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綰綰以為,我是要做什麽?

天已經黑了大半,猛烈的夏風將人吹得東倒西歪。

隱約間,衛靈綰似乎還聽到了,天邊傳來的滾滾雷聲,外頭是徹底待不下去了,她得趕緊回去。

然而王大少像是沒發現這些似的,依舊執拗地站在原地,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

“三姑娘,隻有一句話,我隻想說一句話,說完我就走。”

“轟隆隆!”

閃電伴著雷聲,向程楊村席卷而來,原本晦暗的雲層閃過一道光,而後又恢複原樣。

芮芮怕打雷,突如其來的雷聲,嚇得她不停地往娘親懷裏鑽。

衛靈綰伸手護住不安的女兒,手掌在她背上輕輕的拍著,剛剛對眼前這個男人生出的心軟,現在已經徹底沒了。

“對不起,王公子,我不想聽!”

言罷,她抬步準備繞過他。

可王大少又怎麽會讓她如願,他從未像現在這般大膽,迅速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臂,迫使衛靈綰不得不停下。

他這次,是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來見她的,要是錯過,也許永遠都見不到眼前這個女子了。

“衛姑娘,真的就一句話,求求你聽我說完!”

懷裏還抱著女兒,少女不敢大幅度掙紮,可麵色已經越來越冷了。

“好,我聽!”

她的視線像針一般,紮在王大少的手上,刺得他不得不放開。

“現在,你可以說了!”

在這個世上,大多數人都有個劣根性,越不讓他做什麽事,他就越想去試試。

可一旦給了他機會,這人卻又躊躇不前。

王大少現在就是這樣,心上人已經不執著著要回家,如今就站在他跟前,可那句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雷聲越來越大,閃電也越來越密集,衛靈綰的臉色,更是可以滴出墨來,她的耐心已經徹底告罄。

“王公子,這就是你要說的話嗎?

好,那我聽見了!”

說完再次抬步離開,這一回,她沒有再給王大少,阻攔自己的機會。

“我心悅你!”

狂風卷著他的聲音,將其送到了少女的耳邊。

她有些錯愕,骨子的教養,使她的步子慢了幾分。

對於任何人的告白,都應該給予明確的回應,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都要說清楚。

這是二師姐,曾經告訴自己的。

身後,王大少的聲音還在繼續。

“衛姑娘,王某是真心想要求娶與你!”

“之前那次求親,是我想得過於天真,沒看出來是母親設下的圈套。”

“可這回不是了,這段時日我已經說服了母親,她已經同意我對你的心意...”

“所以,你還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良久的沉默,衛靈綰在心裏輕歎一聲,無奈再次轉身,然而嘴巴還沒張開,耳邊就傳來鏗鏘有力的兩個字。

“不能!”

她下意識回過頭,頭頂同時被一片陰影遮擋住。

“南淮!”

“爹爹!”

開口之人,無疑就是莫辰淮,他伸手接住撲過來的女兒,而後霸道又強勢的,一把摟住嬌妻。

衛靈綰莫名覺得有些心虛,默默從他手上接過傘,不敢說話。

三個人的互動,全都被王大少看在眼裏。

這個陌生的男人是誰?為什麽能和衛姑娘這般親密?還有剛剛衛芮的那聲爹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可怕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浮現,緊跟著,危機感也油然而生。

“你,你是誰?”

“王公子看不出來嗎?”

莫辰淮將少女往懷裏帶了帶,衛靈綰知道他現在心情不錯,立刻順從地靠在他胸膛上,儼然一副小女人的模樣。

男人對她的表現很滿意,直視王大少的目光,帶著更加明顯的炫耀和挑釁。

“現在,王少爺應該知道了吧?我是綰綰的丈夫,也是芮芮的爹爹。”

隨著一陣電閃雷鳴,醞釀了許久的大雨,瞬間傾盆而下。

王大少將在原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衛靈綰手中的傘早就撐開,傘麵將一家三口罩在一起,自成一個小世界。

“綰綰,我們回家吧!”

“好!”

雨越下越大,水珠打得王大少幾乎睜不開眼,可他還是能看到,那個傘下的三口之家,正離自己越來越遠。

就像衛靈綰之於他,已經徹底沒了機會。

莫辰淮帶著衛靈綰到家的時候,衛家的男人們也正好回來,不過身上都已經濕透了。

索性如今正是夏季,也不怕感染風寒,不過衛夫人到底還是不太放心,幾個人才進家門,就被她趕進屋去換衣服。

寧王這一家三口自然也不例外。

雖然打著傘,可麵對那麽大的雨,傘也不能顧到所有人,衛靈綰和莫辰淮身上的衣服,都不可避免地濕了些。

唯一免遭大雨“毒手”的,隻有被他們護在傘中間的女兒。

“娘親要換衣裳,爹爹帶芮芮去找外祖母好不好?”

衛芮還小,不明白為什麽隻是換個衣服,她爹就讓自己去找外祖母,不過也無所謂了,隻要爹爹不走,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裏屋內,衛靈綰才解開被雨水打濕的外衫,便發覺腰上多出一雙手,隨後不斷遊移,最終到達他想去的地方。

“南淮!”

少女慌亂地摁住他的手,臉色已經漲紅,“芮芮還在呢!”

“綰綰放心,”

男人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聲線帶著幾分魅惑,“我已經把芮芮交給嶽母了。”

衛靈綰:

她現在更不放心了!

昨晚腰上的那道青痕可還沒消,今早被娘和大嫂揶揄的場景,也還曆曆在目。

更重要的是,現在可還是白天!

白日選yin要不得!

她裝作有些虛弱的模樣,溫順地背靠在男人懷裏。

“那...南淮,我有些不舒服,而且現在還是白天...”

“綰綰以為,我是要做什麽?”

男人故意收緊掌心,衛靈綰沒忍住,嚶嚀出聲。

“南淮!”

“是這個嗎?嗯?”

衛靈綰想罵人,但是她不敢。

因為就在剛才,她瞥到了男人的臉色,簡直可怕。

而這一切的緣由,絕對是因為,剛剛還在和她表達心意的王少爺!

有句話叫做坦白從寬。

見此,少女立刻乖乖認錯:“南淮,我錯了!”

她嚐試著轉身,想看看他的臉。

可莫辰淮的另一隻手就摁在她腰上,偏生不讓她如願。

“錯了?”

衛靈綰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她怎麽知道

明明是那個王大少自己找上門的,她隻是帶女兒出去散散步而已啊!

“綰綰不知道嗎?”

口鼻噴出的氣息,在她的肩頭盤旋,男人的另一隻手,已經有了向下移動的趨勢。

眼看著,那四個字就要在這裏上演,少女隻能開口大叫:“知道,知道,知道!我知道錯哪兒了!”

她暗自揣摩男人的心情,同時大腦轉得飛快。

倒是莫辰淮,似乎被她剛剛的行為愉悅到了,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不過隨即又收斂。

“所以綰,說說你錯哪兒了吧?”

此時,衛靈綰已經想好了說辭,聽見他的問題,隨即誠懇地答道:“我錯在不應該和他說話。

早在剛遇到王公子的時候,我就應該馬上離開!”

“不對,我當初就不應該救他,如果當時直接見死不救,放任他被水淹沒,也就不會有今天這些事了。”

越到後麵,她越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最後還重重地點了下頭,表示對自己的肯定。

身後的男人,徹底被她氣笑了。

“你這是故意氣我呢?”

帶著幾分懲罰的意味,莫辰淮在她的肩頭,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衛靈綰故意“嘶”了一聲,隨後理直氣壯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如果沒有那個王大少,你會在這兒跟我吃醋?”

少女很少會對男人隱瞞什麽,所以重逢沒幾天,她就向他坦誠了王大少的事。

雖然當時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證,自己和王公子絕對沒有什麽,不過最後還是被他摁在**,折騰了半宿。

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畢竟那段時間裏,王少爺再沒來過,誰知道今天又整了這麽一出!

對於她的話,莫辰淮並沒有否認,反而端得比她更理直氣壯。

“本王的王妃,帶著本王的小郡主,在外頭和一個男人相談甚歡,難道本王不應該吃醋嗎?”

相談甚歡?

衛靈綰嚴重懷疑,她們家南淮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不然怎麽會看出,她和那個王大少相談甚歡,明明是唯恐避之不及好嘛?

隻是這話,她肯定不敢直接說出來,不然刺激到這男人,她就要被就地正法了。

杏眼轉了一圈,少女半側著身子,在他下巴上嘬了一口。

“好嘛,那我向你保證,這種事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第二回了!”

“所以,你可以原諒我了嗎?”

莫辰淮滿意了,微不可查的點頭,也放鬆了手上的力道,不過依舊將人圈在懷裏,衛靈綰怎麽都掙不開。

“南淮,你放開,我還要換衣裳呢!”

“不用放,我幫你換!”

得,看來她今天,是躲不過那四個字了。

衛靈綰換好衣服,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雖然沒有做到最後,可她還是被男人好一番折騰。

如今她正半躺在他懷中,任由那人給自己套上外衣。

過了好半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不對啊南淮,按理說,你應該是明天傍晚,才會回來吧?”

“怎麽,嫌棄本王回來得早了?”

莫辰淮此時正在為她整理外衣,少女說這話時,他的手正好搭在衣帶上,威脅意味溢於言表。

衛靈綰立馬認慫。

“怎麽會!我就是覺得有些奇怪而已。”

男人輕笑一聲,撫平了她衣衫上的褶皺,淡淡回道:“誰讓我的王妃不願意和我一起去揚州呢?

所以本王隻能,偷偷跑回來了!”

少女微微一愣,心中多了幾分歉疚,聲音也低了些:“那你一會兒,還要回去嗎?”

“你說呢?”

莫辰淮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裏,沒有挑明,而是又道,“就是不知道我的王妃,願不願意再給我幾幅《百鳥朝鳳圖》?”

“願意的,我現在就去給你拿。”

衛靈綰作勢要起身,卻又被男人拉進懷裏:“這個不急!”

“本王現在,隻想抱著你。”

隻有抱在懷裏,他心裏才會覺得踏實。

明明隻是分開了幾個時辰,可在揚州的時候,男人滿心都是她。

他怕兩年前的事情重演,怕自己回去後,下人告訴他,王妃失蹤了,僅留下一封休書。

所以匆匆處理完那邊的事,又留下了暗一,他就展開畫,馬不停蹄地往程楊村趕。

可是一進門,他的綰又不見了!

兩年前的一幕,似乎又一次重演!

那一刻,隱藏在莫辰淮心底兩年的惡魔,幾乎要壓抑不住。

他想讓衛家人消失。

如果不是為了救衛家的這一群人,他的綰,怎麽可能會離開自己?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很難壓下去,幸好,暗二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主子,王妃剛剛帶著小郡主出門了,眼看著就要下雨,您要不要去接她們?”

出門?接?

當然接!

綰綰沒有走!

他當然要接她回來!

想到這,莫辰淮立刻抓起一把傘,直接衝出了家門。

知道衛靈綰沒有離開,他心底的惡魔被重新被鎮壓,之後發生的一幕,大家也都知道了。

和妻子溫存了一會兒,又向女兒保證,自己一定會回來,男人就又離開了姑蘇。

下次回來,應該就是明天了。

翌日下午,衛靈綰正帶著女兒認字,就瞧見莫辰淮踏著夕陽進了門,隻是臉色有些不好看。

“怎麽了?可是揚州那邊出了什麽事?”

“不是揚州,是嶽國公!”

“暗衛傳來消息,嶽國公私下裏,似乎和韃靼簽訂了某種協議。”

幾天前,男人將一部分暗衛送回京城,除了想及時知道都城的消息,也是為了盯著嶽國公的一舉一動。

他見識過這個人的手段,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麽都可以犧牲。

如今在爭奪皇位的緊要關頭,自己又不在京城,這個時候嶽國公突然和自己私下聯係,若說其中沒有什麽關聯,莫辰淮是絕對不信的。

“綰綰,我們可能,要提前回京城了。”

找到衛靈綰後,男人一直都沒提回京的事,一是因為有巡視江南的任務在身,二也是想和她在這裏多住些時日。

那個波雲詭譎的京城,他已經住夠了。

可是現在,他必須要回去。佑寧二十三年,七月中旬

嶽國公府

常年板著臉的嶽國公,這幾日的心情都很不錯。

更確切的說,自從知道莫辰淮離開京城後,他臉上的笑,幾乎就沒有消失過。

在奪嫡最關鍵的時候,竟然敢離開京都,嶽國公不知道該罵他蠢,還是要感謝他,給了自己機會。

一想到未來的某一天,他的外甥能登上大位,他就更加無法抑製,內心不斷上湧的激動。

兀自暢想了一番美好的未來,嶽國公收斂了神色,又成了往日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寧王的行蹤,可曾打聽到?”

“屬下無能,還望國公爺恕罪。”

桌案後頭的侍衛不禁垂下頭,“寧王的腳程太快,我等到達姑蘇時,並未發現他的蹤跡,隻知道他已經在姑蘇,住了有段時日。”

“然後呢?”

“然後...”

然後當然是灰溜溜的回來了。

為了知道寧王的一舉一動,早在莫辰淮出城時,嶽國公就派人暗中跟蹤他。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雖然癱了十年,可嶽國公從來不敢小看這位七皇子,不說兩年前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拿到了自己的把柄。

隻說這兩年中,他在這人手裏,還吃過不少虧,所以派人跟蹤,也就成了理所當然了。

唯一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手下的這幫人太沒用,連個人都跟蹤不好。

思慮片刻,嶽國公開口道:“留幾個人在姑蘇,繼續探聽寧王的動向,剩下的人,盡快讓他們回京!”

既然無法知道莫辰淮確切的蹤跡,他索性就放棄。

對他來說,目前最重要的,是安王莫辰洋。

必須由他率先逼宮,自己才能名正言順地起兵,而後“順應民意”推舉齊王莫辰渝上位。

至於遠在江南的莫辰淮,等他回京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是以當下,隻要留幾個人在姑蘇,看看他有沒有離開就好。

與此同時,姑蘇程楊村。

幾天前的一場大雨之後,天氣又開始熱了起來,然而衛家的氣氛卻降到了冰點。

“王爺的好意,草民心領了,至於這京城,不回也罷!”

衛家前廳,莫辰淮和衛家的幾個男人,都是一臉嚴肅。

衛靈綰坐在角落裏哄著女兒睡覺,可目光依舊時不時地,往他們的方向瞟。

昨天得知嶽國公私下和韃靼聯係後,男人就計劃著回京城,但不是他一個人回去,他打算帶上衛家人一起。

“嶽父,小婿已經查明,兩年的朝廷對您的指控都是誣陷。如今證據確鑿,隻要您回京城,我一定會還您,還衛家一個清白!”

“清白?”

衛峰笑得十分嘲諷,“兩年前嶽國公狀告臣‘通敵賣國’時,寧王殿下以為,當時的陛下難道不清楚,草民是清白的嗎?”

莫辰淮神色一凜。

佑寧帝當然知道,可他什麽都不說。

而是任由京兆尹查抄安平侯府,搜查出一個個“罪證”,最後麵無表情的,下了一道處決衛家聖旨。

衛峰雖然是武官,可朝堂上的風起雲湧,帝王的權謀心術,他也略懂幾分,偶爾甚至能看透皇帝的心思。

隻是這回,他卻被這心思寒了心。

想他戎馬半生,不為才不為名,隻為大良百姓,最後換來的卻是這個?

“寧王殿下,草民知道您對我衛家的看重,也知道您這兩年來,為了證明我的清白,花了多少心思。

對於您所做的一切,我們真的很感謝,隻是回京,還是算了吧!”

聽見父親的說辭,衛淼和衛森都沒有出言反對,顯然是讚同他的看法。

在佑寧帝這種皇帝手下為臣,還不如當個平頭百姓來得快活!

衛芮已經在娘親懷裏睡了,大廳也緊跟著安靜了下來,似乎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見。

衛峰歎了一聲,沒再說話。

莫辰淮的右手,則已經握成了拳頭。

“嶽父當真,心意已決?”

“當真!”

“既然如此,小婿再強人所難,似乎也無甚意義。”

聽他這麽一說,衛峰心裏不自覺鬆了口氣,以為莫辰淮終於放棄,帶他們回去的想法。

然而停頓片刻後,男人的話鋒突然一轉。

“其實本王知道嶽父的心思,您不願意回京城,是因為父皇的所作所為讓你寒了心。

可如果那個皇位,換一個人坐上去呢?

您是否,還會堅持現在的決定?”

此言一出,三雙錯愕的眼睛立刻盯在他身上。

莫辰淮這話潛藏的含義,他們都聽得出來。

但這,可是大逆不道!

別說了,隻是口頭講一講,那都是抄家的罪名!

衛峰立刻正了眼色:“寧王殿下慎言,今日這番話,草民會當做沒有聽過。”

見此,莫辰淮卻笑出了聲。

“嶽父不必如此,本王既然敢說,必然也是做了完全的準備。”

“姑蘇遠離京城,衛將軍想必還不知道,父皇如今,依然沉迷修仙煉丹,妄想長生不老,甚至連國事都不再過問。”

“這樣一個人,您覺得,他還配成為統領大梁的君主嗎?”

衛淼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靈光一閃:“所以,王爺的意思是...”

“沒錯,本王請衛將軍一同回京,不僅僅是為了還衛家一個清白,更希望你們能助我一臂之力。”

衛家父子此時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

自詡忠心愛國的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可能會成為,他們原先一直憎惡的亂黨。

“寧王殿下,罪臣...”

“衛將軍,您先別急著拒絕,”

一邊說著,莫辰淮一邊從懷中拿出一頁宣紙,而後恭敬地放在他們麵前。

“等看完這些,您再做決定也不遲!”

那張紙上寫的不是其它東西,正是嶽國公所有的謀劃,以及莫辰洋逼宮後,蠻夷和韃靼可能會采取的一些行動。

不過莫辰淮暫時還不清楚,可蠻夷有探子在京都,一旦他們將京城亂起來的消息傳回國內,蠻夷一定會趁此機會大舉進犯南疆。

到時候,大家麵臨的,可就是內外夾擊!

這樣局麵,莫辰淮自詡沒有十分的把握能掌控,所以他需要衛將軍,需要衛淼和衛森的幫助。莫辰淮了解衛家父子,自己所謀劃的事和他們往日的信念,可以說是完全相悖。

所以他知道他們一時間,可能無法立刻做出決定,也不逼他們。

不過時間緊迫,莫辰洋什麽時候逼宮,嶽國公和韃靼使臣古勒斯私下見麵,又有什麽目的,這些莫辰淮都還沒有搞清楚。

所以留給他的時間,其實也不多了,可他還是對衛家父子說道:“嶽父,大哥二哥,本王不急著要答案,今晚你們可以好好考慮。”

說完,便起身摟著妻子回了房間。

將女兒安置在**,衛靈綰手執一把團扇,緩緩地給她扇著風。男人就坐在她身側,看著她的動作一言不發,眼中是輕鬆的笑意。

莫辰淮很喜歡這種感覺,等家中的事都結束了,這樣的場景必然能天天見到,想想就覺得有些期待。

發現衛芮額上已經沒了汗水,少女逐漸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和他的視線相撞,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認真。

“南淮,你想當皇帝嗎?”

男人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問,片刻後他笑著反問道:“綰綰,不希望我當皇帝嗎?”

猶記得兩年前,她的綰綰還曾一臉憤然地支持自己,讓自己一定要把那個男人從現在的位置上拉下來。

衛靈綰搖了搖頭,神情迷惑:“說實話,其實我也不知道。”

可她就是有種感覺,她的南淮,不應該成為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倒不是說他不配,以莫辰淮現在的能力,登上皇位隻會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也一定會成為彪炳史冊的明君。

但少女卻覺得,那個位置會成為禁錮他的一道枷鎖。

想到這,她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南淮,你真的想當皇帝嗎?”

你想坐上那個萬人之巔的位子,得到所有人的敬仰和懼怕嗎?

莫辰畫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將她的雙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裏,隨後才開口道:“不想!”

杏眼瞬間瞪大,這回愣住的人換成了衛靈綰。

“你,不想當皇帝?那,那你現在準備的一切...”

男人被她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發笑,食指在少女的鼻尖上輕輕刮過。

“綰綰是不是忘了,父皇的兒子,又不是隻有我們幾個?”

佑寧帝並不是一位好女色的帝王,不過他的子女加起來,也有十五六位,目前年紀最小的,是十二皇子莫辰法。

他的生母是玉嬪,出生書香世家,是一位典型的大家閨秀,進宮還沒一年,就生下了一位皇子,一時間引起了不少人的嫉妒。

不過這人不爭不搶,平日裏也是安分守己,再加上皇後治宮嚴明,所以玉嬪在宮中並沒有怎麽受欺負。

而十二皇子,因為年紀小尚未弱冠,所以他的哥哥們,也不會把他當作皇位的競爭對手。

平日見到了,也就不鹹不淡地說兩句。

唯有莫辰淮是例外,自他掌控朝堂的時候,他就借著哥哥的身份,對這個弟弟,傾盡了心血在培養。

為的就是扳倒莫辰洋和嶽國公後,讓他順理成章地繼位。

在沒有遇到衛靈綰之前,莫辰淮真的有想過,將他的父皇從皇位上拉下來,自己成為無人之巔的第一人。

因為隻有那樣,他才能替自己報仇。

可是現在,他不想了。

他現在隻想盡快解決嶽國公,而後帶著妻子和女兒周遊天下。

“綰綰可還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你要看遍天下美景?”

衛靈綰先是一愣,隨後立刻想起來,這是兩年前,進宮吃年夜飯的那天晚上,她和南淮說過的話。

她說她想要看遍天下美景,而後將它們畫下來,這樣就算老了,在家不出門,也能看到全大梁的風景。

少女沒想到,自己說的話,他竟然全都記得,她突然有些羞愧,心中又帶著一絲甜。

男人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伸手將人攬在懷裏,靠在自己肩上。

“所以綰,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你願意和我,一起看遍天下美景嗎?”

“我願意!”

一晚的時間很快就過了,第二天莫辰淮特意起了大早,他在等衛家父子的回答。

然而回答沒有等到,卻收到了暗二從京中傳來的消息。

嶽國公以北境三座城為條件,想要換取韃靼的兵力支持!

男人知道嶽國公和韃靼有聯係,可萬萬沒想到,他們聯係的竟然是這個?

為了保證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嶽國公偷偷聯係上了,來大梁送種馬的使臣古勒斯,而後就提出了這個條件。

他表示,自己已經收買了一位北境將領,屆時他將會帶韃靼的兵馬偷偷潛入大梁,而後直奔京都,成為莫辰渝手中的兵力。

到那個時候,就算是莫辰淮來了,他也不會放在眼裏。

“蠢貨!”

剛買的茶杯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衛峰一臉怒容,如果嶽國公本人在這兒,估計連想殺他的心都有了。

為了一個位置,嶽國公這行為無疑是引狼入室,置家國百姓於不顧。

一旦真的讓韃靼的兵馬進入了大梁,就算莫辰渝最後真坐上了那個位置,那也是亡國之君。

“王爺,我們什麽時候動身回京?”

衛峰捏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畢露,可見他到底有多生氣。

比起他,莫辰淮的臉色稍微好些,雖然也很難看就是了。

“嶽父莫要著急,京城我們肯定會回去,不過在此之前,本王得布置一番。”

前來送消息的暗九還沒走,男人將他叫到身邊。

“暗九,嶽國公的人,還有幾個在姑蘇?”

“回主子,還有兩個。”

“很好!”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笑容裏帶著幾分惡意。

“傳消息出去,就說本王要打道回府,不繼續巡視江南了!”

暗九應聲退下。

衛森卻不解。

“嶽國公的人還在姑蘇,王爺傳消息出去,這不成心讓他們知道,您要離開京城嗎?”

“本王,就是要讓他們知道。”

第二日,嶽國公剛下朝就收到飛鴿傳書。

莫辰淮要回京了。

他不由得擰著眉,麵色沉沉。

莫辰洋還沒有動手,他決不能讓莫辰淮,在這個時候回來!

“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告訴安王殿下。”

比起他,五殿下才應該是那個,最怕寧王回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