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龍敢的遊戲

有人過著一分鍾的生命,如櫻花般絢爛,在其雨落般的舞動中,其他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我曾經有一個妹妹,她的手纖細嫩白,如精靈般在鋼琴黑白鍵中跳動,每當我工作閑暇,就會靜靜地坐在她身後,閉眼聆聽。

我的工作越來越忙,很少回家,更沒時間聽她彈琴。就算是聽,也如坐針氈,滿腦子都是工作的事情。

幾次她叫我回家看看她,我說現在還是工作時間,怎麽回去?她是小學老師,假期也多,所以我也沒有注意到,她連續幾天都沒有上課。

那時我連續兩個月沒有回家,終於想著是不是該看她一次,卻發現她不在家,住進了醫院。據說她上樓梯的時候摔著了,我嘲笑她挑食,肯定是吃少了。但一份檢查結果卻說她患了肌萎縮側索硬化症,命不長了。

一個月後,她已經說話不清。

家裏沒有積蓄,我隻能變賣家居,家中空空****隻剩下一台靠牆鋼琴。

還能聽見她的彈奏嗎?我不敢想這麽多,隻是爬起來工作。她的情況很糟糕,每天都在以四五倍地速度惡化,,我就隻能以四五倍的努力工作。一周下來,隻能陪她兩個小時左右。我想,就算用上一輩子,也要讓她活過來。

這時候,零計劃找到了我。願意出巨款救助我妹妹,代價是我要成為他們的實驗體。我思考了一天,呆呆坐在家裏的鋼琴上,同意了。

但疏於觀察妹妹病情的我沒有發現她已經行將就木了。在零計劃達成合約不到一周,我妹妹就去世了。臨走前,我妹妹笑著對我說:“真高興,你終於停下來陪我了。”

我才發現我錯了,一年,兩年的時光刷刷就過去了,但為的是什麽?不就是這一兩分鍾的陪伴嗎?

這是我的錯,但是沒有再來的機會了。妹妹,走好。

我回過神來,眼前的牆壁突然打開,杜途猛地向我飛來。

我立即一個側身,杜途從我身邊飛過,狠狠地栽倒在地上。他爬起來,驚愕地看著我,又看了看這個房間,說:“你一直在這?”

我點點頭。

這個房間在杜途與D所在房間的側麵。房間的一麵牆壁整個是透明的,可以看見他們發生的一切。而且房間上角有個小喇叭,他們說的也聽得一清二楚。

杜途緩緩站起,走到透明牆前,兩手像吸盤一樣附在上麵,安靜無言。

我走上去,發現他在哭。

“D不會有事的。”我見D反複放下又舉起槍,安慰道。

杜途用頭砸牆,委屈地搖頭:“不是啊,不是啊!”

我連忙把手放在杜途頭與牆壁之間,他又是狠狠地一砸,我的中指關節深深發痛。我頂住他的頭,嗬斥道:“停下來,你怎麽了。”

是他為我除去信念的,這份恩我還念著。

杜途繼續哭,痛苦的樣子像我在我妹妹去世那天。他支支吾吾地說:“可惡!可惡!”

我把他扶到地上,倚著牆壁雙雙坐下,等著他說話。而我們身後,D的試煉還一直在繼續,房間裏回**著鄭凡講述的他的過去。

“你隻聽,就可以了嗎?”我小心問道,手指在地麵輕輕跳動,下意識地彈奏著石進夜的鋼琴曲。

“你一直在看?”他問。

“恩。”

“你知道我的規則?”

“恩。”

“剛才如果是你,你會告訴D,陷阱的事嗎?”

“恩。”

我再次看向D,她這時認真聽著鄭凡,但手上的槍卻擰的繃緊。鄭凡則一副酒吧裏和摯友傾訴的模樣,淒淒慘慘的。我想我也沒弄懂鄭凡給杜途設計的遊戲的意義。如果單純救D的話,我做為杜途是一定說出來的,不論我的安危,隻要D有一絲活下去的機會,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做。

杜途忽然望著我,一副落魄的樣子,說:“D殺死的三百多個靈魂,我全部吸收了……”

說到這裏,杜途捂住了胸口,十分難受的樣子。

“好難受。”杜途呻吟著,“居然這麽難受……剛才我屏蔽了這些感覺,直到現在才噴湧出來,真是,太痛苦了!”

我隻能安靜地拍打杜途的背,無聲無息地等待著。

他說:“他們生前都吃盡苦頭,簡直慘不忍睹。但融合到一起後,他們就完整了,你懂嗎?鄭凡他不是想讓我阻止D,他知道D是阻止不了的。他隻是讓想把這個完整地東西在我麵前打碎,讓我吞進去而已。”

杜途在臉上抓出了血痕,我並沒有阻止。

“砰砰砰!”從喇叭裏傳出槍聲。

“鄭凡死不了的。他一直就沒打算讓D殺他。他知道我們都會輸。”杜途平靜地對我說。

我偏頭向後看去,果然鄭凡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裏,十幾顆彈頭懸停在他的額頭前,如時間冰封般停止了。

“他來了。”杜途依舊低著頭,默默地說,如他所說的,鄭凡離開了白色房間。

我:“你的D好像崩潰了。”

“D現在隻想殺死鄭凡了。”杜途搖搖頭說,“即便要先殺死300個無辜的人,才能殺死鄭凡,現在的D也會毫不猶豫。我不想阻止她,也不想幫助她。我誰也幫不了。”

沒有了D與鄭凡的爭論聲,也沒有我和杜途的說話聲,這時氣氛徹底沉靜下來。我想要杜途幫我解除林櫻的信念,但此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我隻能咧嘴笑著。

過了幾分鍾,杜途抬起了頭,我以為他要說話,結果我們麵前的門打開了,鄭凡走了進來。

“最後的遊戲了。兩位。”鄭凡站在門框裏,整個人被光亮所籠罩。

“你為什麽要殺死折人。”杜途聲音很冷,和休眠艙的冰凍一樣冷。

鄭凡用手指著杜途,說:“他們不就在你體內嗎?”

杜途哽咽了一下,不再說話。

鄭凡:“杜途,你五天後就會死。這三百多人的人生,就當禮物送給你了。感謝你即將做出的一切。”

“什麽意思!”杜途有要站起來的趨勢。

“早在一個月以前我就告訴你了。你會在20120718死亡。不過那段記憶被彭驥刪去了。”鄭凡說,“你去C區,那個意識粉碎器有個回收站,你可以把裏麵的意識碎片吸走,裏麵不僅有你的記憶,還有其他人的。”

“我希望你在吸收了這些記憶後,救出相應的人。事實上,你也這麽做了。”鄭凡說,“和你說的就是這麽多了。希望你能過好這最後的五天。”

鄭凡轉身對我說:“你想要救出林櫻嗎?永遠地救出她,永遠脫離零計劃,脫離追捕,幸福地活下去。想要嗎?和我合作,我滿足你的要求。”

我回想起了曾經我與零計劃簽約時的場景,那時候我也是極度相信我妹妹能活下來。

“你又無法保證。”我說出了自己都難以置信地回答,若是曾經,我絕對已經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哪怕是一點點希望,我都要攫住。

難道我腦海裏對零計劃效忠的信念沒有清除幹淨嗎?我在心中罵了幾句零計劃,毫無阻力。

那究竟是為什麽?我的思維極度加速,身體也緊張起來,我居然被我自己的回答嚇住了。

各種各樣的理由在我腦海裏閃過,刹那間,我才發現我居然開啟了四倍體質。

我有這麽緊張嗎?

鄭凡和杜途的動作在我眼裏都極為緩慢,這給了我更多思考的時間。忽然,我腦海了浮現出了林櫻漂浮在維生艙綠色**裏的樣子,她缺手缺腳,內髒不全而腹部下陷地樣子,她被幾個醫生圍住,進行移植手術地樣子。

不能讓她受傷了,她太容易為其他事犧牲自己了。若她在行動中不小心使用能力怎麽辦?我怎麽救活她?

沒有萬全的保證,我是不會答應的。

我心中一安,我拒絕的原因原來還是為了她。

“我能預見未來,你能成功。林櫻也不會傷害。”鄭凡解釋道。

“他沒有撒謊。”杜途說,“你能感覺到你的擔憂,但你值得去做。”

我驚訝地看著杜途,他緊接著說:“我會幫你把林櫻的信念除去的。”

“那就成交了。”鄭凡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我還沒答應呢!”我急著說道,說出的聲音尖尖的。

“他說他看見未來了,你做到了。”杜途苦笑道。

我頭一次體會到這種異樣的幸福感,仿佛沉溺在漫過脖子的巧克力池塘裏,難以置信。忽然,我像是被雷劈了般驚愕地看著杜途,發現他再次哭了起來。

我記得鄭凡說,杜途隻有5天壽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