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南淮城的人們說起黎耀的弟弟黎鴻,都懷有一種很複雜的情緒。一方麵這個人是個瞎子,脾氣又壞,還專好吃喝嫖賭,具備了一切讓人看不起的特質;但另一方麵,他很有錢。雖然黎耀沒有讓他插手半點家族生意,但以黎氏的家業,養著他花天酒地還是沒任何問題,這又讓人無比地嫉妒。

最讓人嫉妒的是這個惹人討厭的瞎子偏偏總是走桃花運,連遭逢刺客都能壞事變好事。幾天之前,瞎子到城東很有名的鶴清樓去喝酒,遇到一個女刺客要殺他——當然也未必是真想殺他,因為這麽一個與他人沒什麽利害衝突的人,有必要殺麽?很有可能隻是想要抓住他用來脅迫他的哥哥黎耀而已。

當然了,刺殺也罷,綁架也罷,最後的結果是,該刺客並未如願,反而被他生擒了。這個故事的重點在於,這是名漂亮的女刺客,無疑非常合黎鴻的胃口。傳播這個故事的人無不扼腕歎息:怎麽又讓這討厭的瞎子占了便宜。

然而又過了兩天,一個比較解氣的新聞傳了出來:那個女刺客不是善茬,不知用什麽辦法,居然在被抓回黎府之後還能出手襲擊。最後在一場火並中,女刺客死了,黎鴻好像也受了傷。後來女刺客血肉模糊的屍體被拖出去時,黎鴻也氣哼哼地捂著臉去找了他的哥哥李耀,據說他臉上被狠狠咬了一口。

“你找黎耀說什麽了?”雷冰問。

“當然是無理取鬧了,”黎鴻一笑,“我指責他四處樹敵,搞得敵人來傷我,還把這牙印指給他看。”

他下意識地撫摸著臉上的傷口:“不過你這一口也真夠狠的,就不能留點力麽?”

雷冰聳聳肩:“比起我的朋友差點一箭把楚淨風射死,我已經算相當溫柔了。”

“比起這一口,你在鶴清樓裏那一下才真叫狠,”黎鴻說,“事先不打任何招呼,上來就下重手,也虧得是我耳朵靈,換了別人隻怕就中招了。你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一聲呢?”

“我和你進行任何接觸,都有可能被黎耀發現,”雷冰操著老江湖的口吻,“隻有這種偶然的巧遇、偶然的出手,才能達到‘有預謀、無安排’的境界。”

黎鴻點點頭:“有預謀、無安排,倒的確是個很好的準則。那麽敢問雷小姐,萬一你一著不慎取了我區區性命,那該怎麽辦呢?”

“以我的身手,沒這種可能。”雷冰氣哼哼地回答。現在她的臉上塗滿了藥物,已經變成了一個黑黑瘦瘦的中年男人模樣——羽人的身材比人類略高,她也隻有扮作男人才會看起來不那麽顯眼。

“我們上一次會麵太匆忙了,”雷冰說,“關於你哥哥,我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連我自己都不明白,”黎鴻歎息著說,“從小到大,我根本就很難有機會和他說話。偶爾見麵的時候,他也很不願意和我說話,唯一能做的就是給我開金票,讓我隻管去花錢。你知道,想要擊敗一個敵人,就必須先了解他,但是我沒有得到半點機會去了解他。”

“我又不能表現出對生意有興趣,所以隻能裝出一副狐假虎威的德行,經常到我們黎氏名下的產業裏去轉轉。但我天生眼盲,很多東西無法看到,又不能明確提問,唯一能弄明白的大概就是:黎氏的產業一直在莫名其妙地賺錢。”

“莫名其妙的賺錢?”雷冰重複了一遍,“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錢就好像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黎鴻皺著眉頭說,“做生意是一樣非常麻煩而繁瑣、並且風險很大的行當,你眼裏風光無限的富商們,都有過艱難的發跡史。即便我們黎家這樣世代經商的,要維持生意,也需要付出相當的心血。舉個簡單的例子,比如你想把江南的水稻賣到江北,就得事先調查好兩地的產量、價格、需求量,並根據民生推測未來的價格走勢,否則說不定你興衝衝地把糧食運過去,才發現那邊正在一路跌價。”

“但是黎耀做生意根本不花心力,你是說這個意思嗎?”雷冰猛省,“你上次好像和我說過,‘我這位大哥經商如有神助,連兩三年後的行情波動都能精確把握。’”

黎鴻苦笑一聲:“基本如此,要說絕對不賠,那倒也不是,隻是賺得太不正常了。事情就是那麽奇怪,有時候明明是看上去穩賠的生意,最後也會突然出現一個急缺該貨品的買家,以不錯的價格把它拿走。這已經不能用天才來形容了,這幾乎就是……先知。”

雷冰聽到“先知”兩個字,心裏咯噔一跳,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但又抓不住具體的思路。黎鴻雖然看不見她的臉色,卻也能猜到她在想些什麽:“你已經想到了吧?我之前也一直在困惑,不明白他為什麽那麽神奇,直到在中州遇見你們倆,聽說了那個河洛部落的事情,才恍然大悟。”

他一麵說著,一麵推開了窗戶。日已西沉,一陣涼爽的夜風拂麵而來,將夏蟲的喧鬧送入耳中。如果雷冰這時候麵對著黎鴻,將會看到他的臉上充滿了落寞之情。這樣的表情,南淮城裏從來沒有人在黎二公子臉上看到過。

“許多時候我真是嫉妒你們這些能見到光明的人,”他感歎著,“我一次次在心裏想象著,夜空是什麽樣的,璀璨的星河會有多麽華美而莊嚴,但我永遠、永遠也無法目睹它的真容。”

雷冰心裏一陣同情。這個富家公子在人前飛揚跋扈,在她與君無行麵前風度翩翩、氣質非凡,但他天生的缺陷卻永不可能彌補。一雙能看到東西的眼睛,對旁人而言隻是正常的擁有,對這位家世顯赫的公子而言,卻是無法觸及的巨大財富。

黎鴻轉過頭來,表情已經恢複平靜:“我的哥哥是個唯利是圖的人,星相學這門學問,要是按他的性子,理應不屑一顧才對。如果他會對星相學產生濃厚的興趣,甚至不惜下大代價追殺與之相關的人,那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星相能給他帶來巨額的財富。”

“那就是說,通過星相學來……預測未來?”雷冰的聲調與其說吃驚,不如說是譏諷,“我所認識的一位專業在天啟城算命的星相大師曾告訴我,星相與人寰的對應是複雜多變的,理論上說,預測星命隻能劃定一個大勢,卻絕不可能精確到江南的水稻運到江北會不會賠。他說似乎是有一個什麽定律,但沒細講,我也不明白。”

黎鴻寬容地笑了:“真是很難想象你竟然是雷虞博的孫女。那個定律叫做‘星相師不可自算準則’,大意是說星相師無法預測自身的未來。而這條定律推而廣之,基本上否定了通過星相師的幫助來改變一個人的人生之路的可能性,因為星相師的每一次測算,都會對未來產生影響。這條定律的存在,使得君王們依賴星相師的預言去打仗、商人們依賴星相師的預言賺錢變為不可能。”

雷冰思索了一會兒黎鴻這番話,忽然間身子一震,臉色變得慘白:“我知道了!十五年前,我爺爺他們聚集在塔顏部落,一定是找到了什麽方法可以破解這條禁錮!如果這條定律真的被打破的話……真的被打破的話……”

她說不下去了。如果命運之輪從此不再掌握在神的手中,而是可以由凡人的手指來撥動,那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什麽樣?她重新回想起祖父雷虞博當年離家之前的神情,終於明白了祖父那時候的心情是怎麽樣的。祖父的那張臉上,帶著深深的期待與狂喜,同時卻也有著濃重的恐懼與猶疑。毫無疑問,對於這樣一個可怕的發現,即便是一向處變不驚的祖父也會難以承受。

她終於慢慢將一個個看似孤立的事件聯係起來了:塔顏部落的河絡發現了一種方法,或者說找到了某種思路,能夠打破星相學第三定律,於是邀請了六位最有名望的星相學家一同前往研究。在最終的結論得出時,其中的一個人策劃了那起凶殺案,而他這樣做有兩種目的,要麽是將這個吉凶難測的成果永遠掩埋起來,使之不為人知;要麽就是獨吞這個成果,成為世間唯一能預言未來的人。

如果是前者,以祖父的性格,說不定真的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但如果是那樣,他一定不會逃走,而是會自己也自盡身死,與其他的星相師葬在一起。而事實是,殺人者逃走了,還卷走了大批資料,所以祖父的清白在雷冰心中已經可以確認了,雖然要說服外人仍然需要證據。

“我相信你的判斷,”黎鴻說,“那次與你們會麵後,我詳細調查了七名星相師的背景。令祖父一生謹小慎微,事發時年事已高並且兒孫滿堂,應該不會有這個動機。”

“而且當時他已經重病在身,”雷冰補充說,“所以一定是另外一人策劃了此事,而最後……難道那個成果被你哥哥利用了?”

黎鴻並沒有正麵回答:“陪我出去逛逛吧,我雖然看不見,但你可以用你的眼睛去判斷一些東西。”

雷冰摸摸自己這張尖嘴縮腮的假臉,確認沒人能看出破綻,挺起胸膛跟在黎鴻後麵出了門。黎二公子帶著她登上華麗的馬車,車夫作狗仗人勢狀惡狠狠地揮舞著馬鞭,駕車闖入南淮城剛剛開始的夜間生活中。黎二公子所到之處,商家都誠惶誠恐,熱情招呼,可見他老人家的聲望之隆。當他一本正經地在燈紅酒綠之所坐下,大嚷著“把最好的舞姬都給我叫出來”時,人們臉上的表情各異,或譏嘲、或鄙夷、或惡心、或憤怒、或因為又有笑話看了而興奮。

隻有雷冰在心裏懷著深切的悲哀。她知道黎鴻真正的內心中對光明的渴望,但此刻他卻把這種渴望完全掩蓋在了粗魯放浪的外表之下,沒有人能觸摸到他潛藏已久的傷痕。她忽然想到,這個終究無法親眼看到整個世界的男人,如此費盡心機地偽裝、謀劃,即便最後真的能戰勝自己的兄長,他所得到的,又會比現在更多麽?也許隻是因為他是黎氏的後人,血液中不能服輸的天性在起著作用吧。

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鬱中,雷冰眼看著黎鴻酩酊大醉了,當然這種醉必然隻是一種誇張、一種表演,但誰能保證他心裏就沒有一點借酒澆愁的意思呢?

最後這位改頭換麵的跟班隨著黎二公子把他常逛的地方都走了個遍,二公子醉醺醺地跳上馬車,伸手指了個方向,車夫卻徑直向著他所指的相反的方向駛去。

“喂,走錯了!”雷冰提醒車夫。

車夫咧嘴一笑:“沒錯。你新來的吧?二公子喝多了,每次都是胡亂指方向,但我知道他想要去什麽地方。每次他都要去那個地方,說是熱了,吹吹風,冬天也不例外。”

馬車晃晃悠悠,伴隨著黎二公子“再來一壺”的胡言亂語,很快拉到了車夫所說的吹風的地方。這地方果然能吹風——因為它正好位於南淮城城內的最高處、一座廢棄的觀星台上。這座建在山頂的觀星台的建造曆史已然不可靠,隻有零星的記載可以說明它的存在至少超過八百年。後來據說是有星相師稱其位置選的不好,正好與帝星相衝,遂被國主廢掉,如今留下來的,隻不過是空空如也的遺跡。但這一片地是屬於黎氏的,因此這個廢棄的觀星台也歸黎氏所有。黎鴻黎二公子想要找一個風大的地方,到觀星台頂上倒是最合適不可。

跟班雷冰不明所以,還是跟著黎鴻登上去了,車夫知趣地留在車上。這座主體由青石磚砌成的觀星台已經殘破不堪,四處可見裂縫與掉落下來的碎磚,雖然由於屬於黎氏的產業,不至於有頑童進去亂塗亂畫,也可見其頹勢。黎鴻看來對觀星台已是熟門熟路,雖然腳步故作踉踉蹌蹌,仍然準確地摸到了那座用來測量日影的日晷旁,將身子靠了上去。

“你們羽人能飛,將大地上的一切盡收眼底,人類卻沒有這個本事,所以才有一句話叫做‘站得高,看得遠’,”身邊沒有旁人,黎鴻的話語裏已經不帶半點醉意,“可惜我是個瞎子,看不見,隻能借助別人的眼睛。你站到最高處,向著城東北看去,應該很容易就可以找到我大哥的居所。喏,這個給你。”他一麵說著,一麵遞給雷冰一個長長的圓筒,那是河絡磨製的千裏鏡。

黎家並不像其他的富貴之家,喜歡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個可以拿來點兵的大宅院裏。黎耀自從接管家族那一天起,就搬出了大院,自己單獨居住。站在觀星台的最高處,眼睛對著千裏鏡,可以很容易在輝煌的燈火中尋找到黎耀的大院,因為它的防衛措施大大地與眾不同。普通有錢人充其量豢養一些護院家丁也就罷了,黎耀卻高築院牆,修建崗哨,深挖溝渠,愣是把一座原本應當富貴大氣的宅院變成了軍營模樣。

“一般人不會被允許進入到這裏,”黎鴻在背後說,“我倒是經常來,可又看不到,所以我大哥慢慢也就不在意了。看到點什麽了嗎?”

雷冰的語調十分困惑:“很奇怪。那座院子裏,其他地方都空空****沒什麽東西,為什麽最中間的大院地上補建了一座那麽大的大棚子?四四方方的,白色的……”

“不對,不是棚子,是用磚石砌成的,還是一座房屋!但是也太大了吧,能塞進一窩猙,和整個院子的建築風格完全不搭調啊。難道裏麵……”

她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難道裏麵藏的都是軍隊?黎耀想要謀反?”

黎鴻樂了:“那些房子裏麵就算人疊人,也不會藏下超過一千個人吧。一千人就足夠謀反麽?”

“說不定還有河絡幫他挖了地下兵營……”雷冰還要嘴硬,隨即發現自己的猜測太過匪夷所思,怏怏地住了口。過了一會兒她又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那麽晚了,黎府裏到處都黑燈瞎火的,怎麽這座房子還亮著燈?”

她又開始胡猜:“是不是他在裏麵試製一些新武器?新毒藥?”

黎鴻這次沒有笑她:“其實我也曾這麽猜過。我早就覺得,大哥那樣躲著其他人,不隻是因為他擔心自己的安全,一定還想要隱藏點什麽。當發現這些房屋的存在後,我就一直在想辦法去摸摸底細。但是我大哥對這座石頭房子的看守比對自己的保護還要嚴密,我可以找到機會和他見麵,卻決不被允許進入他的住所。”

“顯然最後你想出了辦法。”

“沒有,我並沒有想到辦法進去,”黎鴻的話語中有一絲得意,“但我有辦法收買進去過的人。南淮城有一個名醫,醫術精湛,和我大哥交往甚密,但大哥並不知道,此人曾有重大把柄在我手裏,所以對我言聽計從。大約七八年前,他得到一個奇怪的邀請,大哥要他進入住所瞧病。這件事很不尋常,因為以往診療,都是在他自己的診所或其他地方,從沒到過黎宅。於是我叮囑他留意觀察。”

“他進去的時候,被蒙著眼睛,直到進入某個房間為止,但看病總不能還蒙著眼睛吧?他見到了病人,是一個麵色蒼白、昏迷不醒的瘦弱男人,一看就知道缺乏鍛煉、常年不見陽光。而且那個人手上有厚厚的繭子,衣袖上打著補丁,肯定是從事文書抄寫一類工作的。那個人的病症倒是很簡單,大夫一眼就看出他是由於經年累月的疲勞工作,身體已經完全透支,說起來好像沒什麽,實際上無藥可醫。”

“那位大夫一心想要討好我,看到這種狀況,就想了個冒險的主意。他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大哥的管家,這個人已經活不了了,然後偷偷在屍體嘴裏滴入了幾滴假死藥水。我隨後立即派人嚴密監視宅院附近的動向,當天夜裏,那具屍體剛剛被扔出去埋掉,就被我的人刨了回來。那位大夫手段確實高明,雖然病人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仍然用藥物吊了小半天的命,我這才知道我大哥究竟做了些什麽。”

黎鴻深吸了一口氣:“那座石頭房子的確是用來裝人的,但卻不是什麽士兵殺手,也不是什麽煉藥師,也不是什麽上古怪獸。我大哥在那裏禁錮了上百人,全部都是從各地想方設法掠來的普通讀書人。那些人大多家境平平,沒有背景,即便是失蹤了,也很難引起他人的關注。他們被關在裏麵,也無人知曉。”

“讀書人?”雷冰很意外,“他抓一大幫子書呆子幹什麽?給他填詞作賦麽?”

“並不一定要填詞作賦才是書呆子的,”黎鴻說,“懂得算學的也行。”

“算學?算什麽?”

“那個書呆子自己也不知道,因為交給他們各自計算的都隻是一些單獨的算式,不匯總分析毫無意義。但是,聰明的雷小姐,我認為現在我們應該能推測得出,他們究竟在算什麽。”

雷冰疲憊地喘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抬頭看著閃爍不定的星光,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幼年,回到了自己用稚氣的聲音向祖父提問的時候。

“爺爺,你成天看星星,星星能告訴你什麽?”年幼的雷冰問,“可以發大財嗎?可以做大官嗎?”

祖父看著自己人小誌大的孫女,微微一樂:“星星什麽都帶不來的,不管是升官還是發財。”

“那你玩它有什麽意思……”雷冰撅著嘴,“什麽好處都沒有嘛!”

祖父摸摸她的小腦袋:“我們永遠都對未知的事物充滿渴望,並且期望能把握自己的命運,但命運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無法預知的。星相學所追求的,與其說是真實的命運,不如說是身之所安,心之所棲。指導你前行的並非是遙遠的星光,而是你內心的執著。”

這話對小孩兒而言太深奧了,雷冰甩下“聽不懂”三個字,轉身跑開抓樹上的鬆毛蟲去了。十多年後再想起這番話,雷冰的心中充滿了悲哀。

“那個倒黴的書呆子臨死前說,他們的運算量相當驚人,因為他們所采用的工具,是河絡發明的一種高明的機械,代替人工使用算籌,所以每一個人所能完成的運算量,基本相當於二十個人工。一百多個人,大致就相當於兩千多人的計算量。”黎鴻又說。

“用兩千多個人來計算……”雷冰歎了口氣,“看來未來也不是那麽好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