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賈長安與王清風和解

第二天一早,當賈長安站到司馬韜麵前的時候,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氣色還有些好轉的司馬韜,此時躺在病床前,竟然已經氣若遊絲,說話都難以說得清楚了。

皇後楊蓉正坐在司馬韜床邊,哭哭啼啼,三名醫官,正輪流給司馬韜把脈,然後著急地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父皇、父皇,您這是怎麽了?”賈長安撲倒在司馬韜床前,焦急得呼喊著,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汩汩而下,仿佛看到司馬韜這個樣子,比看到自己的父親重病還要悲傷。

屋子裏的所有人,看到賈長安的這個樣子,內心受到感染也跟著留下了眼淚,悲傷的情緒迅速蔓延。

病**的司馬韜,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後艱難緩慢得轉了轉頭,看向賈長安,目光又在賈長安身旁以及身後四處轉了轉,緊接著像是無比失望一樣,突然大哭起來,隻是因為渾身已經沒有了力氣,司馬韜的大哭,也隻是麵部表情的大哭,淚水不停留下,發出的聲音,已經微乎其微了。

賈長安立馬掏出自己的絹絲手帕,替司馬韜抹去留下的淚水:“父皇、父皇,我這就去叫太子,你等等,等等。”

話剛說完賈長安就起身向外走,可是剛走兩句,背後楊蓉突然大叫起來:“陛下!陛下!陛下啊,你走了我可怎麽辦啊!!”

賈長安快速轉身跑回司馬韜的病床前,屋子裏守候的三名醫官快速上前,拿出銀針在司馬韜身上迅速紮了進去,緊接著又摸了摸司馬韜的脈象。

“陛下這是昏過去了。”一名醫官麵向楊蓉和賈長安稟報道。

“那還等什麽?你們快,快想辦法救陛下啊!”賈長安幾乎是大喊著說道。

“是、是!”醫官連忙跑到一旁開起了藥方。

賈長安轉頭看到其中一人正是昨天給司馬韜開方子的醫官,立馬上前,一把揪住:“你昨天不是說陛下已無大礙,吃幾服藥就能恢複的嗎?為什麽變成這樣了?”賈長安無比憤怒得質問道。

那名醫官早已經嚇得渾身發抖,不知所措,隻能顫顫巍巍得說道:“這,這,我也不知道啊,陛下昨日的脈象和症狀分明就是氣血上衝入腦,肝陽上亢導致的肝火犯肺、肝胃不和之症,昨天和今天服的兩副藥,藥渣臣也檢查過了,沒有異常,可是,今天卻偏偏快速加重,這,這,我們三人一起商議了許久,也實在是想不出來原因啊!”

賈長安著急地大罵起來:“廢物,一群廢物!”

“所有人給我聽著,陛下的病情,不允許任何人對外傳播,事關國家社稷安危,誰敢亂說,株連九族!”賈長安惡狠狠地說道,一時之間,屋子內的醫官、侍女以及司馬韜的貼身宦官高啟,紛紛跪地答道:“諾!”

教訓完眾人,賈長安拉起高啟,輕聲詢問道:“高大人,這兩日,還有沒有什麽人接觸過陛下?陛下的病情,為什麽突然這麽重了?”

“這,這,咱家也不知道啊,沒有其他人和陛下接觸過啊!哎呀呀,真是急死我了!”高啟滿臉著急的神色。

賈長安看著高啟的神情,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了,轉頭看了眼病**的司馬韜,然後看著高啟說:“高大人,還請你照顧好陛下。”

說完賈長安快步走到楊蓉麵前,滿臉擔憂得說:“母後,如今情勢危急,陛下重病的事,一定不能傳出去,一旦傳出去了,不僅外部的權臣和魏國會有所動作,就是建康城內,怕是都會出亂子,母後這個時候,就是宮裏唯一的領頭人,千萬不能做錯事啊!”賈長安意味深長得說道。

“這我自然知道,陛下就睿兒這麽一個孩子,你快帶睿兒來,陛下剛才的神情,一定是想要見睿兒的。”楊蓉的神情同樣著急。

“我這就去,母後一定要牢牢記住我剛才說的話,除了這一屋子的人,其他不能再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就是丞相大人也不行!”賈長安生怕楊蓉做錯事,再次叮囑道。

楊蓉的表情先是錯愕,緊接著連忙說道:“好,好,我都聽你的,你快去,快去!”

賈長安最後轉頭看了一眼司馬韜,此刻的司馬韜仍然在昏睡,整個人好像半點生氣都沒有了,賈長安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然後便快速轉身跑了出去。

前腳剛踏進太子東宮的府門,賈長安立馬衝著門邊的侍衛喊道:“快,快叫太子右衛率到明德殿見我。”

繼續向前走了幾步之後,賈長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問向身旁的趙敞:“側妃人在哪裏?”

趙敞連忙回答道:“一直住在承恩殿,奴婢已經安排人看著了,側妃誕下皇孫以來,一直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如今一心一意得照顧著小皇孫。”

“走,先去承恩殿!”賈長安立馬調轉方向,向著太子東宮三大殿右側,太子後宮居住的承恩殿走去。

看著賈長安走進來,承恩殿內一眾宮女宦官們,立馬恭敬地站立著,不僅話不敢說,甚至腳步和手都被固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看來,上次賈長安選擇杖斃王清風的侍女,這招殺雞儆猴,效果還是很持久的。

賈長安沒有看向**躺著的王清風,而是先走到小皇孫麵前,“銘兒今天開不開心啊?”賈長安對著奶娘懷裏的小皇孫,滿臉歡笑地打著招呼。

“難得啊,我這承恩殿,竟然還能等來太子妃。”王清風有些嘲諷地說道。

賈長安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輕聲對著屋子裏的眾人說道:“帶銘兒出去曬曬陽光,你們都出去。”

承恩殿裏的所有人,立馬恭敬地退了出去,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賈長安走向王清風麵前,邊走邊問道:“妹妹對我,就這麽大的偏見嗎?”

“不敢,我隻是一個側妃,我的生死,尚且都隻是太子妃一句話的事,我又怎麽敢對太子妃有偏見?”王清風繼續冷冷地回複道。

說話間賈長安已經走到了王清風的床前,而後彎腰坐在床沿上,轉頭看向王清風。

白玉般晶瑩剔透的麵龐,精致的五官,甚至鼻梁前後的線條,都無比完美地與整張臉相互映襯著,格外清秀豔麗。

“你說,我們曾經那麽要好的姐妹,為什麽就突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賈長安的語氣無比柔和,帶著幾分哀婉的歎息,仿佛對兩個人現在的關係十分的惋惜。

“太子妃說的什麽話,你是堂堂太子妃,好與不好,不是都取決於你嗎。”王清風內心的怨恨,毫不遮掩地表露出來。

“你就那麽恨我嗎?”賈長安突然問道。

王清風突然轉過頭,一臉錯愕地看向賈長安,雖然自己的怨言不斷,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賈長安會把話挑得這麽明白和自己說出口。

眼見著賈長安不再遮掩,王清風也就不再假模假樣的寒暄,而是突然暴走,直接用力撐起上半身,變成坐在了**,然後用力捶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被子,大吼著說道:“你搶了本來屬於我的位置,打死了和我一起長大的婢女,難道,你還要我感恩你感謝你嗎??”

“你當然應該感恩我感謝我!你做的那些卑鄙的小伎倆,你以為我真的都看不出來嗎?還是你以為我都不知道?”賈長安同樣大吼著回複道。

王清風從來沒想過賈長安會這麽說,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能呆呆地望著賈長安,雙手不知所措地緊捏著腿上的被褥。

“從你第一次踏入東宮,身上故意塗抹的安息香,引誘我去點胭閣開始,你對我暗藏過多少次殺機,你難道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我一次次容忍,換來的是什麽?是你一次次的得寸進尺,你想怎麽樣?這太子妃的位置給你?不是我看不起你,如果給了你,你現在怕是早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賈長安一邊說著,一邊把頭慢慢靠近王清風,壓迫感逐漸加劇。

“是我!是我!是我在這建康城裏,在皇室和百官中間,艱難周旋,才保住了太子的位置,是我,你才可以占著一個側妃的位置,安心在這生下皇孫,你還想怎麽樣!”賈長安大聲質問著。

王清風扭過臉去,並不看向賈長安。

接著賈長安站起身,背對著王清風向前走了兩步,語氣突然變得平靜說:“當點胭閣裏那群人最後擺出陣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因為普通的民間潑皮無賴,是做不出這種反應的,隻有久經訓練的軍士才可以,但是,我一直對自己說,你會這麽做,是因為你並不了解我,你怨恨我搶了你的位置,是人都會犯錯,我不怪你,我試著去讓你接受我,讓你明白,我們可以和諧共處。當我聽說你懷上太子的骨肉,你知道我的心情是怎樣的嗎?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毫不懷疑地相信了你的話,我斥責太子,怨恨太子,可最後發現,自己才是那出被別人嘲諷的笑話,但是,即使這樣,我也沒有對你痛下殺手,你懷胎期間,我完全可以讓你的孩子生不下來的,你生育的時候,我也完全可以,讓你們母子俱亡,可是我都沒有,你以為,你從懷上,到平安誕下皇孫,一切這麽順利,是你運氣好嗎?不是,是我!是我的寬容大度,是我還念著和你的情誼,我是真的把你當做自己的妹妹啊,隻可惜,你,卻非要把我視作敵人。”

賈長安的語氣平和,但是,每一句話,都爆發著巨大的震撼力,王清風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情,賈長安竟然都很清晰,隻是,王清風仍然不願意輕易妥協,扭過去的頭,依然倔強地堅持著,並沒有轉過來看向賈長安。

賈長安轉臉看了一眼王清風,然後繼續說道:“如今,我們已經身在一條船上了,如果保不住太子,你和我爭的這些,都將毫無意義,所以,請你牢記自己的位置,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你必須站在我這一邊,我們的權利富貴,這一切都是來自於太子,我們必須聯起手來,保護太子能夠順利繼承皇位。”

王清風終於轉過臉,看向賈長安:“你今天突然跟我說這些,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安心在這裏照顧好銘兒,大事有我,隻是,我需要你幫忙的時候,請你一刻都不要遲疑!”賈長安轉過身,看向王清風,眼神中滿是真誠。

王清風沒有回答,整個大殿突然十分安靜,安靜得就連漏刻中微弱的水流聲,都變得格外清脆。

王清風終於回複了這個字:“好。”

得到了王清風的答複後,賈長安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碰巧這時候趙敞走了進來,在賈長安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話。

“外麵就是天塌了,也有我這個做姐姐的給你頂著,照顧好太子和銘兒。”賈長安留下這句話,然後便快速走了出去。

明德殿中,潘豐已經恭敬地站立在了大殿一側,今日的潘豐,因為正在值守,所以,全身甲胄,身上帶著寶刀,更加顯得雄壯威武。

賈長安看了一眼潘豐,然後便對身後跟著的侍從婢女們說道:“你們都退下,殿外守候,趙敞,你親自在殿門外守著,任何人不得進來。”

趙敞連忙指揮著身後的眾人退了出去。

隨著明德殿大門的關閉,賈長安立馬著急地走到潘豐麵前:“右衛率快快救救我和太子!”

“這,怎麽了?”潘豐滿臉驚恐地詢問道。

賈長安的眼淚立馬奪眶而出,一副淒楚的表情,讓人忍不住地滿心疼惜。

“陛下,陛下突然重病,怕是要不行了,朝廷,馬上要大亂了,太子,也怕是馬上要大禍臨頭了!”賈長安邊說著話,眼淚邊不停地留下來。

“怎麽會這麽迅速?昨天不是說陛下還好好的嗎?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潘豐著急地詢問道。

“不知道,沒人知道,醫官們也查不出來原因,我今日進宮麵見陛下,陛下已經氣若遊絲,看情況,怕是撐不了三五日了。”賈長安繼續說道。

“那,現在還有誰知道陛下的病情?”潘豐立馬追問道。

“我去的時候,陛下的寢宮裏,隻有皇後、陛下的貼身內官高啟,以及周、章、倪三位醫官,沒有其他人。”賈長安回答道。

“那這個事情,保守不住秘密了,楊皇後必然會和她的父親透露陛下的病情,太子妃,我們應該抓緊了。”潘豐說道。

“現在最重要的是,手上沒有兵權,就隻能被人拿捏,我原本的打算,是想通過楚王,獲得羽林郎的支持,現在楚王遇刺,矛頭就這麽指向了我,這條路,基本上斷了,剩下的,就隻有岩陵軍了,可是,太子和淮南王向來沒有太深交情,劉落安也隻是幾次象征性地拜訪了太子,這條路,難啊,我準備修書一封給我父親,請他密派兩千兵士,作為死士養著,以備不時之需。”賈長安有些著急,說話的語速明顯快了很多。

潘豐立馬著急得說道:“不行,太子妃絕對不可以這樣做,陰養死士,這可是大罪,即使貴為太子,隻要陛下還在,這條罪名,就是別人隨時可以擊敗太子的罪證,而且,這些人,還要從幾千裏之外的廣州派過來,這種事,怎麽可能不被外人知曉,太子妃怎麽會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賈長安一時被潘豐說的,內心一陣尷尬,這種完全不留情麵的指責,賈長安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太子妃請恕臣冒犯之罪,隻是,權利的鬥爭,從來都是容不得半點閃失,臣不能容許太子妃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出現失誤。”潘豐的語調異常嚴肅。

聽到潘豐這麽說,賈長安內心原本對於潘豐對自己不尊敬的憤怒瞬間一掃而空,代之是滿滿的敬佩和親切。

“那,依將軍之見呢?”賈長安問道。

“臣沒有明確的結論,但是臣知道,合理的順序是,楚王、劉落安、淮南王、王銳,沒有其他更多選擇!”潘豐說道。

賈長安滿臉的驚訝:“劉落安竟然勝過淮南王?”

“在皇族的權利鬥爭中,同姓的人,威脅是絕對遠遠大於其他外姓人的,隻是因為,楚王的特殊心胸和誌向,所以,他排在了前麵而已。”

“難道淮南王對皇位也有覬覦之心?”家長安繼續驚訝得詢問道。

“這,臣就不知道了,臣想說的隻是,理論上的可能,臣對於皇室內部的情況並不了解,隻能說,淮南王對太子,是威脅,而非機會,其實楚王也是。”潘豐繼續說道。

“明白了,楚王還有幾日到京城?淮南王和劉落安呢?”賈長安詢問道。

“按照最新的探報,楚王殿下明日下午回到建康,淮南王和劉落安則要晚半個月,北邊的事,還沒有完全解決。”潘豐對這些情況簡直了如指掌。

賈長安陷入了沉思,稍後抬起頭,看向潘豐說道:“明白了,我明日先去拜會楚王。”停頓了幾秒鍾,賈長安繼續看向潘豐問道:“我還有一件事很好奇,將軍隻是太子東宮中的右衛率,為什麽會對這些機密的信心,如此清晰?”

潘豐聽到賈長安的這個問題,臉上微微泛起笑意,好像是很早就為這個問題準備好了答案,“臣隻是當下是右衛率,但是臣的誌向,並不隻是右衛率,因此,平時的交朋結友,以及對消息的留意,也就不局限於這東宮。”

賈長安再次把目光停留在了潘豐的麵龐上,原本英俊的容貌,此刻在鎧甲兜鍪的映襯下,更加顯得魁梧,那一刻,賈長安突然意識到,就是這個人,給自己帶來了滿滿的安全感,讓自己,從前那種孤身奮戰的感覺,再也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