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的旅行,找到點衣錦還鄉的感覺

1861年,我初到華盛頓時認為戰爭會很快結束,但很快認識到戰爭可能會持續數年,官員們也都做好長久備戰的打算。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離不開斯科特先生,可戰後,斯科特卻決定要我回賓夕法尼亞,因為那裏更需要我。因此,我回到原先的崗位上。

剛從華盛頓回來,我就生了一場大病,掙紮著工作一段時間後被徹底擊倒,不得不休息了。而在弗吉尼亞境內的一次中暑,則帶給我一個終生都不能忽視的煩惱:我無法忍受酷暑,不得不在陰涼的地方待著,不然,一個夏天就足以讓我崩潰。這就是為什麽很多年,一到夏天,我就得去涼爽的高地避暑。

公司批準了我的假期,我長久以來期待的回訪蘇格蘭的機會來了。1862年,27歲的我帶著母親及弟弟湯姆坐上了埃特納號輪船,在利物浦靠岸後就立刻趕往丹佛姆林。重返故鄉,我感慨萬千,仿佛在夢裏。越接近蘇格蘭,我思鄉之情就越強烈。母親和我一樣,她第一眼看到熟悉的黃灌木叢時,激動地喊道:“看!金雀花,是金雀花!”

母親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淚水,我越想安慰她使她放鬆,她就越不能自已。帶著這種心情,我們回到了丹佛姆林。我們認出了沿途的一景一物,但與記憶中的相比卻那麽小,我感到一陣迷惘。到了朗德姨父家後,我走進他那間教會我許多事情的舊房間,大聲喊道:“你們都還在,都和我離開時一樣,可看起來都像玩具一樣。”

鎮上的海爾街——我一直以為不比百老匯遜色,——姨父的商店——我也以為能和美國的公司相比,——鎮子周圍的土丘——我們曾在周日盡情玩耍的地方——如今全都縮小了,仿佛一個小人國。我伸手就能夠到我小時候住的房子的屋簷;那片海,過去我們能走過去就會被認為很了不起,而今看來也不過隻有三英裏罷了。我曾在海邊的岩石下藏海螺,可如今隻剩下淺灘。那所曾裝滿我許多童年回憶的學校,那片我們曾盡情嬉戲、玩耍、比賽的操場,而今也小得可憐。後來我有機會去日本,發現那裏的房子也小得像玩具,仿佛故鄉的另一個縮影。

故鄉的一切都變得那樣小,連摩迪街頭的那口老井——我幼年時與人戰鬥過的地方——也與想象中不一樣了。唯一沒讓我失望的就是大教堂和峽穀,依舊如此高大而雄偉,那塔頂上令人難忘的字——羅伯特·布魯斯國王——還是得仰頭才能看到。大教堂的鍾聲也沒讓人失望,我為此感動不已。它們讓我找到家的感覺,讓我感到大教堂、宮殿廢墟、大峽穀以及其他事物都在努力恢複當年的形象。

親戚們分外熱情,尤其是夏洛特姨媽,她近乎狂喜道:“哦,有一天你總會回來,並在海爾街開一家店。”對她來說,在海爾街開家店就是巨大的成功,而她的女兒女婿已經實現了這一目標,因此她便把希望又寄托在前途無量的外甥身上。在她看來,開店也有貴賤之別,在海爾街開家水果店要比在摩迪街地位高很多。

我是家族裏的第一個孩子,親戚們都搶著要照看我,夏洛特姨媽就是其中之一。她喜歡說一些我幼時的趣事,比如說要用兩個勺喂我吃飯才行,因為勺子一旦拿開我就會嗷嗷大哭。後來我們鋼鐵公司的主管瓊斯,也說我“長著兩排牙,喉嚨也比別人大”。這大概可以解釋,為何我對新興產業會有那麽大的抱負。

我在成長過程中學到不少至理名言,甚至都能現學現賣。記得那時從海邊回來,父親總會背上我一段。走到一個陡峭的山坡時,他希望我能自己走一會兒,我這樣回答:“爸爸,不要泄氣,忍耐和堅毅塑造了男子漢,不是嗎?”父親雖然舉步維艱,可還是止不住地笑了起來,就又背著我往回走。

我還記得8歲那年,作為我的老師、引路人和鞭策者的朗德姨父。如今我27歲了,朗德姨父也還健在,沒有人能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老師、引路人以及鞭策者,曾努力讓我成為一個浪漫、愛國、有理想的人。——他已不僅僅是我的姨父了。

我仿佛還在夢中,激動得無法入睡,又患上了重感冒,高燒不止。我在姨父的家裏一躺就是六個星期,甚至一度與死神擦肩。這次生病結束了我的旅行,而我的身體在回美國的航行中才漸漸恢複。

工人們為我的歸來舉行了熱烈的歡迎儀式,當我乘坐的列車經過時,禮炮鳴響。這可能是他們第一次有機會為我這麽做,他們知道我有多在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