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D 下
明明已經下午七點多，太陽還戀戀不舍地餘溫大地，弄人燥熱無比——這種行為簡直就和吃自助餐的客人明明知道撐得不行了但看著食品區裏各式各樣的美食毫不滿足於是狠下心來再拿一碟吃不完的食物一樣可恥。
在餘暉下，一棟廢棄大樓的角落裏，D安靜地躲著。在樓下黑壓壓站著十幾個人，他們就是D最後的搜查目標。透過D 的邪王真眼，這些人分為兩批——其中一批六個人，隻是普通市民——一個壯實一點的男子，四名婦女還有一個小孩。
而另一批就顯得很危險。他們統一裝束，分工明確，幾人放風，幾人做事。
D十分謹慎，祭出了她的終極藏身技能，完美躲避——任何人都會放出關係線，而線又有疏有密。越密，自然指越受關注；越疏，自然指越受冷落。
那麽同理，物體也有線。比如現在在這棟大樓裏，在各個出口處線最密集，因為它們被人把守著，是眾人的焦點。而D就躲在線最為稀疏的地方——死角！
這是D幾次驚險後想出來的。
繼續往下看，情況發生了變化。六個平民被壓著跪在了地上，他們奮力掙紮，但他們身後的摁住了他們。一個看上去是首領的女人很強勢地走到他們麵前。
平民更用勁掙紮了，但同樣他們被摁住的力也越大了。抵抗完全不起作用。
“你們是誰，放開我們……”
D聽到了這樣的話。
領頭的女人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們，忽然她手上一枚戒指閃起光芒，遠處看雖隻是一個小亮點，但邪王真眼裏，那枚戒指發射兩根線直勾勾插入女人的大腦，然後通過她的大腦又射向六個平民。
而在正常視角裏，情況是這樣的：當戒指閃亮的一瞬間，六個平民失了魂魄般癱軟下去，身後的人接住了他們。
女人大聲說起話來，相隔甚遠的D也能聽清大略：“我是你們的神。今晚你們會遇到邪神，打死她，她是冒充我的惡鬼。打死她，我會提前為你們指明道路……”
（邪教？）
D以往的經驗告訴她事情絕對沒有這麽簡單，普通邪教與自己以及杜途是扯不上關係的，兩者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上。
（他們在幹什麽？）
D隻聽見領頭人說了一大堆牛神蛇鬼的話，然後命人將平民拖至兩輛汽車上。接下來，所有人都在原地待命，沒有一絲動靜，即便用關係線來看，他們也沒有要行動的意思。
（完了，出不去了。）
不遠處傳來陣陣蟬鳴，周圍的空氣焐熱焐熱的，絲毫感受不到涼意，D隻能憋在原地，靜觀其變。
這一憋，就是兩個小時，就在D已經口幹舌燥的時候，汽車發動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們的目標在哪？）
D開啟能力，發現這些監視杜途的人所發出的線在不遠處一家麥當勞匯聚。
分析出地點，D等下麵的人走光後攔車來到麥當勞。
一進麥當勞，D就感到一股至冷的寒意，這不是說麥當勞空調效果有多好，而是D眼中，監視杜途的人在此處延伸出大量的線，這些線散發出讓人惡心的氣息，仿佛進入了一個巨大蜘蛛的巢穴。
在角落裏，一個在玩手機的中年男子有些眼熟，他正是剛剛在廢棄建築物中放風的一人。
D砰砰直跳的心髒孜孜不倦地將緊張的激素泵往身體的每一處，這些微量而高效的分子吹起集結號，讓身體每一個細胞聞聲振奮，浩浩****地高速運作起來。
D沒有注意到身體已經處於警戒狀態，她想著離開這個地方，這裏氣氛實在有些詭異。
（不要害怕，他們不知道我是誰。）
D穩定好自己，假裝在挑選位置，在店子裏走起了。此時，六個像黑洞一般的存在吸引了她的注意。
這不是剛剛那六個平民麽！D差點叫出聲來。
這六人貌似在談論他們隔壁桌的一個玩著手機，有幾分姿色的女性。
D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腎上腺素猛地往上飆，感覺一切都變快了。角落裏的中年男子向D瞥來一眼，又很自然地玩起手機。
（穩定住，D！）
D在內心裏呼喊著，在距離如此之近的情況下，她甚至不用邪王真眼也能感覺到一些線的存在。比如現在，那六人身上緩慢地延伸出一條條扭動的線，像是從蟲屍中蠕動鑽出的黑色寄生蟲，它們緩緩伸長，目標正是他們隔壁桌的女士。
這時傳來門拉合的聲音，杜途來了！
仿佛將一塊磁鐵擲向鐵屑中，D感覺周圍的線全都擲向了杜途。
和杜途一起的還有下午那個美女。他們兩就近坐在靠門邊的座位上。
整個麥當勞仿佛就是一個劇院，杜途是帷幕，關係線是舞者。他一進來，劇院裏所有關係線瘋狂地舞動起來。而主角貌似是這六個平民，他們的線驟然變粗，仿佛在昭示大家看過來。
（這種情況是！）
D突然想起下午聽到的那番荒誕無比的話：“今晚你們會遇到邪神，打死她，她是冒充我的惡鬼。打死她，我會提前為你們指明道路……”
D立即盯住六人的目光，他們看玩手機女士的眼神十分怪異。
（阻……阻……阻止他們。趁著事情還沒有發生！）
D提起膽子向六人走去，當走到離他們兩米的時候，D被嚇住了，完完全全地嚇住了。
就在那一瞬間，六人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同時望著自己，臉上盡是黠意的笑容，和玩具店裏的恐怖玩偶一模一樣。
不僅如此，D很清晰地感覺六人身上伸出了新的關係線，這些線在空中搖擺，就像六條致命毒蛇，放著凶光地對著自己。
D不由退後一步，這時更多的線聚焦在她身上——那些原本監視杜途的人注意到D了。
D如驚弓之鳥，趕緊埋頭走到前台，向服務員點了一杯可樂，在原地渾身顫抖。
（你怎麽能這樣！那個女人有危險了！）
（可是……剛剛，那些線……）
（你看那六個人已經越來越粗了，你不明白嗎，這是殺人的前兆啊！不管怎麽樣，你也要拉走那個女人啊！）
（可是監視……好多人在盯著我，我會被盯上的……剛剛那種感覺好恐怖……）
D幾乎要哭了出來，僵持在原地。此時杜途來到了前台，安靜地站在D的身後。
處於邊緣狀態的D發現了杜途。
（杜途也是BOSS，他應該有能力阻止這件事情……）
D靈感閃現，她拿起櫃台上一支筆在紙條上寫上“救救她”，然後攢在手心裏，心咚咚地直蹦。
服務員把可樂遞給了D，但D站在原地不動，像一根柱子。
“請問，可以讓一下嗎？”從身後傳來禮貌的詢問聲。
“呀！”D嚇了一跳，她猛地轉過身來，手中的可樂撞在了杜途身上。
“對，對不起。”D掏出紙巾給杜途擦拭，並把手心裏的紙條塞給了杜途。
忽！
D隻覺得瞬間自己成了世界的焦點，數十根關係線瞬間接在自己身上，就像酒吧裏所有聚光燈同時打在她身上。
D一陣惶恐，什麽也不顧倉皇離去。
在遠處，一名臉上爬著一條巨大疤痕的男子，他的腦海裏傳來聲音：“長官，出現異常狀況，又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影響了計劃，她塞給杜途一張紙條，內容不明。現在已經離開麥當勞。”
疤痕男子默念：“杜途那邊怎麽樣。”
聲音：“計劃正常進行，杜途能力開啟了。”
疤痕男子：“分人去追那個女人。”
聲音：“是。”
疤痕男子心想：她是目標嗎？
疤痕男子又在心中默念：“楚玳，你感覺到新的靈能波動麽？”
他腦海裏傳來聲音，是個女聲：“沒有，隊長。”
疤痕男子：“哦？”
疤痕男子似是困擾，這時三個士兵走到了他的麵前，其中一人手中捧著一個箱子。
疤痕男子見到箱子，如見珍寶，放下了手上的通訊器，小心接過箱子，平穩地擺在桌麵上，打開來看。
箱子裏麵是一個小型立方體，它靜靜地飄在箱子中間，發出淡雅的藍光。
疤痕男子見此臉色突變，說：“有反應，目標在附近！”
（怎麽這麽快就成了目標了！）
另一方，D在街道上狂奔，心中暗道不好。
在她眼裏，並不是幾個“人”在追她，而是他們所伸出的線在追她，這些線就像一根根觸手，肆意地延長身軀，緊追不舍。
（好累，怎麽還有。）
D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大腿有些僵硬，但此刻身後還有兩條觸手緊追不舍。
（天啊，怎麽還有！）
D近乎絕望地發現前方拐角處蔓延出一根觸手，它好像發出嘶嘶的聲音像D咬來。
D順勢一低頭，躲過了線的衝擊——與之相應的，在追趕者眼裏，D的身影被絕對恰到好處的障礙擋住，以至於無從尋覓。
（可是還有兩個。）
D這會兒真的沒有力氣了，無論她怎麽調動周圍物體來遮蓋視角，那些線都如訓練有加的獵犬般步步逼近。
（得換個想法！）
（怎麽辦！）
（已經逃不脫了！）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爸爸！）
（被敵人鎖定的時候，就要逃到敵人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對了！
D立即展開了被濃縮的線——一瞬間，整個世界被線充滿。
（找！找到他們還未觸及到的地方！）
（就像下午那樣！）
D全神貫注搜尋著與追蹤者沒有構成聯係的地方。正巧，前方一家叫做“據點”的酒吧就沒有與任何追蹤者構成連線——這意味著，他們沒有在這個地方沒有勢力！
（就是這裏了！）
D猛地衝了進去，撞門而入的那一刹那，那些線還沒有接觸到D 。
也就十秒左右，兩名男子趕到了酒吧門口四處張望，沒有發現D 的蹤影。
但他們沒有遲疑，其中一人指了指眼前的酒吧，另一個人點點頭，兩人走了進去。
“今天不營業。”一名侍者攔住了兩人。
一個名追蹤者掏出一疊紅票子，對侍者說：“剛剛有沒有一個女人走進來。”
侍者：“這……”
這時酒吧裏麵傳來雄厚的男聲：“沒有！這位先生，如果找人的話，這裏恐怕找不到你要的人。”
追蹤者一看，在櫃台處坐著四個男人，從桌子上擺著的酒瓶看來，他是打擾別人的雅興了。
同時追蹤者腦海裏響起聲音：“這家店屬於當地地下組織，沒有事先進行過摸底，不必要發生衝突。那個女人還會出現，不必急於一時。”
追蹤者默念：“是。”
於是兩人推脫幾句，從正門離開了。
過了一會，剛剛發話的男子敲了敲桌麵說：“好了好了，出來吧，快點出去。今天算你運氣好。”
語畢，從酒吧櫃台下邊鑽出一個人來，正是D，她滿臉堆笑，向那人鞠了一躬：“謝謝啦！”
“不必。你就從後門出去吧。就在那。”
“嘿嘿，再見~”D嬉笑地擺擺手，從後門離開。
“好！大哥，來喝。”坐在男人一邊的人移來一杯酒說。
“今天運氣真好，剛完成任務，結果附加的也一並做完了。”最中間的男子把酒一口莽進嘴巴。
另一個人說：“誰叫你有這種習慣，每幹一票後還要幫一個人，你也不嫌累得慌嗎？你不會是每次爽過之後都要燒香拜佛吧？”
最中間的人說：“這叫因果報應，我是有良心的。”
“哈哈哈！”聽這裏，幾個人同時大笑起來。
隻不過略顯排外的是，在角落裏坐著一個體格偏胖，身材矮小的人，他麵色愁苦，看上去很焦慮。
最中間的男子見此走了過去，一手搭著矮個兒說：“怎麽啦戴駿？這種時候不喝一杯怎麽行呢？你可算是到達安全的地方了。以後，我保證你絕對吃香的喝辣的，在這個地兒，沒人敢惹你……”
矮個子略顯擔憂地點點頭，接過男子給他的酒，喝了起來。
而在酒吧後門，D神情怪異地回看這家酒吧——剛剛那幾個人有著讓D意想不到的關係線。
四人中的那個矮個兒，他和杜途有條較粗的關係線。
另外三人則和杜途身邊的美女還有Mr.miss有較粗的關係線。
（天啊，最近見到的人怎麽都和BOSS有聯係……）
D如是想：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