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局 第一節 樓頂的屍體

1.

又失眠了,應該是餓的。

一陣重重的歎息,章桐無奈地睜開雙眼,瞬間便被滿屋子的焦糊味給熏得頭疼。

開了一晚上的廚房排氣扇,鍋底被燒糊的氣味依舊沒有散去的跡象。

昨晚臨睡前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便去廚房打開冰箱,在一堆過期食品中勉強找出了最後一個還能吃的雞蛋,別的都被順手丟進了垃圾桶。家裏方便麵倒是現成的,保質期也長得足夠讓人放心。她利索地撕開包裝,將涼水灌滿整個燉鍋後,就一股腦兒在水裏丟下雞蛋、麵條和一堆調料,在等水燒開的工夫,便走回臥室繼續閱讀那篇還沒來得及校對完的屍檢報告。

對於一個餓急了的法醫來說,食物的美味與否是次要的。那一刻,章桐的要求並不高,也什麽都考慮到了,卻偏偏忘了時間,最終,麵對一片狼藉的廚房,除了慶幸沒有著火之外,便隻能悻悻然爬上床睡覺了。

發了一會兒呆,章桐的目光掃了眼書桌上的夜光鬧鍾屏。現在是早上4:03,窗外昏黃的路燈光隔著厚厚的窗簾,在臥室的牆上留下了怪異的光暈。

安靜,真的是太安靜了!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麽,卻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

正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沙啞的嗓音,在這清冷的早晨聽來顯得尤其刺耳突兀。

“章醫生……出診啦!……章桐,章醫生……”或許怕沒人聽到,緊接著便是兩聲刺耳的喇叭。

她聽出了這個熟悉的聲音,旋即臉漲得通紅,順勢滑下床,光著腳撲到窗邊,探身壓低嗓門對下麵吼了句:“見鬼,別叫啦!”

倚靠在警車門上的童小川見狀嘿嘿一笑,聳聳肩,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章桐換好衣服,拿著挎包走到門口時,這才看見自己養的金毛“饅頭”正可憐兮兮地趴在門邊上,她輕輕歎了口氣,便狠心關上房門,一溜小跑著衝下樓去。

大樓外飄著零星的雨點,看見章桐就像一頭憤怒的母獅般從漆黑的門洞裏向自己衝過來,童小川趕緊回身鑽進駕駛室。車一直都沒熄火,車頂的警燈在細雨中無聲地閃爍著。章桐鑽進後排座位,用力關上車門的刹那,警車便滑出便道,順著小區的花壇向外開去。

“你這是擾民!我會被鄰居罵死的。”章桐嘀咕了句,聲音中充滿了強烈的不滿。

童小川瞥了眼後視鏡,輕輕笑了笑:“先別忙著發火,看看你的手機再說!”

章桐手忙腳亂地從大挎包裏摸出手機後,看著漆黑的屏幕,她這才意識到不知什麽時候手機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了。

“我本來想按門鈴應答機的,誰想到一點反應都沒有,情急之下就隻能用這最原始的方法了。”也不知道抽了多少煙,童小川說話的聲音顯得愈發沙啞。他把車開上了環城高架,窗外尚未熄滅的路燈光在他臉上不斷跳躍著。

“這……小區裏有新規定,晚上0點到早上6點,應答機是統一關閉的。”自知理虧,章桐小聲嘀咕,見對方沒有反應,免得自討沒趣,便轉了個話題,“童隊,今天怎麽你當司機?”

“他們都不順路。”童小川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陰影,“現場在城北的映秀小區……這次的現場,和以往有些不同。”

“不同?”章桐有些意外。

本以為童小川會接著說下去,誰知他卻就此閉上了嘴,章桐也隻能作罷。

窗外,晨霧朦朧,淩晨4點後的街麵上依舊空****的,黃色路燈下,一切都宛若夢境般悄然無聲。

十多分鍾後,一個漂亮的漂移,童小川開著的警車穩穩地停在了映秀小區門口的路邊上。此時,小區外的街麵早就已經停了好幾輛警車。因為是淩晨,又下著雨,所以圍觀的人並不多。門口台階上坐著的保安臉色灰白,在細雨中本能地雙手抱著肩膀微微顫抖。

“這個時候,來的人還真不少呢。”章桐說著,伸手拉開車門鑽了出來。而童小川也拉上警車手刹,利索地鎖門,接著便緊跟在她的身後朝小區裏麵走去。

法醫現場勘察車緊挨著出事樓棟口停放著,方方正正的車屁股正對著樓棟,這樣也方便等會兒的屍體轉運。

章桐探頭看了下車窗,駕駛座上空****的,助手顧瑜並不在裏麵,想必這時候應該已經入現場了。她便在車邊停下了腳步,見童小川還悶聲不響地跟著自己:“沒你的事兒了,童隊,我要準備換衣服。”

“你知道屍體在哪嗎?”童小川伸手撓了撓頭,走上台階沒幾步,伸手向上一指,甕聲甕氣地說,“樓頂,帶上你那個抓魚的褲子。還有啊,提醒你一下,你不能走電梯。”話音未落,便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大樓。

章桐呆了呆,所謂“抓魚的褲子”,其實就是下水褲。一年之中,章桐總要穿上幾次,目標就是水中的浮屍,因為浮屍的屍表非常脆弱,有時候為了避免打撈器械對其二次傷害,法醫就不得不徒手下去撈屍。時間久了,下水褲便成了法醫現場勘察車上經濟實惠的必備用品。

也就是說在23樓樓頂,有一具水中浮屍。

映秀小區在天長市內算得上是最早期的高檔小區,樓體高23層。章桐抬頭掃了一眼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的樓頂,想了想,便拖著工具箱和裝有下水褲的背包,隨著現場勘驗組的人一起走上了台階。

進了大樓後她才恍然大悟,弄懂了剛才童小川沒頭沒腦的那兩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此刻,痕跡鑒定高級工程師歐陽力腳上穿著鞋套,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苟地被塞進了手術帽裏,整個人就像一隻處於高度警惕狀態的老貓,撅著屁股緊貼著地板,右手提著指紋腳印勘查燈,在一寸一寸地辨別著電梯廂地麵上那層層疊疊的腳印。在他身旁,徒弟小九大氣都不敢出,雙眼同樣緊盯著電梯廂地板,隻要歐陽招呼一聲有異常發現,便迅速上前探身放下指示牌。

看來電梯是真的指望不上了。

“該死!”章桐暗暗咒罵了一句。因為饑腸轆轆,手中的工具箱頓時顯得重若千斤。

2.

23樓樓頂是個寬敞的大平台,平台的正中央矗立著一個直徑不超過3米,高7米左右的圓柱形水塔,水塔的外層被銀灰色的不鏽鋼隔熱材質保護著,而環繞著水塔外部表麵直至頂端的部位,則裝上了一圈僅能容納一個人通過的鐵質扶梯。

這個水塔是整棟大樓樓頂唯一的附帶設施。而此刻的樓頂雖然站了好幾個人,卻隻聽到呼呼的風聲。

明晃晃的應急燈照射下,章桐感覺自己腳下就好像踩著厚厚的棉花墊,身體有些輕微搖晃。她皺眉看著水塔,顧瑜坐在鐵質扶梯上衝她點點頭,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來到近前,穿好下水褲,章桐問:“屍體在裏麵?”

“是的,主任。”顧瑜答,“還沒有挪動過。”

“有通道可以下到底部?”章桐用力扣上了褲管上的防水皮扣,抓緊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塔頂連著一個維修工專用的梯子,可以直達水塔底部。”顧瑜伸手指了指水塔上的鐵質扶梯,“應該是清洗水塔的時候用的。我剛才看過了,裏麵的水現在還有一米多深。”

說話間,章桐笨重地邁步爬上了扶梯,耳畔的風聲愈發猛烈,雖然已是初春,風刮在臉上還是有著一絲疼痛。

水塔頂部的蓋子是打開的,借著強光手電,水塔內部的情形一覽無遺。渾濁不堪的水中漂浮著一個粉紅色物體,那是死者所穿的上衣,隱約可見穿著褲子的雙腿,卻因為水質的緣故而看不清楚褲子布料的顏色。死者一頭長發靜靜地浮在水麵上,呈現出極為放鬆的仰臥位。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死者腫脹的臉部變得接近於紫黑色,五官扭曲變形,無法辨別其本來的麵貌。

不得不承認水塔的內部密封性能非常好,此刻塔中的空氣已經渾濁得讓人近乎窒息。章桐小心翼翼地放下扶梯直至塔底,接著仰頭深吸了一口冷風中新鮮的空氣,這才果斷拉上口罩,帶上防水相機,開始順著扶梯緩緩走向水麵。

很快,單調的相機哢嚓聲在水塔內部不斷響起。

假設說一個人活著的時候,體重100斤,那麽溺死後的浮屍體重就有可能達到200,甚至更重,而皮膚會變得薄脆不堪,任何尖銳的物體都有可能讓局麵變得愈發不可收拾。

雖然有衣服的保護,不至於那麽快就受到外部的破壞,但是屍體一旦離開水麵後,留給法醫尋找真相的時間就已經開始倒數了。章桐不能冒這個險,她必須盡快而又完好無損地把屍體帶離現場,用繩索往上牽引是不可能的,那會給屍體造成死後創傷。

章桐沒再猶豫,她回到塔頂,把相機遞給小顧後,接過裝屍袋和特製的帆布綁帶,重新又鑽進了水塔。

“她到底想幹嗎?”童小川見狀,抬頭大聲地問守在扶梯頂端的顧瑜,“沒帶繩子怎麽把屍體吊上來?”

“不,她要把屍體背上來。”顧瑜憂心忡忡地看著水麵,高舉起手中的強光手電。

“背?”童小川呆了呆。

3.

汗水濕透了內衣,臉上早就已經分辨不出到底是汗水還是水塔裏的汙水。爬上最後一級台階,跨出水塔,又小心翼翼地下到樓頂,雙腳接觸地麵的刹那,章桐一把拽掉了自己的口罩,幾近虛脫,忙不迭地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顧瑜慌忙幫她解開綁帶,卸下了肩膀上黃色的防水裝屍袋。借著朦朧的晨光,她注意到章桐臉色慘白,嘴唇微微有些發紫,便關心地問:“主任,你沒事吧?”

穩住身形後,章桐搖搖頭,苦笑:“我沒吃飯,有些低血糖,回頭填飽肚子就好了。”說著,她抬頭看了眼童小川,“死者是年輕女性,具體情況得解剖完才知道。我中午給你報告。”

“她在裏麵多久了?”童小川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屍體。

“現在不好說,應該有一陣子了。”章桐幫著顧瑜把屍體搬上簡易擔架,想了想,便又回頭嘀咕了句,“給個忠告,叫樓裏三層以上的住戶去檢查下身體吧,以防萬一。”

“三層?”童小川不解。

身邊的痕檢技術員崔正國嘿嘿一笑:“童隊,這是基本常識,我們天長市自來水公司的管道隻能提供到樓層三層以下,包括三層在內。至於說三層以上的嘛,水壓的緣故,就望塵莫及了,隻能靠水塔進行儲水供給,不然的話,你說那水塔建那麽大幹嗎?隻是……”

“隻是什麽……”童小川順著小崔的目光看了過去,晨光中,樓頂高大的水塔顯得愈發詭異。

“死在這種地方的人,自殺的概率就相當低了。”崔正國輕輕歎了口氣。

在回警局的路上,看著窗外逐漸變得透亮的天空,章桐伸了個懶腰:“小顧,歐陽他們查電梯廂幹什麽?死者在水塔裏至少待了三天以上了。”

顧瑜聳了聳肩,表示也無可奈何:“我來的時候聽說有一段監控是被網監大隊的頭兒找到的,我想,痕檢那邊應該就是衝著那段監控去的,不然的話過了這麽久再查,證據的有效性就不能保證了。”

電梯廂是整棟建築中人流量最多的地方,進進出出就像個開在鬧市區的雜貨鋪。不過,章桐琢磨著老歐陽是個性子沉穩的人,應該不會去做沒把握的事,便也放心了。

“主任,下午1點市中院的開庭,你可別忘了。”顧瑜雙眼緊盯著車前方的路麵,因為剛下過雨,路麵有些濕滑,而法醫現場勘驗車又是個極笨重的家夥,顧瑜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駕駛著。

“開庭?”章桐腦海中頓時電光火石般記起了一周前的那通特殊電話,“哎呀,看我這記性,謝謝提醒。不過這麽一來,我們手頭的活就得加快進度了。”

顧瑜聽了,便用眼角餘光瞥了她一眼:“主任啊,隻是一次旁聽而已,你又不必上庭作證……”

“你不明白的。”章桐略微遲疑,她不知道該如何向顧瑜解釋這件曾經讓很多人感到困惑的案子,有時候犯罪嫌疑人被捕也並不意味著案子的徹底了結,更何況這案子本身就牽涉了那麽多人。

一周前的下午,接到那個特殊電話的時候章桐感到有些意外。電話是一個叫趙誌忠的男人打來的,對方在蘇川市警局技術部門工作,也算是自己的同行。章桐在出差的時候曾經因為工作關係而見過他幾次,卻並未留下很深的印象,隻知道是一個沉默內向的人,似乎總是心事重重,所以對於趙誌忠突然來電讓自己去旁聽一次審判而感到很是詫異。緊接著,當對方在電話中提到“呂曉華”的名字時,她便立刻沉默了。

誰都知道呂曉華,卻沒有多少人會願意提起這個名字。呂曉華被捕後,因為本身案情重大,為了防止意外事件的發生,後續的案件審理工作便從蘇川市移交到了天長市。

趙誌忠說自己之所以會給章桐打電話,是因為三年前的仲夏,天長市一個剛結婚沒多久的年輕女記者秦玉珠在下班途中突然失蹤,屍體至今下落不明,而她的失蹤和蘇川市發生的連環失蹤案作案手法非常相似。

章桐對那個案子是有耳聞的。而趙誌忠,就是那位女記者的新婚丈夫。

“章醫生,呂曉華案被移交到天長審理,我想這是天意。再說,我也已經沒有勇氣去和這個混蛋再待在同一個房間裏了……我怕我控製不住自己,見到他後,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來。”說著,趙誌忠輕輕歎了口氣。

“那你頭兒知道你妻子失蹤這件事嗎?”章桐問道。

“我和他說過,或許為了避嫌吧,案子移交後,他就給我下了死命令,不允許我去你們天長中院旁聽,就連離開蘇川一步都不行。”電話那頭的趙誌忠聲音中充滿了無奈,“章醫生,你沒有和呂曉華當麵交談過,對嗎?”

“這不是我的案子,我不能隨便見他。”章桐的聲音輕得如同耳語。

“那請幫我聽一聽,從你的專業角度或許能發現什麽……”

“可是,趙工程師,我隻是法醫,”章桐微微皺眉,“而且呂曉華案的證據都已經確定了,在我們天長,他根本就沒有活動的時間線。所以,他不一定和你妻子的失蹤案有關。你要有這個心理準備……該放手的時候還是放手吧。”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半晌,趙誌忠沙啞的嗓音微微顫抖:“我明白。這次我請你去聽,隻是想讓你憑直覺在法庭論證環節中從專業的角度去尋找蛛絲馬跡,因為我確信在這個案子上,他肯定還有什麽沒有說出來的,我知道你雖然沒有經手蘇川的案子,但是一直都在關注著案情與受害者,而阿珠的失蹤案,又是發生在你們天長。總之,章醫生,求你了,幫幫我,我隻想讓阿珠回家……”

聽到這裏,章桐明知道“拒絕”是自己此刻唯一正確的選擇,但是她卻放棄了,發自內心。

所以,今天下午的庭審會,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缺席。

4.

因為一夜未眠,童小川愈發感到饑腸轆轆,剛想打發人去小區門口早餐攤隨便買點東西墊墊肚子,可是看著眼前監控室的值班保安那張幾乎發綠的臉,生怕他聽到“吃”這個字時又吐了,話到嘴邊就隻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勉強打起精神,問:“你再說說,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屍體?”

值班保安本能地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回答:“警察同誌,好的,好的。如果,如果隻是說水質問題的話,物業那邊在一周前就開始接到投訴了,但是警察同誌,你也知道,我們天長的飲用水質本來就不好……”

“別廢話那麽多,你們到底什麽時候上去的?”童小川終於失去了耐心,他伸手朝天花板的方向指了指,冷不丁吼了句。

旁邊的矮個子值班人員趕緊回答:“昨天晚上,8點半左右。”

童小川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為什麽不及時報警?我們這邊接到出警通知是今天3點02分,足足拖了7個鍾頭,你們到底幹什麽去了?難道說有人動過屍體?”

連珠炮般的追問讓監控室裏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兩個值班保安不由得麵麵相覷,高個子那個幾乎哭了出來:“警察同誌,我們錯了,我們真沒想到裏麵竟然會有死人!”

童小川剛要發火,就在這時,痕檢的小九探頭進來,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大聲招呼:“童隊,我師父叫你來一趟。”

童小川這才悻悻然地走出了值班室,嘴裏嘀咕:“這幫家夥,直到瞞不過去了才想到找警察。”

小九長歎一聲:“很好理解,這樓裏的住戶要是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麽的話,不炸鍋才怪。所以物業這邊才會覺得封鎖消息比尋找死亡真相要更重要一些吧。”

此刻,歐陽工程師站在電梯邊,護目鏡推到頭頂,花白的頭發支棱著,神情凝重。直到兩人走到近前,這才伸手指著電梯廂內的一側扶手:“小童,你注意看這邊的指紋。”

童小川應聲蹲了下去,順手接過小九遞過來的放大鏡,卻隻是看到了模糊的一片,他站起身,茫然地搖搖頭:“老歐陽,這裏什麽都看不清楚。”

歐陽力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這不是專業的果然不行,你看著。”他探身指點了一下,“注意到這個沒有?我們平常人坐電梯,再怎麽擁擠,都不會用這種姿勢抓著電梯廂的扶手,除非……”

“什麽意思?”

小九回答:“除了兩種情況,其一,電梯急速下墜,出於本能,乘坐人員會背靠電梯廂,雙手反抓扶手來固定住身體,這一點是可以馬上排除的,因為根據申報記錄,這部電梯一個月以來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任何故障。其二,則是出於乘坐人員自身的恐懼。”

“恐懼?”童小川腦海中立刻出現了監控視頻裏那空****的電梯廂,不禁皺眉,“我可記得當時電梯廂中除了死者以外,明明是沒有別人的。”

小九和歐陽不禁麵麵相覷。

“小童啊,我隻是告訴你我們看到的,別的就不是我們的工作範圍了。”歐陽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慢悠悠地摘下了護目鏡。

童小川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趁師徒倆收拾工具的時候便緩步退出電梯廂,抬頭看向大廳天花板,遲疑片刻,陷入了沉思。

鄭文龍穿著作訓服,背著電腦包走出了監控室,見童小川還沒走,便走上前,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童隊,發什麽呆呢?”

如果不是鄭文龍,這段時長為1分27秒的樓層電梯廂監控錄像根本就發現不了。

“龍哥,”童小川皺眉看著他,“那監控錄像不能再放大一點了嗎?”

鄭文龍微微一怔:“你想幹啥?雖然兩個人穿的衣服顏色相同,但是這電腦在人像庫裏搜索具體的身份資料也是需要時間的,那畢竟是機器,又不是什麽大羅神仙。”

童小川搖搖頭:“我可不是為了那檔子事。隻是想確認一下當時她臉上的表情而已。”

“表情……”

童小川伸手指了指擦肩而過的小九師徒倆的背影:“剛才老歐陽說了,那女孩在電梯廂中時是處於一種極度恐懼的狀態。我想知道當時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被我們遺漏了。”

鄭文龍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住了,半晌,他嘀咕道:“說老實話,童隊,我到現在還沒法確定鏡頭裏的是不是同一個人。至於說監控探頭吧,也是有視野死角的……總之,資料我已經傳回主機了,一切都等電腦出了結果再說吧。”

童小川點點頭,兩人並肩走出了一樓過道。

在開車回警局的路上,鄭文龍隨口問:“你知道呂曉華的案子嗎?”

童小川瞥了他一眼:“當然知道,把蘇川那邊給整得人仰馬翻的。結案的時候,重案大隊的老安還給累進了ICU。”

蘇川和天長相鄰,作為同行,童小川自然也很關心這個撲朔迷離的案子。

“那下午的旁聽,你會去嗎?”

“會吧,如果有時間的話。”看著車窗外蒼白的天空中一閃而過的飛鳥,童小川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