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鎏金頸飾

麵對仍在觀望的人,如一不再開口求助,她左右一瞧,看到成衣鋪子門後放了把大掃帚,上前一把抄了起來,虎虎生風地衝進了屋裏,劈頭蓋臉的朝那些正在打砸的男人身上打去,掃帚是用細長的竹枝編的,打人傷害不重,但傷害麵積大,挨了如一一掃帚的人臉上起了一片紅痕,掃帚上自帶的灰塵迷了他的眼睛。

男人顧不上繼續破壞,氣急敗壞地朝如一抓來,如一卯足勁兒來攻擊,打得男人連連後退慘叫不已。

其餘幾個打手一看情勢不對,立時將如一圍了起來,一個身材魁梧的打手一把扯住掃帚,如一力氣不敵,掃帚脫手。她沒有慌,趁著男人扯走掃帚的空檔一腳踹在他的**,男人的慘叫聲如同狼嚎。

另兩個打手眼看同伴吃虧,一個人上前一把抓住了如一的發髻,另一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如一被打得兩耳嗡鳴,控製不住往地上倒。發髻散了,如瀑的發絲散落在肩頭,像是跌落枝頭的燕雀。

小元幽幽轉醒,正好看到這一幕,她發出小獸般的嘶吼,瘋了似的朝那個打手撞去。

“小元,別管我,快跑!”

“我絕不會丟下小姐!”

如一心思電轉,雁尾街距離衙門有一段距離,趙捕頭什麽時候到還未可知,她們兩個弱女子無論如何都對抗不了這些打手,如今隻能求助了。

如一奔到門口大喊:“各位店主、掌櫃,我與這些人互不相識,他們今日平白無故打砸我的店,來日就可能會找這雁尾街任何一家店的麻煩,請各位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幫幫我,來日必有厚報!”

看熱鬧的人群不停有人在竊竊私語。

“這家店經營一向本分……”

“對呀,這群人來得奇怪,莫名其妙地打砸人家鋪子。”

“老板娘一個弱女子,太可憐了……”

“真的要幫嗎,萬一受傷了,我這手還怎麽盤賬啊?”

“沒聽老板娘說嘛,今天能砸她的鋪子,明天就可能砸你的鋪子……”

此時此刻,誰都沒注意到角落裏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離開了現場。

終於有人衝上去了,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轉眼四五個人衝進鋪子幫忙。

“唉,身為男子怎能看到弱女子遭難,我去幫忙!”

“我也……”

“我……”

雖然四個打手手中有短棒,但幫忙的人多,很快就繳了他們的武器,挨個用拳腳招呼一遍,然後把人扔到店門外。

此時柱子領著趙捕頭和兩個衙役剛剛趕到。

如一披頭散發,臉上還帶著一個醒目的巴掌印,一副美人落難的模樣,引得在場許多人的同情。

她扶著身上多處受傷的小元來到趙捕頭麵前,雙眼含淚,“趙捕頭,今日這幾個人突然來店裏搗亂,也不知是何緣由。不但將畫眉小肆砸得不成樣子,還打傷了烏果和小元,求趙捕頭為我做主!”

趙捕頭查看了畫眉小肆的情況,濃眉攏得像一座小山,“這些人無故砸店傷人,我一定會如實稟告大人,給你一個交代!”

他厭惡地看向委頓在地的打手,“你們兩個,協同我把這些膽大包天的賊人押回衙門處置!”

“且慢。”

何小姐和上次的粉衣少女突然從轉角走了出來,如一看到她們,心中的大石轟然落地。

今天這出戲的第二幕,終於來了。

“你們是何人?”

趙捕頭是武人,又常年接觸罪犯,他瞪起眼睛喝問的時候,一般人都會害怕。可粉衣少女偏不是個善茬兒,她瑟縮了一下,立刻梗起脖子冷笑道:“你算是哪根蔥,也敢這樣喝問我?我告訴你,我爹爹是從四品的諸衛將軍,何姐姐的父兄都在朝為官,我們可都是官家小姐。哪個對我們無禮,小心轉天就丟了差事,到馬廄裏去鏟馬糞。”

雖說京城裏官員無數,但從四品對於趙捕頭這樣的階層來說,仍舊是高不可攀的。趙捕頭眯了眯眼,雖然心中不快,但態度客氣不少。

“請問二位小姐為何阻止我帶罪犯回衙?”

“這四人是我府中護院,並不是什麽地痞無賴。”何小姐細聲細氣地說道。

“何小姐,”如一麵罩寒霜,“我與你隻見過兩次,並無任何仇怨,你為什麽要派護院砸店傷人?”

畫眉小肆的動靜把附近的人都引了過來,聽說打砸店鋪背後的指使人是一名官家小姐,眾人一時憤慨,但沒人敢出頭,隻能在私底下悄悄議論。

何小姐露出一副既憤怒又委屈的表情,她推了推粉衣少女,“薑姐姐,我嘴拙,你替我說吧。”

“好。”粉衣少女轉身從丫鬟手中拿過一個盒子,盒子裏裝著一個頸飾和一對耳飾。

“這兩件飾品是何妹妹在畫眉小肆中定製的,沒錯吧?”

“看樣式沒錯。”如一戒備地看著粉衣少女。

粉衣少女抖開一張紙:“當初定下這兩件首飾的時候,何妹妹言明要用黃金製作,上頭鑲嵌的寶石和黃金都是何妹妹讓人送過來的,紀掌櫃親自驗過之後,寫下兩份契書。”

“契書是我寫的沒錯,我昨日把首飾送到何府,何小姐很滿意,之後給我結清了銀錢。如果何小姐對我製作的首飾不滿,為何昨日不明說?”

粉衣少女冷笑一聲:“因為何妹妹沒有想到,你這女子如此奸猾,竟然私自吞下黃金,用鎏金的首飾頂替!”

圍觀的人發出“哄”的一聲,事情的發展太出乎意料了。

“我沒有!”如一心中發沉。

她們這一招是要毀掉畫眉小肆的名聲,今日若是坐實她偷換客人的黃金,往後畫眉小肆在京城再難立足。

“我昨日佩戴過頸飾和耳飾,覺得重量有些不對,所以就找如意樓的掌櫃驗了驗,掌櫃說這兩件首飾是用黃銅作的底胚,再在上麵鍍了一層金,含金量極少。”何小姐解釋道。

眾人一聽何小姐找的是如意樓,看紀如一的眼神立即變了。

京城百業,每行每業都有標杆,首飾行業較為特殊,但眾人心中如意樓是京城最大的銀樓,如意樓的掌櫃接觸過的首飾何止千萬,他既然都這麽說,肯定就沒錯了。所以畫眉小肆是因為做生意不老實而遭到了報複,就算到了官府也是沒理!

何小姐楚楚可憐地歎了口氣,“黃金寶石固然難得,但我和紀掌櫃同是女子,知道女兒家最重名聲。我本來想私下解決此事,可偏偏……”

何小姐用帕子捂住了眼睛,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樣。

粉衣少女忍不住了,“昨晚何妹妹去參加燈會,有人看出她戴的竟是鎏金首飾,對她好生嘲諷,氣得她哭了整整一夜。”

何小姐挪開帕子,雙眼微紅,她柔柔弱弱地說道:“紀姑娘這麽做,怕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吧?如果你肯認罪,我可以為你求情。”

圍觀的人中有人讚道:“這位小姐可真是人美心善。”

小元對說話的人怒目而視。

如一再次反駁:“我沒苦衷,我做的首飾都是真金白銀,我沒做過你說的那些事!”

“我知道紀掌櫃定不會承認,所以讓人請來了如意樓的盧師傅,讓他來辨一辨真假。”

圍觀者嘩然,如果說如意樓是首飾界的行業標杆,那麽盧師傅就是撐起這個標杆的人。盧師傅五十多歲,留著短須,因為常年打造首飾,腰背有些佝僂,但一雙眼卻是神采奕奕。

他一到粉衣少女就迅速把盒子塞了過去,“盧老頭,你趕緊認一認這是真金還是鎏金。”

盧師傅恭敬地拱手,“是,是,小老兒馬上就看。”

盧師傅拿出一塊試金石,這種試金石其實就是把雨花石放進鵝血裏煮一下,如能變成黑色即成試金石。

盧師傅先把頸飾在試金石上劃了一下,觀察了片刻,然後平看色,斜看光,細聽聲,手掂重,這一套做完,盧師傅也得出了結論。

“回二位小姐,這頸飾和耳飾確實不是真金而是鎏金。”說完他臉上露出痛心的表情,“這頸飾的設計如此精巧,卻製成了鎏金首飾,實屬可惜呀。”

有了盧師傅這番驗證,一開始不信的,或者半信半疑的都不得不相信了。

“做生意不老實,挨打也是活該。”一個掌櫃一臉鄙夷地看著如一。

“正是,要是此風一開,我們整個雁尾街都會受到影響!”說話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掌櫃。

“老掌櫃說得沒錯……”

“我早就說過,女人做生意就是不行……”

“把她趕出雁尾街……”

無數的聲音嘈雜著向如一壓過來,空氣中彌漫著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壓抑。

剛才衝上去幫忙的人都有些懊惱,看如一的眼神漸漸變的不善。如果不是礙於趙捕頭等人在場,恐怕已經有人忍不住動手打人。

粉衣少女一見事情按照她預料的發展,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咄咄逼人,何小姐倒是嫻雅,但往下壓的嘴角卻微微帶著笑意。

如一冷眼看著每一個人,畫眉小肆前方的小塊空地仿佛成了戲台子,有些人不必粉墨就已登場。

“不可能,你們胡說!我家小姐做生意最是實誠,她從來不騙人!”小元頂著滿身的傷,張開雙臂站在如一身前,仿佛這樣就能為她擋住所有傷害。

一個大娘看著不忍,“小姑娘,你可別犯傻了,一會兒他們打著你。”

趙捕頭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瞧了如一一眼,發現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驚慌失措,心裏微一琢磨,就知道這事肯定還有下文。

“紀掌櫃,你怎麽說?”

如一歎了口氣,摸了摸小元的頭,“別擔心,會沒事的。”

她徑直走向粉衣少女,並向她伸出了手,“既然說首飾是我做的,給我看一眼沒問題吧?”

何小姐微微點頭,粉衣少女這才不情願地把盒子遞到如一麵前。如一拿起頸飾,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突然間冷笑一聲。

“仿的確實很像,但這頸飾和耳飾不是我做的!”

“你說不是就不是?”粉衣少女柳眉一軒。

何小姐示意丫鬟拿設計圖,“紀掌櫃就不要狡辯了,我這裏有你親手畫的設計圖,跟首飾可說是一模一樣。”

丫鬟將設計圖展開,有幾個好事的掌櫃湊過來看,看完紛紛點頭。

“果然是一模一樣。”

“紀掌櫃,你何必抵賴呢?圖上明明有畫眉小肆的印章,這總不會是仿冒的吧。”

“就是,你自己的設計,自己都不認嗎?”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奈何為賊……”

粉衣少女昂著下巴,“那個什麽捕頭,你也過來看看吧,省得以為我們冤枉她。”

趙捕頭目光犀利,在頸飾和耳飾上一瞥,首飾和設計圖確實是一致的,所以這一關紀如一要怎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