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聽到這話

聽到這話,一直很熱情的蘇管家,像是熄了火一般,臉上的笑意頓時沒了大半。

衛靈綰察覺到不對,立刻放下手中的瓷碗。

“蘇管家,她們可是出了什麽事?”

當年自己突然不告而別,清風清水作為她的貼身丫鬟,難免會受到責難。

對此,少女一直心懷愧疚,和莫辰淮相見後,幾次向他詢問這二人的情況,可男人的回答永遠都是三個字。

“不清楚。”

衛靈綰也沒有生疑,畢竟他是個王爺,又怎麽可能會知道,兩個丫鬟的近況。

然而如今再看蘇管家的態度,少女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那麽簡單。

“蘇管家,您和我說實話,她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王妃放心,清風清水兩位姑娘都很好。”

蘇管家緩了緩神色,而後慢悠悠地呼出一口氣。

“隻是王爺怕是,不願意見她們。”

和南淮有關係?

衛靈綰有些莫名。

“此話怎講?”

老人又歎了一聲,慢悠悠地說起了往事。

當年衛靈綰自留休書不告而別,清風清水身為她的貼身丫鬟,自是受到了莫辰淮的責問。

沒有看好主子,這二人也確實有責任,可清水是個急性子。

王妃突然消失,她比任何人都要著急。

尤其在清風猜出,小姐可能是為了救將軍還有少爺他們,才會走到這一步後,她心裏就更急了。

於是麵對莫辰淮的責問,清水不管不顧地發飆了。

“王爺,如果不是您,王妃她會走到這一步嗎?”

“皇上是您的父親,您如果能在朝堂上,為將軍求情,陛下怎麽會下令處死將軍,我們小姐又怎麽會離開王府?”

她這幾句話,可以說句句都紮在,男人心上最痛的地方。

莫辰淮極力克製自己想殺人的念頭,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如果不是念在,清水是衛靈綰身邊的丫鬟,她可能當場就沒了命。

之後沒多久,南淮隨便找了個理由,將這二人送到莊子上。

“不過現在王妃您回來了,您要是想將她二人接回來,王爺肯定不會反對。”

衛靈綰沒應聲。

見此,蘇管家知趣地抱著衛芮離開,給女主人留下思考的空間。

少女現在的腦子,其實有點亂。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這件事,不過莊子肯定是不能住了,先將清風清水接過來再說。

至於其它的,晚上寫信問問南淮!

雖然相隔千裏,不過衛靈綰和莫辰淮之間的聯係卻沒斷。

衛靈綰想起自己曾經見過,一種叫做尖尾雨燕的鳥,它的飛行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於是就把它畫了出來,讓它成為兩人之間的信使。

“清素,你去把福貴請過來,本妃有事要吩咐他。”

蘇管家年紀大了,如今又得了衛芮這麽個小寶貝,於是對王府的大小事,算是徹底放手,全都交給了天子。

等莫辰淮班師回朝,管家這個頭銜,也會交到他身上。

的義父提點,福貴知道這位寧王妃,在王爺心裏的位置,所以聽聞清素的傳話,他立刻趕到了正院。

“小的福貴,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讓你,幫本妃去接兩個人。”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城牆上的風,將男人的披風刮得獵獵作響。

這是莫辰淮到雲城的第三天,也是多倫下令攻城的第二天。

“王爺,您已經累了一天,還是回去歇歇吧,這裏由屬下看著。”

“無妨。”

男人目光遠眺,距離雲城不過二三裏處,有點點火光在閃爍。

蠻夷的十萬大軍,就駐紮在那裏。

而雲城的兵力,隻有六七萬,這還算上了,莫辰淮帶過來的南林軍。

人數上不占優勢,正麵拚殺肯定是大量吃虧,目前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偷襲。

莫辰淮收回視線,一個計劃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有了雛形,再站在城樓上,也沒了什麽意義。

“韓英,回去吧!”

兩人轉身走了幾步,一隻雨燕突然朝著他們的方向,俯衝而來。

男人一眼就認出了它,嘴角下意識勾起。

今日,是七哥離開的第四天。

佑寧帝依舊臥病在床,一條命全靠太醫用藥吊著。

莫辰法已經成了,諸位大臣默認的儲君,這幾天的早朝,皆由他代理。

“啟稟殿下,有關二皇子和五皇子逼宮一事,現已證據確鑿,還望十二殿下早做決斷。”

這是新上任的刑部尚書鄭大人,為人最是剛正不阿,忠君愛國。

逼宮事件平息後,他就馬不停蹄地搜羅證據,想要早日將兩位皇子的餘孽一網打盡。

不過莫辰法並沒有馬上做出決斷,而是看向了許攸。

“許大人,對於此事,你怎麽看?”

“臣以為,鄭大人說得有理!”

少年搖了搖頭,目光又掃向所有臣子:“你們,也都認為鄭大人說得有理?”

此話一出,許攸立刻警覺,以為他是年少心軟,當即跪了下來。

“十二殿下,犯上作亂本就是株連九族的事,如今證據確鑿,您可萬萬不能心軟!”

緊跟著,其它朝臣也跪了下來。

對此,莫辰法隻想高呼“冤枉”!

他這麽可能會心軟?

他明明是想將時間再拖一拖,等七哥回來後,再處置那些餘孽,順便讓哥哥解氣,誰知道直接被這幫臣子誤會了。

不過算了,既然他們這般堅持,自己也順了他們的意,讓這幫老年人少操一點心吧!

“既然諸位大臣這般堅持,鄭大人,那些欲孽你就按律處置吧!”

諸臣這才覺得鬆了口氣。

“殿下聖明!”

福貴的動作很快,衛靈綰吩咐他的第二天,清風清水就被接回了王府。

“小,小姐?”

望見站在正屋大門口,正等著自己的主子,清水一時間竟然不敢邁步,她怕這又是一個夢。

在莊子上的這兩年,這樣的場景,她已經夢到過不止一次了。

清風和她差不多,也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唇顫抖著,半天都沒蹦出一個字。

最後還是衛靈綰先抬起步子,朝著傻愣著的兩個人走過來。

“怎麽,幾年不見,連小姐都不認識了?”

“你是,真的小姐?我不是在做夢?”

“你說呢?”

少女被她逗得忍不住發笑,手指隨即捏上了清水的臉頰。

“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嗎?”

“疼的,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小姐!”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兩個丫頭喊著“小姐”,爭相往少女的懷裏撲。

“小姐,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清水一雙手死死地箍著她腰,怎麽都不肯放開。

清風雖然沒有那麽直白,但眼角掛著的淚珠,已經表現出再見主子時,她內心無以言表的激動。

看著自己懷裏的兩個姑娘,衛靈綰也沒忍住,笑著流出了眼淚。

這個姿勢維持了好半晌,兩人才依依不舍地鬆開手上的力道,可眼神依舊粘在主子身上,生怕她再消失了。

進了正屋,又讓人上了茶,少女這才有功夫打量身前兩人。

雖然幾年未見,不過看起來,她們和以前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是看著更成熟懂事了些。

想來在莊子上的這段時間,南淮並未讓下人,故意為難於這二人。

不管怎麽說,清風清水都是衛靈綰的貼身丫鬟,不管男人有多生氣,隻要和少女有關,他都能逼著自己很快冷靜下來。

喝了茶,兩個丫頭的情緒,已經慢慢穩定下來。

不過眨眼間,清風又變成衛靈綰熟悉的模樣,穩重端莊。

至於清水,她則嘰嘰喳喳地問起了少女的近況,而後再說說自己這些年的經曆。

幾年的時間彈指而過,可期間發生的事,僅用三言兩語卻是說不完的。

手邊的茶添了又換,然而清水的嘴就是不帶停的。

被寄放在衛夫人這兒的衛芮,頓時不樂意了,一個時辰沒見到娘親,甭管衛夫人怎麽哄,她就是撒嬌打滾地要見衛靈綰。

衛夫人疼愛孫女,自然是滿口答應,隨即帶著她,朝王府正屋的方向走去。

才看到大門,小豆丁明亮的聲音就傳進了正屋。

“娘,您是不是不要芮芮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嶽國公嶽正行誘騙皇子,犯上作亂,誣陷朝廷重臣衛峰,按大梁律例,應株連九族,抄沒家產。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念及嶽國公曾有功於朝廷,故免去九族刑法,隻判其一家死刑,家產全數充公,秋後問斬。

欽此!”

收了聖旨,李公公傲慢地瞥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發愣的嶽家人,心裏頓時就有些不快,目光如閃電般瞪向身後之人。

“你們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將他們押進天牢?”

李公公是莫辰法新提上來的代理總管,也是他的心腹。

雖然宮裏有個元公公在,不過他是佑寧帝身邊的人,少年對他一直都不是很信任。

得了命令,跟著李公公一同來前來的衛兵立刻上前,拽起還在發愣的衛夫人。

她還沒有從聖旨中回過神來。

自那晚嶽國公進宮後,她就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第二天一早,宮內的禁軍就把嶽國公府,圍得水泄不通。

嶽夫人登時就有了一個猜測,老爺可能出事了。

隻是她以為的出事,是老爺輸在了五皇子手中。

直到聖旨下來,她才明白過來,嶽國公到底做了什麽!

誘騙皇子,犯上作亂。

僅僅八字,卻有無限的遐想空間。

她一點都不掙紮,任由一左一右兩個士兵,把自己架起來。

然而意外,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別碰我!你們誰都不許碰我!”

一道尖細的女聲,突然刺入所有人的耳中。

顧清瑤抓緊了手中的發釵,胡亂戳刺,死活不讓那些將士碰到自己。

“我是可是寧王妃的妹妹,你們誰敢抓我!”

聽到這話,來抓人的士兵立刻止住了動作。

他們的確有聽說過,寧王妃曾經有位妹妹,嫁到了嶽國公府,而且衛夫人對她還很是疼愛。

如今人人都知道,寧王殿下出征蠻夷,正在前線為大梁賣命,他們如果在這個時候抓了他的妻妹,豈不是寒了王爺的心?

況且若是哪一天寧王殿下得勝歸來,提到了這茬,那是倒黴的,可就是自己了。

想到這一層,越發沒人敢對顧清瑤動手了,就連和寧王府無關的嶽夫人和嶽銀鬆,他們都沒敢再碰。

眾將士一齊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李公公。

這樣的事,李公公也是頭一回遇到。

他是莫辰法的心腹,知道主子對寧王殿下有多敬重,關於顧清瑤的身份,也曾聽過一些,隻是兩年過去了,他完全忘了這一茬。

如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看到這些人一臉為難的模樣,顧清瑤麵上越發得意,可心裏卻不免發酸。

因為現在的局麵,是她借用衛靈綰的頭銜,才得到的。

若是他們知道,那個女人對自己的真實態度,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副又驚又懼的模樣。

將心中的慌亂和酸澀壓下,顧清瑤的聲音越發有底氣。

“我可告訴你們,你們今天若是敢動我,讓我姐姐姐夫知道了,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她說得越理直氣壯,將士們就越不敢輕舉妄動。

沉思片刻,李公公終於出聲了。

“陳侍衛,將嶽家人好生看管起來,咱家進宮去請示殿下。”

在李公公看來,現在這樣的局麵,唯有自己的主子出麵,才能解決。

隨著李公公的離開,士兵們也逐漸退了出去。

偌大的嶽國公府又恢複了原樣,仿佛之前那些人,從未來過一樣。

顧清瑤心中的慌亂,也隨著這些人的離開,一點點褪去,但是她一點都不敢放鬆。

因為,她還嶽家人。

“娘子,你說得是不是真的,寧王妃真的能救我們?”

“鬆哥哥,我們和離吧!”

同時出口的兩句話,昭示著完全不同的兩個走向。

嶽銀鬆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瑤瑤,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我們和離吧!”

顧清瑤站直了身體,不斷告誡自己不能心軟,“當然,你要是想休了我,也不是不行!”

“顧清瑤!”

嶽銀鬆怒吼,理智幾乎要被怒火燒盡,手臂高高揚起,幾乎就要打下去,可最後還是逼著自己放下來。

“顧清瑤,當年我嶽家如日中天,你不知廉恥的勾引我行那苟且之事,也要嫁過來。

如今我家遭難,你就想著一走了之嗎?”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句話嶽世子沒聽過嗎?”

女人冷笑,原來心中還存有的一絲心軟,此刻因嶽銀鬆剛剛的那幾句話,全都消失殆盡。

這就是她愛的人,對自己的評價。

不知廉恥!

好一個不知廉恥!

嶽銀鬆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他慌忙軟了態度。

他還不想死!

現在能救他們嶽家的,隻有寧王妃,顧清瑤是她的妹妹,所以自己絕對不能和她鬧翻。

嶽世子一把抓住女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

“瑤瑤,瑤瑤,你再想想好不好,我們成親這些年,我難道對你不好嗎?”

“哈,對我好?”

顧清瑤冷笑出聲,一把甩開他手,“嶽銀鬆,你是怎麽有臉,說出這種話的?”

“你如果對我好,我那三個月大的孩子,是怎麽沒的?

你要是對我好,風和街上的那間房子裏,住的又是誰?”顧清瑤後悔了,她從來沒有這麽後悔過。

她以為自己嫁到嶽國公府,嫁給了嶽銀鬆,以後就能和他過上舉案齊眉,紅袖添香的生活。

新婚前三個月,也的確如此。

兩人做什麽事都黏在一起。

吃飯時,你給我夾一筷子菜,我喂你一勺飯;書房中,他若是畫畫寫字,她必定在身側添香研墨。

那個時候,顧清瑤不止一次想過,就這樣到永遠該有多好。

就算嶽夫人不待見她,總是處處挑自己的刺,可為了鬆哥哥,她都能接受。

十一月,她被大夫診出了喜脈,兩個月的身孕。

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嶽銀鬆高興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嶽夫人顧忌著孫子,也不再刁難自己。

此刻顧清瑤以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就算衛靈綰成了寧王妃,身份上高自己一等,她也覺得這個姐姐過得不如自己。

然而一個月後,這個幸福泡沫,被顧清瑤自己戳破了。

因為懷著身孕,小夫妻倆不能再住一起,而且嶽銀鬆也需要人伺候。

當時嶽夫人撥了兩個通房到他們房裏,沒想到直接被他拒了。

顧清瑤知道後,感動得無以複加,因為她的鬆哥哥這是愛重她。

可就在她懷孕三個月的那個晚上,她發現了真相。

她在嶽銀鬆的衣服上,聞到了一種家裏從未出現過的香氣,還在內襯上,發現了女人的扣指印。

一顆懷疑的種子,就此在她的心裏生根發芽。

也是從那天開始,顧清瑤發現,自從得知自己懷孕後,丈夫也不在家中待了,每天晚上總是很晚才回來。

問他緣由,就說是和同僚聚會,再不濟就是二皇子有請。

然而每次,她都能在他身上,聞到了那種味道。

終於有一天,顧清瑤忍不住了,她讓人跟蹤自己的丈夫,而後知道了風和街,知道嶽銀鬆在哪裏有一處房產。

房子裏,住著一位美豔的女人。

真相,已經呼之欲出。

心高氣傲的顧清瑤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自己最愛的男人,口口聲聲說著隻愛自己的男人,竟然背著她有了外室。

這不是她想要的幸福生活,這不是!

知道真相的第二天,顧清瑤帶著貼身丫頭,“殺”到了風和街。

巧的是,嶽銀鬆也在。

激動上頭,且得理不饒人的女人,一味扮柔弱不能自理的外飾,還有一個夾在她們中間,隻會憐香惜玉的男人。

肢體間的碰撞,人和人之間推搡,有些意外,自然而然就發生了。

為了保護外甥,嶽銀鬆推了顧清瑤一把,此時她恰好沒站穩,肚子直接撞到了桌角。

“夫人,血!血!”

顧清瑤已經不記得,不知誰突然喊了這麽一聲,她隻記得,自己的肚子突然一陣劇痛,而後她就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孩子已經沒了。

她以為的幸福,也沒了。

此後,她再沒有過身孕。

那個外室,卻依舊在風和街住著,隻因是風塵女子,不好接回家。

寧王府

衛芮見到娘親後,終於乖乖聽話了,一個下人卻在此時,急匆匆地走進來。

“王妃,十二殿下來了!”

“十二弟?”

眉頭下意識蹙起,衛靈綰有些不解,不明白他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其實她和莫辰法並不是很熟,兩人見過的次數也不多,最近一次見他,還是幾天前,她回寧王府的時候。

不過少女聽南淮提起過幾回,知道這是個不錯的弟弟。

這般想著,莫辰法人已經到了正廳。

“七嫂安好,臣弟有禮了。”

少女回他一禮,讓人上了茶,而後才開口道:“十二弟來王府,可是有何要事?”

“不瞞七嫂,確有要事!”

說完,一個眼神示下,跟在他身邊的李公公,立刻將嶽國公府上發生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她怎麽這麽不要臉?”

這事兒不算什麽機密,所以說的時候,莫辰法也沒要求屏退府上的下人。

於是清水正好聽了一耳朵,當即火氣就冒了上來。

“小姐,您可千萬別救她。”

“清水!”

少女暗含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小丫鬟立刻捂著嘴,知道自己失禮了,不敢再多言。

莫辰法心中好奇,嫂嫂身邊的丫頭,為什麽對顧清瑤是這個態度,不過也沒有問出口。

對於這位嫂子,他其實知道的並不多,顧清瑤和衛靈綰之間的恩怨,他也是一概不清楚,不然也不會親自到寧王府,來問衛靈綰的意見了。

少女並沒有馬上給予他答案,而是先看了一眼身側的衛夫人。

在坐所有人中,唯有她和顧清瑤的羈絆最深。

衛夫人閉上雙眸,對於這個養在身邊十年的女兒,說沒有感情,那絕對是假話。

可經過這幾年,她也已經知道孰輕孰重。

良久,衛夫人終於緩緩開口。

“綰綰,不必顧忌我,按照你的意思來辦吧!”

有了她這句話,衛靈綰的眉頭隨即舒展了開來,笑道:“十二弟,嶽國公府上的世子妃娘家姓顧,我娘家姓衛,您覺得,她會是我妹妹嗎?”

言下之意,就是不承認,顧清瑤自稱她妹妹的身份。

“臣弟明白了!”

莫辰法起身,拱手告辭,“叨擾七嫂實在不該。

若七嫂有什麽需要的,您盡管使人進宮告知一聲,臣弟一定為您辦到。”

“那就多謝十二弟!”

兩人的身影,在視線中漸漸遠去,衛夫人垂下眼瞼,也從椅子上起身。

“綰綰,娘覺得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衛靈綰知道她這是舍不得顧清瑤,也不點破,隻是吩咐她身邊的丫鬟用心照顧,便不再管。

倒是清水,自莫辰法離開後,便滿眼希冀地看著自家小姐。

“小姐,奴婢想出府。”

少女故作沒看到,端起手邊的茶:“才回來就想著出去,你就這麽不喜歡王府?”

“哪兒能啊!”

清水討好似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道,“奴婢就是想去看看,那個女人怎麽被抓進天牢!”

衛靈綰其實早就看出她的想法了,剛剛也隻是想逗逗她而已。

“想去就去吧,不過要早去早回啊。”

“多謝小姐!”

說完,清水便跳著離開了正屋。

看著她又變成以前那般活潑好動的模樣,少女下意識露出笑容,卻發現另一側的清風,臉上的神情甚是凝重。

“清風,你這是怎麽了?表情怎麽那麽難看?”

清風下意識勾起嘴角,而後才問道:“小姐,您打算,如何處置奴婢和清水?”幾年前,自己和清水為何會被送去莊子上,清風心裏一清二楚。

是以這次回來,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王府,可能待不了多久。

畢竟府中真正的主子隻有一個,寧王。

她也不希望因為自己和清水,而讓小姐和王爺起爭執。

杏眸微轉,衛靈綰立刻聽懂,清風話中隱含的意思。

和幾年前一樣,這人還是那般體貼細致。

她笑著起身,將跪在身前的丫鬟扶起來。

“清風,你的顧慮本妃都明白。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和南淮商量過了,隻要你和清水願意,就還是我的貼身大丫鬟!”

今晨,早在這兩丫頭還沒進王府前,少女就收到了男人的回信,關於清風清水的去和留,他將選擇權交給了自己。

既然如此,她自是選擇將二人都留在身邊。

“所以,王妃您的意思是,我們都可以留下來了?”

“你說呢?”

嶽國公府,顧清瑤和嶽銀鬆,還在因休書的事僵持。

府內的丫鬟小廝,早在聖旨下來後,就已經逃得逃,跑得跑。

偌大的院子裏,此時僅剩下嶽家的三個主子。

然而麵對兒子兒媳之間的爭執,嶽夫人似是什麽都沒看到,還是愣愣地呆坐在原地。

她還沒有從聖旨中回過神來。

顧清瑤沉著一張臉,冷冷的出聲。

“嶽銀鬆,我問你最後一遍,這些書,你寫還是不寫?”

“不寫!”

嶽世子回答得也是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女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她不安地看了一眼天色,李公公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顧清瑤不能保證,他今天還會不會回來。

她隻知道,如果沒有在李公公回來之前,和嶽國公府斷清關係,自己就要陪著嶽家人一起死。

不行,絕對不行!

心底的不安又一次上湧,女人竭力維持表明的鎮靜。

“好,你不寫是吧?你不寫我自己寫!”

言罷,她迅速轉身,大跨步朝書房的方向奔去。

在大廳,自請下堂的夫人並不是沒有,隻要能離開嶽家,保住自己的命,什麽方法她都願意試。

嶽銀鬆自然不會就這樣讓顧清瑤得逞,他當即就追了過去。

顧清瑤背後的寧王妃,是他現在僅能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想讓他放手,絕對不可能!

然而嶽家的這位世子,到底是個書生,這幾年又日漸沉迷女色,雖是個男人,可腳程就是比那女人,要慢上幾步。

反觀顧清瑤,她自幾年前小產後,就一直想著法兒的,給自己補身體。

是以等她闖進書房,關緊房門時,嶽銀鬆才堪堪趕到。

“顧清瑤!你給我開門!”

木製的大門,被拍得“啪啪”作響,每一聲都蘊含著嶽世子的憤怒。

屋內的女人,似是沒聽見一般,手腳麻利地鋪紙研墨。

門外的嶽銀鬆越發氣急敗壞。

“顧清瑤,你以為自己寫一封休書,就能擺脫我們了嗎?

我告訴你,隻要我不同意,你就永遠是我嶽家的人,要死也得陪著我一起死!”

提筆的手微微一頓,女人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慌亂,片刻後還是毫不猶豫地落墨。

行與不行,要試試才知道!

幾次怒吼,屋內都沒有回應他的動靜,嶽世子徹底沒了耐心。

他環顧四周,無意瞥見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

嶽銀鬆幾步跨過去,一把將它抱起,隨後走到書房門前的不遠處。

他準備用這塊石頭砸門。

然而當他正準備行動的時候,書房的門,卻猝不及防地被人從內部打開。

一襲青衣的顧清瑤,手中捏著一張寫滿字跡的紙張,麵上帶著親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