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五日 五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是你會被因靈選中。”孤墳撥開最後一頁水紋，終於上岸，身後的水路猛地一閉合，像是上帝的閉眼，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鳴。
“大概是它瞎了狗眼吧。”藥尤光說，“進來之後才發現，其實我不是第一個進入因靈的人。無數的死者在我之前。我也不是最特別的人，無數靈魂變異者，還有你這樣的人，都比我更有資格。不是它瞎了眼是什麽？”
藥尤光回味著靈海兩瓣水波碰撞的聲音，興歎到：“其實很久前我就放棄研究它了。在這裏活也活不了，死也死不了，隻能幹等著。”
“所以說，你覺得因靈是沒有意識的？”孤墳道。
“如果有的話，我早就想和他談談了，把我關在這裏他究竟想幹什麽。”
“那如果有的話，你覺得他會幹什麽？”孤墳堅持到。
藥尤光略略僵持，回答道：“那當然是重組啦。集合它的碎片，形成原來那個完整的因靈。”
“和我想的一樣，我有點擔心救了曉塵丹後，我出不去了。”孤墳說。
“你不是說可以通過那個出去嗎？就是那個，什麽來著？”藥尤光思考著。
“靈能噴湧。”孤墳說，“之前的確是這麽想的，但如果因靈有意識的話，一切都不同了，它必然會抓著我不放。”
“瞎想什麽，因靈要是有意識，我早就和他聊起來了，這幾十年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一個鬼影都沒看見。”藥尤光說，“去救你愛人吧。”
孤墳問：“抱住我，我準備開始了。”
藥尤光像樹袋熊一樣環住孤墳，抱怨道：“為什麽這個世界還和地球一樣，還有重力。”
“重力的來由可能就怪你。這個世界恐怕就是因靈根據你的印象中的地球構建的。”孤墳如實說，並在靈能串上稍加意識，最頂端的靈球開始向黑洞移去。
靈球隨著與黑洞距離的拉近而逐漸變快。當兩者接觸的一霎那，黑洞像一個因病忌口，每日惦記著他最愛的食物卻不能吃的，然後看見一桌滿漢全席地擺在他麵前的患者，一發不可收拾——隨著第一個靈球被吸入，黑洞像是空肚子十幾年的饕餮不咀不嚼地將後續靈球吞食進肚。孤墳雙手插進靈球，才沒被甩出去，以火箭般速度飛向黑洞。
停！孤墳心中一念，手上的靈力加大輸出，將最近的幾顆靈球的屏蔽膜裹上裏三層外三層，這才阻擋住了進一步吞噬。不過這突然的一停，孤墳二人重重地砸在了靈球上。好在孤墳早有準備，將靈球的形狀變換了一下，兩人像砸在了海綿墊上，有驚無險。
“居然能如此近距離看著它，真是……”藥尤光卯上一股勁，轉移到卡住的靈球上。
“待會，我再給你加強一下屏蔽。”孤墳抽出一隻手，拍在了藥尤光身上，忽然一層像順滑牛奶的半透明膜層裹住了藥尤光，孤墳說，“可以了。”
藥尤光興奮地像猴子爬樹一樣把抓住靈球，一個勁地往上攀，一個失力，差點從靈球上摔下去，大叫到：“難道我們一定要保持這種姿勢嗎？天哪！”
“馬上就好。”孤墳用力把手拍在黑洞上，如同拍在雪地中，黑洞的邊緣居然按出一個手印。孤墳手心湧出一股積蓄已久的靈力，這份靈力如寒霜一樣侵蝕著黑洞下半部，並結成了冰層般脆脆的靈膜。
原本應大量飛入黑洞的靈球此刻被靈膜隔離在外，以每秒上百的速度堆積，不久就形成小片陸地。孤墳手心的靈力不要錢地瘋狂輸出，將下方近萬個靈球被全數裹住，弄得像被冰凍的蜂巢。
孤墳鬆開手，落在了靈球構成的藍色小島上，邊喘氣邊對藥尤光說：“這下我真的沒有靈力。”
藥尤光笑開了花，跳上了小島，歡喜地拍了拍孤墳：“深藏不露啊。”
“哪裏。”孤墳歎息道，“現在隻剩下救出曉塵丹的靈力了。”
藥尤光踏了踏地麵上的靈球：“你也是，沒必要封住這麽多靈球吧。有個落地的不就行了嗎？你這都快做成一個小島了，估計有上萬靈魂了吧。”
孤墳笑著搖了搖頭：“控製不住。”
“不過沒關係。”藥尤光靠近了孤墳，“去吧。”
孤墳繞到了黑洞的另一側，曉塵丹兩個靈球的所在地。
“為什麽她有兩個靈魂？”藥尤光問。
“她的能力寄生，其實是把自己靈魂分裂成兩個。”孤墳解釋道，“寄生在我身上的那個卡在了外麵。”
孤墳像手術醫生一樣豎起雙手，靈力像查克拉一樣附在手上，他迅猛地插入靈球，並趁著藥尤光的視野盲區，左手一個細微的舉動，把靈球的一小塊撕下，攥著手心裏，動作之快，劉謙也不過如此。
下一刻，孤墳進入了曉塵丹的意識。
孤墳環顧四周，景物已經換了個樣，四周一片漆黑，孤墳在腦中構想出一個房間，相應地，這個房間像是夢境般出現在孤墳身旁。不僅如此，曉塵丹的身影也浮現了出來，她罵道：“你來做什麽，懦夫！”
“很好，這是我的意識空間。”孤墳沒有理會曉塵丹，而是繼續幻化了幾個不同的背景，直到背景成了主基地地下三層，因靈的所在地。並且孤墳還幻化出了杜途的幻影。
“這是杜途，你即將認識的一個人，也是能拯救你我的人，一定要把我下麵的話告訴他……”
“等等！你跑過來就是為了說些有的沒的嗎！”曉塵丹氣憤地說。
孤墳見曉塵丹生氣中暗帶悲傷的眼神，收回了之後的話。
“男人有時候會做一些莫名其妙，又傻又懦弱的行為。然後忍氣吞聲，不告訴任何人其中的緣由。因為不僅沒人會在意，而且會認為在找借口。”孤墳凝視曉塵丹，用意念拉近兩人的距離。
“不對別人說，是覺得沒有人會在意。不對你說，是覺得你認為我在找借口。”孤墳真切地看著曉塵丹撇開的眼神，說，“然而更多是不希望你知道我經曆過這樣那樣的選擇。”
“有什麽快說。”曉塵丹錘了一下孤墳，“念念叨叨做什麽。”
“因靈是有意識的。它有一個龐大的計劃，我必須阻止，所以在此之前，我不能對任何一個人說，因為它時刻監視著所有人，不能讓它知道我知道。”
“我不明白你要說什麽。”曉塵丹推開孤墳，卻被孤墳拉了回來。
“現在是要和因靈決戰的時候了。你馬上會明白我的意思的。你隻要我把你說的告訴杜途。”
“計劃是……”
此刻，在孤墳身後，藥尤光重重地拍了拍孤墳，但孤墳僵如老僧入定，完全沒有動靜。藥尤光轉即對旁邊一顆靈球端詳起來。他敲了敲又摁了摁，孤墳為其鍍上的靈膜微微閃亮，很是奇幻。
藥尤光將手掌撫在了靈球上，眼睛一瞪，屏蔽膜像是肥皂泡一樣噗嗤破滅了。藍色的靈球更是鑽入了藥尤光體內，然後變成白色光球從上空飛了出去。
藥尤光欣然點頭，回到孤墳身後，緩緩地把手放在孤墳的頭上……
此刻，孤墳意識世界裏。孤墳說：“……事情緊急，我做不了更多說明了。”
曉塵丹一掌擊在孤墳肩膀，力道大得能將孤墳推出去，但她又用力拽回了孤墳，將孤墳死死地摁在自己身邊，說：“你為什麽不跟著出來。還是說這又事借口？”
“這不是借口，因為我沒打算死，我還想複活你呢。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話落一半，孤墳的意識空間碎裂如夢境，周圍的布景扭曲成奇形怪狀，各樣的非自然現象頻起，唯獨曉塵丹還保持完好，但卻被無限拉遠，話語聲變成蚊聲嗡嗡，最後極遠處縮成一個小點。
孤墳一眨眼，眼前的景象變成回了黑洞。他覺得渾身跟被抽空了一樣，疲憊地倒在地上。在他麵前，藥尤光高大如摩天大樓般站立。
“你好，因靈。”孤墳不可查地一笑，說。
藥尤光疑惑地四處張望，緊張到：“哪哪？”
然後藥尤光反複恍然大悟，嗤笑地指著孤墳說：“你沒事吧。我們現在就在因靈裏麵呢。”
孤墳不為所動，右手如帝王般在空中揮舞，斥道：“不必裝下去了，因靈！你不是什麽第一代研究員藥尤光。他早就死了。你就是真真正正的，眼前這個空間的意識集合，因靈！”
藥尤光表情瞬間凝固，十分有力地盯著孤墳，輕蔑地哼出鼻息，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如果你是問我什麽時候知道你是因靈的話，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了；如果你是問我什麽時候知道因靈有意識的話，我進入零計劃的那天就知道了。”
“從科技的角度來看，例如因靈這樣恍如神跡的產物，如果還隻像人類的汽車一樣是一團沒有意識體的破銅爛鐵，一點智能都沒有，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孤墳繼續道：“再者說，宇宙茫茫大，憑什麽因靈就能準確無誤地降落在地球這麽個有生命的地方？你說他沒有意識，誰會相信？即便沒有意識，因靈也必然受著某種指示，或許命令，甚至是規則。”
藥尤光逼近了孤墳，兩眼仿佛黑洞般盯住了孤墳，孤墳反盯過去說：“從前我以為我能駕馭他。但我錯了，因靈必須被抹除。”
“哦，為什麽？”藥尤光饒有興趣問道。
“你一直在囤積人類的靈魂，靈魂裏這的靈魂不就是這幾十年你囤積的結果嗎？至於你的目的，還要我指明麽？”孤墳道，“更何況，還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告訴你，是因為你逃不了了。”藥尤光抓兔子般揪起孤墳，超人般飛了起來，全然沒有之前那副懶蟲模樣。
孤墳虛弱得使不上力，隻能被藥尤光在空中幹拽著，速度之快，孤墳的嘴巴像是大喇叭一樣張開，任由勁風灌入。
兩人如導彈般炸在地麵，孤墳沒有喘息，繼續道：“你的騙術太過淺陋。這個世界隻存在純靈體。所以當初我能進來，而杜途不能。他要進來，除非他自殺。所以你當時自殺後就進來這兒了。你也是純靈體吧。”孤墳咳嗽道，“不僅如此，你其實是一個引領者，還是最早的那個，我說的對吧。”
藥尤光未做回答。
“那麽事情就簡單了。因靈碎片早就降臨在你身上。你作為引領者，同時又是一個對因靈無比熱愛的研究員。你苦於擁有肉體而無法進入因靈。於是聽到親人死訊時，你心生一計，當眾自殺。然後進入因靈。生活了23年。”
孤墳向靈海投射著包含無盡愛意的眼神，喃喃道，“這靈海每滴**都飽含因靈的意識。別說孤身一人看23年，就是一個晚上，都會喪失心智。”
“精彩的推斷。我就是因靈。”藥尤光的聲音仿佛變了一個人，他說，“你體內的碎片我收回了。”
藥尤光的手像是利劍一樣插入孤墳胸口，然後猛地抽出，抓出一個小型的亮光立方體，而孤墳的身體化為一灘流水，融入了靈海。
藥尤光將立方體按在自己胸口處，立方體嗖地一下融進了他體內。藥尤光閉眼享受著此時此刻無盡的暢意——還有三個引領者，隻要再吸收了他們，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對半個月對藥尤光而言實在太煎熬了，他早就想把孤墳摁在地上，強行奪去他體內的因靈，卻礙於不知道孤墳實力深淺，遲遲不敢下手。
但孤墳居然敢在在他麵前暴露出最虛弱的狀態，當然趁你病，要你命！
藥尤光欣喜之際，天空中的黑洞有些異動。
由於孤墳的死去，那些冰凍如玻璃蜂巢般的靈球顫動起來，如同無數蜜蜂被困在其中，躁動不安，狂命掙紮著。忽然一刹那，這精致卻脆弱的集合物崩壞。上萬個靈球頗有**入卵之勢闖進黑洞。
曉塵丹的靈球也破開了靈膜，隨著靈球大軍一同湧入黑洞。
不到一秒鍾，黑洞像巨星坍塌一般吸納進全部靈球。或許如此大量的“食物”，就連它的血盆大口也招架不住吧。它猛然膨脹起來，在它上空出現因靈的幻影，然後黑洞就像鬆開手的氣球，朝著因靈噴突出巨量靈球，靈球匯聚成長河，放肆噴湧著。
這時候，外界時間為7月14日上午4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