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五日 六
孤墳把一切都托付給了杜途，而杜途知道這一切時，卻是兩天之後了。
在主基地醫務室裏，杜途如噩夢般驚醒，大聲問道：“今天幾號！”
在他腦海裏響起一個略微成熟的男聲：“7.16，還有2天。”
“折人？”杜途被眼前一個半徑兩米的光球嚇到，說，“你怎麽這麽大了，聲音也變了。”
杜途又瞧了瞧周圍，病房裏就隻有他一個人，也沒有監控，也沒有治療儀器。
折人：“我體內有二十萬個靈魂。所以變大了。”
“噗。”杜途說，“你哪來的這麽多？”
“前天的靈能噴湧啊。我吸收了很多呢。”折人驕傲道，“這不好麽？這意味著，你有二十多萬個靈魂啊。”
杜途猛得搖頭，嗔道：“不要！”
雖是這麽說，杜途還是認真感知起折人所說的二十萬靈魂，感覺就像在外太空看地麵上連亙無窮遠的二十萬山脈，磅礴氣勢撲麵而來，杜途興歎一聲趕緊回到了現實中。
“有些嚇人。”杜途對折人說，“我警告你，不要給我看他們的回憶，我還要保持意識呢，明白嗎！”
沒有頭的折人乖乖地點點頭。
“耽誤了兩天，我得快點了。”杜途大搖大擺地打開了房門，而外麵並沒有人。
杜途如上帝般洞悉一切，意識一掃，整個主基地盡收眼底。他微微一笑，小步走起，對折人說：“我們來賭賭，我要多久才能到達C區？而且還不被發現。”
“讓我看一下。”大光球折人向四麵八方射出無數靈能小觸手，穿過牆壁、穿過土壤，穿過整個基地。它給出結論：“不可能不被發現。”
杜途不知從哪抓出一顆藥丸，含在了嘴中，說：“氰化物藥丸。我要是被發現了，我就咬下去。那麽看吧。我到底會不會被發現。”
說著，杜途走向不遠處的醫護區大門，那兒正巧有三個守衛，杜途若這樣大搖大擺走出去，是一定會被看見的。
“你的計劃可是要保持隱蔽啊，杜途。”折人警告到。
杜途沒有理會，篤定地邁向醫療區大門。
杜途盯著正對麵的一個警衛，雖然對方有些走神地看著其他地方，但不久兩人就會有眼神交匯。於是杜途心中不斷默念：“出事！出事！”
忽然這名警衛像是接到了什麽命令，扶著耳麥說了幾句話，朝著剩下兩人吩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哈哈。”杜途搖頭笑著，像玩糖果一樣用舌頭抵了抵氰化物藥丸，繼續向前走去。
剩下的兩名警衛站在大門的側麵，嚴肅對望著。杜途能感覺到左邊警衛身上透出的異樣殺氣。果不其然，左邊警衛突兀地從身後拔出手槍對著右邊警衛就是一槍。右邊警衛捂著肚子倒了下去，左邊警衛瞬即朝監視器砰砰砰幾槍。當他清除完一切後，杜途恰好走到了大門口。
“你是暴動人員？”杜途朝他笑著打招呼說。
左邊警衛眼神一凶，把槍口對準了杜途，冷冷道：“去死吧，褻瀆靈魂的惡魔。”
杜途毫不在意，大義凜然地向他走去。
他似乎也被杜途的行為怔住了，稍稍遲疑了兩秒。而沒想到就是這兩秒，右邊警衛爬了起來，拿槍對他射擊起來。左邊警衛右肩迸出血液，他氣憤地捂住傷口，把槍移向了未死的警衛。
兩人槍口相對，砰砰兩聲響，同時倒下。
“呼。”杜途鬆下一口氣，繞過這詭異的場麵，繼續走下去，“太神經病了。”
“你怎麽做到的。”折人問道。
“你二十萬的靈魂是用來唬人的嗎，這都想不明白？”
“現在是我這個主人格再和你說話啊，我沒問他們。”折人有些小委屈，說。
“那就去問問你二十萬智囊團，沒有你這麽蠢的。”杜途念叨道，進入下一個區域——研究區。
杜途停在了研究區大門前，他前方的通道上擺著無數監控，卻沒有一個人。
折人：“這會你怎麽停下來呢？”
杜途：“有些疑問，我能感覺到地下二層有很多人，他們在幹什麽？”
折人：“明歌在做一個‘幽魂部隊’的製作實驗，絕大部分研究員都去現場觀測去了。”
杜途略微驚訝道：“這你都知道？我昏迷的時候你莫非能自由行動？”
折人：“不行麽？求我，就告訴你更多信息。”
杜途：“想都別想。現在的大爺我，上天下地，無所不及。刀山火海，無所不懼。萬軍從中，如出入無人之境。無所不能如我，何必知曉你那雞毛蒜皮的小事。”
折人：“是你先問的。”
杜途大笑：“我不問，怎麽能引出這樣揮灑異常的話呢？好了。我要行動了。”
杜途把藥丸抵在齒間，說：“一分鍾內不讓我過去，我就自殺。”
說完，杜途叉開了腿痞氣地站在研究區大門前，大聲數著“60,59,58……”
聲音是如此之大，像是警匪片中警察用大喇叭在勸降被包圍的敵人。
“2,1！”杜途嘴唇開始發力，氰化物藥物頃刻可破。就在杜途喊出“0”的瞬間，整個主基地燈光一暗，徹底的伸手不見五指。
“你瞧。”杜途噘了噘嘴，向前方走去。
“你運氣真是好到爆誒！他們實驗出了故障，電力係統崩潰了。但你別開心，一分鍾不到就可以恢複了，你這種慢慢走，在燈亮之前，是走不出這個通道的。”折人嘟囔道。
“看來你這兩天憋了很多的話，不然怎麽這麽聒噪。”杜途打趣道。
這時從遠方傳來陣陣槍響，甚至出現“轟“的爆炸聲，整個基地都震了一震。
折人徹底驚訝了：“天哪，好多侵入者。他們什麽時候潛進來的。”
“你還沒明白嗎？剛才醫療區那個警衛就是一個入侵者啊。這兩天你是怎麽觀察的？”杜途教育到，“主基地也隻有這麽點大，抵抗全人類，它還是自視甚高了。”
折人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我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了！你居然利用鄭凡的預言！”
“然而你的情緒告訴我，這並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這種問題都需要依靠智囊嗎？”杜途走出研究區，所到之處，正是他第一個目的地——C區。
“一分鍾不給我來電，我自殺給你看！”杜途指著黑漆漆的前方大吼。
“你怎麽不說話了，折人？”杜途開始默數，發現折人安靜了下來。
折人：“啊？我剛才跟智囊團商量去了。呀，說漏嘴了！”
杜途：“40,39，折人，你是夠傻的，35,34，怎麽會有你這麽傻的人，30,29，你的原型是誰？”
折人無辜到：“我是被製造出來的。不是人類。”
杜途微微皺眉。
“0！”
主基地燈光全亮，在C區正中，杜途中二異常地擺出JOJO立，十分陶醉。
“晴天霹靂一聲響，老子杜途亮登場。”杜途冷笑一番，走到靈能粉碎機麵前。
“杜途……剛才我和智囊團討論一下，一致認為你立下一分鍾的倒計時很傻。你完全可以隻立10秒，甚至5秒鍾啊。”折人說，“而且，你好白癡哦。”
“你折人才白癡。”杜途隨口念到，“你以為自殺不要做心理準備麽。我的一分鍾可是真真切切，刻苦銘心、痛徹心扉、魂銷骨毀的一分鍾好麽！你以為我是個機器人，想格式化就格式化麽？”杜途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中二是我的天性。這些話可是一輩子都想說的話。比如留下一個帥氣的背影，說，你們先走，我來。”
貶低完折人，杜途發現了一旁玻璃房裏的林櫻——她的維生艙因為單獨供電，所以並未受到影響。
但由於電力重啟，靈體粉碎器再次工作起來，林櫻房間裏恢複了風暴般的靈能摧殘。杜途心中一疼，關停了粉碎器，繞到靈體粉碎機的後麵。那兒有一個大型玻璃狀容器，裏麵裝著遊絲一樣帶有砂礫般閃光的藍色線條。這是無數撕毀後的靈體碎片。
杜途把手撫在容器上，這些線條有了變化，像是被磁鐵吸引了一樣在杜途的手附近聚齊。線條越聚越多，形成一個鑽頭一樣的三角錐，在杜途強大的吸引力下鑽透了玻璃壁，流進了杜途身體裏。
杜途像是被蛇咬了一樣**起來，這渾雜的靈能碎片包含的信息量何其多。杜途感覺比前天還有難受，頭像是被鋼鐵巨錘砸到一樣。
“不能暈，暈我就自殺！”杜途挪出一份勁控住了牙關，死死地挺住。一大批混亂的意識碎片像沙塵暴般衝刷著杜途。但他知道，在這無數雜碎般意識中，混雜著無比貴重的東西——昊文王的記憶，彭驥的記憶，林櫻的記憶……
杜途覺得自己像是在溺水的情況下觀看上千部電影，然後在其中找到指定的那一部。杜途痛苦異常，折人也沒閑著，在一旁支撐著杜途。
慢慢地，杜途找到了線索。他找到了自己向昊文王坦白的片段，找到了自己被彭驥抓取審問的片段，找到了原來在很久以前，自己就被預言會在7月18號死去……
數分鍾後，一切碎片都被吸收幹淨，也被整理幹淨。
杜途從未如此清楚地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他如瘋子般大笑起來，像是數年碌碌無為、才枯思竭的作家猛然想出了天大的構思，高興地圍著操場跑了幾圈，回到家中卻發現自己忘記了，詭異地大笑。
杜途疲憊地躺在地上，戲謔道：“一開始就注定了啊！”
杜途在地上沉靜了近十分鍾。
折人在他身邊遊來遊去，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杜途空****地說：“我隻是不理解會什麽我會卷入這一切。原以為能在這些碎片裏找到個理由。結果發現，也是無緣無故。你說，如果你突然知道自己會在一個月後死去，你不想知道為什麽麽？為什麽是自己，為什麽隻有一個月？”
“不幸本身是無意義的。看你怎麽過吧。”折人嘟囔道，“再不行動，可就沒時間了。”
“哈哈。”杜途猛然笑道，“折人，你小子不虧是二十萬頭目，也有精辟的話啊。走走走，嗨起來！就隻有兩天了，我怕什麽！”
杜途走進林櫻的玻璃房，對維生艙中麵色蒼白的林櫻說：“對不起，讓你這麽痛苦。”
杜途兩手一豎，像個麵對嚴峻手術的外科醫生——林櫻的靈體殘破不堪，不僅有強行植入的信念，而且她自己的意識都被打得稀稀散散，碎得像是一片像霧霾。
杜途說：“借我你那二十萬靈魂。”
“你會被吞沒的。”沒有頭的折人搖了搖頭，說。
“安靜。給我就是，我沒有辦法做這麽精準的手術。”
“那我可不管了，你忍耐住了。”折人說完，飛速紮進杜途靈體，二十萬意識瞬間在杜途腦海中膨脹，杜途猛地一個顫抖，像被用力拉拽的提線木偶一樣，奇異地扭動著。他強行發力，像擰發條一樣艱難地把身體挪回正常姿態，兩手瘋狂地舞動起來。
杜途像是加速萬倍的顯微操作器，飛速地將碎片化的意識黏合到殘破的意識體上，與此同時，還不忘將其中“為零計劃效命”的信念給剔除幹淨。
整個過程持續了五分鍾，卻像五天一樣令杜途精疲力竭。做完手術的他，堪堪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著。
“果然有些不對勁。那時候我怎麽會那麽強。現在完全不行。”杜途感歎。
“你什麽時候很強了？”折人揶揄道。
“你來看我的意識。”杜途將林櫻的記憶共享給了折人，其中有杜途一人單挑主基地，結果被林櫻消除的場景，杜途感慨，“我的吸收力怎麽可能有那麽強？”
折人也發出驚歎的聲音：“天哪。很詭異誒！”
杜途深呼一口氣，繼續把氰化物藥丸放在齒間，說：“沒時間想那麽多了。走！還有很多人等著我呢。”
“恩。”折人跳動著，跟在了杜途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