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紈絝李南風

隨著立儲一事塵埃落定,臨安城激**的風潮徹底平息,此時的臨安城就是一個巨大的工地,無數運送木料、磚瓦、沙石的大車在城內進進出出。

“看這烏煙瘴氣地,怕是好幾個月都不得消停,還是湖畔清淨,你我兄弟自在說說話兒!”

陽春三月,西湖邊遊人如織,士子青衫薄,佳人俏顏暖。不管曾經的風潮有多麽恐怖,日子還是要美美地過下去。

獨獨“湖畔”留了幾分清淨,許多臨安百姓都在傳說“湖畔”夜裏能聽到鬼哭的聲音,還有大刀砍斷脖子的“哢嚓”聲,鮮血流出腔子的“汩汩”聲,“湖畔”的血跡雖然已經清洗幹淨,空氣裏仍然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大概也隻有李南風這樣的混不吝才不講究這些。

吳揚和李南風都沒有穿官服,吳揚是一身天青色的常服,腰上配著玉。頭發用碧色的簪子挽了一個發髻,手中隨意折了一根柳枝,打眼看去跟臨安城中的二世祖,紈絝子一般無二,誰也想不到這就是日常不苟言笑的皇城司提點吳揚吳大人。

李南風是一身石青色的暗花錦袍,同色的腰帶上綴著幾顆寶石,玉佩、鼻煙壺、荷包……掛了好幾樣。頭上戴著一個黑色的軟腳纀頭,帽翅也是石青色的,襯得他玉麵朱唇,顧盼生情。

他們二人一個英姿勃勃,一個溫潤可親,騎著高頭大馬過來,一路上引得無數小娘子側目。

仆役在“湖畔”設上小幾,鋪上錦氈,二人對座臨風把酒,李南風顧影自憐地歎道:“可憐了哥哥這副好皮囊,若不是家中河東獅太惡太凶,哥哥定要多娶幾房美妾!哎,天妒紅顏啊!”

李南風這人一向口花花沒個正行,吳揚早已習慣。

二人對麵就是西湖,此時的西湖淤塞嚴重,湖麵除了狹長的小舟幾乎不能行船。

經過一個冬天的醞釀,埋在淤泥裏的藕節發出了新葉,有的還伴隨著小小的花苞,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的時節。

吳揚三指撚著雨過天青的薄磁酒杯,遙遙向湖麵舉了一下杯,像是在跟某位喜歡荷花的老人告別,然後將杯中酒均勻地灑在地上。

他想起那個老人最後說的那幾句話。

“小吳大人說接續大宋武人的脊梁是我韓府的家事,這話並不全對!應該說這裏麵有老夫的私心,老夫的確不願先父清名染汙。可接續大宋武人的脊梁,保存大宋武人的血性,這是每一個有家國責任擔當的宋人份所當為的義不容辭!”

老人微笑著看著吳揚:“不然吳大人憑什麽認定老夫一個已故宰相之子,神宗朝的駙馬都尉能讓那樣多的官員、學子、士卒、百姓替嶽飛鼓與呼?憑什麽認為老夫有那麽大的能量撥弄朝堂風雲,翻覆臨安市井?”

老人的笑容越發明亮,“吳大人,我和你都是陛下的臣子這話沒錯,可這天下卻不是陛下一人之天下啊!”

李南風學著吳揚的樣子也向湖麵舉了一下杯,然後將杯中酒也灑在地上。

“駙馬都尉可惜了,挺好的一老頭兒。你說你那麽大歲數了,安享晚年不好嗎?元寶兒長大了,含飴弄孫不合適,可你不是有五六個兒子嘛,讓他們多生幾個給你玩兒多好!瞎摻和臨安這些破事兒幹嘛呢?好好的人都沒了……”

吳揚肯定自己剛剛並沒有說以酒祭奠的是何人,李南風這個紈絝子卻一下子準確地捕捉到了,他不由重新打量起這個一向嬉皮笑臉的皇親貴戚來。

李南風受不了吳揚灼灼的目光,他張開五指一陣亂搖:“你別用這種眼光看哥哥我啊!哥哥雖然濫情,喜歡的隻有白嫩嫩的小娘子,可沒有那些不三不四的愛好!”

吳揚:“裝,你繼續裝!”

李南風:“投降投降,其實這有什麽難猜的,你在臨安城又沒有什麽親眷朋友,最近能讓你以酒相祭的也隻有駙馬都尉那個老頭了。”

他拍了拍吳揚的肩:“你別為他難過,駙馬都尉以一人性命保下了整個韓府,值當了!再說,他那個管家叫韓讓的雖然自刎在他麵前,不還得了個‘忠仆’的美名嗎?官家還給他長子封了個承節郎,雖然是最低的九品,可到底也是官了不是?要我說韓老頭真是把好處都撈盡了,不然那韓讓落到皇城司手裏不還是死,而且是極不光彩的死法。”

李南風重新給兩人的杯子斟滿酒,輕輕碰了一下杯:“要我說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你呀就是活得太不痛快了,跟那些升鬥小民一般,枉當了一個少保家衙內的虛名!你看看哥哥我,既能宿衛宮禁,又能紅袖添香,多好!”

吳揚不願談論這個話題,一口幹了杯中酒,問道:“你不是拿下地了嘛,怎麽不見你動工?是圖紙還沒有規劃好?”

說起這個李南風立刻眉飛色舞:“難得拿到地皮自然得好好規劃。你嫂子讓我托人去找工部最好的匠師,務必要將宅子建成臨安城獨一份。對了,你的哥哥也幫你一起找人來勘察過了,隻等圖紙出來你首肯了,咱兄弟二人一起動工!”

吳揚驚異道:“我?我可沒錢撲買地皮!”

李南風:“是官家私庫出的錢!原本你那塊地是沒有的,我當值時說漏了嘴,官家聽到了叫人送來介紹地塊的小冊子,硬生生在我旁邊摳出來一小塊地,按照市價付錢,地契卻在你名下,一應文書都是哥哥我親自去辦的,錯不了!”

見吳揚皺眉,李南豐又斟了一杯酒:“你別嫌那地小,足夠你起一座園子,再建一個兩進的宅子,就是你娶宰相的女兒進門也不辱沒她!”

吳揚將酒幹了,“我哪裏是嫌棄地方小,我是不知情,一直沒去謝恩,心裏不自在!”

李南風賤兮兮地笑道:“這有什麽不自在的?我再說一個,你聽了隻怕更不自在!”

“別賣關子,有什麽話趕緊說來!”

“這陣你進宮少,皇後和幾宮娘娘們忙忙亂亂的,讓朝中文武官員將家中有適齡未婚女兒的都將畫像呈進宮裏。我估摸著是要替建王納側妃了,還有建王的幾位世子,恩平郡王的幾個兒子也都到了婚配的年紀,這個時候皇上賜你的皮起宅子,你自個兒想想是什麽意思!”

吳揚顧不得自家事,問道:“為何是替建王納側妃?王爺的發妻不是亡故了嗎?正妃的位子一直空著……”

李南風夾起一粒油炸花生扔進嘴裏,吊兒郎當地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建王的正妃必定是從他身邊的兩位夫人中擇定一人扶正,錯不了!那兩位可都是吳皇後的宮女出身,最得皇後信任!算了,別人家事管他作甚?哥哥隻問你,在臨安可有心儀的小娘子?你臉皮薄,哥哥我替你去皇後麵前吹吹風,保管你娶到心儀的娘子!”

吳揚正要說話,就看見白羽在一側對他擠眉弄眼。吳揚招手讓他過來說話。

白羽向李南風行了一個禮,對吳揚說道:“範掌印派人來請提點去宮裏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