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D的遊戲 中
“還能見到你一麵真是太幸福了。” D的父親留下流水,靈魂的淚水原來如流光一樣,墜樓後化為星星點點,攜著無數愛意融入這片空間,即便是沒有感知能力的人,在這個房間裏都會無故落淚。
D的父親燦爛地笑了起來:“不愧是我女兒。我現在能看見你的靈魂,真是美麗,太美了……太殘酷了,他們怎麽能扭曲你的靈魂……”
D的父親從折人身體裏脫出,真正成了一個幽靈,飄到D的身前,抱住了他。父親的手穿過了D,與D嵌合在了一起。
“爸,你……那時候痛麽?”
“那是沒得說的痛,但是現在好多了。我和你媽都在折人體內,我們和其他三百多人融到一起了。他們保護著我和你媽,不想讓你在意識模糊的時候錯殺我們。但我知道你不會。我的女兒還沒有眼瞎到那個地步,她可不是一個僅僅比她爸射擊厲害的槍手,她的心也比他爸看的更清楚。洗腦什麽的,我的女兒不會受到這種影響。”
D父親的靈魂開始漸漸變暗淡,但聲音依舊平穩:“D,永遠做你自己你知道嗎?當初知道你獲得這樣神奇能力的時候,我就在擔心著,你會不會被它控製。但是你完全沒有讓我顧慮過。所以我才放心地讓你跟我一起參與調查。你是讓我最放心的人。”
D父親的身影開始退散,他的手像砂礫一樣飛散,卷起如星辰般絢麗的漩渦包裹住D。
“誒,要崩潰了。”D的父親有些無奈,“才說了幾句話,連一碗飯裏的一粒米都還沒說完居然就沒了。”
D慌神地想用手挽住她父親,但無奈全都撲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靈魂體漸漸潰散。
D的父親沒有留下最後的聲音,而是與D頭頂頭,沉默地在與D最近的地方消逝了。
“啊!”
D狂虐地錘擊著台座,手槍在台座上頻頻震起。她頭埋在桌麵上,一把抓住手槍,舉得高高似是要將它扔出去,但在那瞬間她又像被什麽擒住了,整個人動彈不得,隻能發出嗚嗚地哭聲。
“D,把槍扔出去!這一句不贏也罷啊!你媽媽還在裏麵,我們總能想辦法把她救出來的。”杜途趕緊說道。
鄭凡終於說道:“不僅是你父母,這裏麵345個靈魂都是真真切切的,實實在在的人。你剛才一共射殺了34個,看上去不到十分之一。但這是34個完整的生命。而你才是世上最大的殺人魔。”
“你閉嘴!要不是你,他們怎麽會成為靈能體?他們怎麽會擋在你麵前被我殺死!你憑什麽拿他們做擋箭牌,你有種站出來啊!”D依舊埋著頭,但聲音卻激動異常。
“因為這世界上,有絕對的不幸,有絕對的惡的。”鄭凡聲音一變,成了與剛才自傲蔑視截然不同的冷酷憤慨,“若我是你們眼中無盡的惡,你們就要做好犧牲一切的準備。”
“但現在惡的真的是我嗎?不幸的又單單隻有你們嗎?你們是以什麽認定我是惡的?我殺了人嗎?沒有,他們拜托我,相信我,崇拜我,我賦予了他們不同形式的生命。D,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找不到回答的理由,但是你想殺了我,十分地,強烈地,憋到嗓子眼的要殺了我。但是你下不去手。”
“但未何你下不去手呢?是因為你不想殺死這三百多條生命嗎?不是。你下不去手因為這裏麵還有你的母親。即便你知道這三百多條生命和你,和你父母木一樣鮮活,隻要這裏麵沒有你的父母,你也能下的去手。你可以借著‘為零計劃效忠’的信念殺死我,然後在事後說,這不是我幹的。這是因為洗腦,這與我無關。”
“這就是你所貫徹的想法,不對嗎,D?”
鄭凡咄咄逼人,手如利劍淩空,直指D。
“不是的!”D大聲吼道。
杜途從未想過了解D 的正義,也不想知道。但此刻他心虛地看著D,確信地感受到了D在說謊。
但這又如何,杜途隻覺進退兩難。他若支持D,D就會被陷阱殺死;他若是支持鄭凡,D可能就要精神崩潰了。
“D,不用聽他攪亂!就算你不為零計劃效忠,你也不會射殺折人的!所以,放下槍吧!”杜途嘶吼著。
D哭著大喊到:“閉嘴!”
D用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想再次抱到父親,可這時她父親的靈體連殘片都不剩了。
鄭凡:“你父親為了停住你,脫離了折人。所以死了,永遠的。”
“啊!”D嘶吼一聲,舉起槍對準了鄭凡,同時她的眼神一片茫然,手指連番扣動,房間裏如節日般隆重,進行著死亡的讚禮。
折人麵孔不斷蛻變,身形也漸漸變小,他表麵出現的人不斷說著:“不要讓D媽媽出來啊。D會醒來的,大家頂住啊!”
D在聽到後,身體微微有些擺動,甚至會出現**,但這都無濟於事。D射擊得手都有些麻木,虎口處一片發紅。
杜途在側邊看著,像是看著自己親人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向萬丈懸崖,而自己卻隻能在對麵的懸崖邊無濟於事的勸說一樣焦急。
若是告訴D她殺了鄭凡,她就會死,D就停止,那這件事情倒還簡單。大不了自己一命換一命。但現在就算是杜途告訴D,她中了陷阱,D也會執意殺死鄭凡啊!
D現在被困在了叫做“為零計劃效忠”的黑色房間裏,房間無門無窗,牆壁厚如城牆,外麵人無論怎麽敲怎麽打D都不會有反應。除非D自己不想再待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裏了。
杜途一直在呼喊著,D的每一次停頓杜途都會加一倍的力度嘶吼,而D每一次漠然杜途都會瘋狂地咒罵鄭凡。
“鄭凡!你看著這樣的場景很有趣嗎?你想測試D的想法就先讓她變正常啊!你這個變態。”杜途罵道。
鄭凡揮手一指,對著杜途說:“你的,馬上就來。”
杜途忽然感覺一股寒意逼向自己,竟一時哽噎,腦子空白。
D依舊彈無虛發地攻擊著鄭凡,而折人也絲毫不差地頂住子彈。兩方如同機械一樣重複著動作,仿佛屠宰場一樣。
一旁的杜途已經想著要告訴D陷阱的事了,他一直在數D所打出的子彈,剛剛已經突破330了。
他寄希望於D的母親,能否救回D?
還有15個。
D的速度也緩下來了,她也知道自己母親還沒有出現,越是剩下,D越是覺得如巨山壓倒,喘息不應。
折人:“不要出來,D要受不了了。相信她啊,母親。”
“砰!”
折人:“攔住他,大家,不要讓她出來,還有機會!”
“砰!”
折人:“D,你知道你做的事情讓你媽媽用多傷心嗎?”
“砰!”
折人:“女兒……”
“砰……”
D木愣地看著前方渙散的她母親的臉,此刻它的形狀已經完全看不出其原本恬靜知性的的樣子了。但D很覺得“女兒”二字,那個聲音仍繚繞在周旁。
D的手脫力了,手槍再一次摔落在台座上。接下來是死一般的寂靜。
D的眼神不再漠然,卻更添一分死氣。
杜途無奈地閉上眼睛,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慘劇了,如果隻是這樣,他也能咬牙接受。但他擔心D不要犯傻啊。
鄭凡雙手交握於胸前,緬懷地對折人鞠了個躬。
“啊!”D終於爆發了,她如哮喘病人一樣竭力地抽取空氣中的氧分,但每吸入一口,就仿佛能感到無盡的罪惡,那是被她殺死三百多靈魂的碎片,包括她的父母。
“啊啊!”D的手緩慢地,抖動地伸向了手槍,整個人跪在了地上,頭倚在台麵,手槍頂在自己腦袋前,哭喊著。
她艱難地站起,把槍對準了鄭凡,麵容猙獰。
折人的哭喊聲如風刃撕割著D的心。D突然掉轉槍頭,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杜途慌神喊道:“D!不要啊!剛才那不是你幹的,那是信念啊!我知道你是什麽的人。你是善良的,愛家的,憐憫的,慷慨的,可愛的人啊!那不是你幹的啊!”
D久久憋出一句話:“是我幹的。是我殺的。多少人。我是罪人。”
杜途:“不是啊!這是鄭凡的算計啊。他是個變態你還不懂嗎!你不要這樣啊!”
D:“那你站在那裏幹什麽?你看不起我嗎?我很肮髒嗎?你已經看不下去了嗎?你站在原地幹什麽!你為什麽不阻止我?哦,對了,你也是被植入信念麽?原來如此。”
D的話像是悲鳴。
杜途無語的瞪著眼前的坐台,一股怒氣憋不住,幾拳地打在那幾條規則上,炸開了血花。
“這個局麵不是我想看到的, 但又必須經曆這個過程。”鄭凡語重心長地說道,“出來吧,葛利馬。”
這時從鄭凡身後暗牆裏走出了個一米八幾的憂鬱男子,準確的說,感染者小五的樣子,但裏麵卻是葛利馬的靈魂。
鄭凡對杜途說:“這是葛利馬欠你的一個人情,他現在還你。”
說著,葛利馬把手掌對準了D,而折人此刻變成了一條細長的靈能線,連接起來二人。
“你要幹什麽!”D害怕得後退,但手槍仍對準自己。
葛利馬:“杜途托我給你清理信念。趁著你現在還清醒,我開始了。”
D瞪著杜途:“你?”
杜途:“我一直是清醒的。一直再想辦法給你複原。但我不是和他們一夥的,我是我。”
回複地過程很簡單,簡單的讓人難以置信。仿佛眨眼一樣,葛利馬隻是輕鬆地說了一句:“好了。”
而D頓覺渾身輕巧了些,一切就結束了。
“荒謬。”
D的手失力地垂了下去。她短暫停歇的淚水再次流淌,她拚命的要這樣:“為什麽現在才給我解除!啊!”
D太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