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也要有完整的童年

咕咚,隨著裏麵的人闖出來撞中身體,林泉把抿在嘴裏作防備的清酒給咽了下去,還差點給嗆到嗓子。

清酒如同水一般,入喉並沒有辛辣感,但入得肚後,便是一陣綿滾熱量自胃部泛出。

次奧,把藏在嘴裏的清酒咽了下去,任是林泉脾氣好,也不由罵了一句,看向了從屋裏撞出來的人影,隻見是一個懷抱孩子的少女。

少女約十二三歲左右,米黃色連衣裙,懷裏抱著個三歲的小女孩,身後還拖著一個四五歲的男孩,拖家帶口地撞在林泉身上,還不等她看清情況,便感覺腳腕一緊,身體跟著失衡倒下,口中不自覺尖叫出聲。

林泉還不等跟麵前的少女說話,便見她的身體猛得前撲,倒在自己的懷裏,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道要將她重新拽回房內,慌亂間放棄了桃枝,用雙手拉住尖叫少女的手去往回拖:

“放手,噠嘜咯!(快給我住手)”

急切之間的林泉甚至喊住出中文,但等反應過來,連忙換上了日語急喝。

口頭威脅什麽的是沒用的,倒是因為林泉伸腳踹門而退到一旁的大鵝見到情形,一個助跑躥行,直接越過門口的林泉大小眾人,張著雙翅淩空撲入門內。

隨著大鵝衝入屋內,呃呃啊啊的鵝叫聲在屋裏響個不停,其間夾雜著翅膀不停撲騰的聲音。

也好在有大鵝這一把仗義出手,撲倒在門前的少女身上失去了拖拽的力道。

林泉把少女拖出門外扶起來後,耳聽著301屋內的聲響,連忙從少女身下找回自己的桃枝。

桃枝是從鬧市的桃樹上折來的,隻是一根纖弱的枝條,但用來打鬼應該是足夠了,可惜當林泉將它再找出來的時候,軟趴趴的枝條已經從中折斷,隻有丁點樹皮相連。

我次奧了!

林泉隻想罵娘,可惜屋內傳來一陣‘救命,快來救我’的聲音讓他不假思索,帶著斷桃枝迎頭便衝了進去。

屋內的視線昏暗,不過大白鵝身上顏色明顯,林泉可以看見它身上披著亂絨,正張著雙翅踱步,似乎在和無形之物對峙,緊接著伸長脖子猛撲上去,也不見它和什麽東西打,可身上的鵝毛似雪花般掉落,看著淒慘無比。

林泉瞧著大鵝戰鬥的樣子,微作了一個深呼吸,隨即立地便是一聲怒喝:

“馬路野郎(混賬東西),給我適可而止吧!”

憤怒的情緒激張開來,再加上先前入胃的那一杯法酒,讓林泉怒氣值飽滿。

受他的一聲怒喝,屋內與大鵝戰鬥的那東西應該是陷入凝滯,本來撲騰狼狽的大鵝得以鬆脫,張翅晃著身體,連滾帶爬的躥出來,一邊跑一邊發出喊聲:

“不行了不行了。”

眼見大白鵝逃出了屋子,屋內的無形生物發出一聲嚎叫,當即便追了過去,不過它的目標並不是大白鵝,而是站在門口對它怒喝的林泉。

逃出門外的大白鵝長頸反折,它的眼睛能夠看到屋內撲出來的黑氣,連連提醒:

“來了來了。”

不需要大白鵝提醒,林泉雖然雙眼看不見黑氣,但是卻能夠清晰感覺到什麽東西正以飛快的速度撞過來,因此揚起手中的桃枝,朝前狠狠便是一記。

劈啪!桃枝抽在空氣中,一陣明亮的藍色電弧閃略過來,林泉在刹那間看清了。

那是一團黑氣,拖著無數灰色觸手,猶如水母,黑氣中裹挾著一個麵目猙獰的大頭嬰孩,臉正正對上了他抽來的桃枝。

是一隻鬼嬰。

林泉刹那間明白了這東西是什麽,但下一刹他的心就被絕望給占據了,因為他感覺到自己手中桃枝份量隨著揮動變輕了。

抽在鬼嬰臉門上的桃樹枝條本身就已經軟折,經過林泉的揮抽之後,打在鬼嬰麵門上,理所當然的斷掉。

桃枝在抽打的瞬間,或許起到了一些作用,讓鬼嬰的表情變得痛苦,緊接著表情化為憤恨,身形憤而掠過桃枝,直撲向對麵的那個家夥。

完了。

腦海裏的念頭似乎就要凝滯,但是體內浮起的紅光,一下子擋住了鬼嬰的侵襲。

鬼嬰怎麽也沒料到,對麵的敵人身上竟然還有準備,一頭撞在那濃鬱的紅光裏,身形立時凝滯下來,如同墜入火爐中,發出淒戾慘烈的嬰兒哭喊來。

是符。

林泉想到了身上還藏著借關帝法力寫的伏魔大帝符,低頭一看,果然隻見口袋和衣襟裏有明亮的火光躥出,但火光眨眼就開始黯淡下去。

糟糕。

幾乎不需要去看,林泉便知道自己的符用光了,這符隻有防禦和預警的作用,而且每張隻能抵擋一次。

鬼嬰的襲麵撲身,所帶來的邪氣激發符咒效用,所有的符咒在瞬間自燃,裏麵的法力作用保護了他。

在發揮過保護的作用後,那些符紙自然也就灰飛煙湮了,可麵前紅光後的那個鬼嬰卻還在。

眼見著紅光慢慢淡去,林泉不假思索,也不管什麽道德與否,舉起右手對著鬼嬰的臉就是一拳。

淒厲的嬰兒哭聲向後一越,鬼嬰被林泉打出去。

先前林泉把供在關羽像前的法酒含在嘴裏,本意是作一招殺手鐧留著,在需要的時候噴出去。

此刻酒喝下了肚子,法力多少也加持到他的身上。

被林泉一拳幹出去的鬼嬰砸到牆壁下,並沒有再複起反攻,而是蹲伏在那裏,用怨毒的雙眼望著林泉。

鬼嬰卻不知道,祂的目光給自己招來了多大的禍患。

祂沒有第一時間反攻倒算,而是在原地觀望的做法,幾乎等於在和林泉說,祂在害怕,祂會害怕。

鬼也是會害怕的,有句話怎麽說,叫人要嚇,鬼要驚。

鬼也怕惡人。

林泉眼見牆壁下的鬼嬰光瞪不上,一下子瞧著祂是個紙老虎本質,當即把手時的斷桃枝一扔,信手摸向身前的腰帶扣子。

要什麽斷桃枝,父見子未亡,應用七匹狼。

決心給鬼嬰一個完整童年的林泉,抽出了腰間的環針皮帶,輕繞兩段後,拿在手裏虛拍兩下,麵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同時口中喝罵:

“馬路野郎。”

對麵抽出腰間皮帶的大家夥,讓鬼嬰的臉上露出更加明顯的恐懼之色,身形不假思索就要沿著牆邊往陽台逃躥,然而卻不防猙獰的家夥已經擋在前方。

“馬路野郎!”

惡狠狠的語調聲下,皮帶擦著鬼嬰急刹的額頭,被林泉結實抽在地板麵上麵,發出一聲清脆炸響。

“馬路野郎,馬路野郎,馬路野郎。”

林泉也不懂那麽多罵人的日語,隻管一陣怒喝,手中拿著皮帶追著鬼小孩滿屋亂跑。

被林泉趕在身後窮追不舍,好幾次險險挨上皮帶,鬼嬰被逼得沒辦法,直接一頭躥回了301的臥室房間,並且砰的一聲帶起房門。

“馬路野郎,有本事你永遠躲在裏麵。”林泉追之不及,用皮帶狠狠在房門上敲了兩下,嚐試去擰動門把手,卻怎麽也擰不開。

被敲得震響的房門,還有門外的喝罵,讓屋內的鬼嬰瑟縮著身體,躲在牆角一動不敢動。

“給我快出來,馬路野郎,快點開門。”

伴隨著外麵複起的喝罵,還有猛烈的敲門聲,牆角瑟縮的鬼嬰感覺不安全,扭頭便撞進了裏間的衣櫥,藏到衣櫥深處,將自己的身形藏得死死。

林泉也不知道裏間的情況,不過大約能感覺到鬼嬰被自己暫時嚇住了。

往複叫囂著威嚇了幾分鍾後,林泉眼見鬼嬰不出來,也沒什麽動靜,有些遲疑不定。

最終還是站在林泉背後的大鵝開口說出人話:

“它暫時不會出來了。”

扭頭望了眼身上還絨毛亂糟的大白鵝,林泉的嘴角抽了抽,並沒有隨便搭話,而是轉頭走出大門。

301室外,拖著小女孩又拽著小男孩的少女還等在外麵,碰上迎麵的林泉,便要上前詢問。

“別問我。”林泉打住少女的問話,現在還不是說話的時候。

林泉一頭悶回304的臥室房間,幾分鍾後帶著和有符灰的法鹽回到301室,用法鹽在301的臥室房門前堆出一條界線。

待布置完法鹽界線,林泉單手掐腰,中氣十足的站在門前戟指:

“小子,你聽著,有本事你永遠待裏麵別出來,否則的話,我會讓你好看。”

門外傳來的疾喝,讓房間衣櫥深處的身影向內瑟縮兩分,愈加不敢亂動。

待叫罵完成,把鬼嬰暫時封在房間裏,林泉這才轉過頭來迎上少女:

“你是住在這裏的麽?把客廳的燈打開。”

片刻後,隨著少女在牆角摸索,客廳裏的燈光亮了起來,林泉這才看清了眼前的少女,她有一張營養不良的臉,長發亂糟糟的,穿著不合身的米黃長裙,淡黃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淚痕,張嘴就欲說些什麽,卻被林泉直接堵了回去:

“不準問,也不準說,我問,你回答,現在裏麵那個東西和你是什麽關係?”

英武青年嚴肅的表情對少女有著無形的威懾力,讓她囁嚅著淡白的嘴唇幾欲哭出來,可是見青年一臉漆黑的表情,隻能強忍著泣意回複:

“那是我的弟弟。”

“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是尼醬(哥哥),他說大家要永遠在一起。”少女還是沒忍住,眼淚涮涮的掉下來,眼見著她哭了,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小的也癟起嘴,眼淚滾滾落下,讓林泉看得是很不忍心,隻能修正自己的問題:

“我問,你的那個弟弟是怎麽死的?”

“從床鋪上落了下來。”

“他的屍體呢?”

“在屋子的衣櫥裏。”少女的回答讓林泉微鬆了口氣,同時也覺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