也受不了了,幹脆搬去女兒家住,徐老伯卻不願意走,畢竟是自己的家,有了感情,總擔心這一走,就再也沒機會回來了。

這人一旦安靜下來,難免胡思亂想,以前被忽視的或者並不在意的人或者事,就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淩晨時分,徐老伯躺在**,雙眼緊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樓上那死去的女人是一年多前搬來的,應該是夏天吧。記得那天是大中午,天很熱,女人卻穿了一件長袖,還戴著帽子,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女人平時很少出門,即使上下樓梯時遇到,點個頭就算打過了招呼,除此之外,就是那兩次自己去過她家抄燃氣表。印象中那個女人的家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隻是那隻灰貓,卻似乎對生人很是警惕,衝著自己不斷炸毛嘶吼。女人見了,便上前趕緊抱起貓並不斷道歉,說那貓是她一個朋友的,受到過虐待,被她救助後就對她產生了很深的依賴,就隻認她一個人。

漸漸有些熱了,徐老伯幹脆坐起身,從床頭櫃裏摸出一本書,打開台燈,戴上老花鏡,翻開第一頁的時候,他突然心中一怔——耳根子邊好安靜啊!從上周開始,每天晚上就特別安靜。他記得那隻灰貓有個壞習慣,總是喜歡在淩晨的時候在陽台上叫,院落裏的野貓就會跟著起哄,叫得他和老伴心煩意亂,卻又礙於臉麵不好意思上門理論,畢竟隻是一個單身女人居住,便隻能時刻提醒自己,這隻不過是一隻被寵壞的貓。

可是,從上次台風夜開始,他就沒再聽見貓叫,隻是有人半夜三更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而直到上周,腳步聲消失了,貓的叫聲也沒再出現過。

想得煩了,徐老伯便幹脆把書往**一丟,下了床,在房間裏繞圈踱步。突然,他跑到電話機旁,皺眉想了想,終於打定主意,摘下話筒。

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醫生說過,如果想起什麽,無論什麽時候,一定要找她,徐老伯不斷地安慰自己。

天亮了,還在睡夢中的歐陽工程師被自己饑腸轆轆的聲音驚醒,他從辦公室的沙發椅上坐了起來,目光便被麵前茶幾上那張檢驗報告給吸引住了,落款是章桐的簽名,工整有力。他趕緊揉了揉眼睛,仔細地一行行讀下去,很快便睡意全無,抓著報告便匆匆走出了辦公室,一眼就看到了用兩張活動電腦椅拚起來當床睡得正香的小九,想都沒想就一腳踹在了椅子上:“快醒醒,還睡!”

小九睡眼蒙矓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委屈地說道:“師父,我才眯了半個多鍾頭。”

老歐陽愣住了,隨即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哦,這樣啊,章主任這報告是什麽時候送過來的?”

小九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有兩個鍾頭了,章主任說你要是有什麽問題,這個點兒她一準就在食堂。”

老歐陽樂了,剛走到門口,想了想,便回頭對小九笑眯眯地說:“小家夥,去我那沙發上睡吧,白天你就不用幹活了,我等下給你在食堂拿點東西回來吃。”

小九咧嘴一笑:“還是師父心疼我。”

歐陽工程師在食堂找到章桐的時候,她正在慢條斯理地喝著白粥,在食堂,章桐隻吃白粥白飯,從不吃菜。老歐陽也顧不得別的了,他把檢驗報告放在章桐麵前,激動地說道:“這是真的?”

章桐點點頭:“沒錯,我向二院皮膚科的專家做了谘詢,確診這就是貓癬。貓癬極易傳染人,雖然在人身上呈現出的是體癬的特征,但是這種疾病的感染源卻是犬小孢子菌,屬於真菌的一種,所以感染在人體的皮膚上,和其他皮膚癬的癬菌所造成的結果是非常類似的,主要表現為片狀紅斑,以及紅斑基礎上的鱗片狀皮屑,唯一的不同就是邊界清楚,呈中心自愈的現象。如果不進行積極的抗真菌治療的話,這種病會成片發展得非常迅速。我就是在死者的左手臂內側發現的,而傳染來源就是那隻母貓。”

“照這麽看來,貓在臨死前抓了凶手,也就是說凶手有可能被傳染上貓癬。”老歐陽皺眉說,“但是這極短時間就能傳染上嗎?”

“那是隻長毛貓,隻要抱過它的,時間夠長,加上自身抵抗力弱,那就都有可能被傳染上。”章桐慢吞吞地說道,“那住在樓下的老人家早上給我打了個電話,電話中提到了這隻貓,說它每天淩晨喜歡叫喚,可是後來,就是那天台風夜後,貓卻不叫了,晚上隻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就是在房間裏睡不著踱步的那種,這樣持續到一周前,貓的叫聲沒再出現過,腳步聲也消失了。老歐陽,你告訴我,你推斷出了什麽?”

歐陽工程師雙眉緊鎖:“成年貓狗的習慣一般很難改變,除非遇到了很大的變故。”

“我查看過母貓的胚胎,證實母貓死亡時間確實不超過一周,這和死者是一樣的。而母貓的四肢非常幹淨,也就是說它幾乎和死者是在同時死亡,所以沒有沾染上死者的血。”章桐輕聲說道,“死者從受到傷害到最終死亡,中間足足相隔了兩周左右的時間。我查看了她的心髒壁,上麵有注射過的痕跡,不排除是腎上腺素。而從心肌壞死的程度來看,差不多是一周左右的時間,所以死者真正死亡的時間應該是一周前。顯然我最初的判斷有誤。”

“你是說凶手人為地延續了受害者的生命?”

章桐點點頭:“沒錯,我想,應該是對凶手還有利用價值吧,直到一周前,不知怎的,他就下了毒手,最後打死了受害者,順帶擰斷了貓的脖子,重新布置了現場。凶手和貓以及死者在同一個房間裏待了兩周左右的時間,所以他患上貓癬的可能性非常大。”

“對了,童隊去哪了?我打他電話,他沒接。”歐陽工程師邊說邊又掏出電話準備撥打,“他一定想知道這個消息。”

“不知道,好像出差了吧。你跟副局匯報就可以了。”章桐喝光了碗裏最後一口白粥,站起身,走出了食堂,遠遠地飄來一句話:“我去辦公室睡會兒。”

三百公裏外的江城市局門口,童小川把車停在臨時停車位上,抽完了最後一根煙,他順手在車載煙灰缸裏掐滅煙頭,直到看見有人走出警局,向自己這個方向走來時,本來略顯焦躁不安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

3.

江濤是童小川當初在禁毒大隊工作時的搭檔,後來因為工作的緣故被調去了江城,現在已經調離了禁毒大隊,轉去了督察部門工作。

“童哥,怎麽想到來江城轉轉了?你們天長現在這麽有空嗎?”一鑽進警車,江濤便笑嘻嘻地說。

“忙著呢。”童小川神情尷尬,“這次我特地來是求你幫個忙,兄弟。”

“幫忙?”江濤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我還以為你不進去找我,是因為我是督察的緣故……童哥,不會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吧,那可是要犯錯誤的。”

“神經病!”童小川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見多了犯錯誤的人,現在看誰都是犯錯誤的了。咱再怎麽說也是幹過禁毒的人,死都不怕,多少值錢的玩意兒放在麵前更是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還會犯這種錯誤?你也不動動腦子。”

江濤嘿嘿地笑了:“那你幹嗎這麽鬼鬼祟祟地不進去找我?偏要搞得跟地下工作似的,我們督察部門就這麽不招人待見嗎?”

童小川長長地出了口氣,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沮喪:“我手頭有個案子,目前不方便驚動你們頭兒,想請兄弟你幫忙拷貝一下檔案。”

“既然是辦案,為什麽不走正常程序?”江濤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麽,口氣也凝重了許多,“難道說是我們警隊內部出了內鬼?”

童小川猶豫了會兒後,直截了當地說道:“兄弟,我別的也不求你,當初出任務的時候,我也幫你挨過人家一刀,不看僧麵看佛麵,你就當還我人情吧。別的,你先別問了,說到底,我也是應人之托,”說到這兒,他略微停頓了下,目光看向車窗外,遠處,江城市局的牌子醒目可見,“我要一份屍檢報告,包括現場的原始相片副本。”

車廂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了起來,江濤壓低嗓門:“什麽案子的?”

“黃俊和法醫。”

又是一陣讓人感覺壓抑的沉默,出乎意料的是,江濤竟然答應了,他伸手拉開車門,鑽出警車,想了想,回頭又叮囑道:“我隻有一個要求,案子結果出來後,務必第一個讓我知道。”

童小川突然心頭一震,他看著自己多年的老搭檔,語速飛快地問道:“難道說,你對這個案子也有疑問?”

“我看過現場,怎麽說呢……不符合邏輯!在這等我。”江濤頭也不回地擺擺手,快步走回了江城市局大院。

邏輯這個東西是很讓人頭疼的,它無影無蹤卻又是必然的存在,並且固執地左右著人的判斷力。

半個小時後,江濤的身形再次出現在市局門口,他通過打開的車窗塞給童小川一個公文袋:“都在裏麵了。”

“謝謝,兄弟。”童小川感到鼻子有些莫名的發酸。

江濤輕輕一笑,眉宇間神情卻有些落寞:“我一直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不過現在看來,總算有個結果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盡管這個結果或許是誰都不願意去看到的。”說著,他長歎一聲,用手掌輕輕拍了拍警車頂部,“走吧走吧,童哥,下次出差去天長,有機會我們再好好聚聚!”

雖然離開禁毒大隊已經有好幾年了,但是內心深處卻怎麽也忘不了當初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場景,還有手足一般的戰友情誼。車都開出去老遠了,後視鏡中卻依然能夠看到江濤站在風中的身影,童小川不禁感慨萬千,眼中竟然有了一些淚光。

李曉偉下午沒課,便興衝衝地跑來市局找章桐,請吃中午飯是假,其實他心裏最大的疙瘩就是前段日子自己求婚被婉拒。那之後的幾天裏,他沮喪極了,想和章桐進一步溝通,她又很忙,連回個電話都有些不太可能,知道依照章桐倔強的個性,自己不能急於求成,便隻能像以前那樣螞蟻搬家式地繼續培養感情再說了。

不過還好,對於雪菜黃魚麵,章桐是毫無抵抗力的。一大碗麵條下去後,她一邊掏出手帕擦汗,一邊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說吧。”

李曉偉頓時漲紅了臉,麵對這個智商高於自己很多倍,情商卻又低得讓人感覺頭疼的女人,有時候他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我……對了,你幻聽的毛病最近怎麽樣,有沒有減輕一點?”

前段日子因為工作壓力的緣故,章桐確實不止一次向他抱怨說自己有些幻聽。她聳聳肩:“好多了,最近都沒犯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曉偉有些詞窮,突然章桐臉上的神情凝重了起來。

“怎麽了?”李曉偉不安地壓低嗓門問道。此刻,小麵館裏的食客已經逐漸散去,周圍的環境也變得安靜許多。

章桐皺眉想了想,說:“那人死了,是他殺。”

“天呐。”

“可是,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章桐抬頭認真地看著李曉偉,“你說一個人為什麽能完美複製對方的容貌,包括對方臉上的醫學鏡像式特征?”

“我見過我們醫院裏整形科專用的矽膠式麵具,確實能夠做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是完全分辨不出來的,尤其是兩人之間隔著一定的距離。”李曉偉說,“那天,你和她麵對麵的時候,中間隔著多遠的距離,你還記得嗎?”

章桐皺眉想了想:“等等,那天,她是背光站著的,離開我兩米遠左右。”

“這麽看來,確實有可能戴了某種特製麵具,要知道連皮膚紋路和血管分布都能做到以假亂真。那天我聽整形科的人說了,這年頭隻要有錢就行。”

章桐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那,她所說的話,前半段我還可以理解,那後半段,為什麽要說那麽怪異的話?要知道那時候,真正的受害者已經去世了。”

李曉偉略微斟酌過後,說道:“我個人覺得她是想和你套近乎。”

“可她後來又想殺我!”再次提到自己在案發現場樓下差點被一把菜刀砸死的經曆,章桐心中仍然有些憤憤不平。

“那是因為你發現了她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她想滅口。”李曉偉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曾經遇到過一個病人,對自己的母親非常親近和依賴,可就是因為母親當著別人的麵無意中說了一些他不喜歡的話後,當天晚上回家後他就把自己母親給掐死了。那個病人屬於中度殘障,智力隻有7歲孩子的程度。我舉這個例子就隻是想告訴你,對於某些人來說,一件事情的發生能瞬間改變他最初的決定,包括殺人。”

“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讓他這麽孤注一擲。”章桐小聲嘀咕。就在這時,手機提示欄裏出現了童小川的名字,點開後,是一份掃描的屍檢報告。章桐一聲不吭地看著,許久,她站起身,匆匆對李曉偉說:“我得趕緊回單位去。”

“那……那就下次再約。”李曉偉有些失落,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章桐快步走出麵館,穿過馬路的時候,她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撥通了歐陽辦公室的電話:“歐陽,叫上小九,馬上來法醫處的三維成像室,我們要對一具已經被火化的遺體進行模擬屍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