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D 上
時間回溯一天，在杜途出院的那個下午。
在市中心花園裏，穿著灰色超短牛仔褲，亮白t恤的D齜著嘴，眼睛眯成縫，看上去和其他抱怨天氣炎熱的人沒有區別。但實際上，若有人走近就會發現，D的瞳仁居然發出藍色的光芒。
D正在用“邪王真眼”審視這個世界。
如果，我們把兩個有關聯的東西用線連起來，會怎麽樣？
把你和家人用線連起來，把樹木與降落的雨水聯係起來，把太陽和萬物聯係起來。這個世界會是什麽樣？
不得了！這個世界都會被線占滿！
仔細想想，你的手指與你的肌肉相關聯，你的肌肉與血液相關聯，你的血液又與肺相關聯，一來二去，你的手指可以和世界上所有的樹產生關聯！而當我們用一根根線表示這些關係我們會得到何等遮天蔽日的景象？
而D那雙神奇的眼睛，就能看見這一根又一根的線——透過她異樣的藍色瞳仁，整個世界開始重新構造。
更為強大的，當這些數目驚人的線透過那雙眼睛時，會如有魔力地舞動起來，化零為整！
舉個例子，平麵上的線由無數的點組成。若有一個“平麵王國”的科學家去研究這條線，他隻會看見無數密集的小點，這些點向兩頭無限延伸——這個科學家卻不能整體感知這條線。
若我們跳出平麵，作為三維世界的驕傲的人類，當我們看到任何一條線是，能輕易地道出他的長短，粗細，曲直，我們能無視那些小點，整體感知這條線。
隻要跳出這個維度，複雜就會變得簡單。
D的眼睛就有“跳出維度”的力量，普通人眼中數以載計的線條融為一體（10的44次方為一載，我所知道的最大單位。），化作了或粗或細的關係線——透過這雙眼，D能夠清晰有致地道出任何聯係的強弱。
比如你和你父母，你和你手機之間的線條會比較粗，而你和非洲土著或奧斯卡的小金人的線條細得看不見。
D把這種能力叫做“邪王真眼”。
此刻，D審視著兩根相當特別的線——在D周身環繞著上百條關係線，但這兩個線特別粗，比其他所有線加起來都粗！
最粗的一條恍如懸索橋的巨型鋼索，霸氣十足地將女孩和一公裏外一棟別墅連接在一起。
另一條略細於這根，卻也僅僅是“略細”，它直衝遠方，飛往視界之外。
這兩條線恍若天空中的太陽與月亮，耀目奪人；其它的線微弱如雜星，黯淡無光。
D記住了別墅的方向，眨下眼，她的眼睛恢複了正常，而她則向別墅方向進發。
事情開始於去年十一月。
那時D還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畢業生，在幾個小地方遊離不定地做著打工戰士。
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個異常真實的夢——真實到醒來後發現剛剛是個夢時，會冷不經的後怕。
在夢中，D很正常地上班。其真實程度絕對比照片級還照片級，比4k還4k。
那是原本晴空萬裏的天空，驟地急轉直下，變得烏黑沉鬱。磅礴黑雲匯集在D的上空，低沉的雲層讓人覺得爬到頂樓就可以摸到。
D注意到了這異象，她呆木地站在原地，眼神中的驚訝裏還帶著一絲敬畏。黑雲似乎在響應D 的期望，它圍著D環成一個直徑近千米的巨型漩渦，其輪廓已經超出了人的視線。
漩渦有生命地融動， D無法自拔地仰歎其宏壯奇絕。
毫無預兆的，一道似閃電的光束從漩渦正中垂直擊下，不偏不倚地射向D——哦，不，射進D！
D就像一個封印著光芒的外殼，整個人一閃一閃的，好像要成仙。
忽然“丘”的一聲，D終於抑製不住體內無數流光，光線從D身體中迸射出去，範圍之大，籠罩了整個世界。而且每道流光擊中物體後，就和擊中D一樣射進去了！如此一來，每一個物體又成了一個新的發射源——緩緩發光，然後猛地向四周放射出無數光線。
不消一分鍾，整個夢境世界裏都充滿了細如發絲的線。D如同上帝一般，成為了所有線條的核心。D感覺，眼前數以載計的線就是她的手足，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她知道任意一條線連接的兩頭是什麽，為什麽要連接起來——D此刻全知。
平時我們能聯想，卻不能下定論的模糊關係，D現在盡收眼底。
D看見，一隻螞蟻和遠在世界另一方的一抔沙土之間的關聯，D看見，眼前這滴雨露的水來自於五湖四海……
如果“平麵國”看到的線是一個個的小點，三維世界看見的是線的粗細曲折。那麽此刻，D站在更高的境界上。D就是線，她就是世界本身。
這種感覺如此強烈，哪怕短暫到光都要靜止，都無法阻礙這股無窮無盡的震撼感。這感覺將永生永世刻印在D的腦海中。
半睡半醒中，D結束了夢境，之後，D擁有了看見事物聯係的眼睛，她能隨意切換普通視角和她稱之的上帝視角——和你能舉起你的手一樣，完全是一種本能。
但讓她失望的是，她再沒有同夢境中，如上帝般，自身就是世界，自身的存在被放大無數倍，從而無處不在，無處不曉的磅礴感受了。當她再一次看見關係線時，他已經感受不到線條的內容——那龐大的信息量恍若超巨星瞬間就將D吞噬。
她不再是線本身，而隻是從三維世界看平麵的直線的人了。
但這樣也足夠了，D認為。她還發明了“濃縮”，或者叫“簡化”——將數以億億計的線條濃縮為一根，不斷濃縮下去。如此一來，濾去了絕大多數無用的聯係，把真正有用的關係線顯露出來。
在D第一次‘簡化’，D看見了一根粗壯無比的線，那線直衝遠方，看不見盡頭。詭異的是，接下來的幾天裏，這條線每天換一個方向，行蹤相當詭秘——這讓D打消了追尋的念頭。也因此，這個未知的人榮獲外號，Mr.miss。
Mr.miss的神秘感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褪去，就當D已然對它見怪不怪的時候，又有兩條粗大無比的線條出現了，而且還指向同一個方向！
線條出現的時間正是“雲城7.4級大地震”的那個下午。憑著指南針和地圖，D確認了兩條線確實來自雲城。地震與線條，這中間有怎樣的蹊蹺，D極想知道。
於是，D急著趕往雲城。可等她到了那裏，卻發現這兩條線又換地方了。D本打算窮追不舍的，但到了地震區，發現周圍全是斷壁危樓，還有哭著喊著尋找親友的災民。心中一股強烈的責任感猛地拔起，D決定緩下追尋，先救災。
D利用她的能力，找到了許多掩埋在廢墟下的人，還幫助失散的人們找到了親友。由於D的話就像是預言一樣準確，很多人以及救災官兵們都很尊敬D。D也在各種感謝聲中體會到了自己能力的價值。
救災工作到了第十天，D發現巨粗無比的線少了一根！
怎麽回事？
死了？這是D的第一想法。
D深信，巨粗無比的線的應該連接著和自己一樣，擁有某種奇怪的能力的人。D把自己和另外三人稱為BOSS，現在看來，有一個BOSS消失了……
幾經思考，D決定要找到他們——這些比水桶還粗的關係線明擺著告訴D，這是躲不了的相遇。
幾經周轉，D終於找到了其中的一個，此刻，目標離自己不到一百米！
D看了看眼前的別墅，心中一種跑完馬拉鬆的欣喜感。
接下來就隻需要一口氣衝進那個房子，然後撲向那個人，不管是男的女的，霸氣地坐在他的身上，指著他的臉說：“哈哈！找到你了！”
打開邪王真眼，D瞧著視野中“線”像人間大炮一樣射向別墅，心中揚起莫名的惡趣味。
（恩，做好準備了，先是裝成普通人敲門。）
D剛想行動，一個有著驚人相貌的美女敲起了目標的大門。
D決定靜觀其變。
習慣性的，D打開了她“邪王真眼”來分析那個美女，就像玩魔塔人習慣性地打開“怪物手冊”一樣。
這時，D被美女所發出的一條線吸引住了——美女散發出的最粗的線，居然連向了Mr.miss，那個除了杜途以外，巨大卻一直飄忽不定，因此得名的人！這個女人和Mr.miss有關係？
D來不及想，她立即切換視角看向另一個人——杜途，自己的目標可是他！（作者：當然，D還不知道杜途的名字，我隻是不想用男子來稱呼杜途了。）
美女沒有久等，門被打開的同時，美女衝進去抱住了杜途。
（那個就是目標嗎？）
D 的熱情在見到杜途的瞬間就消散了一半，就像約見網友時先躲在一旁偷偷觀察，卻發現對方並不如人意。更何況杜途被美女抱住時，神色異常，麵露歹意。
杜途一下子就被D拉入了黑名單。
（這不是相親，不是相親！）
D搖搖腦袋，告誡自己：我來可是為了更重要的事情！
這個人可是BOSS啊！全世界隻有三個的同類，怎麽能放過他，一定要弄清楚他的秘密。
幾番平複內心後，D心想：首先，是確定目標的關係網。
於是D再次開啟“邪王真眼”，周圍的一切都被數量驚人的線遮蔽住了。
（濃縮！）
D心中一念，線有生命般匯聚了起來。數以載計的線融合在一起的感覺和地球被壓縮成一個乒乓球大小的黑洞類似。
D很享受這一過程，如果可以，她可以花一整天把玩這些線，拆拆和和，融融分分，像是魔術師。
回過神來的D困擾起來了。她發現有超出預料多的線導向杜途，足足有幾十條。一般人頂多就四五條。
（明明是最大限度的濃縮，隻有直接關聯才有線啊！除非他同時跟幾十個人打電話，可他就在自己眼前啊！）
D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使了把力，卻發現線的數量頑固在三十以上。
（奇怪。）
D順著其中一條線看去，卻發現線的終點是——一個監視器！
（怎麽回事？）
D瞧了瞧監視器——那是小區的監控，鏡頭卻不知為何指向了杜途的房間，而不是指向道路。
D有股不詳的預感，她把目光移向其他線。說來正巧，又有一條線連接上了一台停在杜途隔壁的汽車。
（這是！）
D瞬間意識到這數十根全部都是監視杜途的，她驚訝地順著其他線的方向望去，其廣度甚是嚇人，最遠的竟然消失在了D的視線範圍。
（好險……）
D為自己沒有莽撞地衝進杜途家而感到慶幸，但她並沒有止步。
（難道他被囚禁了？）
D沉思著，心中說道：我要查個清楚！大不了，把每一條線都查一遍！
與此同時，在本市一家酒店的高層套房裏，一個男子默默佇立在窗口，極目遠眺，如果D在這的話，便會發現他和杜途就有線連接。
男子挺拔威嚴，臉部有一道從左眉間到右嘴角的疤痕。他在腦海裏念想：“報告情況。”
不可思議，在他腦海裏無故傳來其他人的聲音，聲音說：“出現身份不明的女性，她自稱是杜途的女友，叫做關月。現在兩人正在交談。”
男子努努嘴，默念：“加強監視。今晚的行動不受幹擾，繼續進行。娟出動。”
聲音：“是！長官。”
男子聽後，將目光鎖定在杜途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