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都是真的
十月初,衛峰帶著兩個兒子,光明正大地回到了京城。
早在這之前,莫辰法就已經下旨為他們澄清,當年的事,全是嶽國公和白相的陷害,而後直接赦免了衛家的罪名,歸還了衛家的宅子,還有屬於他們的封號。
自此,衛家人的行蹤,終於不用再遮遮掩掩。
衛夫人也是在這個時候,帶著衛老夫人,以及養女衛蘭蘭回到了原來的宅子。
跟著她們一同回去的,還有清風和清水。
原本還算熱鬧的寧王府,因為這些人的離開,瞬間變得冷清下來。
因為尚在國喪期間,對於衛峰的凱旋,不好大肆慶祝,不過該有的賞賜,卻是一點都沒有少。
同一時刻,少女收到了,莫辰淮從南境送回來的信。
被蠻夷奪走的兩座城池,現已被他重新奪了回來。
經此一役,蠻夷養精蓄銳攢得幾年家底,直接被耗了個盡。
哈克蘭將軍戰死,十萬大軍僅剩下三萬,再無一戰之力,隻能護著他們的多倫王子,倉皇逃回家。
大梁雖然也有損失,不過與之相比,相對要小了不少。
此外,他還在信中表明,等安頓好南境,就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最晚不會超過十一月。
算算日子,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的時間。
讀到這裏,衛靈綰不自覺彎了彎嘴角,這是她這段時日裏,收到的第二個好消息。
至於第一個,自然是顧清瑤被處死。
斬首那日,她雖然沒有親臨現場,不過福貴卻看出了王妃心思。
為此,他特意使人去了午門,確認親眼看到顧清瑤已死,才將此事稟告於少女。
因為早幾年就已經嫁人,所以嶽家的女兒嶽銀梅,並沒有受到牽連,可她在婆家的地位,怕是要受到不小的影響。
不過衛靈綰對於這些,已經完全沒有不感興趣了。
顧清瑤已死,原主的仇也已經報了。
自此,嶽家和她再無幹係。
她將信重新折回去,而後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個木製的盒子裏。
往內細看,可以發現,裏麵已經積攢了不少蜷成一團的紙條,這都是她和南淮的來往記錄。
從第一次傳信開始,少女就特意將它們收在一塊兒,等過個十幾二十年再回看,必然又是一番滋味。
將盒子放回原處,她正準備起身去看看外頭的女兒,清素卻在這個時候,走進裏屋。
“王妃,安平侯求見。”
安平侯,衛峰,原身的爹爹。
衛靈綰立刻猜出,他這次來王府的目的。
必然是衛夫人,將那天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他。
她突然覺得有些慌,心裏下意識打退堂鼓,她不想見他。
因為和自己的父親太過神似,所以和衛峰對上的時候,少女永遠硬氣不起來。
對著衛夫人,她敢毫不猶豫地承認,原來的衛靈綰已經死了。
可當對象變成了衛峰,她就完全做不到這一點。
思慮片刻,衛靈綰歎著聲揉了揉額角,而後才開口:“本妃乏了,不能見人。”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給安平侯帶句話,就說衛夫人說的,都是事實!”擅自占用原主的身體,成為衛家的女兒,這種行為其實並不好。
在衛靈綰原來的世界,這算是奪舍,它是一種邪術。
雖然這不是她主觀造成的,可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決定留下後,少女一直在盡力彌補。
替原主報仇,竭力保護衛家人,這些她都已經做到了。
衛靈綰自認為,從代替原主的那天起,自己沒有任何對不起衛家的地方。
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做了。
如今真相揭開,衛家人也已經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衛靈綰。
既然如此,再見麵又有什麽意義呢?
隻會讓雙方都覺得尷尬。
更何況,她真的很不喜歡,衛夫人拉著自己,非要讓自己還她女兒的樣子。
得了吩咐,清素依言退下,不過很快就又出現在少女麵前。
“王妃,安平侯已經回去了。”
“嗯,本妃知道了。”
她淡淡地應著,隨後又漫不經心道,“以後安平侯府上來人,就這樣打發了吧!”
丫鬟低頭應了一聲。
按規矩,此時她應該退到一旁,隨時等主子再傳喚。
但這回,清素沒有這樣做。
衛靈綰瞥了一眼,發現了她的異樣。
“可是,還有什麽事?”
猶豫了片刻,她立刻跪在少女腳邊,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恭敬地呈到主子麵前。
“回王妃,安平侯離開之前,留下了這封信,讓奴婢轉交於您。”
清素跟在衛靈綰身邊沒幾天,還沒有摸透她的性格秉性,是以不敢輕易將衛峰的信拿出來,生怕她會生氣。
不過和她想的不一樣,拿到信後,主子並沒有露出什麽不悅,臉上甚至是驚訝居多。
衛峰會給自己寫信,這是少女沒有想到的。
信裏寫著什麽?
罵自己?還是和衛夫人一樣,讓自己還他們女兒?
帶著微微的不安,衛靈綰緩緩打開信封。
一張薄薄的信紙,登時從裏麵掉了出來。
上麵隻寫著一句話,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女兒。
十一月的京都城,氣候冷得嚇人,衛靈綰有靈氣護體尚且不怕。
可衛芮還是小孩子,體質肯定比成人要弱,所以寧王府早早的,就點上了地龍。
哄著女兒睡了午覺,少女隨即在清素的伺候下,換了一身衣裳。
今天是莫辰淮,帶著他的南林軍凱旋回京的日子,她想以最好的麵目見他。
“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啦!”
才係好衣帶,這幾個字,就猛然衝進衛靈綰的大腦,當下也顧不得再整理裙擺,她隨意拍了兩下,便匆匆從裏間衝出去。
隻是才掀開門簾,正屋的門便被人推開。
一身玄衣的男人,就站在門口,他的身後,是刺骨的寒風。
他瘦了,近三個月的時間未見,他幾乎比之前瘦了整整一圈,左臉的臉頰上,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眼淚不知怎麽的,“啪”的就落到了地上,久違的名字,終於被她喊出了聲。
“南淮!”
少女情不自禁的撲到他懷裏,男人身上的寒氣,頓時浸透了她的衣衫,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鼻尖盈滿了妻子身上的香氣,莫辰淮順勢收緊了小臂,滿足地歎了一聲。
“綰,我回來了!”寧王凱旋的第三天,十二皇子莫辰法正式登基為帝,年號天嘉。
佑寧二十三年,也就是天嘉元年,屬於大梁的百年盛世,將從此刻開始。
新帝登基,照例大赦天下,隻要不是十惡不赦的罪名,關在牢裏的犯人,都能“罪減一等”,由此昭示皇恩浩**。
大赦之後,便是加官進爵。
莫辰法能登上皇位,最大的功臣絕對是莫辰淮,所以論功行賞時,他給予了這位哥哥,身為臣子的最高榮譽。
“攝政王?”
聽到這三個字時,衛靈綰隻覺得,莫辰法這孩子是不是傻了?
攝政王這種位置,是能隨便給的嗎?
他怕不是想當個傀儡皇帝?
比起她的強烈反應,莫辰淮隻是淺淺一笑,隨意將聖旨扔到桌上,心裏盤算著,以後這東西,能不能給芮芮當玩具。
“皇上不傻,他隻是在試探我而已。”
所謂攝政王,除了沒有皇帝這個頭銜之外,手中握有的權力,和帝王沒差別。
莫辰法將這個位子頒給莫辰淮,是試探,還是真就論功行賞,懂得人都明白。
聽完男人的解釋,少女不自覺蹙起眉頭,心中有幾分不適。
才登上皇位,天嘉帝就這般試探,難道猜忌身邊的臣子,是身為皇帝的必備技能嗎?
她輕輕捏住南淮的手,麵色擔憂:“那你可有想好,打算怎麽辦?”
“自是想好了。”
莫辰淮趁勢將自己的手指,塞進她的指縫中,與她十指緊扣,嘴角的笑意不斷擴大。
“我的打算啊,是帶著我家綰和芮芮,一起遊曆天下,賞遍天下美景。”
憂色僵在臉上,衛靈綰下意識看向他,發現男人的神色不像是在說笑,他是認真的。
“你,真這麽想?”
“王妃這是不信本王?”
他一把將人圈在懷裏,故作凶狠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淺淺的牙印。
“還是說,王妃已經不記得,與我許下的約定了?”
“我沒有!”
少女抿著唇,底氣不足地反駁。
她其實是有些不相信,南淮會願意為她,放棄朝中的權力。
而她自己,也早就做好了,一輩子困在京城,為他打理後宅,生兒育女的準備。
可現在,他來兌現當初承諾了。
在男人麵前,衛靈完全不會遮掩神色,是以莫辰淮隻是掃了一眼,就知道她心裏大概的想法。
他有些惱怒,惱她竟然不相信自己,不過更多的卻是無奈。
不信也沒關係,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能向她證明。
接下聖旨的第二日,莫辰淮帶著妻子和女兒,一同進了宮。
這個時辰,早朝才結束,所以兩人見到新上任的天嘉帝時,他還穿著一身隆重的朝服,舉止間盡顯帝王威嚴。
不過一見到七哥七嫂,他的神色就立刻柔和下來,急忙吩咐內侍賜座。
“陛下,賜座就不必了,臣這次進宮,是來請辭的。”
聽到這話,莫辰法瞬間僵在原地,就像是斷了線的木偶。
“七哥,你這話是何意?”
頓了片刻,他像是想到什麽,馬上開口問道:“若是因為那道聖旨,朕可以向你們保證,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
“陛下!”
莫辰淮溫和的聲音,截斷了他後麵的話。
“臣請辭,與聖旨並無任何關係。”
說到這兒,他偏首看了一眼身側的衛靈綰,巧的是,她的視線也正好看過來。
相撞的目光,讓兩人不由自主地彎了嘴角,離開的意誌也更加堅定。
男人再次拱手,底氣比之前又足了幾分。
“臣請辭,是想看看大梁的天下,賞賞大梁的美景。”
莫辰法再次愣住,他怎麽都沒想到,七哥辭官竟然就為了“出去玩”?
這個理由,年輕的天嘉帝表示不能接受。
“那我呢?七哥。
我剛登基,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真的就這麽放心地離開嗎?”
“陛下多慮了,如今大梁局勢已經平穩,朝中能人輩出,有他們的輔佐,您將來定能成為一代明君,開創大梁盛世。
臣沒什麽不放心的。”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縱然千般不願,莫辰法也已經意識到,七哥是鐵了心要離開京城。
所以他今天才會帶著七嫂一起進宮,據說他的女兒芮芮也來了,隻是被送到太後那裏,自己暫時沒見到。
天佑帝合眸,良久才艱難地睜開眼,視線落到地上,不知何時又跪下的二人。
“朕,明白了!”
聽到這話,兩人不禁同時鬆了口氣,隨即俯首叩拜。
“謝陛下!”
他們的動作,剛好被莫辰法看個正著,他心裏登時就有些不痛快,於是故意道:“你們先別急著謝,朕還有條件沒說呢。”
莫辰淮和衛靈綰對視一眼,剛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陛下請講。”
“記得寫信回來。”
新上任的帝王微微鼓著臉,羨慕又嫉妒道,“如果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物,也叫我看看。”
“臣,遵旨。”
得了哥哥的承諾,他重新板起了一張臉,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
“你們退下吧,朕要處理公務了。”
兩人一同起身,正準備轉身離開,少女卻在此時突然頓住了腳步。
莫辰法撇見她的動作,心中一喜,以為他們這是反悔了,立馬開口:“七嫂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她點點頭,淺笑。
“臨走前,想送陛下一句話。”
不等皇帝問是什麽,她就馬上說道:“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這是衛靈綰幼年時期,聽二師姐衛菁講故事時聽來的,如今送給這位年輕的帝王,正好合適。
天嘉帝聽在耳中,心頭頓時一震,胸腔被一股不知名的氣性填滿。
“多謝七嫂,朕記住了!”
從太後那兒將女兒抱回來,一家人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真的不和母後說一聲嗎?”
衛靈綰逗著懷裏的女兒,眸子裏帶著憂色。
兩人這次離開京城,目前隻有莫辰法一人知道,聽男人的意思,好像也隻打算讓他一人知道。
“不必了,父皇的死多少和我有關,母後她不會願意見我。”
說到這,他聲音頓了頓,片刻才又繼續道:“倒是綰,你和安平侯府,可是發生了什麽?”
雖然回來才幾天,可莫辰淮還是敏銳地發現,妻子對衛家似乎生疏了不少,每次談到他們,她都會下意識避開。
少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故意裝作沒聽到,直接避開他的視線,將注意力全都放在女兒身上。
男人的眸色,緊跟著就沉了下來。當初去南境時,暗衛並沒有被莫辰淮帶走,所以想知道衛靈綰和衛家發生了什麽,對他來說其實很容易。
更何況,男人才回京城時,暗一還來找過他一次,當時他就打算,告訴他不在京城時,王府發生的一切。
不過那時莫辰淮選擇尊重妻子,所以沒讓他說,可今日再看綰那般模樣,不問怕是不行了。
主子發話,暗一自然毫無保留地,將那天發生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一邊說著,他一邊還在不露聲色地,打量著莫辰淮的臉色。
說實話,當暗一聽到衛靈綰親口承認,自己不是衛家的女兒,真正的衛靈綰已經死了時,差點沒從樹上摔下去。
所以莫辰淮回來後,他第一時間就想告訴主子,可沒想到直接被王爺拒了。
如今再提,他理所當然地有些好奇,主子聽到真相後,會是什麽反應。
然而直到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男人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顯然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和女兒在花園玩了一會兒,衛靈綰抱起她準備回去,然而才到正屋門口,就發現才從屋內退出來的暗一。
她心下了然,囑咐清素帶著芮芮再去玩會兒,隨後整了整衣裙,抬步走進屋。
屋內,男人此時正坐在美人榻上,神情凝重,手邊是一本尚未翻開的書。
少女不自覺家加快了腳步,直到他身邊才停下。
“你,都知道了?”
“怎麽不告訴我?”
莫辰淮拉起她垂下的一隻手,而後微微施力,她便直接坐在他腿上,被他圈在懷裏。
衛靈綰將臉朝他懷裏埋了埋,聲音聽著有些悶:“沒什麽好說的,反正我問心無愧!”
“而且我們都要離開京城了,以後再也不會和他們有牽扯,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男人顯然不同意她的說法,聲線也跟著沉了幾分:“但你受了委屈!”
懷中的少女杏眸微轉,立刻聽出來,他這是在心疼自己,心裏原本還留有的一絲委屈,頓時消散。
調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她彎著眉眼道:“其實也還好了,也不算委屈。
而且說實話,有時候我覺得,衛夫人也挺可憐的。
真心待養女,卻把她養成了白羊狼,想對親女兒好,卻又發現,親生女兒已經沒了。”
“一個母親當到這個份上,你說是不是很可憐?”
“不可憐,這都是她自找的!”
莫辰淮漠然回道。
想了想,衛靈綰覺得他說得有幾分道理。
“你說得對,但凡衛夫人對原主好些,她就不會那樣離開。
你知道原主在將身體交給我之前,說了什麽嗎?她和我說‘衛家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你聽聽,衛家的女兒,竟然說衛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當真是諷刺至極!
每當回憶起這事,少女便覺得十分不快,不過這一次,不快的情緒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她意識到了一件事。
如果原主不消失,她好像也就不會遇到南淮了。
想到這裏,她機智地選擇了閉嘴。
是夜,衛靈綰已經帶著女兒睡下了,莫辰淮卻還在書房奮筆疾書,直到蠟燭燒完了一截,他才放下筆。
將宣紙折好放進信封中,男人把信交到了暗一手中。
“暗一,明天之前,將這封信送到安平侯府上。”
綰說,衛夫人已經知道了真相,也會把真相告訴衛將軍。
可莫辰淮卻不相信,他不相信衛夫人,真的會如實說出那些事。
所以他重新寫了一份真相,希望衛夫人說的,能和上麵寫的一樣。
寅時三刻,衛峰洗漱完畢,照舊去了一趟書房。
房內的擺設,和前一晚離開時,幾乎沒有區別,可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
一眼掃過去,隻見桌案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封信。
書房有人進來過!
他下意識擰起眉,幾番猶豫之下,還是打開了信封。
熟悉的筆鋒和字體,這封信來自哪裏,他已經十分了然,緊蹙的眉頭鬆開,提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些許。
可是沒過多久,衛峰的額上,便又出現了一個倒下的“川”字。
“...衛家,已經沒有了我的容身之處...”
明明是白紙黑字,可落在衛峰眼中,卻是字字觸目驚心。
他的親生女兒,竟然在衛家,沒有容身之處!
“來人,備馬!”
寅時的京城,天還沒亮,不過已經有不少人家亮起了燈火。
那些做生意的小商販,也已經找好位置,早早擺上了自己的小攤。
這樣的畫麵,每日這個時辰,幾乎都會上演,但今日卻有些許不同。
一陣疾馳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種氛圍,眾人隨意瞟了一眼,卻見一道影子一晃而過,再看時他已經化成遠處的黑點。
快馬最後在寧王府的大門口停下。
衛峰一躍下馬,三兩步跨到大門前,手掌將門拍得“啪啪”作響。
“誰啊?”
守門的小廝剛剛睡醒,他揉著眼睛,語氣不善地打開門。
然而看到來人時,雙腿立刻就軟了下去,連說話都不慎利索。
“侯,侯爺,您怎麽來了?”
衛峰依舊擰著眉,鋒利的目光,落在小廝身後的王府內。
“本侯要見王爺和王妃!”
王爺的老丈人,小廝自然不敢怠慢,連忙應聲道:“還請侯爺去前廳等候,小的這就去稟報。”
衛峰沒有拒絕,可一隻腳才踏進王府的大門,耳邊就傳來陣陣疾呼。
“不好了,不好了,王爺和王妃不見了!”
天嘉元年,梁武帝莫辰法,登基為帝。
同年,武帝兄長寧王莫辰淮攜其妻女,莫名於京城內消失,此後再無蹤跡。
後世對於他們的消失,有過諸多猜測,目前分為兩派。
一說武帝怕寧王將來奪權,所以連夜使人,將他們一家人全都暗殺。
不過也有史家認為,寧王消失,是因為不願意再卷入朝堂風波,所以帶著妻女遊山玩水去了。
因為兩派都有證據,能佐證自己的觀點,所以爭得不可開交,至於真相到底是何模樣,也就隻有當事人才知道了。痛!
渾身都痛!
就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碾過一般。
衛靈綰沒忍住蹙起了眉頭,心裏已經把莫辰淮,狠狠地罵了一頓。
離開京城後,這男人就像是被打開了什麽開關,每天晚上都不知道控製,害得她幾乎沒有睡到一個安穩覺。
是以,少女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都是先把枕邊人罵上一回。
照舊咧罵完莫辰淮,衛靈綰頓時覺得心中舒暢了不少,她下意識睜開眼,想瞧瞧現在是什麽時辰。
可就在此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無論她怎麽用力,眼皮就像是被什麽粘住了一般,死活睜不開。
她想張嘴喊人,可發出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到。
更甚至,連身體都已經不受控製。
本應活動自如的手臂,如今似是被灌滿了鉛,完全抬不起來,還有她的雙腿,也沒了任何感覺。
一股不好的預感,突然襲上衛靈綰的心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隨後,她試著調動體內的靈氣,還好,它們還能聽從自己的使喚。
聽到主人的召喚,分散在身體各地的靈氣,立刻匯成了涓涓細流,開始在她的經脈中不斷流竄。
一周天,兩周天...
八周天,九周天...
終於,靈氣在體內循環了十個周天,衛靈綰慢慢感覺到,原本沉重的四肢,已經有了一絲絲的知覺。
她嚐試著彎了彎手指,雖然有些艱難,不過好歹也是動了。
同一時間,奉命過來照顧小師叔的衛蘭,突然睜大了眼睛。
剛剛,綰師叔的手指,是不是動了一下?
她連忙揉了揉雙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可當她再次睜開眼時,那根纖細的手指,又微微彎了彎。
不是錯覺,小師叔的手指真的在動,那也就是說...
“小師叔醒了!小師叔醒了!來人呐,小師叔醒了!”
傳音符被捏碎,不過一息的時間,衛綰清醒的消息,就傳遍了青陽宗上下。
青陽峰大殿,正在和門內長老商議庶務的衛峰,隨即就消失在原地。
正陽峰上,一身青衣道袍的男子背著雙手,目光在一群小豆丁之間逡巡著。
兀的,他不知何故愣在原地,下一刻,本命劍帶著沉重的威壓在腳下現行,孩子們頓時被壓得抬不起頭。
等身上的壓力消失,再抬頭看的時候,那裏已經沒了任何人影。
青青山,法器的煉製已經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衛菁皺著眉集中注意力,將體內的靈氣,分化成一道道細絲,而後將它們一點點注入法器中。
這是非常考驗專注力和修為的一道工序,但凡有一點錯漏,這把法器就算是毀了,是以在煉製之前,她特意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
在衛菁的控製下,細絲一般的靈氣,正有序地進入麵前的法器中。
可就在這時,一道聲音突然出現她腦海中。
她一愣,專注力隨即偏移,尚未成型的法器上,立刻裂了一道細縫。
然而衛菁已經顧不得這些,她豪氣地捏碎一張瞬移符,眨眼間就消失在原地。
類似的場景,在青陽宗不斷上演著。
這些人的目的地隻有,那就是辰陽峰的主殿。
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趕到了這裏,幾人相互對視一眼,隨即大跨步進了房間。
屋內,一位兩鬢斑白的老人坐在床邊,他的食指和中指,正扣在少女的脈門上,隻是神情看起來有些奇怪。
“師叔,綰她怎麽樣了?”
一道女聲率先響起,開口的是衛菁,她是這群人中,和衛綰相處時間最長的一個。
而她口中的師叔,則是衛綰的師父,青陽宗宗主衛峰的師弟,衛玄。
聽到她的問題,衛玄並沒有馬上回答,隻是搖搖頭,但額上已經皺成了“川”字,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我剛剛查探過綰的神魂,它和身體已經完全融合,按理說,此時應該已經醒了才對。”
屋內眾人原本雀躍的心,頓時萎了一半。
衛峰擔心的看著合眸未醒的女兒,開口問道:“師弟,有沒有可能,因為綰躺了三年,所以神魂雖然和身體融合,但還沒有完全適應,是以才會一直昏迷。”
衛玄摸了一把垂下來的須發,回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而且慧能大師當初也說過,就算神魂歸位,綰也不一定會馬上醒過來。”
“所以,還是要繼續等嗎?”有人問道。
“反正已經等了三年,也不在乎這幾天。”
幾日後,辰陽峰的少女依舊沒醒,不過太陽還是兢兢業業的照常升起。
細碎的晨光灑進了主殿,而後像是有了意識一般,朝著床的方向不斷偏移,直至將**的少女,完全籠罩起來。
許是陽光太過刺眼,衛綰的眼皮忍不住動了動,片刻之後,它似蝶翼一般緩緩張開。
青藍色的床幔瞬間湧入眼簾,一種陌生的熟悉感,毫無預警地侵入了她的大腦,少女愣了愣,木然地擰著脖子,視線掃過將屋內的所有布置。
好半晌,她才慢慢反應過來,這裏不是她和南淮的家,這裏是她在辰陽峰的主殿。
她,好像回來了?
猛然間她又想到,這幾日在睡夢中聽到的,師父、父親還有師姐的聲音,似乎也不是假的。
她真的回來了!
她已經變回了青陽宗的衛綰。
驚訝,喜悅,錯愕,各種情緒在同一時間湧上心頭,可衛綰能感受到的,隻有無盡的酸澀和難受。
她捂著胸口,齒貝咬著下唇,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落。
心裏,為什麽會這麽難受?
“小師妹,你醒了?”
為了能第一時間看到綰醒過來,這幾日都是衛菁守在辰陽峰,哪知道今早一進門,就收到了一個大大的驚喜。
不過在看到她臉上痛苦的表情後,本應該雀躍的衛菁,立刻就沉了臉色。
“綰,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說不清的情緒還在胸口激**,衛綰已經難受得,說不出一個字。
見此,衛菁立刻幾步跨到床邊,兩指熟門熟路的搭上衛綰的脈門。
緊跟著,源源不斷的靈氣便順著指尖,進入了少女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