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佛郎嵌圓盒
如一見白秋娘光顧著欣賞盒子，沒有領會她製作這朵粉櫻的意思，於是開口解釋道：“‘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形容的便是櫻花。你的店鋪名叫香雪齋，正好暗合了櫻花之名。”
白秋娘恍然大悟，目光從剛剛的欣賞變成了對粉櫻盒子的勢在必得。
“紀姑娘，不……如一妹子，你做的這兩個盒子我特別喜歡，請問能不能多做些提供給我們香雪齋？”
“你既然叫我妹子，那我也厚顏叫你一聲姐姐。白姐姐，我此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有道是香花贈美人，寶刀配英雄，你們香雪齋的胭脂水粉雖好，但盒子就有些普通了……”
“正是。”白秋娘笑靨如花，“如果配上妹子做的盒子，我能把它做到京城第一！”
“白姐姐好魄力。”如一誇讚。
“妹子，你這盒子我確實喜歡，但是在商言商，盒子作價幾何，若是太貴……”
“白姐姐，”如一麵色誠懇，“我既然來找你，肯定也是想促成這單生意，我拿來的樣品價格確實不便宜，但因為做工複雜，它的數量肯定不會太多。我也可以製作一批相對便宜的給你，貴有貴的賣法，便宜有便宜的賣法，如果貴的物件人人都能買到，任誰都能夠擁有，也就沒那麽值錢了。”
白秋娘也是做慣了生意的，她立刻就領會了如一話中的意思之意，“你的意思是限量？”
“不止限量還要限身份，如果那些身份高貴的夫人小姐知道，隻要出得起價錢，就人人都能和她們用一樣的東西，她們還會趨之若鶩嗎？”
白秋娘的眼睛越來越亮，“如一妹子，你可太聰明了！”
白秋娘是個爽快脾氣，當下就跟如一定下方盒和圓盒各五十個，如一所說的便宜款盒子，其實比香雪齋之前用的木盒、瓷盒貴得多，但物有所值，白秋娘一咬牙又定了二百個。她相信這批盒子一出，香雪齋的生意定會直上青雲。
如一做成一筆大生意，心情也是極好。
“白姐姐，我有個請托，請你幫忙。”
“你說。”
“盒子很快就會送來，到時你限量售賣胭脂水粉的時候，一定會登記每一位顧客的家世姓名，是不是？”
如一見白秋娘點頭，靠近她低聲說道：“到時白姐姐記得叮囑一句，不要賣給五品宣正大夫潘仲的家眷。白姐姐若能答應我，我也可以保證我製作的這幾款盒子絕不會賣給其他人。”
白秋娘看她一眼，也沒問她為什麽。潘仲的嫡女和庶女確實都是她店裏的常客，可是如一隻說不賣給她們新版盒子裝著的胭脂水粉，又沒說別的不行。而且她店裏招待的女客多得是達官貴人的家眷，五品大夫的家眷也不算什麽，所以她答應下來不虧。
如一見白秋娘答應了，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
回到畫眉小肆的時候，小元剛剛把桂花糕做好，正擺放在托盤上散熱。如一洗過手捏起一塊就送到了嘴裏，小元的手藝不錯，桂花糕帶著淡淡的甜和濃濃的桂花香，軟糯適口，讓人吃一口便會有種幸福的感覺。
如一吃著桂花糕，隨手將一個盒子遞給小元：“打開來看看。”
小元好奇地打開盒子，發現盒子裏放著滿滿的胭脂水粉，呼吸都差點停了。
“梅花香雪胭脂、玉女桃花粉、卻老霜、柚花香澤……我的天，小姐，你怎麽一口氣買了這麽多？”
“不是買的，是香雪齋的老板娘送我的。”
小元不敢相信，光是這一盒子胭脂水粉十兩銀子都打不住，誰會無緣無故送人？
“因為小姐我聰明，不止賺了一盒子胭脂水粉，我還接了一筆大生意。”如一美滋滋地撚著一塊桂花糕走了，白秋娘的訂單數量不少，光靠她一個人肯定做不來，好在她素日有經常合作的工匠，可以把便宜款交給他們來做。
她這一計既做了生意，又能算計潘華眉一把，可說是一箭雙雕。
接下來的日子，如一卯足了勁兒製作兩款盒子，方盒還好，圓盒她使用了一種名為“佛郎嵌”的工藝，這種工藝是從大食國那邊傳過來的，會使用的人可以說極少，如一不把圓盒交給其他工匠做，也有這方麵的考量。
如一沒日沒夜地趕製，終於在十天之內把一百個盒子製作出來，其他兩款盒子也做好了，雖然用料不貴，但勝在設計出挑，即使沒有方盒圓盒那麽奪人眼球，但仍然比普通的木盒瓷盒好看得多，這也是如一敢於要價的底氣。
如一把三百個盒子送到香雪齋，白秋娘驗過之後，簡直不能更滿意，痛快地把餘下的錢全部付給如一。這段時間白秋娘也沒閑著，每隔半年香雪齋就會出一批新品胭脂水粉，這次的新品正好和新款盒子搭配，她相信新品定能引起搶購熱潮。
翌日，香雪齋發售新品胭脂桃花暈，新品妝粉櫻雪，分為了精品和特品兩種，精品數量少，特品更是設下了極為苛刻的購買門檻。香雪齋的行事讓人摸不著頭腦，都不明白為什麽有錢不賺偏偏要設置什麽購買門檻，這不是拒客嗎？
可是當許多人見到兩款新品的時候，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們從沒見過這麽精致的脂粉盒子，不隻是精致，還有一種見到就心裏癢癢的，想把它據為己有的衝動。
除了盒子，胭脂水粉本身的品質也相當好，精品已經很好，特品更是在精品的基礎上添加了許多珍貴的材料，試用過的小姐夫人幾乎全都淪陷了。
“小姐，”小元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語氣中帶著驚歎，“這次香雪齋可出了大風頭了。他們家的新品好多人買，聽說還有人因此擠破了頭。”
如一心情很好的“嗯”了一聲，聽到如一的回應，小元繼續往下說。
“我還聽說有幾位小姐因為搶特品差點打起來，買到的人別提多得意了，還有人特地寫了賦稱讚桃花暈和櫻雪。”
如一一直關注著香雪齋的生意，今天一早她就收到了白秋娘的訂單，方盒圓盒還是各訂五十個，便宜款則在上次的基礎上增加了一百個。白秋娘還讓人給她帶了口信，潘家嫡女確實過來買特品脂粉了，不過白秋娘一早吩咐過，負責接待的人也沒說不賣，隻說特品已經售空，潘家嫡女隻好買了兩盒精品脂粉回去。當天下午潘家庶女也來過，盯著作為樣品擺在櫃台最中間的特品看了許久，最後也是買了兩盒精品脂粉。
太好了，如一眸光一閃，魚已上鉤。
明天就是潘華眉每月隨嫡母上香的日子，接近她的機會來了。
如一做好準備，第二天一早就來到同濟寺。同濟寺的香火還算鼎盛，所以並不缺錢，無論是寺廟、僧房都修築的十分氣派，周圍一帶都屬於同濟寺範圍，僧人們會定期打理，一花一木一景看上去都那樣賞心悅目。
如一也跟人一同去同濟寺上過香，染了一身檀香味，同行的人都說自己受到了佛法的熏陶，如一隻覺得自己聞到了銀錢的味道。
如一在大殿燒過香，之後在各處逛了逛，果然在一間偏殿看到了潘家供奉的長明燈。潘家供奉的長明燈不大不小，在一眾大如水缸的長明燈麵前並不顯眼。
這裏並不是正殿，再加上如一來得早，所以偏殿內隻有她一個人。如一瞅瞅周圍無人，上前一把推倒了潘家的長明燈，長明燈傾倒，燈油流了一地。
如一裝作一副慌張的樣子跑了出去，看到一個小沙彌經過，趕緊叫住了他。
“小師傅，剛才我看到一隻老鼠撞翻了長明燈，你快去看看吧。”
小沙彌急忙跟著如一來到偏殿，果然看到一盞長明燈翻倒在桌上。小沙彌忙著收拾，如一就在一旁幫忙。小沙彌將長明燈立起來的時候，如一裝作驚訝的樣子叫了一聲。
“呀，供奉這盞長明燈的姓潘，是五品宣正大夫那個潘家嗎？”
小沙彌歪著頭想了想，“是那個潘家。”
“潘夫人於我有恩，我一直都想當麵和她道謝，”如一麵色誠懇，“我聽聞今日潘家女眷會來寺裏進香，如果小師傅看見潘夫人能不能知會我一聲。”
“可是，”小沙彌有些猶豫，“我一會兒還要誦經，師父發現我亂跑會罰我的。”
他見如一有些失望，不由補充了一句，“施主不要著急，潘夫人每次上香之後都會留下來吃一頓素齋，吃完素齋潘夫人會在廂房裏休息一個時辰，到時施主可以隨時求見。”
“那潘家其他女眷呢？”
小沙彌愣了一下，但還是照實說了，“寺後有一片銀杏林，還建有涼亭供人遊玩，女眷吃完齋多半會去銀杏林逛逛。”
如一從荷包裏掏出一把蜜餞塞給小沙彌，心情很好地走了。她決定再去逛一逛，等午膳時間一過，就去涼亭裏占位置。
午膳過後，如一不出意料地在涼亭中遇到了潘家的兩位小姐，一共四個人，一個是潘華眉和她的丫鬟春梨，而另一個應該就是她的嫡姐。
如一穩穩地坐在涼亭中，等著魚兒自己遊過來，沒想到潘家小姐看到涼亭裏有人，竟然一扭頭帶著丫鬟走了，潘華眉猶豫了片刻，突然目光被如一手中的東西吸引，慢慢地走了過來。
如一見潘華眉沒走，心裏的大石這才落地。
如一手中拿的正是香雪齋出的新品——櫻雪，盒子上的粉櫻用的是佛郎嵌工藝，在陽光下特別好看。潘華眉剛才若不是看到了盒子，估計也不會過來。
“敢問這位姑娘，這盒水粉是在香雪齋買的嗎？”潘華眉問道。
如一心中暗笑，慢慢地轉過頭來，潘華眉看到如一的臉，頓時臉色一變，眉頭皺了起來。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