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喬裝打扮探虎穴

北燕國京都,武寧城,西城坐落著一個四進的宅子。在武寧城中算不得太大,隻是中上,可畢竟是在遍布皇親貴戚和富紳豪商的都城,已經很是不易了。這宅子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乃是掌管一國錢糧的戶部尚書錢淩虛。

夜半子時,錢府的下人剛剛下了院子裏的燈,都暗暗鬆了口氣,忙活了一天,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終於可以睡覺了。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小聲說幾句玩笑話,各歸住處。門房的老吏也伸了個懶腰,關上房門,取下牆上掛著的酒葫蘆,打算喝上三兩小酒,美美睡上一覺。

這邊才剛剛拔開蓋子,院門突然被敲響了,與以往的蜻蜓點水不同,這次卻是勢大力沉,聲聲直擊人心,透著一股子蠻橫勁兒。膽敢在尚書府門前造次,這敲門的人要不是瘋子,要麽就是有恃無恐。

老門吏心中煩惡,卻又怕誤了正事兒受責罰,隻得塞上蓋子出了門,應了一聲:“誰啊?”

“都督府!”敲門的小吏聲音渾厚,中氣很足,語氣甚為驕傲。這三個字確實也有他驕傲的資本,五軍都督府的都督乃是正一品的官職,掌管北燕大軍,比戶部尚書還要大上一品,乃是高官中的高官。

老門吏心下一驚,趕忙堆起笑臉來。

不一時,尚書府各處下人再次忙活了起來,院子裏的燈也再次都亮了起來。錢淩虛穿戴整齊,快步來到了正廳。

隻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正坐在堂上閉目養神,此人正是五軍都督府的左都督洪江成,說是左都督,但右都督之位已經空缺了好幾年,整個五軍都督府就是他一個人的天下。他明明已過了花甲之年,卻麵色紅潤,精神矍鑠,這時節裏也隻穿了一件並不怎麽厚的綢服,身子骨那叫一個硬朗,不愧是久在軍旅之人。錢淩虛暗暗稱讚,麵上堆起笑,躬身行禮道:“都督大人深夜造訪,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大人責罰!”

洪江成睜開雙眼,眼神冷冽,不冷不熱地道:“老頭我大半截身子都已經入土了,哪裏敢責罰錢大人?”

錢淩虛一驚,趕忙道:“都督大人,敢不是下官哪裏得罪大人了?下官愚昧,還望大人明示!”

洪江成哼了一聲,道:“錢大人平日裏看你秉公用事,既不攀附老夫又不攀附白漢王,老夫向來敬你三分,從來沒有為難過你,你能坐上這戶部尚書的位置也多少有老夫的舉薦之功。卻沒想到,你竟是個兩麵三刀的人,暗地裏做了白漢王燕星山的走狗,與都察院串通一氣,要來取老夫的命!”

“下官萬萬不敢!”錢淩虛“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下官萬不敢有謀害都督之心!”言辭真切。

洪江成一拍幾案,將上麵的兩個茶盞全都震落在地,茶水傾撒,瓷片飛濺,雙手撐住桌子迅捷地站了起來,怒極反笑:“不敢?不敢,你還指使你那個好弟弟偷了三江衛的魚鱗圖冊?”

“什麽?”錢淩虛終於聽明白了,一臉的難以置信,“大人,其中定有什麽誤會吧?那廝不學無術,你老要說他偷銀子銀票珠寶下官相信,可要說他偷魚鱗圖冊,下官卻不敢相信!不說那廝有沒有本事在衛所裏偷東西,就單說這動機就不對!”緩緩起了身,繼續道,“他被我趕出京城,去往了白石縣。其實我也知道,多虧都督著人照拂,他這才不至於流落街頭乞討為生!若是他偷了魚鱗圖冊反過來對付你老,對他有什麽好處?他這不是傻嗎?”

洪江成緊緊地盯著錢淩虛的雙眼,一字一頓地道:“可魚鱗圖冊就在他身上!”

錢淩虛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

“錢大人說我該怎麽處置?”洪江成雙眸冰冷。

錢淩虛又跪了下來,老淚縱橫:“還望大人能給他留個全屍!”

洪江成麵上陰晴不定。

……

三順客棧。

待得燕晨和李魁為說完話,天已經蒙蒙亮。

燕晨讓李魁為自去忙事,她則去尋趙心一,不出意料,果然在原本屬於自己的房間中尋到了趙心一,後者躺在**睡得呼聲大作,好不暢快。燕晨見他這樣氣不打一處來,一記飛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後者猛地跳起,驚道:“誰?是誰?”待看到燕晨之後,不由大惱,怒道:“瘋丫頭,你鬧什麽鬼?”

“小騙子,口口聲聲說要去救二狗,你倒好,還在這裏睡大覺,真要等你去救,他早死八十回了!”燕晨不滿道。

“怎麽,你有辦法了?”趙心一笑道,“那個按察使要出手了?”

燕晨道:“李大人還有別的要緊事忙,救二狗就隻能靠我們了!”

趙心一眼珠子一轉道:“這也好說!隻要你亮明身份,我就不信蔣守靜敢不放人!”

“不行!”燕晨斷然拒絕,“隻會打草驚蛇,滿盤皆輸!”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哪樣?”趙心一不滿。

“就我和你兩個人,殺進去將二狗給救出來!”燕晨豪氣淩然。

趙心一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他再次躺了下來。

“什麽意思?”燕晨眉頭輕挑。

趙心一閉眼道:“請你老還是自己去送死吧,就別拉我墊背了!”

燕晨怒道:“你不管二狗的死活了?”

趙心一道:“反正他們要找魚鱗圖冊,那家夥又沒這東西,說不定關個一兩天就給放了!”

燕晨氣得雙拳緊握,斥道:“你不是說官差從來都是草菅人命……”

“那就是你們燕家的事了,我可管不了了!”趙心一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翻個身,準備睡覺了。

燕晨忍無可忍直接跳到趙心一的身上,手腳並用,後者痛得鬼哭狼嚎,求饒道:“瘋丫頭,住手,住手,我去還不行嘛!”

“死騙子,是不是又想騙我?”燕晨哪肯隨便信他,猶不住手。

“說走就走!”趙心一隻得服軟。

燕晨猶不放心,又逼著他發了誓,這才將他放了,拉著他就要走,趙心一翻了個白眼道:“我說公主大人,你能不能動動腦子,我們早就成了他們得眼中釘、肉中刺,說不定現在都被官府通緝了,就這麽出現,別說救人了,他們定然先殺了我們!”

燕晨深覺句句在理,但麵上哪肯服軟,反而奚落了趙心一一頓,說他狡猾、奸詐。趙心一也不爭辯,自顧自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堆物什來,長胡子、胭脂水粉、人皮麵具,應有盡有,十分全乎,對著銅鏡開始往自己的臉上搗鼓。起初,燕晨還嘲笑他大花臉,跳梁小醜,待他倒弄完,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成了一個麵色略黑的中年長須道士,燕晨驚得瞪大了雙眼,忍不住伸手去拽趙心一的胡子。

趙心一一把打掉燕晨的手,開口道:“姑娘請自重!”麵色嚴肅,聲音也完全變了,多了幾分粗狂,跟之前完全是判若兩人。燕晨不禁有些恍惚,驚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趙心一麵露壞笑,恢複了原來的聲音道:“一千兩銀子,我就教你!”

“小騙子,還我錢來!”

“忙正事,忙正事……”說著,趙心一就要給燕晨打扮,後者起初不願,但趙心一稍稍曉以利害,她也隻能接受。不一時,燕晨也換了個模樣,變成了一個姿色中庸的小村婦,臉上還有顆痣,燕晨自是十分不滿,要趙心一重化,但後者卻說實在是沒化過女妝,隻會越化越醜。燕晨還真怕他為了捉弄自己,故意將她化得更醜,隻能咬牙接受。

趙心一又帶著燕晨去成衣鋪買衣裳,經過城門見幾個官兵正在吆喝著貼海捕文書,兩人湊近一看,果不其然,正是他們兩人。隻是,畫上人凶神惡煞,頂多也就五六分像。趙心一小聲打趣道:“瘋丫頭,畫得倒是跟你挺像的,哈哈……”

燕晨滿眼冒火,一腳重重踏在了趙心一的腳上,後者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燕晨揚長而去,趙心一咬牙跟上。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家成衣鋪,買了兩件普通的道袍,略作打扮,變成了一個道士一個道姑。趙心一又置辦了一些家夥什,一副十足的江湖術士模樣,跟燕晨一起到了錢宅。

宅門已經被兵士團團圍住,趙心一和燕晨費了半天的口舌愣是沒讓進。他隻得當眾表演自己捉鬼的本事,引得一眾官兵拍手叫好,可一提到要進去,仍是被無情拒之門外。氣得燕晨非要動手打人,還好被趙心一給攔住了。

正鬧得不可開交,一馬一轎來到了近前,正是洪誌禦和錢淩武兩人。洪誌禦詢問為何吵鬧,兵士如實答複,說是蔣守靜有令,沒他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可這一男一女糾纏不休,非要進去,這才起了爭執。

洪誌禦皺了皺眉,冷冷道:“倘若他們再鬧不用手下留情!”一眾官兵恭恭敬敬答了聲喏。

錢淩武戰戰兢兢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道:“洪老弟,我聽說昨日幾個道士被厲鬼所傷,如今都下不了床了,這道士看起來有些本事,我看不如也讓他進去試試,興許還能有些用處呢!”

洪誌禦暗道:“死肥豬,你還當真了!那幾個家夥哪裏是厲鬼所傷,分明是他們自己互掐所致!”再次將趙心一和燕晨打量一番,心想就他們這兩個江湖騙子量他們也翻不起什麽浪,便道:“既然錢老爺都發話了,就讓你們試上一試,真有本事捉鬼,自會重重賞賜。”

兩人連忙感謝。

洪誌禦話鋒一轉,道:“先別謝,有些醜話,你們也要知道,倘若你們沒半分本事,隻想騙錢,我有的是讓你們生不如死的辦法!”

兩人連稱不敢,洪誌禦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一個兵士將兩人帶了進去。趙心一和燕晨兩人相視一笑,終於如願進了錢宅。

不一時,蔣守靜迎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