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願

王小雨直到現在才終於明白,蘇茜,也就是那個叫自己要牢牢記住她名字的女孩,肯定已經死了。

暗無天日的房間裏,臭味和血腥味似乎永遠都散發不出去。沒有窗戶,也沒有燈光,王小雨不知道自己在這個鬼地方究竟待了多少天。昏睡、清醒、昏睡、清醒……在這周而複始的折磨中,王小雨倒寧願自己一直昏睡下去,因為至少昏睡過去了,就不會感覺到背部火辣辣的疼痛。傷口早就已經感染,王小雨開始發高燒、出汗,渾身就像被打濕了一樣。她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混混沌沌的,她早已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就當自己是做了個夢。沒錯,做了一個噩夢!

或許要讓那個已經死去的女孩失望了,因為自己肯定也會死在這裏了,活活地疼死在這裏……王小雨心裏想著,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朦朧間,王小雨聽到門外傳來了年輕女孩的說話聲,斷斷續續,還有笑聲。

自己肯定是在做夢,因為她看到門的那一邊是地獄!

派出所正好停電,房間裏悶熱難耐。

老李不停地擦著汗,童小川則沉著臉,一聲不吭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特地來“投案自首”的年輕男人。

“我見到他了!”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猥瑣的年輕男人認認真真地把事情經過又說了一遍。或許是緊張,他不停地抖著大腿。

老李懷疑自己沒有聽清楚,他湊上前一步,緊接著又問了一遍:“你到底見到誰了?”

“我剛才見到他了,就是那個帶著女孩子離開地鐵通道的男人啊!”撿到手機的這個年輕男人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回答,顯得有些不耐煩,大腿抖得更厲害了,“我要跟你說幾遍,我剛才就在這裏見到他了!”

“你說什麽?”老李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把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嗓門也在無意中提高了八度,“你小子沒看錯吧?真的在這裏?別胡說八道!”

童小川趕緊站起身拽住老李,把他拉到自己身後,然後衝著年輕男人吼了一句:“講話利索點,別拖拖拉拉,我們沒時間跟你耗,已經答應你不追究你拿手機的事了,你還想幹嗎?”

“我確實是在這裏看到他了,不過是在外麵的公告欄上!”年輕男人一臉的委屈,“你們自己出去看看不就得了!”童小川和老李麵麵相覷,趕緊推開會見室的門走了出去。在派出所大院的公告欄上,他果然看到了那張年輕男人所指的臉——局裏前兩天根據老鴨塘失火案報案人王伯的口述所畫的模擬畫像。他一把扯下了那張模擬畫像,回到屋裏,指著畫像中的人問:“你確定是他?”

“就是這個人!我沒有看錯。”

“你為什麽說這個人很可疑?”

年輕男人迅速皺起了雙眉,一臉鄙夷的神態:“那眼神,讓人看著就不舒服。還有啊,剛開始的時候,我一直跟在那個女孩身後不到半米遠的地方走。”

“你跟著她幹嗎?”老李警覺地問,“想偷東西?”

年輕男人瞪了老李一眼:“我早就不幹那行了。累犯可是要重判的,這點我比你清楚。我跟著她,隻是因為她長得漂亮,我就想多看她幾眼,這又不犯法。什麽時候開始不允許看漂亮姑娘了?”

“接著說下去,別把話題扯開!”老李說道。

“我是在地鐵口遇到她的,這女孩真的長得很漂亮,就是經過你身邊,是男人都會回頭看一眼的那種。我跟著她,想著有機會能和她認識一下。結果,我還沒有開口,這倒黴事兒就發生了。一個男的,就是這小子,突然出現在她麵前,並且占著道兒根本就沒有讓開的意思,還一直向女孩那邊湊過去,死皮賴臉的。接著那小子就直接伸出‘鹹豬手’摟女孩腰上去了,女孩就暈倒了。那男的見我們都圍了上去,就跟別人解釋說他女朋友中暑了,要帶她去涼快一點的地方。中暑誰沒見過?這麽熱的天,中暑也是難免的事兒,可是,他糊弄誰呢?那女孩遇到他之前好好的,一遇到他,一摟腰,就中暑了?有這麽快嗎?就那時候,手機掉在我身邊的。”

“你就‘順手牽羊’了?”童小川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你幹嗎不直接還給她?”

“人太多了,你也知道的,地鐵站的通道裏,來來往往很多人,再加上人民公園那站又是中轉站,站在通道裏,人就得不停地往前走。”或許是感覺到自己編織的謊言有些出格,年輕男子假意清了清嗓子,話鋒一轉,接著說道,“既然你們已經說了不追究我,那我也就實話實說了,我總感覺那男的不是好東西,估計是衝著那女孩的長相去的,我就沒有還。知道嗎?他還想人財兩得呢!”

“為什麽這麽說?”

“這部手機,”年輕男人伸手指了指自己麵前桌子上的那部純白色手機,上麵還掛著一個精致的手機小掛件,“是剛上市的蘋果手機,價格要8000多元,更別提這還是港版的。那小子一邊摟著女孩的腰,一邊還四處張望著找那女孩掉在地上的手機。而女孩一點知覺都沒有。所以呢,我才不會給他!誰知道他會拿去幹嗎呢,不然太便宜那小子了!”說著,他憤憤然,顯出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我就拿來交給你們了,我可是一個守法的好公民啊!”

童小川看了老李一眼,大家心裏都明白,雖然眼前這家夥講的十句話中,總有那麽兩三句是誇張的,但是他的觀察力非常敏銳。那個帶走王小雨的男人絕對不是她的朋友,那時候的王小雨肯定被注射了麻醉劑,而男人之所以尋找手機,也絕對不會是出於好心要幫昏迷中的王小雨保管財物,他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就是銷毀手機中唯一能指證他的證據!

“章醫生,這是刑偵大隊那裏剛剛送來的有關失蹤人員王小雨的資料。”小潘把一個土黃色的牛皮紙信封遞給了章桐,上麵沒有封口。

“目前還沒有她的下落,是嗎?”一提到這案子,章桐的心情立馬就不好了,她打開信封,拿出資料來。

突然,一張相片落在了桌麵上,她撿起相片,仔細打量了起來。

相片中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背影,身穿比基尼,身材姣好。遠處是碧藍的大海,女孩正開心地伸開雙臂向大海跑去。章桐正在疑惑為什麽要特地轉給自己這張相片的時候,她的心猛地一怔,抓過辦公桌上的放大鏡,透過鏡片,她看到了女孩後背接近腰部的地方,有一個用來巧妙掩飾胎記的文身—一隻美麗的蝴蝶!

放下放大鏡的那一刻,章桐沉默了。她明白王小雨家人為什麽會把這張相片轉給自己,但是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會用到!

她把相片和數據塞回了大信封,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數據送達報告的簽名上,她當然認識這個龍飛鳳舞般的字體,是童小川的。

電話鈴聲把章桐的思緒拽了回來,她接起電話:“法醫室,請問哪裏?”

“章醫生,醫學院有人找你,說是那個實習生的同學。現在人在門衛室。”

“我馬上來。”章桐不安地歎了口氣。雖然說蘇茜的屍體已經找到,但是隻要案子一天不破,包括自己在內的很多人恐怕都走不出心裏的陰影。

走出辦公室,章桐突然轉身又折了回去。再次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的手裏多了一張相片,那是蘇茜來這裏實習的第一天照的,相片中的女孩,笑得很開心。

她希望來人能夠幫忙把這張相片給蘇茜的家人帶過去,多少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王伯終於鼓起勇氣重新回到了老鴨塘,這裏當然是不能再住了,小區已經下了通知,下周拆遷隊就會過來。老頭兒之所以回來,一方麵是不放心自己老屋中的財物,另一方麵,則是與住了一輩子的老屋做個告別。私底下,老頭兒也不想自己這輩子剩下的日子都去想著這件事和那天早上的“鬼影”,他要好好做個了斷。

固執的老頭兒特地挑了中午的時間回到老鴨塘。老話不都這麽說嗎?中午的陽氣是一天中最旺盛的。他鑽出出租車,沿著此起彼伏的石子路來到老屋門前,隻是這幾步路,老頭兒就已經是滿頭大汗。顧不得休息,王伯摸索著掏出鑰匙,打開了沉重的木門。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腳踏車的鈴聲,還有一聲親切的問候:“喲,王伯回來了啊!”

王伯一邊點著頭,一邊轉身笑眯眯地打招呼:“對啊,回來看看,畢竟是個家嘛。進來坐坐吧,外頭天兒熱,喝口水。”

和自己打招呼的是負責這條巷子投遞業務的郵遞員,王伯和他很熟,自家訂了這麽多年的報紙,記憶中一直都是這個郵遞員送的。

“不用了,謝謝王伯。”說著,郵遞員熟練地從大腳踏車的後座上解下一個大紙包,遞給王伯,“拿著吧,王伯,你這幾天不在,你訂的報紙,我都給你留著呢。”

“謝謝,謝謝。”老頭兒高興地接過了大紙包。

“那我忙去了,王伯,回頭再陪你喝茶下棋。”打過招呼後,郵遞員騎上腳踏車剛走沒多遠,身後就傳來了王伯焦急的叫喊聲:“等等,小夥子,你先別走。”郵遞員趕緊停下車,雙手撐住車把,轉頭問道:“王伯,出什麽事了?需要我幫你做什麽?”

王伯接下來說的話讓郵遞員大吃一驚,隻見他手裏緊緊地抓著一張報紙中常見到的那種廣告彩頁,一臉嚴肅地吼了一句:“我家電話欠費停機了,你快幫我打電話報警!”

警局門口,章桐正陪著一個身穿一襲淡藍色牛仔長裙的年輕女孩站在拐角的樹蔭下等出租車,女孩是特地來訪的蘇茜的同學張紹鈺。

“蘇茜出了這個事後,我們大家都很傷心,學院裏也做了通報,告訴大家不要隨便結交網絡上的朋友,以免出現蘇茜那樣不幸的遭遇。但是,章醫生,我真的接受不了她就這麽沒了,真的接受不了!她那天告訴我說終於要見到那個人了,我該攔住她,不讓她去的,我對不起她……”女孩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她的右手始終緊緊地抱著一個檔案袋,裏麵是蘇茜的實習報告,還有剛才章桐拜托她轉交給蘇茜父母的相片。

章桐輕輕歎了口氣:“人已經死了,你也要想開點,多想想開心的事。代她去看看她的父母,這樣,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安慰。”

“那凶手太可惡了,他怎麽下得去手啊!”張紹鈺神情有些激動,目光中閃爍著淚花,“茜茜還沒有談過戀愛,什麽都沒有來得及去做,她還沒有滿20歲,怎麽下得去手啊!他怎麽下得去手啊!”

章桐愣住了,許久,才歎了口氣,雙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放心吧,我們會抓住他的!但是你要答應我,暫時別再想這件事了,好嗎?”女孩沒有馬上回答,隻是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洶湧地奪眶而出。正在這時,一輛藍色的桑塔納出租車在不遠處停下,章桐趕緊拉著女孩向車子停靠的方向走去。

從車上下來的正是王伯,他的手裏還緊緊地抓著那張廣告彩頁紙。一見到章桐,看到她胸前掛著的工作牌,王伯立刻走了上去,一把抓住章桐的手,由於緊張,老頭兒的嘴唇哆嗦了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見此情景,章桐趕緊安排女孩上車離開,然後轉身對王伯說:“老伯,你別急,深呼吸。有什麽情況慢慢說,好嗎?”

“沒事,沒事,我沒那麽快死。謝謝你啊,姑娘。”

看到老人緩過勁來了,章桐這才鬆了口氣:“老伯,要我帶你去報案室嗎?”

王伯搖搖頭,他雖然年紀大了,卻因經常看報紙,也知道章桐胸前的那塊工作牌上所寫的“主檢法醫師”是什麽意思。

“幫我找那個負責老鴨塘案子的童警官就行了。”說著,王伯把手中的廣告彩頁紙遞給了章桐,然後指著上麵的一則廣告說:“就是這個人,姑娘,我上次叫你們畫的,就是這個人!這張臉燒成灰我都認識!”

這是一張秋季新款服裝展示發布會的廣告宣傳單,上麵詳細地列出了發布會的時間和地點,右下角是一個年輕男人的相片,笑容可掬。旁邊的簡介上寫著:國內最年輕、最有前途的頂尖級服裝麵料設計師秋白,榮獲過多項國際大獎。

“你確定是這個人嗎?”章桐有些困惑。

老頭兒再一次點頭,他嚴肅的表情不容置疑。

刑偵大隊辦公室,老李坐在辦公桌前,童小川則一聲不吭地斜靠著門框。

“你能證明這個服裝設計師就是我們要找的殺人凶手嗎?”

章桐搖搖頭:“不能。”

“那不就得了,光靠這張相片和這老頭兒的證詞,我們不能去抓人。沒有證據的!再說了,這老頭兒年紀這麽大了,他作的證詞,可信度不是很高的。”老李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派人24小時跟著這個人,卻不能抓人!”

最後,童小川補充了一句:“即使我申請,檢察院那邊也不會批捕,對方又是名人,媒體方麵肯定到時候會追著跑,所以,沒有足夠的證據,我們就動不了他!”

“可是,現在至少還有一個女孩在他手裏,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別的可以直接拿來指證他的證據了,能不能把他先找過來問問?如果我們去晚了,女孩被害的話,我們怎麽向她家人交代!”章桐急了,蘇茜蒼白的麵容在她腦海裏一閃而過,她雙手緊緊地扣著桌麵,“難道你就不能變通一下嗎,童隊?”

“你就能確定那女孩到現在為止一定還活著?”

聽了這話,章桐不由得愣住了,她閉上了雙眼,許久,才睜開:“好吧,我不插手這件事,王伯就在門外,你跟他說。我回辦公室去了,有事打我電話吧。”

說著,她轉身就向門外走去,在經過童小川身邊的時候,章桐並沒有停下腳步。電梯口,她伸手摁下下行按鈕,一邊等待,一邊陷入了沉思。

回到辦公室,章桐徑直來到電腦前,找到網絡上所有有關這個叫“秋白”的人的資料。秋白,本名丁秋柏,今年27歲,曾經留學德國,主攻新型服裝麵料的開發和研製,獲得過很多這方麵的獎項……

看著計算機屏幕上有關這個年輕男人的介紹,章桐皺眉,如果這些案子真的是這個人做的話,那他要女人的皮膚幹什麽?他是服裝麵料設計師,難道要用人皮做衣服?若真是如此,人皮膚的結構非常複雜,一旦經過加工,就很難提取到有效的DNA,更難以證實他和這些案子之間的關係,自己不能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逍遙法外!

她的目光落到了電腦屏幕上顯示的那一行字上——8月8日,周三,晚上8點,凱賓斯基展覽中心。今天就是8月8日。“他怎麽下得去手啊……茜茜還這麽年輕……”蘇茜的同學痛苦的話語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我必須做些什麽!”章桐小聲嘀咕了一句。

“童隊,真的沒有辦法嗎?”老李心有不甘地說道。

“你以為我就不著急嗎?”童小川麵露難色。

童小川深知,破案是要講證據的,這樣的規定無可非議。身後傳來了敲門聲,沒等屋裏答應,阿強就推門走了進來,把一份剛打印出來的報告放在了老李的辦公桌上。

“是衛生單位的調查報告。”老李仔細核對完後遞給了童小川,“看來寵物醫院那邊也沒有問題,都是在正常使用範圍之內。頭兒,你的意見呢?”

童小川的目光停住了,他頭也不抬地開口問:“老李,你把那幾起失蹤案的報案時間告訴我。”

“好的,稍等。”老李趕緊在電腦上找到相應的檔案夾,點開後,繼續說道:“最先失蹤的是丁子涵,7月7日報的失蹤,接下來的時間是7月13日和7月15日,至於那個黃曉月,是8月1日,蘇茜,是8月4日,王小雨,8月6日。”

“那就對了,我們去這一家——萊亞路上的‘一寵一生’!馬上走!”說著,童小川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向門外走去。

“你為什麽覺得這家寵物醫院有問題?”警車飛速衝上高架,老李係了安全帶,雙手還是緊緊地抓住了車內的靠窗支架。

“很簡單,他們醫院的申報單上,在案發時間前後,都會有一兩起大型犬類的手術申報。如果說一次兩次是巧合的話,那麽第三次、第四次再巧合就是見鬼了!賬目嘛,是可以造假的,隻要給錢就行了!”童小川雙眼緊盯著前方的路麵,車子在上班的車流中左衝右突,很快就把很多車子甩在了後頭。

“章醫生,這是新的實習生申請單,你簽個字。”小潘把一張薄薄的報名表放在了章桐麵前。

章桐注意到了他左手手臂上的一道傷疤,這是上周出外勤時不小心被現場的鋼筋給劃傷的。因為傷勢不是很嚴重,小潘就沒有去醫院,隻是在局裏的醫務室簡單縫了幾針,包紮了一下。拆線已經有幾天了,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道怪異的傷疤。

“傷口恢複了?”

“對,我昨天叫醫務室的小姑娘幫我看的,她說恢複得很好。”小潘嗬嗬一笑,正要把胳膊縮回去。

突然,章桐伸手抓住了小潘的胳膊,問道:“你的傷口是誰縫的?醫務室的嗎?”

“哦,我都差點忘了,當時醫務室裏有兩個人,一個是主任,另一個就是剛來沒多久的那個小姑娘。她想要練練手,我尋思著也沒多大事,就同意了。那小姑娘是主任的親戚,說是在讀獸醫專業,還沒有畢業。傷口是難看了一點,但是呢,我想這也是值得的,我還拿到了她的電話號碼……”一談起醫務室的小姑娘,小潘就開始滔滔不絕了。

章桐根本就沒有把他後麵說的話聽進去,她猛地站起身,拉開辦公室的門就向外走。

來到對門的解剖室,她直接拉開了裝有蘇茜屍體的冷凍櫃,戴上手套,利索地拉出輪床,“哢啦”一聲,輪床重重地撞在了邊緣的不鏽鋼架子上。由於冷凍庫的溫度極低,蓋著屍體的白布上冒出了陣陣霧氣。

“章醫生,出什麽事了?”小潘也趕到了解剖室,章桐的異常舉動讓他嚇了一跳。

“快,幫我扶著屍體!”冰冷的屍體非常沉重,在小潘的幫助下,她很快就把屍體擺成了側臥的姿勢。章桐拿過工作台上的放大鏡,仔細查看起了死者後背的創口,最後拿起相機,把屍體後背的傷口拍了下來。

關上冷凍櫃後,小潘一邊摘下手套一邊問:“章主任,你發現什麽了嗎?”

“我犯了個愚蠢的錯誤!凶手是兩個人!”

“你的意思是……”

“在老鴨塘發現的屍體,死者後背沒有縫合的跡象,黃曉月的屍體上也沒有,而在蘇茜的屍體上,我卻發現了傷口縫合痕跡。我當時隻是想當然地認為這是凶手良心發現了,因為這樣的縫合也是多餘的,但是現在看來,有另外一種解釋,就是有另一個凶手在做出彌補!而這種縫合方法,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是我們普通的外科手術的手法,但是我看了你手上的傷疤後,我就明白了,我懷疑這是獸醫幹的!雖然同屬於醫生,但是獸醫縫針的手法和走向完全不一樣。獸醫畢竟不同於我們人類的外科醫生,手法不必那麽仔細,還有,他用的是方結,這不利於術後的拆線和恢複。而一般的外科醫生是不會隨意改變自己的打結方式的,據我所知都是平結。”

小潘皺眉道:“這個縫針,也有可能是凶手自己做的啊,為什麽說是兩個人呢?”

章桐搖搖頭:“絕對不可能,因為外科手術剝除皮膚不會這麽不顧後果,外科手術醫生必須保證要把術後病人的感染程度降到最低。而這個凶手,在他的眼中,我想,就隻有皮膚,所以,他才會這麽肆無忌憚地奪取自己所需要的東西,而不顧對方的死活。在殺了這麽多人後,他卻突然開始縫合屍體的創麵,你說,一個人的習慣會改變得那麽快嗎?再說了,這些針縫得不是很深,從力度和針腳密度來看,這個縫針的獸醫應該是一個女人。凶手應該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