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2

第二天,國枝檢察官和警察署長一同來到了小學裏的臨時捜查總部。當他們走進那間調查室時,得知靠著刑警們的徹夜奔波,已經找到了十分重要的物證。

案情由於該物證的發現而急轉直下,完結得似乎有點兒不夠盡興。令人生畏的殺人犯得以確定,是因為出現了確鑿的證據。

不久,大宅幸吉被叫到了調查室的桌子前,和昨天一樣,與國枝檢察官麵對麵坐著。

“請你說實話。你那天根本沒有去N市吧?即便你去了,七點之前也回到了村裏,然後一直待在村裏的什麽地方吧。你說那天晚上回到家是十二點左右,那之前你是不是待在某個神社院內或森林之類的地方?”

國枝檢察官和昨天截然不同,以深信不疑的態度開始了沉著冷靜的審問。

“您問多少次也一樣。我是從N市一直走回家的,不可能在神社或森林裏停留。”

幸吉坦然答道,但蒼白的臉色沒能掩蓋內心的憂愁。他已經意識到檢察官手裏掌握的物證。為了解釋那件如山的鐵證,他絞盡了腦汁。

“啊,有件事需要讓你知道一下。”檢察官選擇了另辟蹊徑的切入口。“鶴子小姐的死因是被一把細長的刀具刺入心髒。估計是一把短刀。這是剛剛得到的解剖結果。簡而言之,這是起血腥的罪案,被害人因失血過多而死。據此,我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在加害者的衣服上可能附著血痕。”

“是……是嗎?果然是他殺嗎?”

幸吉絕望地喃喃道。

“如果加害者的衣服等物品上有血痕,他會怎樣處理掉呢?如果是你,會怎麽做?”

“不要問了。”

幸吉像瘋子般突如其來地大叫了一聲。

“請別用這種方式問我了。我都知道。我看見刑警從我房間的地板下麵爬出來之後就走了。我真的什麽也不記得,大概他們在地板下麵發現了什麽東西吧?請告訴我是什麽。請讓我看看吧。”

“哈哈哈,你可真會演戲啊。你說不知道藏在你房間地板下麵的東西是什麽。好吧。給你看看。就是這個。我們已經調查過了,這就是你常穿的單和服。你說說這血痕是怎麽回事?你敢說這不是鶴子小姐的血嗎?”

檢察官威嚴地說道,隨後從桌子下麵取出一件皺皺巴巴的單和服,伸到了幸吉眼前。隻見衣服袖子和下擺上都是斑斑點點的黑色血痕。

“我什麽都不知道。這東西為什麽會在我房間的地板下麵。衣服是我的,但我完全不知道血痕是怎麽回事。”

幸吉像是一頭走投無路的野獸,滿眼血絲,情緒激動地喊道。

“說不記得可不頂用哦,”檢察官冷靜地說道,“首先是署名K的邀請信,其次是匪夷所思的不在場證明,最後是這件衣服。你不是一件反證都沒能提出來嗎?證據這麽齊全,又無辯解,按說就可以定罪了。我隻能把你作為殺害山北鶴子的嫌疑人拘捕了。”

檢察官說完,署長使了個眼色,兩位警官立刻走到幸吉兩側,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胳膊。

“請等一下。”

幸吉露出讓人後背發涼的猙獰表情聲嘶力竭地叫道:

“請等一下。你們搜集的證據都不過是偶然的巧合。怎麽能因為這些巧合,就誣陷我殺人呢。首先,我沒有犯罪動機。我為什麽非要殺害一個和我無冤無仇,而且定了親的少女呢?”

“你說沒有動機?別太狂妄了。”署長忍不住吼道,“你不是有個情婦嗎?因為不想和她分手,才把被催逼的婚期一拖再拖,不是嗎?但是眼下已經到了不能再延期的關頭了。由於你家和山北家的複雜關係,結親已經一天也不能延後了。如果這個婚最終結不成,不用說山北家了,你家在村子裏也將抬不起頭來。你被逼到了懸崖邊,於是就產生了隻要除掉鶴子小姐,就萬事大吉的瘋狂念頭。這還說沒有動機嗎?我們已經全都查清楚了。”

“啊,這是陷阱!我掉進可怕的陷阱裏了。”

幸吉突然不再反駁,半瘋癲地渾身扭動起來。

“阿幸,你振作一點兒。你肯定是忘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就說實話吧。快點兒,你不是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嗎?讓住在N市的女人給你證明不就好了嗎?”

殿村昌一從眾人後麵跳出來喊道。他不忍心看朋友受苦。

“對呀。檢察官先生,請調查一下N市×町×番地。那裏住著我的戀人。我在案發之夜,一直在她那裏。我說去散步什麽的都是謊言。她名叫絹川雪子。請問一下雪子吧。”

幸吉終究無法隱瞞地下情人的名字了。

“哈哈哈……你在說些什麽,你的情婦的證言怎能算數。那個女人沒準是你的同謀呢。”

署長付之一笑。

“好吧,要拿到那個女人的證言易如反掌。既然你說得這麽肯定,我就用警方專線打電話給總署,命他們緊急調查一下,盡快回複如何?”

在國枝的安排下,警方決定先去詢問一下這個叫雪子的女人。畢竟雪子也屬於早晚要調查一下的人物。

度過漫長的一個小時後,派出所收到了回複電話,一名刑警專程來報告:

“絹川雪子說,大宅前天晚上沒有來過,還說是不是哪裏搞錯了,而且問了幾次都是相同的回答。”

“那麽,雪子那晚是否一直待在家裏?”

“關於這個問題,問了雪子租住房間的房東老婆婆,她說雪子確實一直在家。”

如果雪子當晚外出,那麽她也有殺害鶴子的嫌疑。因為她也有著和幸吉一樣的動機。但是,她不曾外出過,又做出了對戀人幸吉最不利的證言,看來雪子一無所知。可以說她與這次的案件毫不沾邊。

國枝再次把幸吉叫到麵前,將刑警的報告轉告給他。

“好了,這回對你也是仁至義盡了。你沒什麽可說的了吧?就連你的情婦都不為你做不在場證明。我看你還是放棄吧。”

“騙人。雪子不可能這麽說。讓我見見她。請讓我見見雪子。她絕不可能說出這種傻話。肯定是你們說了什麽過分的話,想要冤枉我。快點兒,帶我去N市。讓我和雪子當麵對質。”

幸吉一邊跺腳一邊叫道。

“好好好,讓你見她。會讓你見她的,可你得老實點兒。”

警察署長一邊和言細語地安撫他,一邊向部下遞去一個銳利的眼神。

兩名警官抓住東倒西歪的幸吉的手臂,粗暴地把他拉出門去了。

大宅村長的公子幸吉,真是殘忍的殺人犯嗎?他莫非落入了什麽人設下的無法逃脫的陷阱?真正的凶手究竟藏身於何處?偵探小說家殿村昌一在此案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他那麽重視的稻草人偶到底有何深意呢?

雪子消失

S村村長的兒子大宅幸吉,因涉嫌殘忍殺害定親對象山北鶴子而被拘捕。

雖然幸吉從始至終都堅稱自己是清白的,但是警方有那件無可抵賴的染血和服作為物證,以及犯罪當晚的不在場證明不成立,加上他還具有殺害未婚妻的動機。

幸吉對鶴子厭惡至極。他在N市有個名叫絹川雪子的秘密情人,要想維持這段戀情,向自己逼婚的未婚妻便是最大的絆腳石。而且,幸吉一家對鶴子家有著難以違背的道義,不能取消這門親事。如果幸吉不履行婚約,父親大宅先生就要放棄村長的職位,離開S村。

另一方麵,山北家以此為理由,對婚期步步緊逼,所以大宅夫婦苦口婆心地勸說幸吉同意。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年輕人陷入這般窘境時,對那個即將嫁進門的女人產生怨恨、詛咒甚至殺意,不是順理成章的嗎?這就是檢察官和警方的看法。

有動機,有物證,無不在場證明,幸吉的犯罪看起來早已坐實,任何人也無法推翻了。

但是,這裏除了幸吉的雙親大宅夫婦以外,還有一個人不相信他有罪。那就是幸吉的好友——來S村省親期間偶然碰到此案的偵探小說家殿村昌一。

他和幸吉是竹馬之交,熟知對方的心性。他無論如何不能相信,幸吉會對無辜的未婚妻鶴子下殺手,哪怕他深陷愛情旋渦,也絕對不可能。

殿村對於此案有著不可思議的看法。那就是在命案發生的四天前,幾乎在同一場所,扔著一個真人高的稻草人偶,而且被短刀刺進了胸膛,這件事催動了他的奇想。如果將此事告訴國枝檢察官等人,定會被他們視為小說家的憑空想象而嗤之以鼻,所以他沒有透露半個字。然而好友幸吉堅稱無罪,卻仍被拘捕,為了幫助好友脫罪,他決定從這個稻草人偶出發,探究一下這起案子。

那麽,從哪裏開始呢?沒有經驗的殿村一籌莫展,但他感到有必要先去拜訪一下N市的絹川雪子,別的姑且先放一放。

幸吉堅稱他在案發當晚去找過雪子,但雪子卻向警察全盤否定了這件事。這令人不解的矛盾究竟因何而生?他認為,解開這個謎題是當務之急。

於是,在幸吉被拘捕的次日清晨,殿村坐上了前往N市的公交車。這是他第一次和雪子見麵。關於戀人的事情,幸吉沒有和任何人說過,S村的人自不必說,就連幸吉的雙親也不知道雪子的存在。要不是檢察官調查時幸吉不得不說出來,殿村也不會知道她的住處和姓名。

殿村到了N市後,立刻前往車站附近的雪子的住處。她住在被熏黑了似的二層簡易公寓裏,夾在烏七八糟的小工廠等建築之間。

他叫門時,一位年過六旬的婆婆眨巴著昏花老眼來開門。

“您好。我想見見絹川雪子小姐。”

告之來意後,老婆婆把手放在耳朵上,伸長脖子問:

“啊?你是哪位?”

看來老婆婆眼睛不好,耳朵好像也背。

“你家二層是不是住著一位叫絹川的女孩啊?我想見見她。我叫殿村。”殿村把嘴靠近老婆婆的耳朵,大聲喊道。

這時,不知是不是聲音傳到了二層,從玄關能看到的樓梯上探出一張蒼白的臉,說了句:

“請上來吧。”

那女子肯定就是絹川雪子了。

他走上熏得黝黑的樓梯,二層隻有六疊和四疊半大的兩間屋,那個六疊的像是雪子的房間,布置得很漂亮,一看就是女孩子住的地方。

“抱歉突然打擾。我叫殿村,是S村的大宅幸吉的朋友。”

寒暄之後,雪子優雅地行禮道:“我是絹川雪子。”之後靦腆地低下頭,沉默不語。

殿村看到雪子的樣子有點兒出乎意料。在殿村的想象中,讓幸吉如此心心念念的姑娘定是很美麗的,但呆然坐在麵前的雪子,卻不太能稱之為美麗。

她梳著西式發型,卻梳得很難看,彎彎曲曲的劉海從額頭垂下,幾乎擋住了眉毛,臉上厚厚地塗著粉底和腮紅,不知道是不是牙疼,右臉頰上還貼著一塊大大的膏藥。

殿村不禁懷疑起幸吉莫非有什麽癖好,才會愛上這樣的女人。盡管這樣想,殿村姑且和她講了幸吉被拘捕的始末,並詢問在犯罪當天他是不是真的沒來找過她。

沒想到,這個女人冷漠到了如此地步。聽到戀人被拘捕,雪子沒有顯露出多麽悲傷,三言兩語地回答了當天幸吉從未來過之意。

殿村在談話時逐漸感到哪裏不對勁。雪子這個女人,簡直就像個沒有情感的假人。殿村不由得萌生了不尋常的詭異感。

“那麽,你對這起案件怎麽看?你覺得大宅是個敢殺人的男人嗎?”

他有些氣憤,以責備的口吻問道,但對方仍舊一臉淡然地說:

“我當然不認為他會做出那樣無法無天的事……”

這回答一點兒也不爽快。

也不知這個女人是因為害羞而壓抑著情緒,還是本來就冷血,又或者她就是教唆幸吉殺害鶴子的幕後黑手,因害怕承擔罪責,才故作冷漠的。這實在讓人一頭霧水,匪夷所思至極。

可以確定的是,她在恐懼著什麽東西。她家後麵是停車場,蒸汽機車進進出出的聲音不絕於耳,時而從窗戶傳來尖銳的汽笛聲。就連聽到這個聲音,雪子也會嚇得渾身一顫。

雪子好像獨自租住在這戶人家的二層。從陳設等物品來看,她應該有工作。

“請問,你在哪裏工作嗎?”殿村問道。

“嗯,前一段時間給人當秘書,現在沒有工作……”

她含混不清地回答。

為了盡可能讓她說實話,殿村東拉西扯地說了好多,但雪子始終寡言少語,他也無計可施。她總是低眉垂眼,說話時也從不正眼看殿村,像是在和榻榻米對話。

麵對雪子執拗的沉默,殿村也別無他法,隻得暫且離開。告辭後,他走下一半樓梯時,雪子一直坐在坐墊上低著頭,沒有半點兒下來送客的意思。

站到玄關的地上時,那位老婆婆倒是出來送他了,殿村把嘴巴湊近她的耳朵再次確認:

“三天前,也就是大前天,有沒有男客人來找過絹川小姐?像我這個年齡的。”

他留意著二層的雪子,重複了兩三次,最終得到的答複是“哎呀,不太清楚啊”。

他又繼續問了幾句,了解到老婦人獨自生活,把二層租給了雪子,但是因為腿腳不便,她不能每次都出來迎客。若是雪子的客人,會自行上樓去,到了夜晚,客人很晚回去時,都是雪子去鎖大門。也就是說,二層和樓下似乎是兩個毫無關聯的公寓,即使那天幸吉來找過雪子,這位老婦人也很可能不知道。

殿村失望至極,離開了這個房子,然後一邊思考一邊盯著腳下往前走。

“喂,你也來這兒啦。”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他驚訝地抬頭一看,原來是在S村小學的調查室裏認識的N市警署的警官。他心想,真是冤家路窄,但也不能說瞎話,就如實相告了來找雪子的事情。

“就是說她現在在家是吧。那正好。其實上頭要傳喚那個女人,我正要去找她。我得趕緊走了,不好意思。”

警官說完便朝前麵五六百米遠的雪子的住處跑去。

不知為何,殿村並不打算就此離開,他仍舊站在原地,目送警官的身影消失在格子門裏。

被警官帶走的雪子出來時會是什麽神情呢?出於好奇心,他等了一會兒,聽到格子門再次打開的聲音,警官出來了,但是沒看到雪子。不隻如此,警官發現殿村還站在原處,就憤憤地說:

“你怎麽騙我呢,真是搗亂!絹川雪子明明不在家嘛。”

“什麽,不在家?”殿村非常吃驚,“不,不可能啊。我剛剛見過她的。我才走了五六百米遠,她怎麽可能外出呢。真的不在嗎?”他實在難以置信。

“真的不在。問了老婆婆也是雞同鴨講,所以上二層看了看,連隻貓崽都沒看見。很可能是從後門出去了吧。”

“說不好啊,雖說是後門,可後麵是停車場呀……反正咱們再回去調查一下吧。她不可能不在。”

二人再次打開這家的格子門,問了老婆婆,把家裏找了個遍,結果就是,絹川雪子像煙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剛才警官進去時,送走殿村的老婆婆還站在玄關處,而且就在樓梯口,所以即使是耳聾眼花的老人,也不可能沒注意到雪子下樓梯。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檢查了鞋子,別說雪子的,連老婆婆的鞋也一雙都沒少。

雪子並沒有外出,這是毋庸置疑的。那就再搜查一遍二樓吧。他們上了樓梯,還察看了壁櫥裏和天花板上麵,仍然沒有發現她。

“是不是從這扇窗戶出去,順著房簷跑了?”

警官望著窗外,隨口說道。

“跑了?她為什麽要跑呢?”

殿村驚訝地反問道。

“如果那個女人是從犯,聽到我的聲音後,很有可能會跑啊。但是,即便如此……”警官來回張望附近的房簷,“這種房簷,應該逃不了啊。而且,下麵的鐵道上有很多工人呢。”

確實,窗戶下麵就是火車站,排列著好幾條鐵軌,其中一條看樣子正在維修,四五個工人都手握鋤頭在幹活兒呢。

“請問,剛才有沒有人從這個窗戶跳下鐵軌啊?”

警官大聲問工人們。

工人們嚇了一跳,都抬頭看窗戶,回答什麽也沒看到。也是,雪子當然不會傻到往這麽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跳。而且,雪子若是沿著房簷逃跑,工人們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也就是說,那個把臉塗得像鬼一樣慘白,形同妖魅的女孩除了變成氣體蒸發了,沒有其他可能。

殿村仿佛被狐狸迷了心智,又像是置身夢境,心神恍惚,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

他腦子裏無數微生物在蠕動著,從它們中間不斷地閃現出胸前刺著短刀的稻草人偶、塗得宛如一塊白牆的雪子的臉、從紅禿頭的麵部中央掉出來的鶴子渾圓的眼珠等。

然後,他的腦袋裏變成了暗夜,伸手不見五指。從這昏暗之中,慢慢地浮現出了非同尋常的物體輪廓。是什麽呢?好像是一個棒狀物,反射著暗淡光澤的棒狀物,還是並排的兩根。

殿村為抓住這棒狀物的實體而苦苦思索。

突然間,腦袋裏驟然亮如白晝。謎團解開了。宛如奇跡一般,所有謎團都解開了。

“是高原療養所!我知道了。告訴你,我知道凶手在哪兒了。國枝君還在這裏嗎?在警署裏嗎?”

插畫師:朱雪榮

聽到殿村瘋子似的狂叫,警官不知所措,回答國枝檢察官正好剛到警察署。

“太好了。那就請你馬上回去,告訴國枝君一定要等著我。你就說我要把殺人案的凶手交給他。”

“什麽?你說凶手?凶手不是大宅幸吉嗎?你說什麽傻話?”

警官驚訝地大喊。

“不,不是那樣的。凶手另有其人,我現在才明白。真是超乎想象的邪惡。哇,真的好恐怖!總之,你先這麽告訴國枝君吧。我隨後就回去跟他解釋。”

殿村好像已陷入了瘋癲狀態,反複拜托了好幾次。警官不明就裏,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急急忙忙回警署了。對於國枝檢察官的好友殿村的話,他實在不能置之不理。

中途和警官分開後,殿村突然跑到車站,抓住站員,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今天早上九點發車的上行貨車上,是不是裝了木材?”

站員嚇了一跳,直勾勾地盯著殿村的臉,然後不知怎麽想的,態度和藹地回答道。

“裝了。裝著木材的敞篷車廂應該有三節。”

“那麽,那輛貨運列車是在下個站U站停車嗎?”

U站是位於與S村相反的方向,是N市的下一個車站。

“是的是的,會停車的,會在U站卸下一些貨物。”

聽了這個回答後,殿村馬上跑出車站,衝進站前的自動電話亭,給坐落在U町郊外的著名的高原療養所打了個電話,接二連三地詢問了一些關於住院患者的事情,看樣子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通完話以後,他就飛快地跑進了警察署。

署長室裏隻有國枝先生一人孤零零地坐著,突然看見殿村不經通報地闖進來,他驚得站起身來。

“殿村,你魔怔了吧?真讓人頭疼。上頭的事情就交給上頭去辦。身為小說家,靠著過把刑警癮是不會有什麽作為的。”

國枝極為不悅地斥責道。

“不是,不管我想過把癮還是什麽,但是知曉了犯罪真相後,還不去揭發,那才是罪惡。我發現了真正的凶手!大宅是清白的!”

殿村過於興奮,也不看地點就高聲喊道。

“你給我安靜點兒。還好咱倆是心照不宣的朋友,如果讓那幫警察看到了,可不太妙啊。”

國枝麵露難色地安慰瘋子般的殿村,然後問道:

“那麽,你說的真凶到底是什麽人啊?”

“這個嘛,還是你親自去看看比較好。隻要去一趟U町即可。凶手就是住在高原療養所的患者。”

殿村的話愈加不著邊際了。

“是個病人?”

國枝驚訝地反問道。

“嗯,算是個病人。本人可能是想裝病,但實際上就是個無藥可救的精神病患者,是個瘋子。若非如此,怎能想出這麽可怕的殺人手法來?連我這個偵探小說家都驚訝到這個地步,就知道有多可怕了吧。”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國枝反而為殿村擔心起來,怕他的精神出了問題。

“你當然不知道了。這起案子無論在哪個國家的警察卷宗裏都是史無前例的。你知道嗎,你們的思路大錯特錯!如果繼續這麽審理下去,你就會在任期內犯下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你就當被我蒙騙,跟我一起去高原療養所看看吧。如果不信任我,就不要以檢察官的身份去,微服出行好了。即便我的推理有誤,你也不過浪費兩個小時而已。”

最後,國枝還是抵擋不住老友的熱誠,出於保護一個瘋子的心情,同意一同前往療養所。當然,他沒有對其他警察吐露半個字,隻是借用了一輛汽車,假裝出去辦私事。

真正的凶手

要去高原療養所,需要在國道上驅車四十分鍾左右。由於在雪子家尋人浪費了一個多小時,說服國枝檢察官又耽誤了一點兒時間,當他們到達療養所時已經過了中午。

療養所位於車站前麵,是一座建在美麗山丘中腹如畫卷般展開的白色建築。他們的車徑直駛入大門內,對接待處說明來意後,立刻被領到了院長室。

院長兒玉博士除了醫學專業以外,在文學上也頗有造詣,和殿村等人又是舊識,一聽說剛才殿村打來的電話,就一直在等待他們。

“容貌符合你剛才在電話裏描述的女人,是以北川鳥子的名字住進醫院的。我們按照您的吩咐,已經暗中對她安排了監控。”

寒暄之後院長馬上說道。

“那個女人來這兒的時候,大概是幾點?”

殿村問道。

“好像是今早九點半左右吧。”

“請問,她的病是什麽情況?”

“嗯,估計是神經衰弱吧,像是受了什麽刺激,異常興奮。雖然症狀也沒有嚴重到必須住院的程度,但是您也知道,這裏說是醫院,更像是溫泉旅館,隻要本人願意,就可以接收住院……那個女人做了什麽壞事嗎?”

院長還什麽也不知道。

“她是個殺人犯。”

殿村低聲說道。

“啊?殺人犯?”

“是的。就是那起S村殺人案的凶手,相信您也聽說了。”

院長驚詫不已,慌忙叫來護工,帶領他們去北川鳥子的病房。

國枝和殿村站在即將打開的病房門前,感到心髒亂跳。

他們猛地一下打開房門,這位北川鳥子不是別人,正是絹川雪子。她正睜大驚恐的眼睛看著他們。

她不可能忘記早上才見過麵的殿村。雖然不認識他後麵站著的國枝檢察官,但也明白他們如此匆忙地闖進來,肯定來者不善。她瞬間全明白了。

“啊,不好……”

殿村突然朝著雪子撲過去,從她手上搶下了一個藍色小玻璃瓶。為防萬一,她早早備好了毒藥,不知她是從哪裏弄來的。

被奪走毒藥的女子氣力用盡,軟綿綿地癱倒在地,鬼哭狼嚎起來。

“國枝兄,我想你已經聽說今早絹川雪子在房間裏消失的事了吧。從那個房間裏消失的這個女人,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療養所的住院患者。”

殿村這樣說明。

“可是,你等一下。這有點兒奇怪啊。”

國枝俯視著不停哭泣的女人,仍然想不通地說道。

“絹川雪子在案發那天應該沒出過門。而且被害人山北鶴子對雪子來說也算不上是情敵。因為大宅的心完全屬於雪子。雪子何必要冒險犯下殺人罪呢?太奇怪了。這個女人莫不是因為神經衰弱,看到了什麽奇怪的幻象?”

“對,問題就在這兒。這裏有個不尋常的誤判。罪犯在這裏設置了一個卓越的圈套。你始終認定罪犯就是大宅幸吉,這是錯誤的。你認定被害人是山北鶴子,更是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無論是被害人還是罪犯,都跟你們所想的毫不沾邊。”

殿村說的話讓所有人都很吃驚。

“啊?啊?你說什麽?”

國枝驚叫道,差點兒跳起來。

“你說被害人不是山北鶴子?那被殺的到底是誰?”

“那具屍體在被狗啃食之前,估計麵部已經被胡亂砍過。犯人給這具看不出麵容的屍體穿戴上鶴子的和服和飾品後,將其扔在了那裏。”

“但是,又怎麽解釋鶴子下落不明的事?鄉下女孩也不和父母打招呼,三四天都不回家,這不符合常理啊。”

“因為鶴子小姐絕對不能回家。我從大宅那裏聽說,鶴子小姐是個偵探小說迷,好像還收集英美國家的犯罪學書籍。據說,連我的小說都一本不落地看過。那個人可不像你所想的,是個單純的鄉下姑娘哦。”

殿村特意高聲說道,就好像還有其他什麽人在場。

國枝越聽越蒙了,反問道:

“怎麽聽起來你好像在責備鶴子小姐啊。”

“責備?豈止是責備,那女人可是個殺人凶手啊,是個慘無人道的殺人魔鬼。”

“啊?你是說……”

“對呀。山北鶴子並不像你想的那樣是被害人,而是加害者。她沒有被殺,而是殺了人。”

“殺了誰?殺了誰?”

國枝檢察官被殿村的興奮狀態吊足了胃口,急切地追問。

“殺了絹川雪子呀。”

“喂喂喂,殿村兄,你瞎說什麽呢?絹川雪子不就在咱們眼前趴著哭嗎?但是,啊,還是說,你難道想說……”

“哈哈哈,明白了嗎?在這裏的絹川雪子,其實就是戴著絹川雪子麵具的山北鶴子本人!曾經深愛著大宅,逼迫雙親定下婚約的也是鶴子。這個女人對占據大宅之心的絹川雪子有多憎惡,對連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的大宅又有多怨恨,並不難想象,所以才對他們二人起了可怕的複仇之心。她計劃了殺害情敵雪子,為屍體穿上自己的和服,並將殺人嫌疑嫁禍到大宅身上等一係列的罪行。把一個人殺掉,讓另一個人作為殺人犯受到可怕的懲罰,這確實是一個完美的複仇計劃,而且手段極其複雜巧妙,不愧是偵探小說和犯罪學的研究者啊。”

殿村靠近那個俯身哭泣的鶴子,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說道:

“鶴子小姐,你都聽到了吧。我說的有什麽錯嗎?不會有錯的。我可是偵探小說家。我特別了解你的奇思妙想。今早在絹川雪子的房間裏見麵的時候,我被你巧妙的變裝欺騙了,一時沒能察覺,但和你分開後,我就突然醒悟了。我在S村隻和山北鶴子說過一次話,她的麵容,從那難看的西式發型和塗得厚厚的粉底下麵,清晰地浮現出來了。”

鶴子也許已經放棄了,一邊哭泣,一邊注意聽著殿村的話。那副模樣仿佛在肯定殿村的推理沒有半點兒差錯。

“這就是說,鶴子把絹川雪子殺害後,假扮成了那個被殺死的女人?”

國枝插嘴道,竭力掩飾著驚愕的表情。

“是的。她必須這樣做。”殿村立刻接過話茬回答道,“好不容易將死去的雪子毀了容,偽裝成鶴子,如果雪子本人失蹤的話,馬上會受到懷疑。不僅如此,既然要偽裝成鶴子被殺的樣子,那麽鶴子就必須行蹤不明。所以,鶴子隻要暫時扮裝成雪子,這兩項難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此外,她還有必要偽裝成雪子,來否定大宅的不在場證明,讓他不得不承擔罪名。真是個絕妙的主意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國枝本來就奇怪雪子為何要否定戀人大宅的不在場證明,這回說得通了。

“還有就是,”殿村繼續說道,“那個雪子的住處,也正合乎她作案的需求。樓下隻有一個眼睛耳朵都不好使的老婆婆。隻要自己不外出,就不用擔心被揭開真麵目。即便有人看出她不是雪子,誰又能想到,她會是那個已被殘忍殺害的山北鶴子呢?再說N市這麽大,認識鶴子的沒幾個人。

“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寧肯一輩子活在背陰處,和父母斷了聯係,也要向負心人報仇雪恨。當然,她不可能永遠變身為絹川雪子。我估計等她看到大宅被定罪後,就會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啊,這是怎樣的深仇大恨啊。愛情真是可怕!竟然將這個少女逼瘋了。不,應該說是魔鬼才對。把她變成了一個被嫉妒衝昏頭腦的魔鬼。這種罪行絕不是人類能幹出來的,是從十八層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所為。”

無論遭受怎樣的唾罵,悲哀的鶴子始終趴在地上紋絲不動,仿佛因巨大的打擊喪失了思考能力,所有神經都麻痹了,她連動彈的力氣也沒有。

國枝懷著極其驚詫甚至是恐懼的心情,聽著小說家講述其猜想的接連命中,不過,他還是覺得很多地方說不通。

“殿村兄,照你這麽說,大宅幸吉就沒有必要說謊了,或者他根本就沒有說謊?你回憶一下,大宅說事發當晚,他在絹川雪子家待到很晚才離開。就是說,雪子那天晚上至少在十一點之前一直在N市。但是如你所說雪子是同一個夜晚,在遙遠的S村被殺的,不是有點兒對不上號嗎?即便是租了車子,深更半夜,一個年輕女子前往遙遠的山村,這實在說不通。況且,不管多麽老糊塗的老婆婆,雪子要在深夜外出,也會和房東說一聲,老婆婆也不可能忘了呀。但是老婆婆的證言卻說,那天晚上雪子絕對沒有外出啊。”

不愧是國枝,問到了點子上。

“對,就是這點。我所說的無論哪國的警察卷宗裏都沒有先例,說的就是這一點喲。”

殿村仿佛一直在等著這個問題,勁頭十足地說起來:

“這個圈套確實是異想天開。這是隻有殺人狂才能想到的令人拍案叫絕的計策。前幾天,我曾經提醒過你注意仁兵衛大爺撿到的稻草人偶,就是那個被短刀紮破胸膛的人偶。你認為那是幹什麽用的呢?那是凶手為了驗證她天馬行空的想法做的實驗。也就是說,她想通過實驗確認,把那個稻草人偶放在貨運列車上的話,到底會在哪個路段從車廂上掉落。”

“啊?你說什麽?貨運列車?”

國枝禁不住又大吃一驚。

“說得簡單點兒,就是這麽回事。凶手作為一個偵探小說愛好者,非常清楚無論作案時多麽小心翼翼,現場還是會留下一些線索。所以,她想到製造出一種看上去完全不可能實現的犯罪,即自己盡量遠離現場,隻有被害人橫屍荒野。

“要說鶴子為什麽會想到那麽變態的主意,這個女人憑著對戀人特有的敏感,不知何時知曉了絹川雪子的住址,甚至趁著雪子外出時,她還溜進過二層的房間。喂,是這樣吧,鶴子小姐?並且,你有了驚人的發現。那就是,估計你也知道,雪子的房間正對著車站。窗戶下方就是貨運列車的專用軌道。所以,當列車駛過時,由於鐵軌的地基較高,貨物車廂和窗戶又非常近,幾乎是貼著雪子的房間行駛。這是我今早進入那個房間時親眼所見。還有,因為是在站內,貨運列車為了更換車廂,有時會恰巧停在雪子房間的窗外。鶴子小姐,你就是看到了那個情況,然後決定實施這恐怖罪行的吧?”

殿村一邊和哭泣的鶴子說話,一邊進行複雜的說明。

“然後,這個人又趁著雪子不在家時,將稻草人偶拿進去,悄悄放在正好停在窗戶下的無蓋火車的木材上。由於不用繩子固定,隨著火車的晃動,人偶一定會被甩落在什麽地方。隻是不知大致會掉在哪裏,所以她想做一下實驗。

“由於貨運列車很長,而且在進入S村的隧道之前是上坡,車速很慢,人偶很難掉落。而在即將到達那個隧道時,列車已經爬上了坡道,速度會逐漸加快。這時,列車駛入俗稱‘大拐彎’的彎道,會劇烈搖晃。人偶自然就會在那裏掉落。

“特別不走運的是,當凶手知道了人偶正好掉在S村鮮有人去的寂寥之處時,她就堅定了殺人之心。然後,她耐心等到大宅去找雪子那天,便尾隨大宅。確認他和雪子分別並離開後,便闖進二層的房間裏,趁雪子不備,輕而易舉地刺死了她,然後把死者的臉弄得麵目全非,換上自己的和服,等到事先查好運行時間的夜間貨運列車在窗外停下時,她便把屍體順著屋脊扔到貨車上。行凶過程就是這樣的。鶴子小姐,我說的沒錯吧?

“國枝,對於你們這些實幹家來說,這是超乎想象的。但是對於一個沉迷偵探小說的女孩來說,絕對不是空想。這個人是不計後果,一定要付諸行動的。普通人可做不出這種勾當。

“還有,今天她是如何從二層消失的,也無須我給你解開這個秘密了吧。其實,她還是使用相同的方法,隻不過這次她是搭乘堆滿木材的敞篷貨車,去了和S村相反的方向。好了,鶴子小姐,如果我的推理有誤,請你指正。估計也沒什麽要指正的吧?”

殿村說完,再次靠近鶴子,把手搭在她肩上,想把她扶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趴著的鶴子像觸了電似的突然渾身抖動,發出令人汗毛倒豎的尖叫,猛地跳起來,垂死掙紮般跳起了瘋癲的舞蹈。

看到這一幕,殿村和國枝都被嚇得大叫一聲,倒退了幾步。

鶴子臉上厚厚的粉底,被眼淚浸潤得斑駁剝落,眼珠充血,頭發亂成一團。她的嘴角有如夜叉般裂到耳根,從咬得嘎吱作響的牙齒中間汩汩地冒出鮮紅的血汁。鮮血把嘴唇染得火紅,呈網狀順著下顎流下來,啪嗒啪嗒地滴在亞麻油氈地板上。

鶴子竟試圖咬舌自盡。

“喂,來人哪!不好了,她咬舌自殺!”

殿村被這意外的結局嚇著了,衝出走廊,聲嘶力竭地喊人來幫忙。

到此為止,S村的殺人案件終於宣告結束。試圖咬舌自盡的山北鶴子悲慘地沒有死成,成了療養所一個永遠的累贅。她的傷口雖然愈合了,瘋癲病卻治不好,除了口齒不清地胡亂叫喚、哈哈大笑外,她已經變成了一個不能自理的瘋女人。

這是後話了。那天,國枝檢察官把咬掉舌頭的鶴子托付給院長,給鶴子家發了封長電報,在返回N市的火車上,他向好友殿村問道:

“即便如此,我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鶴子是躲在敞篷車廂的木材裏逃跑的,這個我理解,可你是怎麽推斷出她的目的地是高原療養所呢?”

由於鶴子的自殺鬧劇,終於破案的愉悅被無端糟蹋,殿村苦著個臉,硬邦邦地回答:

“那是因為我知道上午九點發車的貨運列車,恰好會在療養所門口因調度而停一會兒車。如果藏身在木材之間直接去U站,就有可能被卸貨的工人發現。鶴子小姐無論如何都必須在抵達U站前,從貨運列車上跳下去。那麽在療養所門口停車,不就是絕佳的機會嗎?而且,醫院這種地方,對於罪犯來講,確實是個牢靠的藏身之處。偵探小說迷鶴子小姐不可能沒發現這一點。我就是這麽推想的。”

“那個也很簡單呀。鶴子小姐和大宅的父母關係親密,大宅不在家時肯定也是常來常往的。在來玩的時候,找準機會把大宅常穿的單和服偷出來非常容易。然後把血塗在那件衣服上,揉成團,在犯罪前一天左右,扔進那個地板下麵也易如反掌。”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不是在犯罪之後,而是之前就製造好一件物證放在那裏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但是,那麽多的鮮血是從哪兒弄來的呢?為謹慎起見,我找人化驗過,確實是人血啊。”

“關於這點,我也不能確切地回答你。但是要獲得那些血,也不是多麽困難的事哦。比如隻要有一根針管,就能從自己手臂的靜脈抽出一小茶杯的血。仔細塗抹開來的話,就能輕鬆地造出那件衣服上的血痕了。如果檢查一下鶴子小姐的手臂,恐怕還殘留著針眼呢。她畢竟不可能去偷別人的血,所以用的多半是這個方法。因為此法在偵探小說等書中也經常被用到。”

國枝非常感佩,數次點頭。

“我必須向你道歉。我還輕蔑地說,這都是小說家的妄想什麽的,看來是我錯了。對於這種空想式犯罪,我們這些實幹家全無用武之地。今後在解決實際問題時,我要更加尊敬你。而且,從今天開始,我也要當一個偵探小說迷。”

國枝檢察官天真地脫帽致意。

“哈哈哈,那可真是難得啊。這樣一來,偵探小說迷又增加了一位啊。”

殿村比他更天真地哈哈大笑起來。

[1]指金蝙蝠(Golden Bat)牌香煙。

[2]多以天然幹燥而成的樸木為材料製成的刀鞘,用於長期保存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