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這個“又”字,就用得很靈性。

北境的夜晚和京城不一樣,即使在深夜中,依舊能見到星星點點火光,那是士兵們在值夜。

自從兩年前,韃靼王子哈望簽署了投降書後,這兩年來,北境和韃靼各自相安無事,並未產生什麽大的摩擦。

不過對於韃靼人的提防,卻從來沒有降低過。

新上任的統帥李陽,雖然不如曾經的衛峰衛將軍,甚至還在上任當天,被一個士兵給打了。

不過他對北境還算用心,雖然很不喜歡這些將領士兵們,左一個衛將軍右一個衛元帥,可在大事上從沒有含糊過。

將士們對他,還算勉強信服。

隻是如果兩年前,衛淼以他副將的身份,和他一起來北境的話,必然不會是現在這副局麵。

別的不敢說,軍中將士對李陽的認可度,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麽低!

然而千金難買後悔藥,現在的李陽,隻能盡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守好北境,不讓一個敵人越過他這道防線。

這天晚上,他有些睡不著,於是隨意穿了件衣裳,走出了賬外。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突兀的叫聲,突然傳進了他的耳中。

夏日的夜晚,蟲鳴鳥叫很常見,枕著這樣的聲音入睡,也已經成了軍中人的常態。

可直覺告訴李陽,這個叫聲不正常。

奇異的叫聲還在繼續,他本打算去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看,但是想了想,李陽走回了大帳,又叫上了自己的幾個親信。

這幾個親信,從參軍開始,一直都跟在他身邊,所以值得信任。

而他們也都無條件的,願意信服李陽。

用最快的速度帶上武器裝備,幾個人謹慎又小心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進發。

夏日的早晨總是來得很早,衛靈綰醒的時候,外邊已經大亮,隱約還能聽到衛夫人的聲音。

“淼兒,把那個也帶上,這罐醃菜卿兒可喜歡吃了,絕對不能落下。”

“還有這幾身衣服,我才給卿兒做的,等孩子生下來,她就能穿了。”

“老頭子,你人呢?我讓你買的東西,你買回來沒有?”

“還有蘭蘭,你帶芮芮去裏屋,看看你三姐醒了沒?”

......

少女迷糊了一陣,半晌才反應過來,南淮好像計劃著,今天要回京城來著。

所以一大早,衛夫人才會這般忙碌。

“娘親,你醒啦!”

看到**已經坐起的衛靈綰,小豆丁邁著淩亂的步子,跌跌撞撞朝床的方向跑過去。

自從會走路後,衛芮就不喜歡被人抱著,衛蘭蘭怕她又像昨日那樣摔跤,隻能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娘!”

順利撲倒在娘親懷裏,衛芮馬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就連頭上的小揪揪,也高興得一顫一顫的。

“額頭還疼嗎?”

看到女兒頭上的紅印,衛靈綰忍不住心疼,雖然昨天她已經用靈氣治愈過了,可心裏還是會擔心。

“早就不疼啦!”

衛芮拍了拍受傷的地方,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甚是可愛。

“倒是娘親,你今天怎麽又起晚了?”

這個“又”字,就用得很靈性。

少女腦後的黑線,又想化為實質了,她也不想的,可是她能怎麽辦,還不都怪那個男人!

壓下心底想踹南淮的衝動,衛靈綰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而後心虛的解釋。

“咳咳,芮芮啊,娘親就是最近身體,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才會起晚。”

不等女兒再開口,她又立刻道:“好了,娘親要起床換衣服了,芮芮和蘭姨先出去好不好?”

衛芮一向很聽她的話,聞言立刻從娘親身上下來,乖乖牽起衛蘭蘭的手。

“那娘你好好換衣服,芮芮和蘭姨先出去啦!”

說完,就拉著手的主人往外走。

工具人·衛蘭蘭:能不能聽聽我的意見?!

家裏收拾得差不多的時候,衛靈綰堪堪用完了朝食。

其實這次回京,要帶的東西並不多,除了換洗衣服這樣的必需品,其它東西京城都有,所以收拾起來很快。

至於少女的東西,莫辰淮也早就收拾好了。

“都準備好了嗎?可還有什麽東西落下了?”

手執畫卷,衛靈綰站在院子中央,神情肅穆。

這問題不僅是在問家人,也是在問她自己,你準備好回到京城,和南淮一起,迎接那裏的腥風血雨了嗎?

當然準備好了!

唇角緩緩勾起,畫卷於頃刻間被展開,秀氣拂過,一聲長鳴響徹青空。

正忙於農活的程楊村村民,頓時被這聲音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雖然陽光刺眼,可他們還是隱約能看到,天空中,似乎有兩隻渾身冒著金光的大鳥。

“鳳凰!”

不知誰突然喊了這麽一聲,反應過來的村民立刻原地跪下,朝天三拜。

鳳凰是祥瑞,它會在程楊村現身,一定是要給他們降下福澤。

三拜之後,等他們再抬頭時,天上哪還有什麽鳳凰,隻有炎熱又刺眼的太陽!

青空之上,一鳳一凰帶著十幾人飛過雲層,朝著北方振翅。

雖然已經體驗過一次,可衛家的幾個人,依舊覺得很震撼。

鳳凰竟然,竟然能從畫中蹦出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讓人,十分難以置信!

至於那些,第一次見到此景的暗衛,也是滿心的震驚。

雖然之前聽說過,王妃有神力,可這也,這也...

暗九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說辭,隻能繼續閉上嘴不說話。

京城

嶽國公下朝後,難得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換了一身麻衣,上了一輛馬車,偷摸著出了城,最後在京郊不遠處停了下來。

那裏,此時正有一隊人馬,在等著他。

“這是五千兩銀票,還有那人的畫像。”

嶽國公麵無表情的,將手中的兩樣東西,交給了人群中的領頭人,接著又冷冰冰的補充。

“我的要求很簡單,隻是讓你們在回京的必經之路上,截殺畫像上的人即可,時限為半個月。”

“半個月後,就算這人沒有出現,我也會派人將剩下的五千兩,交於大當家手裏。”

心中掂量了幾分,嶽國公口中的大當家非常清楚,這筆買賣很劃算,於是他也不含糊。

“好說,嶽管家就等我們的好消息吧!”鳳凰的速度很快,不過一個時辰,就從姑蘇飛到了京郊的上空。

從莫辰淮那裏得知要下落的地點,衛靈綰立刻調動體內的靈氣,讓鳳凰在京郊的某一處樹林中降落。

與此同時,韓英也正好帶著一隊士兵,從森林中匆匆而來。

“屬下恭迎王爺,王妃,小郡主回京!”

“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莫辰淮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對韓英,這段時日所做一切的肯定。

等所有人都落地,衛靈綰立刻掏出畫軸。

不過眨眼間,兩隻巨大的鳳凰,就這樣消失在眾人眼前。

看的那些跟著韓英過來的士兵,一個個眼睛都睜得像銅鈴一般大。

在來之前,他們就聽說韓侍衛說過,王妃身負神力,和一般人不一樣。

當時他們麵上雖然信以為真,可心中卻不以為意,以為韓侍衛在講神話故事。

可是就在剛才,他們親眼看到了,王爺和王妃從鳳凰的背上走下來,而後王妃不知打開了什麽東西,鳳凰就消失了!

神,神仙?

此時這些人的腦子裏,隻有這兩個字!

將《百鳥朝鳳圖》放回包袱裏,衛靈綰一回頭,就瞧見那幾個陌生麵孔,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她不由得在心裏暗暗發笑,麵上卻分毫不顯。

稍稍整頓一番,莫辰淮環顧四周,又開口道:“這裏不安全,有什麽事我們回去再說。”

男人這裏所說的回去,並不是要回城裏,而是指他在京郊的大本營,也是韓英這段時日,主要活動的地方。

京城是莫辰淮的地盤,他的提議沒有人反對,衛家人上了韓英帶來的馬,勻速向未知的地方前進。

因為許如卿還有身孕,所以他們的腳程並不快。

在密林中七拐八拐,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行人終於在午時之前,到達了莫辰淮的大本營。

還沒到門口,一陣陣吼聲就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與此同時,衛靈綰看到不遠處,隱逸在樹林中的一排排小木屋,士兵分成好幾個小隊在周圍巡邏。

發現來人,他們立刻警覺起來,不過看清麵容後,這幾人的臉上立刻揚起了笑。

“王爺,您終於回來了!”

少女抱著孩子站在男人身後,心中難免有一絲疑惑。

整齊又有力的喊聲,還有這些人的行為談吐和服裝,她的南淮這是,在京郊藏了一支軍隊吧?

不過看著他和那些將士相談甚歡,衛靈綰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十五歲的南淮。

十三歲入軍營,對於莫辰淮而言,邊關成了他的半個家,將士士兵就像是他的半個親人。

和這些人相處時,他永遠不用想那些彎彎繞的東西,有什麽就說什麽,說毛了就打一架,打完依舊是好兄弟!

心中掛念著綰,還有她的家裏人,所以莫辰淮並沒有和將士們說太久,隨便聊了幾句就結束了話題。

而後讓韓英將衛家的幾個人,安置在剛剛那幾座木屋裏,至於他,則將妻子和孩子,帶到了自己在這裏的住所。

小孩子愛新鮮,對於第一次看到的事物,永遠充滿好奇心。

是以進大門後,衛芮就不要娘親抱,非要鬧著下來,當時一堆人在場,所以衛靈綰不依她,小豆丁隻能委委屈屈地忍著。

如今到了房間裏,她忍不住了。

“娘,芮芮要下去,下去!”

房間裏隻有他們一家三口,沒有外人,少女終於肯放她下來。

雙腳才觸碰到地麵,衛芮就立刻掙出親娘的懷抱,在屋子裏肆意地跑起來,一雙小杏眼裏,裝著滿滿的好奇和憧憬。

“爹爹,我們以後就要住在這裏了嗎?”

“對啊,芮芮喜歡嗎?”

“喜歡,隻要爹爹和娘親在身邊,住哪兒芮芮都很喜歡!”

“油嘴滑舌!”

衛靈綰親昵地,點了點女兒的小鼻子,隨後放任她在屋子裏亂跑沒再管。

此時她的注意力,全都在身邊的男人身上。

“寧王殿下不打算,和我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這支軍,你應該準備了很久吧?”

以她進門時看到的人數,做一個簡單的預估,衛靈綰覺得,這裏起碼藏著一萬人。

如此龐大的數字,少女一點都不信,這是南淮兩年內準備好的。

“不久,也就是三年而已。”

“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才籌備出了這支南林軍。”

莫辰淮語氣微頓,而後繼續道,“而且南林軍不是我一個人的,他也有你的一份。”

“啊?”

衛靈綰嘴唇微張,神情滿是訝異,“什麽叫也有我的一份?”

想要得到一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隊伍,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就是錢。

莫辰淮雖然是今上的兒子,大梁的王爺,府中賞賜無數,但那些禦賜之物,輕易不能動。

況且那時的男人還是殘廢,除了月例和暗地裏經商掙的錢,幾乎沒有任何收入。

這就是導致,南林軍創建之初非常艱難。

直到他遇到了衛靈綰,幫她開了那家十日間。

這家店甫一出現在京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得了京中貴族小姐夫人們青睞。

不管裏麵的香料脂粉賣多貴,貴婦小姐們都願意買單,毫不猶豫。

十日間生意最火爆的時候,說是日進鬥金都不為過。

正是有了這些錢的支持,後來的南林軍才慢慢建立起來,直至今天這副模樣。

聽男人說完原委,衛靈綰的神情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說起來,她當初搞這個十日間,還是為了離開衛家,想讓它為自己提供資金支持。

如今來看,衛家她是離開了,但是得到資金支持的,卻成了莫辰淮。

“那這些年,十日間怎麽樣了?”

“還不錯,雖然不再像之前那樣受人追捧,不過它每天的賬目,依舊很可觀。”

衛靈綰離開三個月後,十日間無法推出新香,隻能一直吃老本。

雖然掌櫃也有私下讓人研究方子,可做出來的成品,根本拿不到台麵上來。

無奈之下,他們隻能靠之前出過的香撐著。

這種做法,一度讓不少追求新鮮的貴婦不滿,紛紛吵著要新香,可十日間就是不改,並且堅持到現在。

“所以,寧王殿下和我說這些,意思是想讓我,寫張香方給十日間嗎?”距離莫辰洋行動的時間還有三天,所有的布置都已經就緒,可嶽國公心中還是覺得七上八下的。

“朱貴,劉將軍那邊,可有傳消息回來?”

“屬下最近一次收到消息,還是昨個兒,信中說,他們已經快到京城了。”

“那為什麽還沒到?”

嶽國公有些急躁,明明做好了所有的準備,為什麽他還是會覺得不安?

朱貴小心瞥了他一眼,謹慎道:“屬下想著,劉將軍可能是急著趕路,所以才沒時間傳消息。”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嶽國公稍稍冷靜了些,轉而又開口問道:“趙家寨的大當家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並未。”

聞言,嶽國公稍稍鬆了口氣,沒有動靜就意味著,莫辰淮還沒有回京。

說實話,對於除去莫辰淮,他還真沒有多大的把握。畢竟他也見識過,十二年前的寧王殿下,到底有多風光。

那時他的武功,據說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一對一正麵打,放眼整個大梁,根本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不然為了除掉他,自己當年也不會采取暗算的方式。

現在的莫辰淮,雖然癱瘓過十年,站起來也不過區區兩年的時間,可從這兩年數次交手的情況來看,嶽國公有種感覺,當年的寧王似乎已經回來了。

想了想,他鄭重其事地囑咐道:“朱貴,告訴大當家,他們這次的對手異常強大,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遵命!”

京郊密林深處,衛靈綰正在執筆作畫,莫辰淮就守在她身邊。

看著她逐漸變白的臉色,男人心中湧出一陣心疼。

“綰,用我的!”

“我和那棵古樹也相處了十多年,我的精血裏,多多少少也會有靈氣!”

聽到他的話,少女隻是笑著搖了搖頭,而後又低下頭,沉浸在自己的作品裏。

眼看著,距離莫辰洋動手的時間越來越近,嶽國公的準備也已經到位,於是男人的計劃也緊跟著提上了日程。

通過暗衛傳回來的消息,莫辰淮知道,嶽國公在自己回京的必經之路上,安排了不少殺手,所以他打算來個將計就計。

而這,就需要借助衛靈綰的神力。

讓綰畫出一個“莫辰淮”出來,而後由他代替自己,死在那些殺手的屠刀之下,如此一來嶽國公就能放心的,做他的黃雀。

當初剛說出這個提議時,莫辰淮並不知,一個人竟然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不僅需要靈氣,還要含有靈氣的精血。

莫辰淮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女兒時,她說的一句話。

“娘,你又把爹爹,從畫裏叫出來了嗎?”

所以在分開的這兩年裏,綰每次要見自己,都是用這種方法嗎?

以自己體內的鮮血為墨,而後一筆一筆畫出來,隻為了片刻的相見。

“綰,不畫了,我們不畫了!”

男人突然從背後,將她一把抱在懷裏。

畫紙上的人此時已經有了雛形,隻要再加上一點點細節,畫就能完成。

可他卻看都不看,隻是將頭埋在衛靈綰的頸側,聲音有些嘶啞:“綰,我們不畫了好不好?

我再想想辦法。”

少女有些懵,她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相公,怎麽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看著竟然有些,脆弱?

“南淮,你怎麽了?是我畫得不對嗎?”

“不是,你畫得很好!”

男人執起她的食指,上麵沾滿了少女的鮮血,其散發的腥味,不停地往他鼻子裏鑽。

衛靈綰像是明白了什麽,偏頭看向他,將他臉上的神情全都看在眼裏,心中頓時覺得一甜,嘴角不自覺露出一抹笑。

“南淮,你是不是心疼我啦?”

莫辰淮回答得很幹脆,一點都不猶豫:“對,心疼了!”

“所以,別畫了,好不好?”

他的直白,讓少女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逐漸擴大笑容,依舊在真實的,反應她此刻的心情。

她反握住男人的手,柔聲問道:“如果我不畫,嶽國公能放鬆對你的戒心嗎?”

“這個我會另想辦法!”

“辦法?什麽辦法?你自己親自上,然後假死嗎?”

莫辰淮被問住了,他的確有這樣的想法。

看到他的神情,衛靈綰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收斂笑意,不自覺握緊了男人的手,眸子裏也染上了幾分認真和嚴肅。

“南淮,你覺得你這樣做,我不會擔心嗎?”

“對,你功夫是高,對付那些人完全不在話下。可如果發生意外了呢?你讓我怎麽辦?你讓芮芮怎麽辦?”

男人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見此,少女緩了緩語氣,繼續道:“所以,你讓我把畫,畫完好不好?”

“隻是少了一點血,沒有關係的,隻要回到京城,在古樹下麵坐一會兒,我就能完全恢複了!”

莫辰淮心裏有了一絲鬆動,但還是沒有鬆口。

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衛靈綰對他極為了解,就算不能百分百猜中他的心思,八九分也是沒問題的。

她迅速在他懷裏轉身,雙手在他頸後交疊,語氣再次軟下來:“南淮,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嘛!”

麵對妻子的軟硬兼施,男人到底還是敗下陣來。

“好,但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隻有這一次,以後他絕對不會再讓綰,有以血代墨的機會。

“謝謝你南淮,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距離莫辰洋動手還有一天,嶽國公收到了趙家寨大當家傳來的消息。

“畫上之人,已死!”

跟著消息一起送到嶽國公府上的,還有一個灰不溜秋的布袋。

它的一角正在“滴答滴答”的往下落血水,裏麵裝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嶽國公死死盯著桌案上的布袋,整個人還沒有緩過神來。

莫辰淮,真就這麽死了?

大梁曾經的“不敗戰神”,真就被幾個山賊,給處理了?

答案就在眼前,可他還是不敢相信。

血水還在往下落,嶽國公顫著手,一寸一寸的拉下眼前的布袋。

很快,莫辰淮的那張臉就展現在他眼前,隻是臉上已經沾滿了血汙,很難想象,這個人他竟然是大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寧王殿下。

“死了,哈哈哈...”

“你真的死了!”

“哈哈哈...”

他臉上的喜色終於壓抑不住,完全釋放出來。

莫辰淮,他外甥奪嫡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死了!

“哈哈哈哈哈...”

這一晚,嶽國公全府的下人都發覺,老爺今天似乎有些不對?佑寧二十三年的八月

這是佑寧朝之後的大梁史官,一生中最無法忘記的一個時間。

因為它是天嘉之治的起點,也是大梁今後一百多年盛世的開端。

而這一切,都要從八月的一個晚上說起。

除非春節、上元這樣的節日,其它時候的晚上,京城都會實行宵禁,滿街除了巡邏的衛兵,幾乎不會有其它人。

當然了,衛靈綰這種情況,完全就是個意外。

但今晚,京城的街道上,可能會再出一個意外!

酉時三刻,天已經擦黑,本應該寂靜無聲的街道,此刻卻傳來一陣陣整齊卻又突兀的步伐聲,大地似乎都因為他們而顫動。

有幾戶尚未進入夢鄉的人家,聽到這動靜,瞬間吹滅了燭火,直覺告訴他們,今晚京城可能要發生什麽大事!

本就看不清人的街道,頓時變得更加黑暗,唯有強士手中的火把,在夜色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五殿下,我們的人馬都已經到齊了!”

“很好!”

莫辰洋站在大軍的最前頭,火把的微光,照在他的鎧甲上,顯得熠熠生輝。

此刻他,仿若回到了兩年前,那時的安王,意氣風發,幾乎將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裏。

“王先生,宮外的朝臣,就交給你了。”

“王爺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逼宮,逼宮,除了要逼迫皇城內的帝王,城外的大臣也是重要的一環,莫辰洋想在他們的見證下,拿到帝位。

別看這些人隻是臣子,可他們卻是一個國家運行的重要一環,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莫辰洋並不想對這些人下手,反而還想得到這些人的支持。

安王現在很信任這位姓王的幕僚,得到他肯定的答複後,便帶著身後的大軍,浩浩****地朝著皇宮的方向進發。

與此同時,嶽國公府邸

嶽國公全副武裝地,看著家中的大門,隨時準備出發。

“朱貴,劉將軍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身邊的下人不敢說話,不過嶽國公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韃靼人那邊,可能是出事了。

要麽韃靼人臨時反悔,要麽就是劉將軍那邊出了問題。

如今時間緊急,嶽國公已經來不及查清,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裏,他現在唯一慶幸的是,莫辰淮已經死了。

想到被自己扔到亂葬崗的頭顱,他不由得笑出了聲。

其實當初嶽國公想借助韃靼的兵力,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提防寧王。

可現在,那人早就去見了閻王,韃靼的軍隊來不來,也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

“齊王殿下那邊,消息可有送到?”

“回國公爺,朱林已經去了,這個時間,想必已經見到了二殿下。”

“嗯,通知下去,隨時準備出發。”

國公府正堂,國公夫人並兒子兒媳婦,正擔憂地看著嶽國公。

“老爺...”

嶽夫人下意識喊了一聲,她的聲音很小,可嶽國公像是有所覺,他回頭,視線碰巧和她相撞。

可是他什麽都沒說,片刻後就收回了目光。

對於他的謀劃,嶽家人其實都不是很清楚。

他們隻知道,老爺(父親)似乎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五皇子意圖謀害皇帝,所以才會提前做好準備。

和莫辰渝,嶽國公用的也是這套說辭。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重,火把發出的光不斷逼近,隱約間似乎還能聽到人聲。

緊接著,大門被人“咚咚咚”地敲響,嶽國公瞬間警覺起來。

“國公爺,是下官!”

這個聲音他很熟悉,是莫辰洋身邊的王幕僚。

臉上的神色緩下來,嶽國公示意下人去開門,沒一會兒,那位王先生便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國公爺,下官幸不辱命,特此前來覲見。”

京郊

南林軍已經整裝待發,莫辰淮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一身銀色的鎧甲。

衛靈綰此時有一肚子的話,想和他說,可是臨到嘴邊,隻化成一句。

“南淮,我和女兒,在這裏等你回來!”

“好!”

男人極為克製地,將她摟在懷裏,隨後又道,“太晚了,綰你不要熬夜,和芮芮好好睡一覺,等天亮了,我就會回來。”

“嗯!”

兩人說話間,衛家父子三人也換了一身戎裝,從屋內走出來。

莫辰淮在北境的暗衛傳來消息,統率李陽抓到了一名奸細。

此人,竟然妄圖將韃靼軍人領進城。

若不是李元帥及時發現,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不過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是,李元帥負傷,他身邊的親衛也折損了幾名。

一開始,因為李陽極力封鎖消息,所以暗衛並不知道內情,直到最近幾天,韃靼人頻頻異動,大梁這邊卻完全不給回應。

於是暗衛就冒著,被發現的風險進了軍營,而後就知道了整件事的經過。

主帥負傷,大地異動,這般情況下,莫辰淮隻能,將熟悉那裏的衛家父子派過去。

“這是本王的手諭。”

莫辰淮鬆開妻子,將手裏的東西遞給了衛淼,“有了它,李元帥不敢拿你們怎麽樣!”

“此外,北境還有一小隊暗衛,他們也會保證你們的安全。”

衛家是戴罪之身,還是在逃通緝犯,這樣大喇地去北境,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危險,所以男人就來了雙重保險。

“還有這個!”

衛靈綰也遞過來一樣東西,是一幅畫。

“爹爹,大哥二哥,這裏麵畫的,是能保命的東西。

如果那些人,不管南淮的手諭,你們就把這個打開。”

身邊最親近的幾個男人,全都要去拚殺,衛靈綰能做的,隻能竭力發揮自己的長處,保證他們的安全。

“這是你的。”

少女又拿出相似的畫軸,遞到了莫辰淮手中。

房間裏,許如卿倚在門框上沒敢出去,整個人卻已經淚流滿麵。

她的孩子還沒有出世,相公就要去戰場拚命。

她怕,她不敢去送行。

衛老夫人和衛夫人都守在她身邊,勸慰的話說不出口,隻能握著她的手,給予她力量。

就在這時,外間突然傳來一陣啼叫,是鳳凰。

許如卿登時就站不住了,她用盡力氣跑到了屋外。

不遠處,一鳳一凰正相互依偎,衛淼就站在它們的腳邊,目光卻看向木屋的方向。

等許如卿出現在視線裏,他再也壓抑不住,立刻飛奔過去,穩穩地托住了氣喘籲籲的她。

“卿兒...”

“三水哥哥,你會平安回來嗎?”

“會,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