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白馬上的武秋嵐,麵前的司馬琰

當武铖、武秋嵐三人離開大殿之後,原本一哄而散的官員們,再次以極快的速度呼啦啦的衝了進來,各色朝服,花紅柳綠的跪了一片,各種聲音嘈雜著,但是也能夠聽清,眾人喊的無非就是一句:臣等護駕來遲,陛下恕罪。

禦座上的司馬韜,也終於緩過神了,重新穩穩坐在禦座上,再也不見了剛才的慌張和窘迫,而是突然爆發了雷霆之怒:“一幫貪生怕死的庸碌之輩!護駕?靠你們護駕?哈、哈哈,靠你們護駕,朕早就被打死了!!真的是遇事辨忠奸啊!!你們一個個自稱飽學之士,忠君愛國,真是太可笑了,敵國還沒有打上門呢!這才隻是三個人,你們就隻顧自己逃命了啊!朕留你們何用!羽林郎何在?”

伴隨著司馬韜的呼聲,這次失去了阻擋的羽林郎,在眨眼間便魚貫而入衝入太極殿,把眾人裏裏外外圍了數層。太極殿中的官員們,也不再跪在地上了,一個個神態百出,竟然還有幾個人,看到羽林郎的刀槍指著自己,嚇得尿了褲子。

站在一旁的王循,拖著咳嗽的聲音站了出來:“陛下,陛下息怒,咳、咳,此事並不是百官的錯,還請陛下暫息雷霆之怒,咳,事發突然,人的本能就是畏懼和逃避,而且,百官大多都是文人,咳、咳,手無縛雞之力,大家也做不上什麽的。”王循在說話間,不斷向司馬韜使著眼色。司馬韜也終於冷靜了一些,多年相處下來,他明白,王循現在是想要單獨和自己聊聊。

司馬韜表麵上,怒氣仍然未消,望著台下的眾人,緩緩得開口說道:“算了、算了,剛才逃出殿中的官員,每人罰俸半年,都回家反省去吧。”

這樣,一場突發事件才算最終緩和下來,眾人千恩萬謝的在羽林郎的注視下退出了太極殿,漸漸的,大殿上隻剩下了王循、司馬琰、司馬韜,以及司馬韜的一些親近侍從。

“唉,我堂堂晉國,武成帝馬踏南北打下的大好河山,如今隻剩半壁,這也就算了,隻是,這僅剩的半壁,還能叫江山嗎?滿朝文武,看似全是忠勇之士,遇到危難,才知道,忠勇之士少,衣冠禽獸多啊。”司馬韜這句話說的言語悲戚,雖然他在年輕的時候,已經目睹過建康城的國門被自己名義上的臣子攻破過,但是,如今自己坐在這皇帝的寶座上,看到自己麵前跪著的,自己以為可以信賴的這群人今日竟是這般表現,那種心酸、淒涼和悲苦,卻比當年倉皇逃出建康城還要難過萬分,如果四下無人,他應該會大哭出來吧。

“陛下,陛下怎麽樣了?陛下,陛下!”一陣焦急的女子聲音,從大殿外傳了進來,眾人紛紛把目光轉向太極殿的殿門,隻見賈長安手持長劍,被兩名武士嚴密得擋在了殿外。

司馬琰衝著門前被羽林郎武士擋住的賈長安喊道:“太子妃,任何人不得帶兵刃進入太極殿,請太子妃交出佩劍。”

賈長安像是如夢初醒一般,這才想到自己的違禁行為,立馬把長劍交給了門口的羽林郎,然後快步跑進了大殿之中。

賈長安衝著司馬韜邊跑邊喊:“父皇,父皇怎麽樣了?是誰這麽大膽?”

王循看著賈長安說:“太子妃不用擔心,隻是一場誤會,陛下無礙。”

“今日真是讓朕感覺大夢方醒啊!不愧是朕親自挑選的太子妃,我晉國,也有忠勇的女子啊!”司馬韜深沉得感慨道。

王循擔心司馬韜怒氣未消,會繼續對群臣追責,因此,繼續開導著司馬韜說:“陛下,其實無需感慨,這世界本就是這樣,真正的善惡之人少,多的,是站在牆上隨風倒的好人。陛下切不可因為今天的事,遷怒眾臣,眼下我晉國,萬眾一心是最為緊要的事。”

“陛下,丞相所言有理,兒臣剛聽到事件的時候,萬分震驚,但是現在細想之下,今天的事,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兒臣以為,起碼可以給陛下兩點啟發:(1)我晉國過於崇文了,從朝堂到民間,武力太弱,堂堂太極殿上,竟然一個人就可以控製陛下,這實在是聞所未聞,也是我晉國的奇恥大辱,兒臣請從禁衛軍中挑選忠信勇武者,設“大漢將軍”三十六人、“昭信校尉”七十二人,為天下人的勇武表率,以時刻護衛陛下左右;(2)此外,兒臣在外庭,就聽聞北人經常評價我朝浮誇、虛榮之風盛行,不注重實際,今天才知道,果真如此啊!中山雖是小國,但是,也是立國八百年,兩次滅國而又兩次複國的尚武古國,而且本次也是為中山和晉兩國而來,但是,竟然遭到了我晉國君臣的一致奚落,根本沒人仔細思考,陛下,國中的這種風氣,實在該改一改了,好麵子、輕視和浮誇,塑造不了晉國的真正強大。”賈長安一席話說完,人早已跪在了地上,好像,今天的事情,觸動最大的不是司馬韜,也不是王循,而是這名女子賈長安。

“太子妃,咳、咳,所言甚是,目前我們僅靠一支岩陵軍,改變不了實質性的問題,咳”王循還想再說什麽,但是,咳嗽聲打斷了他自己的言語。

王循連忙關切得看著王循詢問道:“丞相怎麽現在病的如此厲害了,禦醫開的藥沒有一點點效果嗎?”

“臣沒事,咳,咳,年紀大了,太子妃所言在理,還請,咳,咳,陛下仔細考慮。”王循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指向對麵的賈長安。這個時候,司馬韜才注意到賈長安還跪在地上,並沒有起身。

司馬韜揮手示意著身旁的宦官高啟,高啟連忙跑過去扶起賈長安,司馬韜安慰道:“太子妃才智過人,思慮周全,所言也是非常合理,按照太子妃所說的內容,擬旨,傳諭海內”。

剛剛站起身的賈長安繼續說道:“父皇,我們一直在商量如果削弱權臣,強化朝廷的權利,可是事到如今都還是商議,沒有任何行動,此事,不能再拖了。”

王循也跟著說:“著手清理各州刺史,咳,咳,此次,中山國使來求,倒是一個大好機會!”

“好、好,就從今日開始,我們君臣一心,開始實施!”司馬韜望著王循,預期堅決,那一刻,仿佛決心萬丈。

“無論我們是否與中山國結盟,魏國,都不會放過我們,所以,倒不如借此機會,先下手為強,按照“擊魏拉蕭困王伐桓”方略執行,不能再等了!”尤其是最後的不能再等了幾個字,賈長安把牙關緊咬,好像已經十萬火急,火燒眉毛一樣。

王循咳嗽了兩句之後說:“可是,咳,總歸要師出有名,咳,咳,我們還是不能主動出擊,咳,以免給人落了口實,有辱我大國風範,咳。”

賈長安本想爭論,但是轉頭看了眼王循麵容憔悴的樣子,還是忍住了沒有說出口。

司馬韜望著賈長安,滿意得點了點頭。

司馬韜看向賈長安,心情複雜的感慨道:“大漢將軍、昭信校尉,太子妃日漸長進,或許,選擇你,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了。”

“不過,丞相所言,很有道理,我朝向來看重王化、周禮,師出無名的事,我們不能做,還請各位,把謀劃做細。”司馬韜目光轉向王循,一句話表達了自己對王循想法的絕對認可。

“諾,臣請派遣以為能言善辯的使臣,多帶財寶,行賄朱雀軍的部公丘林達,就以郗家不尊朝廷為由,請求朱雀軍替陛下教訓一下郗家父子。丘林達愛財,又一向喜歡征戰,必然願意為陛下做說客,說服拓跋昊舉兵南下。”賈長安緊接著又是一番邏輯嚴密的分析,所有人的目光頓時聚焦在了賈長安身上。

“還有一層邏輯可以通過丘林達傳遞給魏國皇帝,我晉國已經與中山結盟,如果不在對中山用兵之前,先打擊晉國,則晉國必定會趁魏國與中山開戰的間隙,出兵幹擾,兩線作戰,魏國對中山的勝算就沒有那麽大了,所以,必須先打晉國,讓晉國知道厲害,在魏國與中山開戰期間,不敢出兵支援!”王循就著賈長安的話補充說道。

司馬韜立馬從禦座上站起,邊拍手邊走下禦階:“妙,實在是妙,如此,郗家受到打擊,岩陵軍就有理由北上,靜觀態勢,一舉收服徐青二州。”司馬韜興奮得說道。

王循立馬躬身施禮,奉承著司馬韜說:“陛下聖明!”

太極殿裏,氣氛立馬輕鬆起來,所有人都淡忘了才結束不久的皇帝被劫持事件,帝國的複興,好像已經近在眼前了。

武铖怎麽也不會想到,經過了武秋嵐的一番大鬧,晉國與中山結盟的事情,反而變得更加容易。因為武秋嵐的暴力,終於喚起了龐大晉國對渺小中山的關注,迫使晉國的君臣,去認真的思考,聯盟的必要性,以及聯盟的緊迫性。隻是,武铖現在所擔心的是,經過武秋嵐這麽一鬧,聯姻的事,怕是沒機會了,這晉國的皇帝,怎麽可能會允許一個把自己暴打了一頓的女人,嫁到自己的皇族裏來。這個武家的掌上明珠,可怎麽辦啊?

司馬琰親自把武铖一行使團,送到了出城十裏的“離亭”,算是以本人的親身行動,向中山國的使臣們,表達了自己、整個晉國,以及皇帝陛下,對本次中山與晉國聯盟的無比重視。

“還是要多謝楚王殿下的巧妙周旋,此次晉國能與中山達成盟約,實在是全靠楚王殿下,武铖在此,替我中山國民,拜謝楚王殿下了。”武铖一句話剛說完,就要跪在地上去拜司馬琰,隻是,幸好司馬琰倒也眼疾手快,第一時間扶住了武铖。

“晉國浮誇奢靡之風由來已久,也因此,才會有朝堂上的些許誤會,這些,還請安容王殿下不要太放在心上。”司馬琰攙扶著武铖的手臂,耐心而又無比真誠得安慰著這位中山國的安容王。

“楚王盡可放心,我武铖,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魏國勢大,中山與晉國,離開了誰都難以獨存,這一點,我們中山國是有著深刻感悟的,隻是,以後恐怕還要多多依靠楚王殿下,今日雖然盟約達成了,但是,畢竟紙麵的協議,日後緊急關頭,還望楚王以兩國為念,及時挺身而出。”武铖雖然麵容中還帶著幾分微笑,但是,這句話卻是充滿了憂慮,顯然,他對於晉國的信任程度並沒有那麽高,更加上武秋嵐在朝堂上那麽一鬧,更讓他看明白了,整個晉國,真正清醒的,怕是隻有那麽少數幾個人了,而且,更為關鍵的是,這司馬琰,是晉國皇帝最寵愛的弟弟,是可以真正影響到晉國皇帝決策的人物。

“唉、唉,我說你們兩個大男人在這婆婆媽媽什麽呢?你們這才見了幾麵啊,就搞出這麽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咦~哥,你是什麽時候有了這斷袖之好的?”武秋嵐看著武铖和司馬琰兩個人聊個不停,心急的走過來,帶著一副鄙視加不屑的表情打斷了他們。

武铖顯然對朝堂上發生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到了現在,看到武秋嵐,還帶著滿肚子的怨氣:“你瞎說什麽呢,楚王是我們中山國的恩人,更是你的恩人,要不是楚王,你的腦袋現在早掛在建康城頭了,還這麽滿不在乎的樣子!”

“哈哈,公主殿下直爽豪邁,是貴國之福!安容王盡可放心,在下也是深知此次聯盟厲害關係的,一定會時刻勸說陛下,定然不會讓你中山孤軍奮戰。”司馬琰的臉上帶著輕輕的笑,聲音一如既往的輕緩,但是這句話說出口卻具有無比沉重的力量。

武铖看向司馬琰說:“小王還有一件事,想要和楚王殿下詳聊。”

司馬琰爽快得回複道:“安容王盡管講,我司馬琰,也不是那種磨嘰的人。”

“小王這次出使貴國,一是為了達成盟約,二是為了結親,現在這第一條已經完成了,第二條嗎,還不知道結果,我這妹妹,雖然刁蠻了一點,但是,卻是絕對的心地善良,容貌嗎,也還說的過去,不知道楚王殿下是否有意?”武铖倒是真的直爽,這種事情,就這麽直白得問了出來。

司馬琰聽到武铖這麽說,立馬哈哈大笑了起來:“公主殿下如花似玉,性格直爽,確實是女中豪傑,隻是,我晉國國事未了,本王暫不考慮成家。”

見司馬琰這麽說,武铖立馬跟著哈哈大笑起來,不知道是在掩飾自己提議被拒絕的尷尬,還是真正發自內心,對於司馬琰性格的認同。

“好,既然如此,那此事我們日後再談,楚王殿下,我們後會有期!”武铖對著司馬琰躬身還禮之後,立即動作麻利的走向自己的隊伍,寬厚的身影翻身上馬,無比利索。倒是武秋嵐,一直騎在馬上,直到他哥已經回到隊伍中,她仍然拉住韁繩站在原地,秀麗的身姿端坐在馬上,注視著司馬琰,那馬兒,像是非常懂事一樣,安靜的站在那,隻有尾巴在輕輕的左右拍打著。

司馬琰轉身看向武秋嵐,武秋嵐今天沒有帶頭盔,而是在頭頂紮了一個鑲有金色飾品的抹額,那張俊俏的臉蛋,顯得圓潤而又肉嘟嘟,司馬琰的目光碰巧看到武秋嵐也在緊盯著自己,於是司馬琰索性緩步向著武秋嵐走了過去,此刻的司馬琰,一身便服,就這麽安靜的站在武秋嵐的馬前。

遠處的夕陽灑出一抹無比明亮的金黃色,像是一束燈光,打在武秋嵐和司馬琰的身上。

一個跨坐在俊美戰馬上的銀甲武士,藍絲絨的披風在訴說著她威武之下的優雅;一個靜立馬前,純白色衣擺在隨風輕飄的俊美少年郎,溫暖的夕陽像是故意在這二人身影四周加上了一圈溫暖的金黃色,格外浪漫溫馨。

這一幕,仿佛是一幅優美的人物風景畫,隻是,那馬上著甲的,竟然是個美貌女子,而馬下目送人離開的,卻是一個貌美堅毅的男人,這,大概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畫麵吧。

在這操蛋的世道,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也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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