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馮若瑄,被人盯上了

“混賬,堂堂大晉太子妃,你竟然都敢攔!”趙敞站在楚王府門前,對著楚王府管家,滿臉憤怒地嘶吼道。

對麵的管家,雖然不住地點頭唯唯諾諾,但是,站在趙敞麵前,卻絲毫不肯讓步,“大人見諒,實在是,楚王殿下傷病在身,嚴令任何人不得入內,大人就不要為難小的了。”

“你!”趙敞滿臉怒氣,但又無可奈何地甩手而去。

回到賈長安的車駕前,趙敞站在車窗邊,對著車窗內恭敬地說道:“太子妃,楚王嚴令,任何人都不見,楚王府的門,今天怕是不好進了。”

“太子妃這三個字,現在都已經這麽不好使了嗎?”馬車內,賈長安的聲音自嘲著傳出。

“我親自走一趟,看看這楚王府的門,到底有多難進!”伴隨著馬車珠簾的挑開,賈長安慢步走下馬車。

見到賈長安親自走來,站在王府門前的王府總管,立馬帶領著兩旁的衛兵整齊跪在地上:“拜見太子妃。”

“還認得我這個太子妃呢?我以為,楚王府的下人們,眼裏隻認得楚王。”賈長安冷嘲熱諷著說道。

跪在麵前的管家,額頭觸地,聲音也就從地麵傳出:“還請太子妃恕罪,實在是楚王嚴令,殿下身體不適,今日無論何人,一概不見,還請太子妃恕罪!”

“混賬東西,都給我滾開!”賈長安一腳踹開麵前擋路的王府總管,徑直走了進去,門前楚王府的衛兵下人們,眼見著賈長安真正動了怒氣,再加上之前也聽說過賈長安怒氣之下杖斃下人的事,一時之間,竟然沒人敢阻攔。

跨過府門,賈長安停下腳步,轉臉對著門外還在跪著的王府總管喊道:“前麵帶路。”

楚王府的老總管,立馬快步走上前來,恭敬地彎下腰,一路引領著賈長安向裏走去。

繞過幾處矮牆,便遠遠地看到司馬琰正坐在一處涼亭裏,悠閑地注視著麵前的水麵,賈長安內心的怨言蹭得就冒出來了:“呦,堂堂楚王殿下,緊閉府門,竟然隻是為了在這安靜釣魚?”

“不然呢?現在想要我命的人那麽多,我也就隻能躲在這楚王府裏,才能夠安心一些。”司馬琰轉頭看了一眼賈長安,然後便繼續看回自己麵前的水麵。

說話間賈長安走到了司馬琰身旁,賈長安坐在司馬琰旁邊的石凳上,揮了揮手,屏退身旁的下人們:“看來傳言楚王遇刺是真的,小叔,是什麽人這麽大膽,竟然敢謀害當朝楚王?”

“這件事,真的和太子、太子妃沒有關係嗎?”司馬琰毫不避諱地直接詢問道。

賈長安的內心突然一驚,雖然司馬琰的性格向來豪爽坦誠,但是,賈長安也沒有預料到,司馬琰會直接這麽直白地詢問自己。

遲疑了片刻之後,賈長安立馬滿臉震驚的樣子,整個人蹭地從石凳上坐起,聲音也比剛才激動很多:“什麽?小叔竟然懷疑是太子和我?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小叔和太子是至親,也是太子最堅實的依靠,我和太子為什麽要做這種自斷臂膀的蠢事?”

“可是那些刺客,個個武藝高強,而且,每一步都是衝著要我性命而來,如果不是那時我身邊恰巧還有兩個中山國的高手在,毫無懸念的,我會死在當場,而我要是死了,對太子而言,無疑是最有利的,除了太子和太子妃,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會這麽迫切地想要我這條命。”司馬琰每一句話都說得雲淡風輕,仿佛這些事自己已經看淡。

賈長安的大腦在快速運轉,這一刻,到底怎樣才能夠最好地避開自己的嫌疑?

“皇室如果內鬥,誰會是最大的獲益者?”賈長安問道。

沒想到,司馬琰並不回答賈長安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說道,“我這個人,對權利毫無欲望,因為那些爾虞我詐,阿諛奉承,勾心鬥角,都是我半點都來不了的,我不喜歡,也不會偽裝,我隻想坦誠地做自己,隻想安心度日,保護好自己的家人,就這麽簡單的願望,為什麽實現起來這麽難呢?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我?”司馬琰憤怒地把手中的魚竿摔在身旁。

“小叔,你要相信我啊!我賈長安絕不會做出這麽下作的事,而且,我也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宮裏的事就已經夠我焦頭爛額的了,我根本沒有心思再去顧得上其他事!”賈長安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

“可是,偏偏我剛回到建康你就這麽不顧阻攔硬闖了進來,你這擺明了就是要看我傷得怎麽樣,你要我怎麽相信你?”司馬琰轉頭看向賈長安,滿臉憤怒地質問道。

賈長安剛想答話,司馬琰卻並不等待賈長安的回答,而是表情突然變得平和,語氣也跟著緩和了起來:“請太子妃放心,為了皇族的穩定,這件事情,我不會在意,而且,我司馬琰,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任何對於權力的欲望,更加沒有對於皇位的覬覦之心,我依然會拚盡全力保護太子,太子妃,也請放過我這個凡夫俗子。”

賈長安的內心更加鬱悶起來,沒想到,今天的一番解釋,反而在司馬琰內心坐實了自己的凶手嫌疑,更沒想到的是,司馬琰內心竟然是這麽固執的一個人,完全不聽自己的解釋。

賈長安正想著如何再進一步說服司馬琰,司馬琰繼續開口說道:“我想說的就是這些,本來不想說,想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既然太子妃今天來了,那我就幹脆把內心這些話說個清楚,省得憋得煩悶,也省得大家繞來繞去,那也不是我司馬琰的性格。”

“好了,我累了,太子妃請回吧。”司馬琰說完便徑自轉身離開,直接把賈長安晾在了原地。

賈長安整個人瞬間呆住了,本來想著抓到凶手再來和司馬琰解釋,但是突然想起現在皇帝病重,朝廷的局勢不穩,任何內部的懷疑都可能導致最終所有努力功虧一簣,賈長安立馬快步跑上去,攔在了司馬琰麵前。

“你是個什麽混賬楚王,你簡直就是一個隻有蠻力沒有半點頭腦的蠢貨武夫!”賈長安伸出雙手,揪住司馬琰的衣服大罵起來。惹得遠處一些楚王府的侍衛婢女們,紛紛踮起腳緊張地看過來,倒是太子妃的侍從們,毫無半點緊張。

司馬琰也被眼前這一幕震驚的呆住了,自己才是受害者,自己才是占據道德製高點,最有理的人,可是怎麽一瞬間就變成了被指責的那個?

賈長安沒有留給司馬琰細細思考的時間,而是繼續揪著司馬琰的衣服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當年,桓鑒在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要推你做皇太弟,和太子爭奪皇位繼承權?又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快到三年之約的時候,你會突然遇刺?無論你死與不死,你的這次遇刺,會造成皇室內部的相互猜疑,如果這個時候陛下再有個三長兩短,整個皇室亂成一團,桓鑒豈不是就可以一舉拿下建康了?”賈長安一股腦的說道。

“什麽意思?皇兄怎麽了?什麽叫陛下再有個三長兩短?”司馬琰立馬抓住這一句詢問道。

賈長安聽到司馬琰的反應,不禁繼續緊了緊揪住司馬琰衣服的雙手:“你到底能不能抓住重點?我隻是打個比方,我在和你說刺殺你的凶手這件事!”

“我都說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重要了,我在意的是皇兄到底怎麽了啊?”司馬琰同樣著急地詢問道。

“陛下沒事,我隻是打個比方,小叔,你要明白,皇室如果內亂,隻會便宜外人,你可千萬不能糊塗啊!”賈長安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知道,我不會上這個當的啊,我不是說了嗎,我會一如既往地支持太子,你怎麽聽不明白呢?”司馬琰非常無奈地解釋道。

“那我就放心了,小叔,你是太子,唯一的依靠了!”賈長安說道。

司馬琰看了看賈長安,然後無奈地回複道:“放心、放心,我是懂得顧全大局的。”

走出楚王府,登上馬車,轉身坐下,獨處在馬車上這處狹小的空間內,賈長安突然長長的舒了口氣,然後快速錘了幾下自己的胸口。

“和王清風和解,也就重新獲得了王家的支持,得到了司馬琰的承諾,雖然沒有完全說服司馬琰,但是,也算是得到了司馬琰的支持,也就是得到了京城最重要的軍事力量羽林郎的支持,現在隻差岩陵軍了,隻待劉落安和淮南王回到建康,如今,也算是獲得了八成勝算,再能獲得岩陵軍的支持,那就是完全勝券在握了!”賈長安在內心替自己分析著眼下的形勢,而後忍不住微微一笑。

此時的北魏,偌大的大殿上,隻有兩個人,跪在大殿中的拓跋真正不停抹著眼淚,而端坐在皇位上的拓跋昊,則是滿眼冰冷,似乎一眼都不想多看台下跪著的拓跋真。

“別哭了!拓跋家族的臉,簡直要被你丟盡了!”拓跋昊突然猛拍著桌子怒吼道。

拓跋真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繼續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輕聲得啜泣,“陛下,我父子二人為了大魏嘔心瀝血,寒兒更是孤身一人在晉國做質子八年,八年啊,老夫別無所求,隻求陛下念在我父子二人兢兢業業這麽多年的份上,救救我的寒兒吧!”

拓跋昊把上半身向前傾,伸出一隻手指向拓跋真:“你知道寒兒保護智家不利,把我最後一個智家葬送進去了,這代表著什麽嗎?那是最後的找到榆木人的希望啊!狼騎如果南下,你去抵擋嗎?”

“罪臣父子,深負聖恩,臣百死難贖罪責,所以,臣實在不敢再有任何奢望,隻求陛下能夠贖回寒兒,隻要寒兒能回國,老臣原意以我這條命去抵!”拓跋真繼續抹著眼淚,但是言語中,多了一股堅決。

拓跋昊站起身,緩慢得走到了拓跋真的身邊,“我們是親兄弟,但是,親兄弟這重身份,不是你可以拿來逼迫朕的籌碼!”

“老臣不敢啊,實在是,老臣隻有這麽一個兒子,我實在不能眼看著他就這麽被囚禁在荊州到死啊,陛下,還請陛下看在我父子忠心耿耿的份上,給老臣,留個上香的人吧!”拓跋真的言語愈發淒切,讓人聽了忍不住內心酸楚。

拓跋昊繼續看了看拓跋真,這才發現,這位自己最年長的皇兄,如今已經滿臉皺紋,頭上也已經大半白發,拓跋昊不禁內心深有感觸。

“你起來吧,朕這兩日會派使者去荊州,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回來了也不要再在平城呆了,去六鎮,為國戍邊吧。”拓跋昊的語氣終於柔和了下來。

拓跋真立馬整個人匍匐在地上,“臣父子二人,謝陛下厚恩!”

此時北魏皇宮的西北角,浣衣局中,一個小女孩正賣力得捶打著麵前的一堆衣服。

“馮若瑄,你能不能快一點,就你最慢,你想幹什麽?你一個罪臣之女,幹活還想著偷懶嗎?”一個胖胖的女子,走到小女孩麵前,雙手掐腰,對著小女孩馮若瑄就是一頓責罵。

沒想到馮若瑄雖然被罵,但是臉上卻絲毫沒有憤怒的表情,相反,卻是滿臉笑容,聲音響亮得回答道:“是,是,姑姑,您放心,我不偷懶的,我雖然小,幹活慢,但是再晚我都會把這些活幹完!”

“哼,簡直是賤骨頭,今天這些衣服你要是洗不完,看我不要你好看!”胖宮女罵完便轉身離開了,馮若瑄則是繼續滿臉帶笑的目送著胖宮女的離開。

“若瑄,陳姑姑為什麽老是針對你啊,你已經是所有人裏麵幹活最勤快的了,她簡直太過分了!”馮若瑄身旁一名同樣在捶打著衣服的女子,頗有些憤憤不平得說道。

馮若瑄轉過臉,麵向這名女子笑了笑,像是在用微笑表達對對方為自己鳴不平的感激,接著說道:“我這樣的有罪之人,哪裏還敢奢求什麽公平不公平啊,陳姑姑也隻是督促督促,並沒有故意刁難我,其實已經很好了。”

“你呀,就是太好說話,太心善!”旁邊的女子聽到馮若瑄這麽說,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沒用,隻能這麽胡亂感慨了一句。

轉眼間天已經漆黑,浣衣局的人早已經散去,隻有馮若瑄在繼續捶打著自己麵前的衣服,隨著最後一件衣服被捶打、擰幹水分後掛起,馮若瑄站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然後左右手交替著給自己捏了捏肩。

“幹的這些都是什麽事,拖到現在才幹完,害得我也得跟著等到現在,我堂堂七品宮女,竟然陪著你這麽一個下賤的奴才熬到現在,簡直是氣死我了,你今天就給我在旁邊的柴房睡!”胖胖的宮女走過來,先是看了一眼馮若瑄麵前遠超其他人的一大摞衣服,然後便大聲得責罵起來。

馮若瑄立馬跑上前去,拉著胖胖的宮女坐下,然後一邊給她捶著腿一邊帶著笑意說道:“實在是對不住姑姑,勞煩您了,都怪我太小了,幹活不利索,給姑姑添麻煩了,我來給你捶捶腿,也算是表達自己的歉意。”

馮若瑄說話間雙手不停,圍繞著陳姑姑的雙腿和背部不停得敲打。

沒想到陳姑姑原本還在安逸得享受,卻突然大吼道:“幹什麽幹什麽?想要巴結我?我可不是那種人,今天晚上,你就給我睡柴房!”

陳姑姑說完,便頭也不回得離開了。

馮若瑄一個人慢慢得走到柴房,柴堆遍地,她找了個角落坐下來,月光透過窗戶傾撒在馮若瑄麵前,這個剛剛十二歲的小姑娘,看著麵前的月光出神,像是腦海中閃現了無數個記憶的畫麵。

突然剛剛還在對著陳姑姑微笑的馮若瑄,把雙腿抱在麵前,忍不住得大哭了起來,馮若瑄先是把頭埋在自己的手臂和腿中,盡力得控製著自己的哭聲,隻能看到她的身體在不停跳動,那是明顯得伴隨著哭泣的身體反應。

過了沒多久,馮若瑄幹脆不再壓抑自己,而是抬起頭,放聲大哭起來,兩行淚水順著眼角不停得滑落,“父親、母親、哥,我要支撐不下去了,這樣的生活好煎熬啊,我該怎麽辦?我好想你們啊!我太孤獨了!”馮若瑄的淚水,混合著鼻涕不停得向下快速掉落,這名尚且年幼的小姑娘,對著一束皎潔的月光發泄著自己全部的委屈、孤獨和絕望。

終於,過了好一會,馮若瑄像是哭累了,趴倒在旁邊的柴堆上呼呼大睡。

此時的馮若瑄沒有注意到,門外有一個人影,正在仔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而且近乎完整得記錄下了她的所有動作、說的所有話。

眼看著馮若瑄已經熟睡了,這人才快速離開,並且一路快速走到了皇宮中另一側的一座宮殿中,宮殿的臥房內,仍然是燈火通明,顯然是有人在等候著消息。

“昭儀,馮若瑄大哭了一場,現在已經睡著了。”從柴房門外出來的那個人,對著臥房裏一名衣著華貴的女子恭敬得稟報道,緊接著還把馮若瑄哭著說的所有話,一字不落得重複了出去。

“昭儀,我們這麽對待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說話的,正是白天責罵馮若瑄的陳姑姑。

衣著華貴的昭儀,稍微沉默了一會說道:“沒辦法,皇兄那一支,隻剩下她和若安了,若安現在又不知所蹤,馮家的所有依靠,都在她身上了,雖然是女孩子,但是奈何背上的擔子太重啊!”

“那您為何不把她接到您的身邊來,耐心得撫養和教導她?”陳姑姑繼續詢問道。

昭儀無奈得搖了搖頭,“這深宮之中,我自己目前自保尚且吃力,又怎麽能救得了她呢?時機還不成熟,再等等吧。”

此刻,在一千三百裏外,有一個熟睡中的男子,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像是被人用力揪了一把,又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呼喚自己的聲音。

馮若安整個人瞬間清醒,像是不由自主一樣,突然喊道:“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