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五日 七
時間退回一小時。在杜途蘇醒之前，地下二層。
明歌正主持著一個叫做“幽魂部隊”的實驗——實驗廣場的正中整整齊齊地坐著300名士兵。其中每30人一個小隊，每個小隊又圍著不知名的豎立儀器。
明歌坐在最高指揮台上，陰鬱地笑著，俯瞰之下，實驗廣場盡收眼底。在300士兵的旁邊滿滿當當地堆積著大量儀器，足足有一個足球場大小。而實驗廣場另一半，全是眼睛發亮的研究員。
一名總管向明歌匯報著此次實驗的全部步驟。這次實驗又名“批量人體靈能強化”，理論上成功率，100%！以三十人為一組，共同接受靈能噴湧的衝擊，平均分攤下這股磅礴的力量，就像在河流中聚團而過的螞蟻球，安全穩當！
明歌點點頭，宣布實驗開始。
下麵的研究員開始躁動起來，儀器像不夜城般閃爍著。指示燈的亮光像是被點醒的樂符，演奏出了無比和諧的交響曲。
明歌有些陶醉，他關掉了電腦上的“新消息提醒”，目不轉睛地盯著實驗——也正是這時，他錯過了杜途蘇醒的提示。
在儀器機械地低鳴中，因靈開始有所響應，蓬勃有力的靈能猛地衝上來，在一個特製分流器前被切成了十份，每份都衝向了三十個組成的強化小隊。比起從前野蠻粗暴的強化過程，現在節製而高效。
一位秘書來到明歌身邊，說：“地麵的超大規模暴動仍在升級，現在已經有一百萬人了。”
“有損傷嗎？”明歌繼續看著實驗，說。
“沒有，他們還停留在警戒線外。”秘書說。
“正好。就讓他們為幽魂部隊的登場提供舞台吧。”明歌點頭道。
幽魂部隊實驗的時間不長，一分鍾後靈能噴湧就弱了下去，300人的麵色也從猙獰變成了舒坦。
一份實時監測報告發到了明歌電腦上，上邊是幽魂部隊的靈力數據。數據的第一項，人均靈能強度，1000。這對於平均水平在4000的01部隊，有些慘不忍睹。但明歌卻心滿意足，甚至暗自竊喜。
先成功率而言，01部隊的成功率不到50%，而這個卻有100%。
而且，幽魂部隊可不是單兵作戰，而是團隊作戰！由於在接受強化的時候是30個人一組，組內的人會構建出了一種神奇的默契關係，也就是心靈感應。他們共享靈能，共享能力——綜合起來，他就是一個靈能強度三萬，擁有現有已知所有能力的強大怪物！
“給他們充好能。準備戰鬥。”明歌見下麵科研人員一片歡騰，做出一副冷靜而威嚴的樣子說。
研究員聽此，更是歡躍起來，立即讓開道路，趕緊把準備好的測試儀器收到一邊，生怕明歌改變主意，轉而進行保守的機器試驗。
300名幽魂齊刷刷地站了起來，仿佛一個模板地扭頭，點頭，稍息，立正，敬禮。
“為零計劃效命！”300人異口同聲，聲音比得過足球場上幾萬球迷的呐喊。
剛一吼完，主基地猛地停電，一切都陷入黑暗當中——有入侵者！
“主任不要慌張！”一個合成聲在明歌腦海裏響起，“我是幽魂一號。現在正在將所有人的意識連接起來。”
瞬間，在場研究員隻覺自身被投入無盡海洋，卻不會沉落。雖然大家正處於停電的黑暗中，卻十分清楚彼此的位置——就像一個人就算閉上眼睛，也能找到自己的眼睛鼻子嘴。
“主任。一共有285名入侵者。分別從地下一層四處漏洞進入，我們將立即將其清除。”幽魂們在意識海裏自信地說，然後隻聽見刷刷刷的衣服摩擦聲和當當當的跑步聲，幽魂們離開了地下二層。
黑暗中，眾人隻聽見若隱若現的“噠噠噠”的槍響以及不時傳來的爆炸的轟鳴聲。但沒有人懷疑和擔心幽魂部隊，因為在親身感受了其強大力量之後，剩下的就隻有絕對的信任和驕傲了。
十分鍾後，地下二層再次傳來刷刷刷的衣服摩擦聲和當當當的跑步聲，並在聲音停止的那一刹那，整個基地恢複了電力，銀白的大堂再次傳來歡呼聲。眾人正中，幽魂部隊一個不少地挺拔站立著，連喘息聲都沒有，他們一齊大吼：“任務完成！”
簡直不可思議，明歌心想，激動地走到宣講台上。
主基地之大，即便是全力跑動都需要十來分鍾。也就是說，麵對數量上，甚至質量上完全不輸與自己的對手，幽魂部隊僅在第一次行動中，就壓倒性秒殺對手了。
自信，無比的自信，明歌說：“幽魂部隊聽指令。立即換上變裝，潛入地上暴動人群中。以一切可行手段在敵人不發覺我們的情況下，終結這場暴動。”
明歌頗具意味地下達了這個連他都不知道如何完成的任務。但幽魂部隊卻並無遲疑，而像是躍躍欲試的大將，提刀跨馬地飛出地下二層，勝利之勢，無可阻擋。
明歌欣喜地表揚起為參與實驗的眾研究員們，至於杜途蘇醒的消息提醒，由於剛才的停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此時回到杜途這邊。
杜途關上最後一扇防爆門，徹底潛入最深的區域——關押區。剛才幽魂部隊的戰鬥雖然波及了整個地下一層，但唯獨沒有碰見杜途。連折人都不得不佩服杜途詭異的戰術了。
“太可恥了。”折人嗔道。
“折人，你這話對一個兩天之後就要死的人來說，不覺得沒心沒肺嗎？”杜途反嘴到。
“你真的這麽想？你真的就這麽心甘情願地受死？”折人問道。
“我現在越是不死，不就意味著兩天後我越是會死嗎？”杜途嗬嗬一笑，走進彭驥的關押間，說。
麵對突然出現的杜途，眼神空乏的彭驥猛地站了起來，擺出一副戰鬥的模樣。
杜途複雜地看著彭驥，此刻的他不過是一台戰鬥機器而已，雖然戰鬥力確實很強，曾經把自己虐得不要不要的。
“殺。”彭驥低吟一身，飛快向杜途衝來，手上黑漆漆的匕首劃破空氣，竄向杜途胸口。衝刺的同時，彭驥迅速感知杜途的攻擊位點——頭部！彭驥高效如機器，沒有任何多餘動作，另一隻手已經護住了頭部，而匕首也已經如發射出去的導彈，勢如破竹了。
但杜途站在原地紋絲未動，然後突然對彭驥襠部猛地一腳，正中紅心。
“這是還你上次騙我的仇，雖然你不記得了。“杜途打落彭驥的匕首，對彭驥麵門又是一拳，而彭驥卻護住了胸口，再一次判斷失誤。
“判斷不靈了吧？我現在可以切換靈魂的了！”杜途彭驥按在了牆壁上，對他腹部狠狠一拳，彭驥嗚嗚地失去了力量。
“折人，幫我去叫宋迪、龍敢、D，就說行動開始了。”杜途兩手再次擺出手術刀的模樣，犀利地看著彭驥，“現在幽魂部隊都上去了，快。”
折人：“你不要用我的力量了麽？”
杜途：“我沒打算給彭驥恢複記憶。你快去。”
折人嘟囔了幾句，化成流光離開了杜途。沒了這個大煩人，杜途也好全神貫注起來。
“彭驥你這個……”杜途胸口一陣壓抑，邊罵邊操作著。
幾分鍾後。
“你罵夠了嗎？”彭驥像是從待命係統中複蘇的T-800終結者，氣勢洶洶地看著杜途。
“你裝夠了嗎？”杜途輕輕點了點彭驥的靈體，彭驥吃了黃連一樣，五官都縮到了一起，難受地看著杜途。
杜途輕描淡寫地為彭驥做了最後的處理，說：“你的記憶停留在攻陷主基地那晚。之後還發生了很多。基本就是我被你刪了記憶，然後被主基地利用。由於種種，我恢複了記憶，現在要逃離這裏——現在我問你，你來嗎？”
“怎麽可能逃得了。”彭驥立即否定道，“還有陳利兵呢。”
“他死了。”杜途拍著彭驥肩膀說，“你隻要相信我，就能逃出這裏。我有必勝的招數。”
彭驥：“我沒懂，主任呢？你為什麽沒有進入因靈？”
杜途焦急道：“哎！就是進不去啊！給你十分鍾時間，我去救其他人，你給我想明白了！”
說著，杜途衝進了昊文王的房間。
彭驥開始在自己衣服口袋裏翻找著，看是不是有個帶留言和自己簽名的紙條。失去記憶的事兒他經常遇到，他總是留下些紙條，然後刪除自己記憶，通過紙條行事。
但這次不論他怎麽找，即便把這個房間翻個遍，也沒有他想要的紙條。
彭驥停止了搜索，手仍下意識地拍打著上下口袋，就像停止燃燒的木炭仍帶有餘溫一樣。他走出房間，站在狹長通道的中間，向兩頭望去，又來到區域標牌上停駐觀察，最後確定，這是關押區。
彭驥將信將疑地跟上杜途進入的房間。裏麵除了杜途，還有一個壯漢和一個女孩，這兩人他都記得，昊文王和小小。
彭驥有些警惕，在他印象裏，這三個人還是與自己，與孤墳敵對的存在。但現在杜途不僅救了自己，更是把後背讓給了他——杜途滿頭冒汗地在昏迷過去的昊文王身前操作著，完全不在意悄悄跟近的自己。
“大功告成！”杜途一屁股坐到，對彭驥說，“今天是7月16號。孤墳已經進去20多天了，你知道他為什麽還沒有出來嗎？”
彭驥搖搖頭。
杜途：“你有沒有想過他死了？”
彭驥堅決地回答：“不可能。”
杜途：“前天因靈爆發，我吸收了溢出來的靈能。我感覺到了他的靈力，但是都是些碎片。”
杜途繼續道：“但我也不確定，剛剛那也隻是個猜測。說實話，我也希望他能活下來，因為我還需要他幫我一個忙。”
杜途爬起來，走過彭驥，說：“幫我看好他們。我去其他房間。”
彭驥剛想繼續追問。但杜途卻一副知道彭驥在想什麽的樣子，搶先說：“你先別急著考慮孤墳的事情。你先弄清楚現在狀況再說，我們的同伴來了，你問他們。”
說完，杜途又離開了。
彭驥開啟感知力，發現二十米遠處三人飛速向自己跑來。一個轉眼，他們就到了自己麵前，這三人他一個都不認識——一個長相可愛的女孩，一個四十來歲的長臉男子，以及男子手中抱著的一個渾身潔白的昏迷女子。
除了這三個人，還有一個光球狀的“某種東西”。
“你別發問。我來告訴你！”那個光球飛向彭驥，彭驥隻覺有無數聲音同時在講話，雖然混雜，卻完全不影響理解。五分鍾後，從孤墳攻陷主基地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彭驥都一清二楚了。
“二十萬人構成的純靈體，這……”彭驥緩和住著突如其來的強烈體驗，驚嚇地瞪著折人。
彭驥紮巴紮巴眼睛，說：“你們都相信這種無厘頭的計劃？”
“哈哈哈！不用擔心！”龍敢換成單手托著林櫻，另一隻手重重地拍在彭驥身上，“想什麽呢？看看周圍，不是一片勝勢嗎？”
彭驥看著D，說：“你和我或許是一路的。你我都要找到孤墳。”
“別講這麽多。快點兒行動。彭驥，那個小女孩就歸你了。”龍敢來到昊文王麵前，一手把這一百八十來斤的肌肉男夾在腰間，毫不吃力。
彭驥將小小摟入懷中，幾人向杜途處跑去。一路上監控攝像頭雖然和公路上的路燈一樣多，幾人的行動卻沒有暴露。
他們達到杜途處時，杜途麵前已經林林總總倒著十來個人了。最後一個倒下的，是原李哲成麾下的軍師——張容彬。
但張容彬倒下不到兩秒鍾，居然打了個哈欠，又坐了起來，完全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他笑出眯眯眼，說：“這是要跑路對吧，對吧，對吧！”
“你怎麽這麽快？”杜途已然一副累趴下的樣子，看著張容彬如此精力旺盛，都沒力氣做出驚訝的表情了。
“來來來！”張容彬強行吧眾人拉到他房間，他將床鋪推開，一個兩米大，而且鑿墾得很圓整的通道映入眼簾。
“這是你是鑿的？”
“腦子有病吧，怎麽可能是我鑿出來的。”張容彬露出鄙夷的眼色，“前天晚上，一個叫葛利馬的人挖開了這個通道。他對我做了點手腳，然後就潛入主基地了。”
“葛利馬來了？我怎麽沒感覺到？”杜途驚愕得恢複了力氣，立即開啟能力，掃描了整個基地，也未發現葛利馬的特征靈能波動，“他之後又出去了嗎？”
張容彬搖搖頭。
杜途：“折人，你注意到葛利馬了嗎？”
沒有頭的折人搖搖頭。
張容彬掏出一個紙條交給了杜途：“他還留下了這個。”
接過紙條，杜途、D、龍敢都想翻白眼地歎氣一下，但還是圍了過來，看起了紙條：
去找白塔。
於此，留言就結束了。
“越來越覺得鄭凡是個神棍了。”杜途無語地搖搖頭，拍了拍龍敢，說，“這些人就交給你帶離這個地方了。我、宋迪和D去下一步了。”
龍敢久久站在原地，一副“你沒事吧”的眼神看著杜途。
“怎麽了？”杜途喊道，“我都要累死了。還不行動。”
“你確實是累了。”彭驥走上來摸了摸杜途的頭說，“你沒發現，宋迪不在這嗎？”
杜途又是一驚，趕緊環視四周，想找到宋迪那標誌性的衝天炮發型，然而搜尋無果。
折人解釋道：“宋迪現在和小五在一起，和幽魂部隊一起去阻止大暴動了。”
“什麽！”杜途擰了擰自己臉，加大了搜索範圍，終於在一公裏外的地麵找到了宋迪的蹤影。
杜途對彭驥說道：“孤墳不是封印了小五的感染能力嗎？怎麽現在小五恢複了？”
說完，杜途臉上浮現一層陰雲：“難道孤墳他……”
“不會的。必然有其他原因。”彭驥肯定道。
杜途：“可現在就苦惱了。”
龍敢：“為什麽？現在不是很明朗了嗎？我們逃出去，然後把小五抓過了，除去信念，一切都完事了。”
杜途拍了拍D，說：“D父母的靈魂還在折人體內，要剝離出來需要孤墳的能力。我原本打算進入因靈的。”
“你上次不是都沒進入得了因靈嗎？憑什麽你這次就進得去？”彭驥疑惑道。
杜途露出了嘴中的氰化物藥丸，說：“進不去我就自殺。但今天不是我的死期。就這麽簡單。”
“彭驥，你能刪去小五的信念，是嗎？”杜途靈光一現，“我和D就去地下三層了。你跟著龍敢把這些人帶出去。然後強搶宋迪小五，怎麽樣？”
彭驥有些遲疑，說：“孤墳那邊……”
“我也想孤墳活下來啊！你急啥！”杜途焦急道，“去去去去。”
彭驥也難以否決，隻好答應了下來。
“你打算怎麽辦？”D問杜途道。
杜途手中撚著“去找白塔”的紙條，糾結到：“我也不清楚啊。管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麽！反正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