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詐騙犯帶來的“隱形”麻煩

人永遠是不知足的。一些人明明擁有很多,但他們從不會對此感到滿意。也有一些人即使能夠短時間內飛黃騰達,他們也不會對自己的日益精進產生任何感覺。當他們擁有一件體麵的西裝時,還想擁有第二件;當他們享受著單身的自由時,又幻想著早日娶妻生子;當他們成功娶到美貌的妻子,又想要到外麵拈花惹草。人活在地球上,卻想要摘下天上的月亮;人呼吸著故鄉的空氣,又想用腳步去丈量遠方。我必須承認,我其實就是這樣的人。

那個時候,我的事業發展迅速,當然也存在著諸多危險。但是,我沒有意識到這些危險,無形中我像一支離弦的箭矢一樣,正在快速走向破產和失敗。然而,從某種角度來說,無知也是一種福氣。

在我的事業出現問題時,我的僥幸心一直在作怪。我在很多時候會自相矛盾,一會兒認為情況沒有想得那麽糟,一會兒又覺得不能讓問題再繼續惡化下去了。盡管我已經擁有很多錢,但我仍會不斷尋找機會,讓自己的存款再翻上一番。

我逐漸失去了判斷力,變得不再那麽謹慎,總是幻想著自己可以得到更多。我不再有長遠的計劃,目光越來越短淺,即使我能意識到這一點,也會被自己的野心蒙蔽了雙眼,被自己的自負衝昏了頭腦,看不到近在眼前的危機。

我愛波士頓,因為它是我事業起步的地方,也是我事業蒸蒸日上的地方。幾乎每天都會有人來拜訪我,並向我投資,我的事業一路高歌猛進。源源不斷的資金匯入我的賬戶,我的收益遠超預期,形勢大好,我每天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然而,事業繁榮的背後也潛伏著重重危機。例如,我的欲望越來越多,不僅想要得到財富,還想得到聲名。我變得魯莽、自負、自以為是,麵對一切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態。我真是太愚蠢了,就像一個愚昧的小醜。

我決定建立分公司來擴大自己的業務。我認為我的公司應該像其他大公司一樣進行必要的擴張,因為我擁有足夠好的商品、足夠大的市場和足夠多的客戶。在我的眼中,沒有比國際回郵代金券更好的商品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會需要我的商品,所以我的市場不是某一個城市、某一個國家,而是整個世界。正因如此,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我的潛在客戶,我自信可以將每一個人都變成我的合作夥伴。

在我的身邊,有一位老相識在為我做事。我決定擴展業務正是受到了他的影響。這個人雖然是我的老相識,並且正在為我做事,但我非常討厭他,甚至從心底裏想將他趕出我的辦公室。從表麵上來看,我和他是好朋友,他在幫我做事。但實際上,我一直受到他的製約,被他擺弄。

我害怕他,因為他掌握著我的把柄。在我心裏,一直將他看作我最可怕的敵人。一直以來,他像在故意引導我為他工作,盡管他暫時沒有做出傷害我的事情,但難保以後不會發生。所以這正是我害怕他的真正原因。我是一個被控製的“皇帝”,而他正是控製我的“大臣”,我常常想將他“貶謫”出去,哪怕為他出路費,我也非常願意。

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麵是在聖文森特·保羅監獄。那是一次不能稱作愉快且令人不能產生絲毫榮耀感的會麵。當時,他因為詐騙罪被判處三年刑期。正是在他服刑時,我們才認識的。

幾年之後,我們在波士頓再次相遇了,真是糟糕的緣分。當時,我們正麵看到了彼此,他一下子便認出了我,而我並沒有認出他。直到他跟我打招呼後,我才記起了他。我們相互留了聯係方式。一天,他沒有提前打招呼就來找我,當時我已經成為一個體麵的金融家,我的事業正在穩步發展。而他還是那個死性不改的“詐騙犯”。

我們交談了一番,他表示對我現在的事業很感興趣。他知道我的過去,抓著我的把柄,所以我不能裝作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很清楚,在他麵前,我隻能讓步。不久,我便為他安排了一個職務。從我這裏獲得好處後,他也很識時務,沒有到處亂說我的過去,也沒有威脅過我。

我本該不給他表明自己目的的機會,現在想想,當時我真是愚蠢至極!剛開始見麵,他見我西裝革履,對我的現狀非常好奇,在得知我的成功後,他表現出了極度懷疑的態度。顯然,他並不相信我能成立公司,成為名利雙收的金融家。此時,我的虛榮心開始作怪,我大發慈悲地幫助他,既想改變他的生活,又想改變他的靈魂。最後我不僅給了他許多人生的建議,還為他提供了一個安穩的工作。我認為消除這個麻煩最穩妥的辦法應該是給他一筆錢,讓他遠走高飛,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但是很遺憾,我並沒有這樣做。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心虛的做法,我沒必要怕他。

如果不是遇到了我,我想他現在仍是一個整日遊手好閑、小氣、卑鄙的賊。就像鬼鬼祟祟、常常惦記著別人家羊羔的豺狼一樣。詐騙是他唯一的追求和愛好,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他的卑鄙程度遠超你的想象,他不僅會趁著醉漢昏睡偷盜其錢財,還可能混進教堂,偷竊教會貧濟箱裏的錢。隻要是有點價值的東西,他都不會放過,有時一個人搬不動,他還會夥同別人一起作案。我記得他曾經用手帕和信封實施過一次詐騙,被騙的那些人是一些不明情況的外國人。

在我為他提供工作之前,他去過新澤西州。在那裏,他一直從事著騙人的勾當。有一次,他成功詐騙了一名波蘭移民。但最後的結果令他與他的同夥徹底傻了眼。這完全是他們自作自受。整個詐騙的過程非常順利,他與他的同夥成功用裝有少量美鈔的信封替換了裝有那名波蘭移民錢財的信封。然而在分贓的時候,他與他的同夥都開始不淡定了。因為他們發現受害人的信封裏確實有一堆鈔票,但這些鈔票全部是國外貨幣,有俄國的盧布、德國的馬克以及澳大利亞的克朗。但這些加起來折算成美鈔隻不過區區25美分,還沒有他們放在信封裏的美鈔多。

他把這件滑稽的事告訴了我。在我的辦公室裏,他一邊訴說著事情的經過,一邊不停地咒罵。他看起來非常氣憤,咒罵之聲就像連珠炮一樣,打破了辦公室裏的安靜氣氛。他所咒罵的東西有很多,比如咒罵那個波蘭移民、咒罵各個國家的貨幣、咒罵不休止的戰爭等。除了他自身,他會咒罵任何他所能想到的東西。我聽著他的咒罵與抱怨,看到他煩躁、沮喪的模樣,突然開始憐憫他。而在這個時候,也是他最容易提出非分要求的時候。但是,作為朋友,我並沒有放棄他。我願意為他提供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針對他此前所犯的種種罪行,我都一概選擇原諒,並心存慈悲地勸說他迷途知返、改邪歸正,甚至不忘給他提一些建議。他本想繼續進行行騙的勾當,但經過我的救贖,他的這一計劃落空了。

自從接受了我提供給他的工作,他的難題解決了。然而,我的難題卻也隨之而來。

每當掌握著我把柄的詐騙犯朋友進入我的辦公室,我都會坐立不安。我不想讓他出現在我的辦公室,於是整天絞盡腦汁地思考著讓他遠離的對策。認識他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倒黴的事情。我非常不情願見到他,如果讓他天天在我眼前晃悠,我寧願被雷劈死。

我想把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別處,至少不要停留在我辦公室所在的學院街。為此,我想到了這樣的法子,即讓他為一些徒勞無功的事情到處奔波。例如,有一次,我故意跟他說自己的酒窖裏沒有酒了,希望他能幫我弄來幾瓶軒尼詩三星級白蘭地。這是一種高級法國酒,當時美國正在實行嚴格的禁酒令,政府嚴禁人們走私酒水,而那些走私者卻偏愛軒尼詩。這是一種貴族酒,一般人是無法品嚐到的。我讓他幫我買這種酒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他因此與那些走私犯有所牽扯,然後被警察逮捕,重新被關進監獄。但是,我顯然沒有那麽好的運氣。

另外,我還曾送給他一輛車。在剛送他禮物的那段時間,我時常幻想著他能出車禍,這樣我便再無後顧之憂了。然而,這僅僅隻是我無聊的想象,任何意外都沒能在他身上發生。更令人惱火的是,他經常會把車子弄壞,為此我還要幫他支付高昂的修理費。我簡直是在為自己找麻煩!我試圖擺脫他,但是這片在我心頭的陰影,總是揮之不去。

我用盡各種辦法,就是不想見到他在我麵前晃悠。後來,我終於想到了一個法子,即把他派到別處去。他走的時間越長、離我越遠,我就越開心。為了把他派出去,我找了一個很好的由頭,他聽了非常高興,因為我是讓他幫我到別處開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