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斷絕(上)
“師兄?”顏清坐在躺椅上,看到那張熟悉的堅毅麵孔時,猛地直起身子就要過去。
謝與歲眼疾手快地避開,才沒讓剛剛拿出的針刺了她。
六天不見,穆炎嘴邊冒出來些胡茬,眼底的烏青深重不少,眼中也布滿血絲,隻是眼底的慶幸叫人心酸。
“師兄,你還好嗎?為什麽在五角亭沒有你的消息啊?”
顏清鼻尖一酸,圍著穆炎把人上下看了個遍,發現他肩頭上的傷口好了,也沒有其餘傷後,才放下心來。
穆炎上下掃視顏清一圈,發現她麵色稍紅潤了些,身量也不是那樣瘦削,才長舒一口氣:
“你怎如此傻?明明有其他追兵也不告訴我?我後來解決那些人反過去找你,看到滿地的血跡,嚇得眼前發昏!”
“河水暴漲,那也是你能跳下去的?”
“雨夜難行,我天一亮想去找你時,便聽說河不遠處衝走了幾具屍體,其中一個與你太像,嚇得我三天沒吃飯,沒頭蒼蠅一樣地去確認,發現不是才找了過來。”
顏清低著頭,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
謝與歲看著眼前一幕,竟淺淺笑了起來。
穆炎訓斥完顏清才發現謝與歲站在院子裏,便猜到是他救了自家師妹,大剌剌過去,行了大禮:“穆炎多謝兄台救命之恩,若有來日,必將千倍奉還。”
謝與歲笑容一頓,忙扶起穆炎,瞥向顏清,顏清莞爾,指了指邊上掛著稻草的木頭。
謝與歲會心:“穆兄不必客氣,在下也是為了報顏姑娘的恩情來的。”
穆炎一頭霧水,謝與歲叫莫知離又挪了凳子過來,邊替顏清施針,邊講起了原因。
理清緣由後,穆炎很是放心地看著謝與歲:“謝兄果真妙手回春,人也是一表人才啊。”
顏清聽著話頭似有不對,眼神示意謝與歲,謝與歲心領神會,借口看藥煎得如何,暫時走開了。
穆炎這才收住口中將要吐出的字眼,顏清有時也很無奈,明明師兄是佛門中人,怎麽老是想著替人牽線搭橋?
穆炎看向謝與歲肩寬腰窄的有力身形,不死心地問了顏清一句:“清兒,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師兄,大仇未報怎能談兒女情長?再者,謝大夫隻是我朋友,人家真摯,師兄也不能將我這般的人強推給他,這是不尊重他。”
“他喜歡怎樣的女子,應該由他來決定,我知道師兄為我好,但我也不會全然依靠男子。”
顏清難得認真,修長的眉也微微皺起。
穆炎無奈一笑,妥協道:“行,師兄絕不多言一句,你先好好躺著,我去看看那邊的藥。”
顏清點點頭,繼續看著漫天的白雲,緩緩搖動椅子。
師兄有事瞞著她,不然不會這麽久才找過來,一定是什麽,她現在不能知道的事情。
顏清越這樣想著,心頭的擔憂越甚,隻覺得有一把劍懸在頭上,隨時都有可能會落下來。
穆炎去了謝與歲煎藥的地方,兩人悄悄地談著什麽,不時還往顏清這邊看過來,更進一步地證實了她的想法。
她不知道會被瞞幾天,可終歸,沙漏還是會滴完的。
與其這幾日不安,不如現在就知道。
顏清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冷靜地看著私語的二人,輕聲道:“師兄,你有事瞞著我。”
穆炎解釋的嘴僵住,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再看向顏清時,帶著些傷痛:“清兒,我本想緩幾天再告訴你的。”
“師兄,你說吧,我沒事的。”
穆炎歎氣,舔了舔幹澀的唇:“是你的舊部,沈語和嚴山,還有一些親近與你的人,被南不濁當作叛黨,要在五日之後東市處斬。”
顏清臉色一白,呆愣地站在原地,渾身顫抖,眼眶一紅:“是因為我,對嗎?”
穆炎上前幾步,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他就是個瘋子,明明沈語和嚴山在你入京之前已經按你的意思,舍去副將之位、再不入戰場,他卻還是尋了由頭,將他們關押起來,隻為了逼你出來。”
顏清望向謝與歲,後者輕輕搖頭。
但她還是繞過穆炎,向他走去,目光殷切而悲傷:“謝大夫,顏清恐怕還要麻煩你,加大藥的劑量,也讓我能多撐些時候。”
謝與歲抿唇,向來舒展的眉頭難得擰緊:“可這樣還是在透支你自己。”
他眼底透露出濃濃的擔憂,顏清心間一暖,卻還是無法妥協。
她垂眸,故作輕鬆地聳聳肩:“我習慣了。”
“在戰場上也一樣,所以,請你幫幫我吧。”
話落,她抬起眼,明亮的眼睛裏閃著光芒,堅定而決然,看得謝與歲心間一顫。
他輕歎,頗有些無奈:“好。”
顏清頓時喜笑顏開,從前的習慣讓她握上他的手,上下搖了搖。
女子柔軟的手涼涼的,似棉花一樣的觸感,卻在指腹、虎口處有深深的繭,摩挲著他的手背,有些麻癢。
謝與歲心中有些異樣,指尖一縮,忽覺無所適從。
顏清感覺到他的不自在,很快地放開了手,解釋道:“這是一個友人教我的,是表達感謝的動作。”
謝與歲垂下手,眼眸微彎,風度地表示理解。
顏清回之一笑,心中卻在盤算著那五日中,該有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