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獨攬朝政大權,屢次遭到彈劾

張居正的改革有利也有弊,利的是改革後效果的確十分明顯,而且他對朝廷的貢獻也是不可估量的;而弊的是,由於張居正的改革手段過於嚴厲,因此怨聲載道,而一些從一開始就反對改革的官員也開始彈劾張居正,他們希望張居正在被扳倒之後,改革也可以不了了之。

官場中很多人都不可能完全避免接受賄賂,張居正雖然為人正直,但是他也並不完全是兩袖清風的清官。由於張居正逃不過世俗的**,因此他也會借用權力去為自己斂財。但是他在斂財的過程中卻十分注意分寸,隻有十分信得過的官員給予的賄賂他才會心安地接受。

據說,張居正所有接受的賄賂加起來雖然趕不上嚴嵩的一半,但是數目也是十分可觀的。還有記載稱,當時嚴嵩被抄家之後,嚴府的所有財產大部分都歸於朝廷,但是其中有一部分財產進入了張居正的口袋。

萬曆元年(1573年),張居正在江陵東麵建造自己的府第,據說當時場麵非常壯觀,神宗皇帝還親筆為他寫了對聯以及府匾,並且從朝廷中調出一部分錢來賞賜張居正。張居正的榮耀讓很多大臣看在眼裏,於是湖廣官員紛紛借這次機會進行賄賂。三年之後,張居正的這座府第才正式建成,總共耗費二十萬兩銀子。其中耗費的十分之一的銀子是他自己的,而其餘的全部由官員們賄賂而來。

萬曆二年(1574年),張居正的長子張敬修參加全國會試,很多官員費盡心機地為張敬修鋪路。其目的自然是討好張居正。萬曆五年(1577年),張居正的長子張敬修以及次子張嗣修同時考中進士,並且張嗣修還考中了“榜眼”。萬曆八年(1580年),張居正的三兒子張懋修考中了“狀元”。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一些官員的營私舞弊。

張居正在朝中的權力已經達到頂峰,於是他在獨攬大權的同時開始變得獨斷專行。一旦有些大臣的說法不合他的心意,那麽這些大臣就會遭到各種排擠與譴責。因此,很多大臣心中都十分懼怕張居正。有些人即使心中多有怨言,也不敢公然提出。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選擇攀緣附和這個最得寵的首輔大臣,也有一些堅持與張居正對立的官員。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便是南京戶科給事中餘懋學。

餘懋學是在隆慶二年(1568年)中的進士,而在萬曆初年(1573年)被正式任職為南京戶科給事中。在萬曆二年(1574年)五月的一天,翰林院突然飛來一隻白色的燕子,並且宮裏的碧蓮花也比往年提前開放,張居正將此稱為“祥瑞”之兆說給皇帝聽。餘懋學趁此機會彈劾張居正,稱國家正在幹旱,皇帝以及百官都在為此發愁,而張首輔竟然在這個時候將心思用在其他方麵,這些不該是內閣大臣當前應該去做的事。由於餘懋學的這些話說得十分有理,因此張居正即使心中氣憤難平,也隻能吃啞巴虧。

第二年的二月,餘懋學再一次彈劾張居正,並公然反對考成法。他在彈劾張居正的奏折中稱:萬曆皇帝即位後設立了考成法,而很多關於考核的款項都超過了一定的限度,對於朝廷而言,這些並不能培養元氣,保存大體。從餘懋學的這些話中可以看出,一些官員反對考成法的施行。在餘懋學進諫的“防諛佞”的奏折中,他嚴厲地指責張居正以及馮保屬於諛佞之臣,也列舉了很多例子進而指責張居正的做事手法。這讓張居正十分震怒,最後神宗皇帝下旨:“餘懋學職居言責,不思體朝廷勵精圖治之意,乃假借大之說,邀買人心。此必得受贓官富豪賄賂,為之遊說。似這等亂政險人,本當依律論治,念係言官,姑從寬革職為民,永不敘用。”意思是,餘懋學是接受了贓官富豪的賄賂,因此才反對考成法的,最後將其降為平民,並且永遠不再敘用。而事實是,餘懋學這個人十分清廉,在被罷官之後還經常為民請命。

萬曆三年(1575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河南道試禦史傅應禎上疏朝廷,提出了“存敬畏以純君德;蠲租稅以蘇民困;敘言官以疏忠讜”三條言論。

傅應禎,祖籍為江西安福,隆慶五年(1571年)中為進士,曾經任職於零陵知縣,在萬曆初年(1573年)被升為禦史。此人才華出眾,寫得一手好文章,敢作敢當,但是思想十分古板。他的這封奏折其中的含義便是彈劾張居正,也間接地諷刺了皇帝的失德。

傅應禎還借鑒北宋王安石“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說法來抨擊張居正的改革。

“天變不足畏”指的是,近幾年京城出現的一些天變,比如:雷劈端門、地震京師。但是皇帝卻沒有因此覺悟,不但不想想如何養身修性,反而不拿這當回事,該怎樣還是怎樣,難道真覺得天變不可怕嗎?

“祖宗不足法”指的是,不按照祖宗製度的規定,派一些太監去真定府等地區抽稅,而且對於言官的好言相勸卻不予理睬,難道祖宗的法製就真的不顧及了嗎?

“人言不足恤”指的是,一些言官在議論朝政的時候,隻說一些好聽的話,其中沒有幾句是真正能解決問題的,難道真的認為人言不足恤嗎?

其實,傅應禎的奏折中也有意要為餘懋學翻案。他提出,餘懋學一事不應該如此判決。餘懋學的看法是對的,雖然言語過激,但餘懋學卻是忠良之臣。而皇上就僅僅因為餘懋學的忠言就將他罷黜,並且永遠不再錄用,這樣導致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有餘懋學這個例子在前,以後言官們便會提心吊膽地不敢再直言。其意思就是,受此影響,以後的言官將不敢發表正確的觀點。而如果想要避免這種現象,那麽就應該將餘懋學召回為官。

傅應禎的這些說法徹底激怒了皇帝,神宗皇帝對張居正的改革是十分支持的,當然不能允許改革半路停止,更不允許有人反對新政的施行。而且神宗皇帝認為,傅應禎所提出的“三不足”是在變相地侮辱他。但是神宗皇帝對於傅應禎的奏折還是給予了批複,稱自從年幼即位以來,每日都為國家而操勞,從不曾懈怠,而傅應禎卻用刻薄的言語譏諷自己,這顯然是暗中與人勾結意圖動搖人心。最後神宗皇帝下旨,將傅應禎送到鎮撫司進行嚴刑拷問。

最終的結果是,傅應禎不但沒有成功地幫餘懋學翻案,卻將自己也卷入了這場風波之中,最終被判充軍。

萬曆四年(1576年)正月二十三日,遼東巡按禦史劉台站出來公然反對張居正,並且寫了一封題為“懇請聖明節輔臣權勢”的奏疏。

劉台,祖籍江西安福,隆慶五年(1571年)中為進士,曾經任職為刑部主事。在萬曆初年(1573年),由於張居正的極力舉薦,被升為遼東巡按禦史。但是也對張居正的很多做法早就看不慣了,雖然他一直將張居正視為恩人,可是他偏偏是一個十分耿直的人,並且一直謹守“忠臣不私,私臣不忠,終不可以薦舉之私恩,忘君父之大義”的信念。

在奏疏中,劉台並沒有像傅應禎那樣借王安石的話來抨擊張居正。相反,他是直接地列舉了一些例子,以此來說明張居正的失職:

一、為了進一步地討皇帝的歡心,他竟然進獻白蓮、白燕等所謂的“祥瑞”,這讓天下人恥笑。

二、為了自己的兒子能順利通過鄉試,他承諾一些禦史隻要能通融關係,就可以幫助他們升職為京堂。

三、進入內閣沒多久他便腰纏萬貫,這些錢財都是從哪裏來的?

劉台還從內閣製度方麵闡述說:內閣是在成祖皇帝時開設的,意在協助皇帝處理國家大事,並且有權參與一些國家機密之事。即便如此,既不應該專權也不應該作威作福,不然豈不是禍害了內閣的名聲。但是,自從張居正升為內閣首輔大臣後,他便經常揚言:“吾相天下,何事不可作出,何人不可進退!”很多朝廷大臣都站在張居正一邊,有的是畏懼他的地位,有的是在官路中得到了他的扶持和好處。

劉台又稱,之前的“王大臣”一案,張居正一方麵在朝中誣陷高拱,同時又不想背負殺害大臣的罪名,於是他寫信安撫高拱,讓他不必驚慌。而結果卻對高拱施以陷害。這些就是祖宗之法嗎?在張居正獨攬大權的這幾年,百姓們畏懼張居正甚至超過了畏懼皇上,而且朝廷在推行一些政策後,百姓感恩張居正也超過了感恩皇上。這難道也是祖宗之法嗎?張居正在考成法中要求,各省的巡撫以及巡按的考成,全部交由六部製成兩本冊子,一本交給內閣,一本交給六科。六部犯事由六科來舉報,而六科犯事,便由內閣來舉報。而事實是張居正想利用權力控製六科,以便更好地掌握朝政。這難道也是祖宗之法嗎?

在彈劾張居正的過程中,劉台用各種方法想激起皇帝的憤怒,但是最終的結果是他也失敗了。在神宗皇帝看完這封奏疏之後,便下旨稱劉台此人誣陷忠良,並且和餘懋學、傅應禎同流合汙,妄圖動搖國家根本,立即將他押入大牢。

由於劉台的彈劾否定了張居正為朝廷所作的所有貢獻,同時言語十分明確地侮辱他的人品,說他在朝廷中一手遮天,經常動用權力為自己謀私。劉台的這些話並不是沒有依據的,因此張居正感到有些心虛,並急於想為自己澄清。張居正對皇帝說,劉台和傅應禎是故交,傅應禎之前的奏疏肯定是劉台在背後指使的。在看到傅應禎的下場之後認為自己也會被抖摟出來,因此便不畏懼死的誣陷臣。一旦人們相信了他的言論,他既可避免受到懲罰,又可因此而沽名釣譽。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在遭到彈劾的第二天,張居正便向皇帝表明了自己想要辭官的想法。一聽到張居正想要辭官,神宗皇帝便百般相勸,並說張居正一心為國家,做事兢兢業業,這些自己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要他別與這些妄圖誣陷忠臣的小人計較,一切當以大局為重。

在相隔一天之後,張居正又第二次上疏要求辭官回鄉。他在奏疏中說,雖然朝中有很多大事沒有解決,他確實不應該這個時候辭官,但那些言官實在可惡,他一直費盡心思地幫助皇上處理政事,為的都是國家大業,現在卻為了輔政而遭受如此損傷名節的毀謗,實在令他傷心至極。

據記載,在張居正要求辭官時,他的整個身體都匍匐在地,而且淚流滿麵不肯起身。皇帝親自走上前扶起他,並且當麵下旨,讓劉台終生在牢中度過。在皇帝的屢次勸說下,張居正依然不願意接手朝政。最後,神宗皇帝隻好派司禮監太監孫隆到張府宣讀皇帝親筆的手諭:“先帝以朕幼小,付托先生。先生盡赤忠以輔佐朕,不辭勞,不避怨,不居功,皇天後土祖宗必共鑒之。獨此畜物為黨喪心,狂發悖言,動搖社稷,自有祖宗法度。先生不必如此介意,隻思先帝顧命,朕所倚任,保安社稷為重,既即出輔理,朕實佇望。”由於這篇手諭字字真摯,張居正便返回朝中繼續理政。

最終,劉台被關進錦衣衛鎮撫司監獄,雖然受盡各種折磨,但是劉台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屈服。由於在動用了各種嚴刑之後,錦衣衛沒有任何收獲,因此隻好上奏朝廷,提議對劉台進行廷杖,然後充軍。

張居正雖然十分憎恨劉台,但是張居正卻為他說情避免了廷杖。在彈劾事件之後,張居正變得更加獨斷專橫,一旦有大臣意見與他不和,那麽大臣們隨後麵臨的就是各種懲罰。不是遭受廷杖之苦,就是被撤職流放。因此,張居正得罪了很多人,而這也漸漸地為他埋下了不可彌補的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