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被人下藥的太子

太子東宮,幽若的燭火下,賈長安正在端詳著麵前一個製作精美的小木盒。

“倒是確實精美。”賈長安一邊誇讚著,一邊打開了小木盒,六粒黃豆大小的紅色小藥丸正安靜地躺在木盒中。

“這就是,聞名建康的相思方?”賈長安頗有些不可思議地詢問道。

“正是,這個東西,現在在長安黑市上,價格可是貴過黃金呢。”循著聲音這才發現,賈長安的背後幽暗的陰影中,還站著一個人,正是如今在太子東宮中炙手可熱,非常受寵的宦官趙敞。

“這個東西,怎麽用?”賈長安疑惑地看著趙敞問道。

“直接吞服,或者是化入水中飲用,男女各一粒,一盞茶的功夫即可見效。”趙敞立馬跟上解釋道。

賈長安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但是又猶豫了下,而後便擺了擺手,趙敞立馬恭敬地退了下去。

“今夜誰都不許進來,不得打擾了我和太子的好事。”賈長安對著馬上走出房門的趙敞說道。

“諾,奴才親自在門外守著。”趙敞立馬回答道,而後便快步走出去,關上了房門。

賈長安輕輕地取出一粒藥丸,放到麵前的水杯中,然後加上半杯清水,那紅色的小藥丸見到水之後便快速融化,不一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賈長安端著這半杯化了相思方的藥水走進內室,然後望著**已經打起了鼾聲的司馬睿,不禁露出了滿臉得意的神色。

賈長安輕輕拍了拍司馬睿,司馬睿稍微翻了個身,然後才緩緩睜開眼睛,但是也隻是睜開了一下又重新閉上了。

賈長安一隻手伸到司馬睿背後,輕輕把司馬睿托起身半坐了起來,另一隻手端起杯子便靠在了司馬睿的嘴上:“來來,睿兒,喝點水再睡。”

司馬睿迷迷糊糊,微微張開嘴,不一會便把半杯水喝幹了。

賈長安立馬走回桌子麵前,拿起一粒藥丸,快速放入口中,而後匆忙間繼續倒了半杯水一飲而盡,接著便快速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三下五除二地脫完身上的衣服,然後快速擠到了司馬睿身邊的被子中。

門外值守的趙敞,早已經把殿外的所有人全都支走了,此刻,就自己一個人守在門外,看著空無一人的宮牆院落,內心倒也無聊,趙敞不禁好奇心作祟起來,半彎著身子趴在門縫上,小心探聽著房間內的動靜。

隻見趙敞的表情,先是驚訝,緊接著便滿嘴笑容止不住的向外流,而且中途還時不時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顯然是擔心控製不住地笑出了聲。

趙敞的表情就這麽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然後便戛然而止,整個人突然恭敬地重新站直了身子,筆直地站立在門房外。

房間內賈長安的聲音猝然響起:“來人。”

“在。”趙敞立馬響亮地答應了一聲,然後快速推門走了進去。

趙敞本以為賈長安是有事情要安排給自己,卻不曾想,自己在外室站了好一會,賈長安才披著一件外衣走了出來。

“事情辦得漂亮,這相思方,果然讓人相思難忘。”賈長安媚笑著,走向桌邊坐下的同時,把一個精致的小布袋扔向趙敞。

趙敞接過布袋打開之後立馬笑開了花:“咱家叩謝太子妃恩澤。”

然後便快速走過來,替賈長安把麵前的茶盞加滿,然後自覺地站到了賈長安的身後,替賈長安揉捏起了肩部。

“事辦得漂亮自然就該有賞,這是你應得的。”賈長安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

“咱家就隻認太子妃這一個主子,自然要為太子妃肝腦塗地,在所不惜。”趙敞說。

“得了得了,你的忠心我是自然知道的,以後這東宮的事,多替我盯著點,太子單純,容易被騙,一定要保護好太子。”賈長安繼續說道。

“那是自然,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主仆二人,臉上分別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賈長安滿麵春光地走出了房間,司馬睿卻是如同一個勞作了一天的忙人,倒在**繼續呼呼大睡。

遠處一個傳令的小黃門快速走了進來:“太子妃,陛下召命,命太子妃即刻入宮。”

賈長安疑惑地詢問道:“這麽早,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這奴婢就不知了。”傳令的小黃門滿臉真誠。

“那這次,陛下還召了誰入宮?”賈長安遞過去一顆金瓜子,傳令的小黃門立馬伸手接過。

小黃門滿臉帶笑地回答道:“隻有國丈大人楊昀,沒有其他人了。”

賈長安立馬會意,急急忙忙梳洗打扮之後,便直奔太極殿而去。

“擾了太子妃的清夢,這麽冷的天,還要太子妃和我們這兩個老頭子一起奔波勞累,實在是過意不去啊。”司馬韜望著走進來的賈長安,刻意寒暄道。

賈長安剛想接話,隻聽司馬韜繼續說道:“不過,自己的家業,自己忙一些,倒也是應該的。”說完便滿臉堆笑地看著賈長安。

平白無故進門就迎來了兩句大道理,賈長安一時倒也感覺有些無聊,但是麵子上又不好表現出來,隻能跟著奉承道:“父皇說的是,長安自當努力。”說話間賈長安的目光在太極東閣快速掃視一圈,隻見屋子裏,除了司馬韜和楊昀,便隻有兩個貼身服侍的奴婢,恭敬地站立在一旁,司馬韜麵前的案幾上,照例擺放著幾本書。

司馬韜看了看楊昀,又看了看賈長安:“今日沒有其他人,隻有我們三個家裏人,敘敘舊、聊聊天,大家都不要拘謹,今日我們沒有君臣禮製,隻有家人親情。”

“一大早把我們叫過來,卻又寒暄著隻談親情,刻意地先拉近距離,而不是直接說事,看來,今天陛下要說的事,不僅重要,還很機密啊。”賈長安立馬在內心嘀咕道。

“北方各州指日可定,隻要郗氏能夠順利拿下,天下,就算是大局已定了,國丈、太子妃,你們可是朝廷最核心的人物了,這個時候,應該早做謀劃了,千萬不可以大意。”司馬韜像是一位老者,殷切地叮囑著楊昀和賈長安。

“父皇提醒的是,兒臣不敢怠慢,一切聽憑父皇做主。”賈長安立馬恭敬地表態。

“陛下,恕臣直言,如果郗家能夠收服,那麽朝廷所麵臨的局勢,就會瞬間轉變,有一些原本的盟友,就可能會在瞬間轉變為朝廷的威脅,這一點,請陛下務必詳查,稍有不慎,臣擔心大好局麵,會在頃刻間葬送。”楊昀的反應和賈長安大不相同。

司馬韜轉頭看向楊昀,疑惑地詢問道:“哦?國丈指的是?”

“丞相王循,與楚王殿下。”楊昀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司馬韜和賈長安,立馬把目光聚焦到楊昀身上,顯然楊昀剛才的言論過於驚世駭俗,或者說是過於深刻,給司馬韜和賈長安都帶來了巨大的震驚。

場麵一時陷入沉寂,就好像所有人都不願打破的一層窗戶紙被捅破,原本隔窗相談甚歡的兩個人,突然麵對麵之後,反而變得拘謹起來,一時相對無言。

沉寂了片刻之後,司馬韜首先打破了場上的尷尬局麵:“國丈所憂慮的,其實朕也曾考慮過。”

“丞相王循,根基太深,朝廷內外,遍布王循門下弟子,再加上王循堂弟王銳,坐鎮揚州,這兄弟二人,如果是忠心無二,那倒是還好,但是,如果這二人懷有二心,頃刻之間就可以發兵建康,控製朝廷,這種危險,實在是太大了,臣絲毫不懷疑丞相大人對陛下、對朝廷的忠心,但是,這種局麵,以及這種潛在的危險,卻又是微臣不得不考慮的問題。”楊昀說。

場上依舊沒有人說話,整個局麵,甚至比剛才還要安靜。

“至於楚王殿下。”眼見沒有人說話,楊昀繼續接著說道,“楚王仁孝,但是,威脅並不是來自於楚王殿下本人,而是來自於楚王殿下這四個字,臣擔心,楚王早晚會成為朝廷傾軋、內外變亂的源頭。”楊昀談到楚王的時候,語氣明顯遲緩了很多。

楊昀的話說完了。

整個太極東閣,依舊安靜得好像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夠清晰聽得見。

司馬韜轉頭看向賈長安:“太子妃的看法呢?”

“這……”賈長安先是猶豫了一下,“國丈今天說的這些事,實在是兒臣以往沒有想過的,兒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但是,直觀感覺告訴兒臣,國丈所說的,句句在理,而且是為了家國的深謀遠慮,兒臣懇請父皇詳查。”賈長安態度格外誠懇。

此時的司馬韜,突然麵帶怒氣說:“桓鑒前幾天參奏的事,已經很讓朕感覺觸目驚心了,丞相竟然敢私自把寧州允諾出去,簡直是視朕如無物。”

看到司馬韜的申請,楊昀立馬繼續補充道:“丞相一人獨大,把持朝政十多年,無論如何,這個位置,被一個人呆了這麽久,尤其是,這個人的背後還站著另一位握有軍權的弟弟,這都絕非是朝廷的福氣。”

司馬韜和楊昀二人,相視一眼,然後幾乎在一瞬間便通過眼神達成了默契,而後兩個人紛紛轉頭看向賈長安。

賈長安微微抬頭,目光正好與司馬韜交織在一起,賈長安立馬感受到了司馬韜在眼神中對自己的期許。

“丞相……”,賈長安說出這兩個字之後,內心瞬間遲疑了一下,但是緊接著,突然想到王清風,又想到自己一直以來所受到的欺騙。

“兒臣附議。”賈長安說完這四個字的時候,悄悄用餘光瞄了一眼司馬韜,隻見司馬韜的眉頭微皺,看來,他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是十分滿意。

“丞相老了,為國事操勞了這麽多年,也該休息了。”司馬韜言語中頗有些惋惜。

“正好借桓鑒的手,是桓鑒逼迫陛下罷免了王循的相位,陛下也是不得已為之,以此安撫整個王家。”賈長安立馬跟上補充了一句,算是彌補剛才司馬韜對自己言語的不滿。

楊昀看了一眼賈長安,立馬右手拍著自己的大腿,大叫一聲:“妙啊,微臣正有此意,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至於楚王”司馬韜遲疑了一下,楊昀和賈長安立馬把目光轉過來,緊盯著司馬韜。

“皇室內部,還是要以團結為主,暫且不要對楚王有任何動作,等到天下形勢真正確定再說吧,這孩子,是朕帶著長大的,朕對他絕對放心。”司馬韜這句話,算是徹底給了司馬琰一道護身符。

楊昀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但是又很快恢複了平靜,而賈長安則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王循和司馬琰的命運,就這麽在頃刻間被三人確定了下來。

經曆了上次武秋嵐大鬧太極殿的事情之後,司馬韜按照王循的旨意,立馬增設了四十六人的昭信校尉和三十六人的大漢將軍,合計八十二人,這八十二人,全都是從羽林郎中,按照百裏挑一的標準重重篩選,負責由內到外的加強皇帝的護衛工作,其中,昭信校尉,主要負責皇帝的外部護衛工作,大漢將軍,則屬於皇帝的貼身護衛,時刻貼身保護皇帝的安全。

此刻,入夜的太極殿,萬籟俱寂,就連原本應該站在殿內,片刻不離的大漢將軍,也已經在司馬韜的要求下,退到了殿外。

整個建康城,北風呼嘯,這個冬天,好像格外寒冷,處處充滿了肅殺的淒冷氛圍。

此刻的司馬韜,正在太極殿中,在禦階之下的火爐旁,和自己的棋童悠閑的下著圍棋。

“清馳,你這棋藝,進步挺大啊!”司馬韜手中夾著一枚白子,目光緊盯著棋盤,一邊沉思,一邊誇獎著對坐的少年。

“陛下過獎了,陛下心憂國事,被我鑽了幾個空子而已。”聽到這句話,司馬韜不禁抬起頭,再次打量了一下對麵坐的這個少年。

這少年,名叫沈清馳,雖然年齡還不到二十五歲,但是從小就作為皇室的伴讀,陪著太子司馬睿和楚王司馬琰一起讀書、一起逃學、一起被先生罰,雖然也跟著皇室享受到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卻始終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得益於沒有經曆過風吹雨打,臉龐倒是細膩白皙,但是,卻難稱得上美男子,因為他的臉型偏瘦,隻能說,看起來像是一個富家子弟。

聽到剛才清馳為自己打圓場的這句話,司馬韜不禁在內心感慨起來:這小子,現在越來越會說話了啊。

內心這麽想,表麵卻沒有表現出來,司馬韜繼續看著棋局,而後一邊落子,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詢問道“清馳,除了陪我下棋,你還有什麽誌向沒?”

沈清馳聽到司馬韜這麽一問,立馬回答道:“我想當大將軍!”

沈清馳的這個答案倒是遠遠出乎司馬韜的意料,司馬韜原以為他會像那些平常的富家子弟一樣,借機會給自己求個有些油水的大官,萬萬沒想到,這個瘦弱的小夥子,竟然想當的是將軍。

司馬韜再次抬頭看向沈清馳,“大將軍,那可是個辛苦活,搞不好會沒命的,選個富貴差事不好嗎?”

沒想到,司馬韜這句話剛說完,沈清馳卻立馬地離席恭敬跪拜在地:“臣不求富貴、不想安逸,國家危難,臣隻想站到前線,去為陛下守護這片疆土!”

司馬韜不禁在內心深深的為沈清馳點了點頭,同時,自己也不斷的自責著:十多年了,自己怎麽沒有發現,原來就在自己身邊,還有著這麽一個熱血少年呢!

很快,司馬韜打斷了自己的思緒,連忙對著跪在地上的沈清馳說道:“哎呀,說話說的好好的,怎麽又跪下了,快起來,快起來,那你沒事可不能隻看棋譜了,還得多讀些兵書啊!”司馬韜連忙關切的說道。

“微臣遵旨,微臣一定不負陛下厚愛。”沈清馳說話間又繼續跪在了地上,隻是這一次,司馬韜沒有說什麽,隻是麵色愉悅的笑了笑。

“陛下,丞相大人到了。”殿門外的通報聲打斷了司馬韜和沈清馳二人的棋局。

“快請丞相大人進來。”司馬韜話音剛落,沈清馳就著急的站起身,躬身想要退出去。

“不用了,你是我的近臣,朕對你,沒有秘密,你就坐在這。”司馬韜一邊起身整理衣冠,一邊走回自己的禦座,隻留下沈清馳,猶豫了片刻之後,又重新坐回了棋局的一邊。

一眾兵士抬著王循的塌子剛剛放好,王循就掙紮著麵向司馬韜長跪不起。

此時的司馬韜,倒是格外平靜,並不要王循起身,也不走下禦階去扶王循起來,而是異常平靜的回複道:“這麽說,桓鑒所奏,都是真的了?”

“臣有罪,但,咳,但臣是為陛下,咳咳,為我晉國計。”王循不敢起身,依然這麽跪在地上,為自己辯解著。

“可是整件事情,我卻絲毫不知情,丞相大人是不是做的有些過了?是不是起碼應該和朕打個招呼?”司馬韜語氣中像是帶著一絲責備的語氣。

“老臣本想,咳咳,咳~可將此事拖到老臣自己油盡燈枯,到那時,到那時,咳咳,這承諾也就作罷了,大常智,對我晉國威脅太大,必須除去,除掉了大常智,老臣就是死,也安心了。”王循的身體好像在顫抖,不知道他是不是此時已經滿麵帶著淚水。

看著王循的身影,司馬韜終於忍不住了,司馬韜把目光轉向沈清馳:“清馳,扶丞相回榻上躺著說話”。

沈清馳連忙跑過來,從地上攙扶起王循,又扶著王循重新回到塌子上斜靠著。

“朕知道丞相大人用心良苦,但此事,丞相做的實在是不妥,這可是十足的欺君之罪啊,而且,丞相代朕向桓鑒許下的承諾,讓朕如何回複呢?說朕不知情?那丞相你這假傳聖旨之罪,可是要株連九族的;說朕知情,真把那寧州給了桓鑒?桓鑒本來在各刺史中就勢大,如果再給了他寧州,這天下,恐怕也早晚是他的了!”司馬韜的言語中,竟然帶著憤恨和威脅的語氣,這一席話,讓王循的內心驚訝不已,自己辛辛苦苦輔佐兩代君主,雖然自己深知“龍,終歸是要展露自己利爪的”,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利爪,今日竟然就那麽用力的抓到了自己的身上。

“陛下,咳咳,老臣無話可說,隻是,咳,隻是,懇請陛下念在老臣一生為國,鞠躬盡瘁的份上,咳咳咳,能夠饒恕老臣和家人一條性命,老臣感激不盡!”王循再次掙紮著,隻是,這次連自己的塌子都沒有離開,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老丞相,您可真是讓朕為難啊!”

“陛下,咳,咳,此事陛下盡可完全降罪於臣,咳咳咳,但寧州是萬萬不能給那桓鑒的,老臣但憑陛下發落,隻求陛下,能夠看在老臣一生為國的份上,咳咳,饒恕罪臣和家人性命。”王循繼續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聲音沉悶的懇求著。

此時,禦階上的司馬韜,看著台下跪著的這麽一位白發蒼蒼,甚至說已經病入膏肓的老人,不禁思緒萬千,又回想到往日相處的點點滴滴,司馬韜不禁內心也泛起了無盡的酸楚。

“丞相大恩,朕永世不敢忘,隻是此時非同小可,朕也需要給百官、給天下臣民,尤其是給那桓鑒一個交代,否則,朕的威信何在?”司馬韜把自己的身子稍微向前伸了伸,好像是言語中帶著萬般的不舍和無奈。

大殿上陷入了一片沉寂,甚至是殿外北風的呼嘯聲,和火盆中木炭燃燒時產生的劈裏啪啦聲,都那麽的清脆悅耳。

“丞相大人為何如此惜身?”司馬韜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個問題。可以看到,當司馬韜這個問題問出的時候,大殿之中,無論是沈清馳還是王循,麵上都露出了無比驚訝的表情。

片刻之後,王循才直起身,坐在榻上回複道:“老夫一身為國,有輔佐兩朝之功,有再造山河之名,如果最終身死,無論是陛下賜死還是老臣自裁,琅琊王氏的累世英明,將毀在我的手上,這是我不能承受的罪責。”王循這句話說的倒是語氣平靜,說話間,竟然也不咳不喘了,好像這才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句話。隻是,禦階上的司馬韜,聽完這句話,麵色倒是陰暗了起來,讓司馬韜麵色陰暗的原因,倒不是別的,而是王循的那句“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司馬韜不禁輕聲的重複著這四個字。

此刻,或許王循比司馬韜更加懂得,這四個字的分量,以及這四個字對於司馬韜的皇位所具有的重要意義。

是的,琅琊王氏,子弟遍布朝廷,更有王銳,在長江下遊虎視眈眈。

琅琊王氏,雖然隻是一個門閥士族,但是,司馬韜啊司馬韜,你真的動的了他們嗎?

太極殿內,再次陷入了可怕的沉寂之中,整個大殿,沒有一點點動作發出,隻有火苗的跳動,把映照著的影子晃動的忽大忽小。

終於,司馬韜像是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他輕聲對王循說道:“丞相年齡太大了,還是回到你的家族故地養老吧,至於假傳聖旨和欺君一罪,念及丞相為國貢獻頗重,朕就不再追究了。”司馬韜剛把話說完,王循就立馬在榻上連連叩頭不止,最終也喃喃的回答著:“老臣,謝陛下”。

司馬韜對著大殿外大呼一聲“來人”,立馬有四名大漢武士打開殿門衝了進來。

司馬韜轉頭看向沈清馳:“清馳,你替朕,送丞相大人回府吧。”

“諾。”沈清馳立馬站起身回複道。

伴隨著四名大漢將軍,把王循的塌子抬起,王循突然喊道:“等,等等”。

“陛下,咳咳,老臣還有一個請求,咳咳,老臣的幾個兒子,都是不堪所用的廢材,咳咳咳,請陛下日後,千萬不要征召他們為官。”王循說道。

“朕答應你。”司馬韜回複的異常爽快,而後對外擺了擺手。

四名大漢將軍抬著王循就要往外走,就在眾人將要踏過殿門的時候,司馬韜突然衝著王循大喊了一聲:“丞相,日後,多保重!”

這一句話,讓王循再也止不住的淚如雨下。

入夜,建康城的天空,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不一會,就在地上積了頗厚的一層。王循的車架,就這樣踩著清脆的雪花聲,慢慢的向丞相府走著,繞過一處街角,一陣梅花的芬芳撲鼻而來,王循吩咐下人停車,而後一再掙紮著,在下人的攙扶下,循著香味,向那梅花走去,身旁的下人們立馬挑著兩盞燈籠跟了上去。

此時,那一株兩人高的梅花樹早已經被大雪掩埋住,但是那撲鼻的芳香卻越來越烈,直到走到跟前,王循輕輕晃動樹枝,雪花紛紛飄落,那鮮紅色的梅花便直入眼簾。

王循這個輔佐了兩個帝王的老人,算不上鞠躬盡瘁,但也貢獻頗多的老臣,就這麽凝望著滿樹的梅花和大雪,再一次止不住的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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