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個榆木疙瘩
駕車老者驟然而起的大喝，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正在蓄勢偷襲的馬匪沙木，本就神經緊繃，弓箭滿弦，正要舉起，聞聲手指一鬆，然後就是一聲痛聲大呼，啪的一下就跌坐到地上。
他的左腳掌被射了個對穿，鮮血直流，痛得他大汗淋漓，再顧不上其他。
而正在祈禱的紅衣姑娘，則以為壞人終於要對自己出手了，閉著眼睛就尖聲大叫：“不要啊！不要啊！”倒是把老者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卻沒發現什麽異樣。
蕭離開始最是淡定，等聽清老者在喊什麽的時候，差點一頭栽倒。
什麽叫“黑心的劫匪小心”？
見你們有危險，我不管不顧地就追了上來，赤手空拳麵對兩個窮凶極惡的馬匪，哪裏黑心呢？
不過，這提醒到底是出於好意，蕭離覺得有那麽一些溫暖，也就不計較了。但待會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好好解釋一番，蕭離瞧了老者一眼，打定了主意。
而馬匪鐵索，剛才正在查看自己的傷勢。他是武者二境，還隻是煉皮、煉肉成功。蕭離的一下肘擊，正好擊在他沒有什麽肉的肋骨上。他發現肋骨已然斷了兩根。這處傷不比其他，不小心的話，斷了的肋骨就會刺到內髒，那就會有性命之危。
鐵索是既憤怒又懼怕。
老者的一聲突然叫喊，他還以為蕭離要對重傷的自己再出手，頓時就是一個翻滾，更是鑽心的痛，差點沒嚎出來。結果發現蕭離動都沒動。
……
老者的一聲呼喊，徹底改變了局勢，就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
但這不影響他得意的大笑，還對蕭離抬了抬下巴，像是在說：年輕人，你不行，還是得我老人家出馬！
蕭離見危險已經解除，趕忙奔向自己的書箱，已經徹底散架了的書箱。
他捧起那幾塊木板，神情失落。
難道真的隻是因為書箱？
兩個馬匪和老者，看到蕭離這副模樣，臉色都很精彩。
隻是，一邊是後悔不已，一邊是憤憤不平。
但局勢已不可逆轉。
書箱被毀的情緒平複之後，蕭離走到馬匪鐵索身邊，示意他把衣服脫下來。
鐵索不明所以，不想脫，但蕭離很堅決，他隻好臉帶羞憤地乖乖地脫了外袍。正要繼續脫時，蕭離卻拿著他的外袍徑直走了。
留下一臉淩亂的鐵索。
然後，蕭離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把散落在地的一本本書籍，小心翼翼地撿拾了起來，擦拭幹淨，放到剛搶來的外袍裏，疊好。
一邊收拾，還一邊喃喃自語：書兄弟，暫且委屈你們了，以後一定給你們做一個更好的書箱。
原來那外袍是用來裝書的。
紅衣姑娘先是好奇：這個要搶人的家夥，怎麽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卻把那些破書當成寶貝一樣。
然後，就是生氣，還輕哼了一聲。
蕭離還是沒有反應，隻顧收拾書籍。
紅衣姑娘更加生氣了。正好腳邊有個小石頭，就順腳踢了過去，石頭滾向了蕭離。
蕭離略微錯愕，抬起頭看到是紅衣姑娘後，又埋頭繼續收拾，什麽都沒說。
竟然被無視呢？當自己是空氣嗎？
紅衣姑娘本就因為踢石頭的時候，把腳踢痛了，一直在苦忍著，覺得很委屈。這下更忍不住了。抱著腳就坐在地上，直流眼淚。
也不知道是痛的，還是委屈的，或者是兩者都有。
在一邊看著的老者，看不過眼了，語氣很不好地喊道：“黑心的小子，你過來。”這回，老者倒是不叫蕭離劫匪了。
蕭離剛好已經收拾好了書籍，正要找老者商量商量怎麽處理那兩名受傷的馬匪，就這麽不管不顧也不是回事，而且也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其他同夥。
見老者正好叫自己，就爽快地答應了一聲，走了過去。
至於老者的語氣和態度，蕭離都不想計較了，也並不計較。
“老丈，有事？”
“小子，你真是讀書人？”老者上下打量著蕭離，眼裏滿是嫌棄和不信。一邊嘀咕，就你這副長得比我還寒磣、穿得比我還要邋遢的模樣，能是讀書人？
蕭離沉默了，他想起自己的經曆和現下的處境，不知道是該承認還是否認。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麽這麽不痛快？”老者見蕭離遲遲不說話，等得不耐煩，忍不住嗬斥起來。
真是一個急性子和暴脾氣的老頭。
蕭離倒是有點理解老人家開始對自己的誤會了，在這種處於官方管轄範圍之外的地方，馬匪橫行，再見到一個衣衫襤褸，照老者的說法是長得又寒磣的家夥攔路，是個人都會誤會。如果性子再急一點，也就會是老者這樣的緊張了。
不過，看老者對那姑娘的關心和嗬護，人應該不壞。蕭離最終決定如實回答。
“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了。”
“噢，讀了幾年書，但發現自己太蠢，讀書讀不出來，又不討先生喜歡，就不讀呢？”老者一副我早知如此的樣子。
蕭離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不能把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一一說出來，也不好跟老人家說自己不是，然後再去想該怎麽解釋。反正怎麽都解釋不清，蕭離幹脆就垂著頭，沒吭聲。
老者覺得自己說對了，話匣子大開。
“沒事，沒事，你看老頭子我也讀書讀不來，那會兒還被先生指著鼻子說我的腦袋是榆木疙瘩，死不開竅。我那會兒還不服，就找了榆木疙瘩來，劈開一看，你說奇了怪了，還真是沒空心眼。”
“小子，你說腦袋長這樣，哪裏還會讀書？沒地方裝嘛！”
老者一副找到了知己的樣子，看來對自己不會讀書還是耿耿於懷，希望別人和他一樣才高興。這會兒他看蕭離也沒那麽不順眼了，盯著蕭離蓬頭垢麵的腦袋看了會，覺得他這麽醜的腦袋鐵定也是榆木疙瘩。便老懷大暢，繼續安慰蕭離。
“小子，不要灰心喪氣、自暴自棄。不會讀書就不讀書，我現在做一個駕車的就挺好。唉，就是可惜我那馬車了，不然倒是可以讓給你。老頭也一把年紀了，駕車也駕不動嘍。”
……
蕭離本來是由得老者說的，可老者越說越起勁，還對著他的腦袋比畫，就好像這也是個榆木疙瘩一樣。蕭離不由得有些臉色難看起來，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被當成蠢材對待。
幸好那馬車沒了，不然說不定會被老者強行拽到馬車上，來個現場傳授駕駛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