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五日 四
這一段，我們要回到一個我們都要忘記的人，他被困住一個無所謂邊際，無所謂存在的靈海裏。
孤墳，從他進入因靈的6月25日起，他的故事。
孤墳再次踏足因靈，在麵對完美如仙境的景色前，他卻皺著眉頭瞅著上空，那兒有個黑漆漆的，永不停歇吞噬的黑洞。在黑洞的邊緣，一對緊貼的光球一個卡在黑洞外邊，一個卡在黑洞裏邊，像是一對陰陽球。
呆愣愣看著它們的，除了孤墳，還有一個老氣的中年男子，他坐在孤墳旁邊，光著腳伸入靈海，頗為歡快地撥打著水紋。他就是第一個進入因靈的人類，藥尤光。
兩人在沙灘上靜坐著近有一個小時——在藥尤光為孤墳介紹了這裏之後。
一小時前，孤墳剛進入因靈，看著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藥尤光頗感意外。藥尤光卻像老頑童周伯通一樣抓著孤墳的手左甩右甩，然後繞著他左一圈右一圈，最後還踢了孤墳一腳，始料未及地愣在原地，說：“呀！原來你是真的。”
孤墳並沒有什麽意見，回答道：“你在這裏呆了23年？”
“誰知道呢？在這種地方，誰又能記住時間？”藥尤光指了指身後的靈海，努了努嘴，“其實和做實驗一樣，一眨眼一個月就過去了，再一眨眼，十幾年就過去了。”
“你的事我聽說過，你開啟了因靈後，什麽也沒說就消失了。你這麽急來這裏，莫非和我的目的一樣？”孤墳說。
藥尤光：“這話該我來問吧，小夥子，你來這裏的目的和我一樣嗎？”
孤墳望了一眼黑洞，坐在了藥尤光身邊，說：“能說說你是怎麽失敗的嗎？”
藥尤光奇怪地瞅著孤墳，嗔怪道：“你這小夥子怎麽這麽不講情味，好，我就滅滅你的銳氣。你看看那個黑洞，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孤墳回答道：“我還是更喜歡叫它吸收機製。因為叫了很久。吸收機製在靈海上空約200米的位置，如果這個空間沒有扭曲或者沒有視覺差誤的話，213米。靈海會像碳酸飲料冒氣泡一樣冒出許多藍色光球，這些光球被吸入吸收機製，然後變成白色光球回到了靈海裏。然而並沒有這麽簡單，因為藍白兩球數量不一樣，吸進去的藍球每分鍾150-160個，噴出的白球卻有260-270個。”
藥尤光：“你確實有研究者的氣息。”
孤墳繼續說：“這兩個數據換算一下，與全球每天死亡人數和每天出生人數相符合。也就是說，這個黑洞是人類靈魂的輪回機製。”
說到這，黑洞的噴出口忽然冒出一個形狀怪異的光團，光團不斷變換著形態，然後墜落到靈海裏，不見了蹤影。
孤墳全程注視著這個怪異的光團，說：“剛剛那種應該就是天生變異者的靈魂。”
“還要繼續麽？”孤墳問道。
“恩恩！你繼續，我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了，有些懷念。”藥尤光閉眼陶醉道。
孤墳：“吸收機製的運作係統必然是我無法理解的，可以說是神的領域。不過，從藍色光球到白色光球這個過程，看得出它正在從死者身上獲取什麽。”
“記憶和意識。”藥尤光補充道。
“也因為這一點，我拋棄了它是神的想法。它隻是個自動收采機而已。”孤墳淡淡地說。
“咳咳。”藥尤光憋笑到，“還是我來說吧。”
藥尤光：“它才不是什麽收采機呢，它是神級文明的最高造物。”
“在因靈覺醒的時候，我意外地看到了他的過去。”藥尤光說：“這個文明叫做靈族，我起的名字，因為他們沒有物質存在，隻有靈魂，就是純靈體。這個種族的生活十分有趣，之後慢慢和你講。不過他們隻有一個目的，就隻獲知這個宇宙。但他們已經走到了靈能領域的頂點，沒有辦法探索下去了。所以我說，他們是神級文明。”
“一天他們發現了靈一個文明的遺跡。靈族感到很吃驚，因為這個宇宙他們都探索完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遺跡。於是他們開始研究這個遺跡，發現到這個遺跡來自於另一個神級文明，而且是在物質領域上達到神級的文明——因果律。”
“靈族就打算融合兩個文明，並製造出了因靈。他們在製造好因靈的那一瞬間，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存在，我估計那就是宇宙本身。於是就在那個瞬間，他們被毀滅了，被一股不能說是力量，隻能說是規則的東西毀滅了。因靈化成碎片，散落開來。”
“你說的吸收機製，隻是因靈的一部分而已。”藥尤光說，“就像隻見到汽車的發動機，就以為汽車是個隻會發出轟轟聲音的大鐵塊，不理智。”
“聽你這麽說，你還沒有試過。”孤墳指了指吸收機製說，“你沒進去過吧。”
“你怎麽知道？”藥尤光奇怪道。
“你很怕的樣子。”孤墳微微一笑：“因為你沒有這個實力。”
“我要遭不住你了。小夥子。”藥尤光搖搖頭，“既然你知道我為什麽失敗了。說說你的。”
孤墳完完整整地講明了他的身份以及和曉塵丹的故事。
“這麽說還有希望救出來。”藥尤光眼神微微一亮，卻又馬上歎氣道，“但我這邊早就沒戲了。”
孤墳說：“你有什麽辦法上去嗎？吸收機製有點高。”
“完全沒有。”藥尤光搖搖頭，“不然為了出去這裏，我也會試試。”
“我說你沒實力，你還真沒實力。激將法白用了。”孤墳說，“我有個辦法。不過需要你的幫助。”
說著，孤墳走進了靈海。他像身懷避水珠一樣，海麵硬生生被他擠開一個球形。
“這是我的特性。”孤墳站在水麵齊腰高的水洞裏說：“我們到水下去捕捉靈魂，就像抓氣球一樣，抓到足夠多的話，說不定能飛上去。”
“不得不說，我喜歡你這個想法。”藥尤光笑道，跳進孤墳身邊的無水區，說“首先得找到靈魂的刷出點吧。”
孤墳：“我並不認為有具體的靈魂刷出點。我傾向於隨機。所以這會很花時間。”
說著，兩人漫步下去。
在開始階段，下坡還比較平緩，光亮也比較足。兩人走了大概七八分鍾，斜坡突然九十度下跌，由於孤墳避開的無水區不大，看不見斜坡的深淺，隻知道走在斜坡邊就像走在懸崖邊一樣。兩人沿著邊緣走了一小時，愣是沒有發現平緩的路，便做出決定，滑下去——總不會在這死後的世界死去吧！
兩人邁出踏空的一步，順著沙沙的聲音一路滑下，足足滑了十分鍾，才堪堪落地。在這個深度，兩人才發現海水是自發光的，四周的亮度與地上沒有區別，而且還全是藍綠色斑斕的光。
這裏的地麵不是沙子，而是一片光整的黑色鏡麵，踩上去有股暖暖的感覺。在鏡麵上不時會亮起一些拇指大的小點，小點慢慢匯聚，逐漸形成一個光球，然後從鏡麵滲透出來，最後飛速向天空升起。
兩人走了十來分鍾，抓到了第一個靈球。孤墳用能力為靈球鍍上了一層膜，然後像牽氣球一樣牽著它尋找下一個。
“可能我們有點重。”兩人在搜集了近有一天後，藥尤光感慨道。
孤墳手上牽著的靈球像是超大號糖葫蘆，筆直向上不見盡頭。
“看來你錯意了。”孤墳又捉了一枚靈球，說，“我的計劃在抓到第一個靈球時就變了。我現在正在做一個長到可以直接夠到吸收機製的靈球串。”
“等等。你不是要用靈球的浮力飛上去嗎？不是氫氣球的原理嗎？”藥尤光驚訝到。
“你拿著。”孤墳將靈球遞給藥尤光，“你感覺到浮力了嗎？”
藥尤光稍稍拽了拽，搖頭道：“怎麽回事？”
“我的能力就是屏蔽這些靈球與黑洞的吸引力。而且黑洞的吸引力和距離有關，離它近，吸引力才夠大。要想在利用靈球的浮力飛上去，估計要在這裏抓上另一個23年。”孤墳解釋道，“所以要足夠長。長到能直接夠到它。一旦夠到了，我們就會像鬆了手的卷尺一樣急速飛上吸收機製。”
“天哪。”藥尤光趕緊將靈球還給了孤墳，說，“現在的研究員都這麽狠嗎？”
“不用怕。”孤墳尋找著另一個靈球，說，“按照這個速度，大概還要七八天呢。”
藥尤光咽了咽口水：“好吧，我就是時間多。”
藥尤光說的在理，在這裏，誰又知道時間呢？藥尤光閑暇時就愣愣地觀賞靈海，岸上的光景他看了二十多年都沒有膩，何況在海底這片未知領域。甚至在途中，他對孤墳感歎道：“你要是失敗了，天天帶我來下麵吧。”
“我不會下麵。”孤墳嚴肅道，“而且我對這裏沒有興趣。”
“真是可憐。”藥尤光搖搖頭，“你那個01部隊有些意思。你們是怎麽操作的啊。”
“因靈的靈能噴湧。你應該見過。”孤墳說。
“你說的現象我是見過，有時候會有大批藍色光球出現，多到把黑洞都擠爆了。然後黑洞會有一次像噴湧的現象。”藥尤光說。
“經過我們計算，在一秒鍾內同時死亡8624個人類，就可以導致靈能噴湧。我們平時囤積一些靈魂，再在製作01部隊時使用。”孤墳說，“所以實際上你幹望著出口望了23年。”
“說得你什麽都知道一樣。”藥尤光問。
“對。”孤墳默默地點點頭，繼續工作著，像機器人瓦力。
兩人的對話很少，藥尤光時有時無地問問孤墳，然後癡迷地看著靈海。
而孤墳則癡迷著另一個東西——靈魂的記憶。在這片空間裏，當他用手觸碰靈球時，他居然能和杜途一樣，看見死者的記憶。於是在等待靈魂出現的隔斷裏，孤墳就沉浸一段又一段的記憶裏。
但他沒有告訴藥尤光這點，一點兒都沒有。
在孤墳收集到第1000個靈球時，一個他始料未及的“記憶”衝進了他意識裏——這個人他再熟悉不過，他是鎮真。
由此，孤墳知道了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
巧合，天大的巧合。孤墳默默感慨著，他居然捕獲了鎮真的靈魂——除了鄭凡的能力外，孤墳想不到其他理由來解釋。
這又如何？現在孤墳已經知道一切了！
孤墳計上心頭，把把癡呆狀看海的藥尤光叫了起來：“我們可以出發了。”
“哦？不是要等到你的靈球串連接到黑洞才好嗎？現在還差的遠吧？”藥尤光望了望靈球串，“這才三百米的樣子。你也太急了吧？”
“我從來沒有說從這裏開始算起。”孤墳傲氣地抬頭，心中一念一動，周圍的海水像是爆炸般湧開，無水區擴大了足足百倍，周圍水壁不再穩固，不時噗嗤爆出一兩條水龍，擠弄出瀑布般雪浪銀河。轟鳴的聲音如同置身於尼亞拉加大瀑布的正中，雷霆萬鈞、濤如萬頃。在孤墳的控製下，無水區裏沒有一絲水霧，能清晰異常地感受到如大峽穀般水壁時刻都可能撲下來的威勢。
“你居然能弄到這麽大？”藥尤光驚如天人，過了半晌，說，“好吧，我們怎麽上去。”
孤墳沒有回答，而是默默地向來時的峭壁走去。行走時，無水區如聖光般緊隨孤墳。半小時後，兩人停在了近千米高的沙壁前。
“其實待在這我也挺喜歡的。”藥尤光感歎道。
“呆在這23年，腦子沒有那麽好用，我能理解。”孤墳意念再次爆發，無水區開始變形，像空氣劍一樣刺向沙壁。兩者接觸的瞬間，沙壁因為沒有水的擠壓，轟然崩塌，如雪崩般浩浩****，磅礴無比。
千米高的沙壁嘩嘩嘩像瀑布一樣地滑落著。不知是孤墳計算的好還是他把控得好，滑落的沙子正好停在兩人腳趾前，——僅兩分鍾，一個可行走的巨型沙山展現在兩人麵前。
“走吧。”孤墳踩在沙沙作響的砂礫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