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綰綰,把眼睛閉上!

“綰,將你進來後遇到所有事,全都告訴我。”

莫辰淮攬著少女,禦劍飛到半空中,鋒利的眸子謹慎地觀察四周。

鋪開的神識告訴他,這片森林的靈獸,不知何故都被激發了凶性,如今正在隱在暗處,向他們不斷靠近。

若是不是動物的本能告訴它們,麵前的男人不太好惹,這些凶獸怕是早就撲上來了。

衛綰也發現了不對,聽到這話,她立刻事無巨細地,將自己進來後的經曆,全都告訴了他。

幾番思量,綰的所作所為,並沒有什麽惹到靈獸的地方。

莫辰淮越發想不通,眉頭也是越來越緊,到底是哪裏出了是問題?

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有忍不住的凶獸走出樹叢,現了身形。

男人緊了緊懷抱,驅使腳下的長劍後退。

然而就在此時,少女突然尖叫出聲。

“啊!蛇!”

隻見男人背後的一棵大樹上,一條巨蟒正用那雙泛著綠光的豎瞳,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衛綰這姑娘膽子並不小,可自小就怕蛇這樣的動物。

如今突然看到它,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本來虛靠在莫辰淮懷中的她,瞬間捏緊了男人腰間的衣帶,腦袋也直接埋進他的懷裏,身體還在不斷顫抖著,顯然是怕極了。

前有不斷露出身形凶獸,後有巨蟒,兩人如今算是,徹底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男人冷著一張臉,一手摟緊衛綰,一手握著他的本命劍。

此劍名喚“誅邪”,是由昆吾山上的天外隕鐵,日夜不停地敲打五年,才鍛造成。

因為它身上的寒氣極重,唯恐傷著人,所以莫辰淮很少會拿出來。

但是每拿出一回,就意味著要血流成河,而距離他上一次使用誅邪,是三十年前。

“綰,把眼睛閉上。”

男人將她的腦袋,又往懷裏按了按,淡淡道。

兩人的身側還有一條巨蟒在盯著,衛綰自然不會違背他的話,甚至把眼睛閉得更緊了。

誅邪身上的寒氣已經開始外泄,這讓那些蠢蠢欲動的凶獸們,頓時心生幾分怯意,畏懼比自己強大的力量,這是動物的本性。

不過也有不怕死,想要搏一搏的,比如那隻巨蟒。

趁著莫辰淮的心神,在其它靈獸上,它迅速張開血盆大口,攻了上來。

男人似有所覺,靈敏躲過它的襲擊,緊接著就是一招“破劍式”。

寒氣夾雜著鋒利的劍意撲麵而來,巨蟒也不是傻的,知道躲不過後,馬上將身體蜷縮成一團。

它非常清楚,自己的身體,就是最堅硬的盔甲。

隻是它不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劍招,它是一位即將踏入化神境界修士揮出的,蘊含著萬鈞之力的劍式。

寒氣裹著劍意和靈力,直衝七寸,一雙幽綠的豎瞳幾乎要碎裂,巨蟒痛得撐直了大半個身體,發出無聲的嚎叫。

因著叫聲,那些心生退意的凶獸們,再一次被激發心中的血性,直衝兩人的方向奔來。

“綰,抱緊了!”

沒了巨蟒這個威脅,又身處高位,莫辰淮立刻操縱手中的劍意,化成一道道實質的利箭,而後紛紛揚揚地朝地麵上射去。

然而前一批到了,後麵立刻就有凶獸補上來,源源不斷,無窮無盡。

相比無盡的凶獸,男人體內的靈氣卻是有限製的,如果繼續這樣僵持下去,最後吃虧的一定是他們。

得想辦法離開這片森林。

又是一排凶獸倒下,莫辰淮抽空看了一眼懷中的少女。

雖然還是怕得不敢睜眼,不過身體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發抖了。

“綰,再堅持會兒,我馬上帶你出去。”

“好!”

衛綰低聲應著,杏眸偷偷睜開了一條細縫,她想要瞧瞧男人臉色。

可少女卻沒想到,男人她沒看到,卻看到了別的東西,瞳孔瞬間被驚恐和害怕填滿。

“南淮小心!”側臉上冰冷的觸感,肩膀處傳來的劇痛,還有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衣襟,無一不再說明一件事,為衛綰綰受傷了。

這是她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和蛇的距離這麽近,隻要她微微扭頭,就能看到,它那雙令人毛骨悚然的豎瞳。

少女敢保證,自己肩上的骨頭,絕對被咬穿了。可她還是死咬著牙,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原來就在剛剛,莫辰淮一邊撤退,一邊分神注意下邊的凶獸時,之前被他打趴下的巨蟒突然暴起,直朝他的左肩襲來。

那隻手因為抱著衛綰,等意識到身後有危險時,男人幾乎反應不及,眼看著已經沒有辦法避開它的攻擊。

可就在此時,看到這一幕的少女,拚死掙開他的手,硬生生替他挨了巨蟒一嘴。

“綰綰!”

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更染紅了莫辰淮的臉。

頃刻間,誅邪劍的寒氣盈滿了整個樹林。

與此同時,屬於元嬰巔峰期修士的威壓,帶著浩**的靈氣,以雷霆萬鈞之勢,鋪天蓋地的席卷了周遭所有生靈。

本就拚盡全力想要搏一搏,如今隻剩最後一口氣的巨蟒,瞬間被斬成兩段,內丹碎裂,再也沒有作妖的可能。

地麵上,也沒有留下一個活口,隻有花花綠綠的一片。

一切都歸為寂靜,天地間似乎,隻剩劍上的兩個人。

“南淮...”

因為受到寒氣影響,而且還失血過多的衛綰,此時隻能虛弱地靠在男人懷裏,唇上已經沒了血色。

“南淮...”

她口中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似乎這樣做,就能減輕身上的痛處。

“別怕,綰你別怕,我現在就帶你去療傷。”

眼中的紅絲還沒有褪去,可莫辰淮手上的動作,卻極盡溫柔,生怕傷著她一分。

“我沒怕!”

察覺到傷口處縈繞的靈氣,少女緩緩扯了扯嘴角,她想讓男人安心。

殊不知這一笑,隻會讓莫辰淮更心疼。

要說這秘境中,別的東西可能沒有,但是各種療傷靈草卻管夠。

找到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將人放下,莫辰淮飛快地采來藥草,再次回到少女身邊。

“忍著點,可能有些疼。”

“沒關係,我不怕。”

她的嘴角依舊彎著,雙頰也白得可怕,隻是當男人伸手解開她的衣帶時,卻悄悄爬上了一抹紅。

上衣被褪到臂彎處,兩個巨大血洞立刻顯露出來,其中一個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比較幸運的是,那條巨蟒並沒有毒,所以衛綰綰並沒有生命危險。

盡管如此,男人心中才壓下去的憤怒,還是忍不住上湧。

還是讓那條巨蟒,死得太痛快了!

瞥見衛綰鬢上的汗漬,莫辰淮不敢再耽擱,立刻嚼碎了靈草,敷在她的傷口處。

劇烈的疼痛,讓她的身體下意識抖了一機靈,可嘴裏依舊沒有喊出一個“痛”字。

她在怕自己擔心!

不,不對。她是在怕,她心裏的那個南淮擔心。

意識到這一點的莫辰淮,不自覺垂下眼瞼,遮住眸子裏的冷意,而後快速將她的衣服穿回去,退到一步的距離。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靈草的效果真有這麽好,衛綰瞬間覺得,自己肩上好像沒有那麽疼了。

“南淮,謝謝你。”

回應她的,是莫辰淮冰冷無情的聲音。

“衛姑娘,以後還請你,不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

笑容僵在臉上,少女以為自己聽岔了,滿臉不可置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受傷,然後什麽都不做嗎?”

“不然呢?我與衛姑娘並無關係,你這般替我擋傷,南淮受之有愧。”

沒關係?

冷硬的三個字,無情的砸在衛綰綰的腦袋上,他和她之間怎麽可能沒關係?

“誰說沒有關係!”

衛綰綰紅著眼眶,扶著身後的樹幹,艱難地撐起身,一個大步踏出去,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被拉近。

“莫辰淮我告訴你,我們之間有關係。

因為我喜歡你,我想嫁給你,想要成為你此生唯一的道侶!”

“現在,你還敢說我們沒有關係嗎?”

聽到心上的告白,一般人會是什麽心情?

莫辰淮並不清楚,他隻知道,此時自己左胸的那顆心髒,正在發酸、絞痛。

因為他很明白,麵前這個女子說的那些話,都不是對著自己說的。

男人的目光越發冰冷,看得衛綰綰有些心驚,告白時湧上心頭的勇氣,此時已經用光,她現在隻想要後退。

然而腰上突然出現的大手,直接阻斷了她的意圖。

男人將她箍在身前,視線鎖在她臉上,頭顱不斷靠近,最後停在了她的耳邊。

“衛綰綰,你在透過我,看誰?”

他的手是冷的,聲音也是冷的,可少女聽在耳中,隻覺得發懵。

“我,我在看誰?”

我當然是在看...

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衛綰綰突然反映過來,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領,情緒有些激動。

“我在看你,南淮。我一直都在看你,沒有別人,從頭到尾都是你。”

相比於她熱情,莫辰淮展現出來的神情,依舊冷靜的有些可怕。

他不相信她的話,他隻相信自己看到的。

小臂的力道不斷收緊,逼迫她更加貼合自己。

“衛綰綰我告訴你,不管你想要在我身上,找到誰的影子,你都已經招惹了我,既然如此,你就沒有後退的餘地!”

不等少女回應,男人的唇就覆了上來,帶著不容反抗的氣勢,掠奪她口中的所有氣息。

秘境之行一共十五天,在第三天的時候,莫辰淮帶著衛綰綰,找到了那片尋果地。

如果中途沒有那些“卿卿我我”的話,兩人可能會來得更早。

“換藥時間到了。”

手裏抓著一把靈藥,男人自顧自的走到她身邊坐下,而後輕車熟路的,解開她的衣衫。

幾天下來,衛綰綰肩上的兩個血洞已經結痂,再換幾遍藥就能徹底痊愈。

隻是敷藥的時候,兩人不免會有身體接觸。

白裏透著粉紅的肌膚,如絲綢一般的觸感,莫辰淮目不斜視,努力讓自己忽視這些。

他們還沒有成親,有些事還不能做。

隻是一會兒敷完藥後,怕是要多念幾遍清心咒了。

“嗷嗚~”

一聲狼叫,打斷了男人係腰帶的動作,兩人的眉頭,幾乎同時皺了起來。

這已經是第幾回了?

從進來開始,不管他們走到哪裏,周圍的生靈似乎都會變得狂躁不安。

這一度讓衛綰綰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受它們的待見,但是就在剛才,她有了新的想法,

“南淮,你知道‘幻情’嗎?”

“不知,此為何物?”

莫辰淮一出生,精力就用在劍上,所以對那些與劍無關的事,了解的並不多。

衛綰綰和他正相反,她除了劍,似乎什麽都知道一些。

“印象中,我似乎聽師父提到過,它好像一種,會讓靈獸發狂的香料。”

言下之意不必再說,男人已經了然。

他們遇到的,那些陷入狂躁的生靈,很有可能就和幻情有關。

隻是...

莫辰淮瞥了一眼腰間。

“我沒有佩戴香囊的習慣,而且一路走來,我們也未曾聞到什麽奇怪的味道。”

“那是因為,它隻有靈獸才能聞到。”

衛靈綰:“至於香囊,我也沒有佩戴的...”

看著腰上係著的藍色小東西,少女未盡的話語,全都被噎在喉嚨裏。

這玩意兒,它是誰的?衛綰綰一直以為,自己腰上佩戴的是禁步,所以從未對它留過心。

卻萬萬沒想到,不知何時,它已經被人換成了香囊。

要是被她知道,誰敢這樣害自己,她一定不放過那個人!

聽完她的解釋,莫辰淮沒有過多疑心,而是選擇了相信,他知道,她不會故意帶這種東西來秘境。

從少女手中拿過香囊,男人隨手捏了個法訣,下一刻,他手心隻剩一團灰燼。

解決了當下最棘手的事,他這才有心思,詢問香囊的來處。

“進來之前,你可有和什麽人接觸?”

“沒有,”

衛綰綰誠懇地搖頭,“為了不被你們發現,我都盡量避開了人群。”

頓了頓,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叫出聲:“不對,不對!有一個人,有一個我沒有避開!”

秘境大門剛開的時候,有個女子被人群擠得,不得不倒在了自己身上。

現在想來,她當時就是故意往她身上撞,進步很有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換了!

見她已經想清楚,莫辰淮警告式地,敲了敲她的額頭。

“下回,還敢偷偷來秘境嗎?”

“還敢!”

香囊被毀之後,躁動的靈獸終於安靜下來,由此證明,那裏麵裝的,真是幻情。

進入秘境的第十天,各大門派的弟子,逐漸向長滿仙果的地方靠攏。

青陽宗的“知”字輩弟子,是在第十四天到的,十個人一個都沒少,隻有一位受了一點輕傷。

不過見到衛綰綰的時候,之前丟了玉牌的衛知遙,不由得有些奇怪,自家小師叔怎麽也進來了?

隻是他這問題一出口,就惹來了,同門師兄弟嫌棄的表情,個個都擺出,我不認識他的模樣。

最後一天,臨仙門的弟子在莫一會的帶領下,也到達了目的地。

至此,一百名弟子全部到齊,除了幾位受了輕傷,一人不少。

隨著莫辰淮手中,掐出一個繁複的法陣,秘境入口再次被打開,眾人隻覺得眼前出現一抹刺眼的光。

再睜眼時,便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臨仙門,眼前是正在等著他們歸來的同門。

“師父!”

“師兄!”

類似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衛綰綰隱在人群中,發現自家爹爹正在勉勵小師侄,心中頓時一喜。

她悄悄著低下身子,打算趁機偷偷溜走,不想身子還沒蹲下,便直接被人遏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想去哪兒啊?我親愛的小師妹?”

看見衛菁一臉笑眯眯的表情,少女頓覺自己藥丸。

“哈哈哈,二師姐你也在啊,好巧啊!”

“不巧,我正在等你!”

發現衛綰不見後,衛峰帶著剩下的弟子,差點沒把臨仙門翻了個底朝天。

最後還是衛臨猜測,小師妹有沒有可能為了莫辰淮,所以偷偷溜進秘境了。

今天一看,果然沒猜錯。

衛菁的一隻胳膊,不懷好意地架上少女的脖頸,兩人的姿勢頓時變得格外親密。

不知情的,都以為兩姐妹在聯絡感情。

事實上,這麽想也沒什麽問題。

“來來來小師妹,和二師姐說說,你在秘境中都遇到了什麽了?”

“二師姐,我錯了。”

眼含笑意看著她,被青陽宗的人接走,莫辰淮放下心,但臉色卻逐漸沉了下來。

剛剛他在人群裏,發現了一個行蹤鬼祟的女子,她的樣貌和綰綰畫出來的,一致無二。

“一會,你帶著弟子們直接去見師兄,我還有事要處理。”

“是,小師叔。”

一連簽下八九條“不平等條約”,衛綰綰才得以從衛菁手裏脫身。

然而過了這關,後麵還有一半在等著她。

小心翼翼地挪到衛峰身邊,少女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小聲叫到:“爹爹...”

明知道她是裝的,衛宗主還是沒忍住心軟,誰讓這是自己的女兒呢?

“真的,認定他了?”

“恩,認定了!”

衛綰綰堅定地點頭,“早在小世界的時候,我就已經認定是他了。”

她這不是假話,從小世界回來後,衛峰已經見識到,女兒對莫辰淮的感情。

想到這裏,他心裏不由得有些發酸。

“那個臭小子,連笑都不會,有什麽好的?”

“爹...”

血珠順著劍身落下,在地上開出一朵血花。

粉衣女子滿臉驚恐,捂著肩膀上的傷不斷後退,滿腔的愛意早就隨著剛剛那一劍,不敢再提。

“我錯了莫前輩,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好不好?”

“不好!”

誅邪再次揮下,這次流血的地方,是脖子。

女子咽氣之前的最後一個神情,是後悔。

“阿彌陀佛,莫施主這又是何必?”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男人歸劍入鞘,神情依舊淡漠。

“大師也沒有阻止,不是嗎?”

來人正是慧能,修仙界首屈一指的高僧。

“而且大師可以放心,稍後晚輩會和靜璃閣的楚閣主,說清動手的緣由。”

散播謠言,將綰綰腰上的禁步,換成裝有幻情的香囊,不僅針對她,甚至還想要她的性命。

這樣的人,他怎麽可能還會,讓她繼續活在世上。

“阿彌陀佛,如此甚好。”

慧能又念了一聲佛號,轉身打算離開,不想直接被男人伸手攔住。

“還請大師留步,晚輩有一事想請教。”

“莫施主請講。”

瞧見他和善的笑意,莫辰淮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了心中所想。

“在您的小世界裏,我是不是,忘了什麽非常重要的事?”

因為神魂受損,所以莫辰淮醒來後,對小世界的記憶幾乎全無,甚至連進入小世界溫養神魂這事,都是掌教師兄告訴他的。

所以察覺到自己,可能缺失了一段記憶後,他一開始也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他遇到了衛綰綰。

在與她相處的過程中,男人腦海中,時不時會閃回一些似曾相識的片段。

可一旦他靜下心來細想,卻又什麽都想不起來。

幾次下來,莫辰淮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莫施主以為呢?”

仙鶴落地,衛綰綰從它背上一躍而下,望著麵前再普通不過的廂房,她心裏不由得緊張起來。

她此次來找慧能大師,是為了確認一個猜想。

可臨到跟前,她又有些害怕,她怕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她怕那個南淮,不是她心裏的人。

“既然來了,衛姑娘為何不進去呢?”

聲音從背後傳來,少女回頭,隻見慧能正站在那裏,臉上一片慈悲。

“晚輩又來叨擾了。”

“不算叨擾,”

慧能走到少女身邊,原本呆愣的仙鶴,立刻討好的向他湊近。

“況且,衛姑娘此次來的目的,貧僧也知曉一二。”

“大師知道?”

大和尚臉上的笑意加深,問道:“不知衛姑娘可還記得,貧僧的小世界,隻有離體的神魂,還有分神才能進。”

話音剛落,杏眸在頃刻間睜大,心底突然湧進一抹狂喜。

“大師,您,您的意思是...”

慧能但笑不語,一切都已經藏在了不言中。

“那我的女兒芮芮呢?她,我還能見到她嗎?”

大師微微頷首,臉上笑意未減。

“若是命中注定,便可再續前緣。”

衛綰綰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的廂房。

她隻知道自己想笑,可臉上卻溢滿了淚水,想要哭,心裏卻又沒有一絲悲傷。

所謂悲喜交加,大抵就是如此吧!

臨仙門的盛會已經徹底結束,修整一日,各大宗門紛紛請辭。

靜璃閣也不例外。

雖然死了一個女弟子,可放眼整個修仙界,沒有哪個宗門敢和臨仙門作對。

更何況,此事還牽連到青陽宗,衛峰有多寵他那個寶貝女兒,世人皆知。

如果此事一旦鬧大,到時候靜璃閣可就同時得罪了,當下兩個最強的門派。

傻子都知道,息事寧人是最好的選擇。

離開廂房,衛綰綰刻意朝周圍看了一圈,沒瞧見她想見的身影。

記憶沒了,連送行都不出現了嗎?

她撇撇嘴,亦步亦趨的跟在衛菁身後。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小徑上,突然傳來一陣**,眾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

擁擠的人群逐漸散開,卻見盡頭有一人著一襲紅衣,待他慢慢走進,衛綰綰才發現那是莫辰淮。

瞧慣了他穿道袍的模樣,如今突然搞這這一身紅,不知情的,還以為他這是要成親了呢!

這般想著,男人已經走她跟前,停下了腳步。

接著,他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召出那把誅邪,而後鄭重的把它交予她手中。

“綰綰,這是我的本命劍,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你可願意接受?”

本命劍,本命劍,隻聽名字,就知道它對劍修而言,何其重要。

如今,莫辰淮把它交到了衛綰綰手裏,如同把自己的命,也交給了她。

“綰綰,這一世,請你繼續嫁與我,可好?”青冥大陸大觀鎮郊外

林下漏日光,疏疏如殘雪

雖是白日,可林間的一行人,還是莫名覺得身體有些發涼。

走至深處,周身的冷意愈來愈重,終於有人忍不住開了口。

“宋三,你真確定長有就在這兒?”

麵對同伴的責問,被稱為宋三的小夥子,慚愧地低下頭,聲音也沒了才進山時的自信。

“我,我也不確定。但查探到的消息的確說,最近這一帶有類似長有的走獸出沒。”

《山海經》有雲,長有,一種狀似獼猴的獸類,長著四隻耳朵,能發出狀似人類呻吟的聲音。

凡人曾有傳說,隻要長有現身,其方圓百裏的縣鎮就會發大水。

這回宋三等人進山,就是為此而來。

今年的大觀鎮,自進入花潮時節起,便開始陰雨連綿,整月不見停,本以為入夏後便能好轉。

可現已是五月底,眼瞅著就要進入六月,這雨不但不停,甚至越下越大。

恰逢此刻,宋三和他的幾個同伴,遊曆至此。

宋三本名宋浮生,來自某個修仙小家族,行三,雖才弱冠,修為卻已經踏入練氣大圓滿,再修煉幾年,築基不是問題。

此番出門曆練,聽聞大觀鎮有異,所以和同伴中途轉道至此,而後便發現,此地已經被水患困擾數月。

經過多番打探,他們得知,當地居民曾多次看到一種類似獼猴的獸類,由此懷疑水患和長有有關,於是就進了山。

誰曾想,這都已經三天了,他們連長有的影子都沒瞧見。

“轟隆隆”

浩**的雷聲滾滾而來,適才烈陽當空,轉瞬間就被濃雲遮蓋,一場大雨勢必要來。

對此奇怪的天氣,進山三天的宋浮生等人,早已經習慣。

眾人尋了處相對寬敞的地方,其中一人熟練地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幅畫,隨之輕輕一吹,一座避雨的茅屋便出現在眼前。

在大雨落下的前一刻,一行人全都躲了進去。

雖說是茅屋,不過它避雨的功效很是不錯,還很寬敞,容納八九人完全不是問題。

從之前幾次經驗來看,這次的雨一時半會兒歇不了,於是眾人紛紛掏出幹糧飽肚。

宋三這群人,修為都堪堪處於煉氣,尚未學會辟穀,是以身邊總會帶些吃食。

“衛姑娘,給。”

之前責問宋浮生的那個小夥子,不知何時站到了一位少女身邊,雙頰緋紅,手裏還拿著一塊餅。

發現對方的眼神看過來,臉上緋色愈發深,手上的動作也有些不成章法。

“我,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走了這麽久的路,覺得衛姑娘你可能會餓。”

“謝謝你呀,流光道友。”

少女杏眸彎起,笑得明媚又肆意,驚得小夥子,也就是說流光“噔噔噔”往後直退,再不敢看她。

見此,她眉尾微微上揚,似是沒想到這人反應會這麽大。

“哼。”

耳邊突然響起某個男人的冷哼,少女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側之人。

但見他神情如常,並無什麽異色,可她還是知道,這人絕對是在心裏生悶醋。

眸子轉了又轉,她刻意往男人身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

“吃醋啦?”

男人瞥了她一眼,沒應聲,不過那眼神那動作,分明就是在說,我現在很不高興!

少女沒忍住在心底偷笑,麵上卻非常配合。

“莫師兄,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呀?”

男人沒有說話,不過神情卻有幾分緩和,顯然很吃這一套。

見狀,少女又將餅分成兩半,並把其中一半遞到了他手邊。

“你一半,我一半,你是我的另一半!”

男人心底微動,目光中的占有欲毫不遮掩,若不是顧忌邊上還有旁人,衛靈綰敢打賭,這人分分鍾會“撲”上來。

沒錯,這二人便是衛靈綰和莫辰淮。

當年在臨仙門,莫辰淮當眾向青陽宗的衛靈綰求親後,青冥大陸兩大鼎盛的修仙門派,便召開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隻是到了婚禮的第二天,兩位主角便消失不見,隨後沒多久,那些凡人生活的地方,就出現了不少關於“神筆”的傳說。

其實離開臨仙門,是兩人早就有的打算。

早在大梁的時候,莫辰淮就向衛靈綰承諾,要帶她賞遍天下美景,最後卻礙於各種原因,沒能實現。

如今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無論是臨仙門還是青陽宗,都不是非他二人不可,於是男人就想著兌現當初的諾言。

兩年間,夫妻二人走過不少地方,也抓了不少妖魔鬼怪,著實讓凡人世界安平了不少。

此次跟著宋浮生一行人進山,也是他們故意為之。

察覺到大觀鎮的異常後,兩人就有為此地居民解決麻煩的打算,恰逢華流光等人計劃進山。

於是這二人便故意將修為壓到築基初期,偽裝成一對出來曆練的師兄妹,加入到了他們的隊伍。

按照衛靈綰的打算,若這些小夥子可以解決此事,她和莫辰淮也能省一些麻煩,就不必再出手。

如果解決不了,他們隱藏在人群中,也能隨時應對突發狀況,總之兩不耽誤。

然而事情的發展,並沒有他們想的那般順利。

傳言中,長有是群居動物,如果能發現一隻,就意味著它的身後還有一群。

可從進山到現在,他們什麽都沒有發現,倒是居民口中的這座大觀山,變得越發詭異。

這時,宋浮生不知為何突然喊出了聲。

“那裏有東西!”

幾乎同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順著他的指向看過去。

但見那雨幕中,山林的枝丫正被大風刮得亂顫,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任華流光眼睛瞪得發酸,也不見那處有何異樣。

“宋浮生,哪有東西,你別是眼花了吧?”

其它幾人和他一般,都沒有發現異常,就連衛靈綰和莫辰淮,也不由得懷疑,這孩子是不是看錯了。

兩人自進山之後,神識便大範圍的鋪展開,直到宋三開口,他們也未曾察覺這山上,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麵對眾人懷疑的目光,宋浮生有口難辨,卻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你們相信我,我剛剛真的看到了。

就在那棵樹下,有一隻長著兩隻長耳朵的怪...”

未盡的話語被迫掩藏在口中,因為宋浮生,又一次看到了那東西。

它長著四隻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