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藝術

作為一般領導,是需要藝術的;作為皇帝,則更加需要領導藝術。典籍記載皇太極“天賜睿智”,說他極聰明。三歲的時候,皇太極就已經脫穎而出,智商明顯高於旁人;七歲以後,努爾哈赤就把家務委托給他,居然能夠自行打理,井井有條。所以,皇太極有“智慧之王”的美譽。那麽,他的領導藝術就一定備受矚目了。

恩威並用

皇太極繼承汗位以後,局麵並不平靜。因為他的繼位不是父汗指定的,在大家的心目中,多爾袞的接班幾率甚至會大於皇太極,他的母親大妃阿巴亥大權在握,備受太祖信賴。這樣,皇太極雖然繼位接班,要鞏固地位,還需要他運用政治智慧來做到,難怪德高望重的代善對汗位望而卻步,力推皇太極上台。皇太極會怎麽做呢?

皇太極經過縝密思維,想出了四個字“恩威並用”。

先是“威”字當頭。努爾哈赤一死,第二天,皇太極就率領諸位貝勒逼迫大妃阿巴亥殉葬,很明顯這是皇太極策劃的,他必須除掉這個禍患,否則後患無窮。這是他使用的第一個殺威棒。除掉了大妃,一時之間,內外肅靜,大家誰還敢於胡亂猜測和說話呢?

接下來,是安撫同類。皇太極稱汗之後,先做兩件事,以安撫宗室。

一是與三大貝勒並尊。

皇太極雖然繼位稱汗,但他遵循努爾哈赤在天命七年下達的汗諭精神,實現汗與三大貝勒並尊的局麵。三大貝勒就是大貝勒代善、阿敏貝勒和莽古爾泰貝勒。實際上,三位是天命年間四大貝勒中的三位,而皇太極位居最末,是四貝勒。

與三貝勒並尊的形式是怎樣的呢?查閱史料,有兩個表現:一是決策並尊,天命十一年,皇太極想要與袁崇煥談和約的條件,便派出秘書,一個一個征求其他三大貝勒的意見。先到代善家去,次到阿敏家去,最後到莽古爾泰家去,隻有三大貝勒都同意了,才可以實行。二是座次並尊,一般來講,我們認為既然皇太極稱汗,就應該是他自己麵南背北,其他人都朝他行跪叩大禮;可實際上不是這樣,《滿文老檔·太宗·天聰》記載了皇太極與三大貝勒在朝會時的情形:“昔滿洲國禮,大貝勒、阿敏貝勒、莽古爾泰貝勒三貝勒,以兄行敬,命坐於汗之左右,無論何處,亦命與汗列坐,不令下坐。”這種局麵,實際上是皇太極施恩於諸位兄長,表達自己的敬禮之意。

二是封王市恩。

宗室兄弟封王,始於皇太極稱帝之後。崇德元年四月,皇太極被尊稱為“寬溫仁聖皇帝”之後,自己洋洋得意,並沒有忘記擁戴他的諸位兄弟子侄,決定對他們給予封爵賞賜。四月二十三日,皇太極下達冊封令,對他的兄弟子侄大加賞封:代善封為和碩禮親王,濟爾哈朗封為和碩鄭親王,多爾袞封為和碩睿親王,多鐸封為和碩豫親王,豪格被封為和碩肅親王,嶽托被封為和碩成親王,阿濟格被封為多羅武英郡王,杜度被封為多羅安平貝勒,阿巴泰被封為多羅饒餘貝勒。很明顯,這些被封贈的兄弟子侄心滿意足,敢不努力工作嗎?

皇太極知道,麵對反對派的力量,必須采取霹靂手段,一旦手軟,就會後患無窮。所以,他為了清除異己,不惜一切代價。以天聰九年為例,他囚禁了一向反對自己的姐姐莽古濟格格,並對她的1000餘名追隨者予以清洗。皇太極的這一做法很有效,那些位高權重的宗室都感到了害怕,比如代善,他在皇太極麵前再也不敢擺老資格了,主動要求向皇太極下跪稱臣。試想,如果沒有皇太極的霹靂手段,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皇太極不僅對待宗室實行恩威並用的手段,實現自己的南麵獨尊,對待文武百官也是這樣。對自己的親信,比如範文程、冷僧機等,都給予恩惠,以激勵他們為之賣命;而對於那些敢於反對自己的人則會毫不留情。

當然,我們對於皇太極的“恩威並用”要辯證地看,對於其中正能量的部分要予以吸收,而那些糟粕的東西,封建帝王的陰暗麵則應該自覺抵製。

不徇私情

作為領導,徇私情的事情比比皆是,尤其是現代社會,那些大老虎級別的官僚們往往徇情枉法,要麽貪汙公款,要麽建立關係網,各立山頭,要麽打擊異己,總之都是以權謀私,對得起自己。那麽,皇太極作為一位帝王,他是怎麽對待這個問題的呢?

皇太極的宗旨就是“不徇私情”,這是他一以貫之的做法。

我們以多爾袞為例,說明皇太極的“不徇私情”。由於天命十一年皇太極破逼大妃殉葬,不僅嚇壞了年僅15歲的多爾袞,也恨壞了多爾袞,可以說皇太極是多爾袞三兄弟的仇敵,是殺母之仇。按理,皇太極應該本著“斬草除根”的原則,想辦法除掉多爾袞三兄弟,以免留下後患。可實際上,皇太極不僅沒有這麽做,反而重用多爾袞。

查閱史料,就能得出結論。天聰二年,多爾袞僅僅17歲,就被皇太極賜號為“墨爾根代青”,並賞給固山貝勒的封號;天聰三年,跟隨皇太極入關伐明,攻克漢兒莊,十一月圍攻北京;天聰四年,率軍攻克永平;天聰五年,多爾袞統攝吏部事,參與大淩河之戰;天聰六年,多爾袞隨皇太極遠征察哈爾林丹汗;天聰八年,多爾袞奉命入關伐明,攻克保安州、朔州,抵達五台山;天聰九年,多爾袞率軍窮追林丹汗餘部,或傳國玉璽;崇德元年,多爾袞受封和碩睿親王,這一年,他僅僅25歲,就獲得了最高的封爵,令人側目。

從多爾袞這個例子,我們看出皇太極是不徇私情的。還有一個例子,可以看出皇太極的不徇私情。

崇德六年八月,在明清之間展開了一場生死大戰鬆錦之戰。這場戰鬥非常關鍵,決定清朝的命運,皇太極非常重視。

錦州守將祖大壽依據城堅炮利,采取據城固守的策略。皇太極一籌莫展,命令清軍在距離錦州城90裏的義州城駐紮屯田,包圍錦州。期間,皇太極再三叮囑,一定要緊緊包圍錦州,不可鬆懈。可是,多爾袞、豪格、杜度、阿巴泰等王公大臣卻犯下大錯:離城遠駐,或者回家居住。

皇太極接到這個報告,勃然大怒,他要如何處理呢?這裏麵可由自己的親兒子豪格呀。

皇太極不徇私情,決定按照程序辦理。

先是誡勉談話。他按順序先提多爾袞訊問:“今違朕命,遣兵回家。如此,朕焉能以爾為可倚?”

提訊親子豪格:“肅親王,爾明知睿親王失計,如何緘口不言?”

集體提訊阿巴泰、杜度、碩托:“爾等何為事不關己,是曰然,非亦曰然!”

提訊之後,皇太極命令他們自定其罪。多爾袞自定死罪,豪格自定死罪,其他人自定貶罰為民,以及罰銀,等等。最後,皇太極進行了權衡,將多爾袞由親王降為郡王,罰銀一萬,拿出兩個牛錄;親子豪格由親王降為郡王,罰銀八千,拿出一個牛錄,其他人隻是輕微處罰了一下。由於皇太極不徇私情,重重處罰了親子豪格,別人無話可說。

不僅如此,皇太極對於有恩於自己的那些宗室,尤其是擁戴自己的人,也是鐵麵無私,不徇私情。

比如嶽托和薩哈廉兄弟,都對皇太極有擁戴大功,尤其是薩哈廉,在最關鍵的時刻,曾經兩次擁戴皇太極,可以說,沒有他們的擁戴,皇太極很難繼位稱汗,或稱帝。但是,一旦發現他們的錯誤,皇太極會毫不留情。比如,代善有意和莽古濟合作,被皇太極發現,大為惱怒,而薩哈廉卻置若罔聞。為此,皇太極叫來薩哈廉,毫不留情予以批評,薩哈廉感覺到非常沒有顏麵。

對於嶽托,皇太極更是要求嚴格,講一個故事。崇德二年八月,皇太極宸妃誕育皇子,皇太極在演武場設宴款待蒙古使臣時,命諸王大臣豎起箭靶比賽射箭技法。嶽托因不善射,向皇太極推辭說不想比賽。皇太極沒有照顧他,道:“你可以慢慢射,你不射,恐怕其他的諸王貝勒不服。”並催促再三。嶽托隻好勉為其難,可拉弓射了5箭均墜落於地,沒有一次射中。引起了蒙古使臣的哄笑,嶽托竟將手中的弓向蒙古人群擲去。皇太極一看,大怒,命令諸王、貝勒議政大臣以及刑部承政共同會審嶽托。最終,皇太極決定處罰嶽托:罰銀5000兩,解兵部之任,削貝勒爵,降為固山貝子,暫令在家思過,不準出門。

皇太極如此不徇私情,一秉大公,使他的臣下不管是誰,都不敢過分造次,規規矩矩,否則,定會遭到重懲。

科學決策

決策是一個領導人的權利,隻有領導才有決策權。皇太極作為一代帝王,當然有決策權。如何決策呢?有的領導往往做出錯誤的決策,尤其是帝王,沒有誰敢於反對他,決策的對與否就隻能看帝王的素質了。

今天看來,皇太極時期的政治、軍事、外交等重大決策都是非常正確的,所以,大清的事業蒸蒸日上。人們把這些正確的決策歸功於皇太極的聰睿,認為是皇太極的聰明才使他做出了正確的決策。我們固然不會否認皇太極的個人素質,作為清代最聰明的帝王,他的決策高人一籌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從唯物史觀的角度分析,皇太極的做法就是科學決策。

皇太極每做大事,必召集貝勒大臣,共同討論,集思廣益,選擇最佳方案。僅以天聰七年六月的一次大討論為例,說明這個道理。這天,貝勒大臣們聚集殿下,皇太極問道:“大家討論一下,明朝、朝鮮、察哈爾三者,我們應該先征討誰呢?”一時之間,大家議論紛紛:

濟爾哈朗認為,朝鮮雖然背叛了我國,但可以先不要理他。而對於明朝,濟爾哈朗認為:“舉兵深入其境,焚其廬舍,取其財物。”主張大兵深入,燒殺搶掠。

阿濟格是個魯莽之人,他摩拳擦掌,隻想著掠奪:“率馬步大軍進邊,邊內人民財物禾稼,應殺者殺之,應取者取之,應**者**之。”

多爾袞則主張圍困燕京,把明朝的首都團團圍住,摧毀周圍的屯堡和建築,做長久包圍之計。

多鐸不同意多爾袞的建議,主張“直入長城”,養病蓄銳;而對於察哈爾,千萬不要用兵;對於朝鮮,更是不要用兵,他們太弱小,不足爭高低。

杜度主張,朝鮮就不要打了,他們已經在我們的掌握之中。至於察哈爾,杜度主張:“察哈爾與我逼,則征之;若遠,可取大同地方。”

嶽托則主張:“山海關、通州、燕京三處,先圖其一,以立丕基。”他不主張從長城突入,與其他人的觀點格格不入。

薩哈廉經過深思熟慮,對於皇太極提出的明朝、察哈爾、朝鮮三者,先進攻哪裏,提出了自己的真知灼見:“當寬朝鮮,拒察哈爾,而專征明國。”至於進軍路線,薩哈廉則提出了兩個方案,一是從一片石入,奪山海關、寧遠、錦州;一是從“故道而入,斷燕京四麵之路”。所謂“故道”,就是破長城,從大同入口。

豪格不主張從寧遠、錦州進兵,認為勝算不大。他主張:“今宜盡率我眾及邊外新舊蒙古兵,從舊道而入,各處縱火攻略。”這個“舊道”,還是突破長城,從大同而入。

阿巴泰的看法比較奇特,他主張皇太極坐鎮關外,派遣將帥分“八路馳入,駐軍內地”,然後找到“有識之士”,指點迷津。

楊古利主張迅速出兵,不能遲疑,至於先後問題,楊古利認為:“朝鮮、察哈爾且置度外”,還是破關進攻明朝,但他不主張從山海關進入。楊古利還主張對“敵者殺之,拒者俘之,降者編為戶口”,三種人要區別對待。

葉臣主張,今年就應出師,他指出了出師的具體路經:“先抵大同、宣府,秣馬休兵即在彼處。”他不同意從錦州、山海關進入,那樣的難度太大,勝算也不大。

此外,和碩圖與篇古也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這些貝勒大臣各抒己見,皇太極一一記下。他經過仔細分析,最終博采眾長,科學決策,到天聰八年,皇太極認為時機已經成熟,率領大軍從宣府、大同入關,拉開了宏大的“入口之戰”。

皇太極向來主張大臣對他“直言不諱”,對自己的過失,不科學的地方要知錯就改,《東華錄》中記載:“予有失,即直言;若不見納,方可棄予而不言”。皇太極號召貝勒大臣們指出他的過失,不對的地方,就要改正,這樣,在決策的時候會更加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