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岩陵軍,備受期待

建康城總共開有六座城門,其中,正北方是宣陽門,北門外不遠就是長江天險,同時又有玄武湖,是天然的練兵場,因此,宣陽門外,原本便駐紮著都城最主要的軍事力量“羽林郎”,隻不過,羽林郎的規模並不大,隻有一萬人。而北門因為羽林郎的存在,也一直不允許發展其他行業,是一個比較荒涼和人煙稀少的地方,但是最近,宣陽門外這片廣闊的區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先是王循帶著工部的官員,在宣陽門外,劃了一大塊場地,接著就是緊鑼密鼓的施工,一大片軍營很快工整地樹立起來,再接著,突然不斷出現各色人等進駐這塊新軍營,衣衫襤褸的乞丐、一路吆喝的商販、扶老攜幼的平民、渾身腥味的漁夫,等等等等,一時間,整個建康城傳得沸沸揚揚,有說是魏國馬上要南下了,北方邊境的居民,紛紛開始向建康逃難,還有的說,這是政府設立的福利工程,專供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難民,但是始終沒有一個定論。

“王爺,宣陽門外的那塊軍營是幹嘛用的?不會真的是要打仗了吧?”羽林郎的中軍大帳裏,一些軍官和楚王司馬琰無事閑談著。

“仗是早晚要打的,但是,肯定不是現在,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管他幹嘛。到了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見分曉了。”司馬琰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緊盯著自己手中那杆亮閃閃的方天戟,不斷晃動擺弄著。

“王爺,是不是很久沒上手了,走,校場上練練啊。”大帳中,距離司馬琰最近的一名軍官說道。

“沒意思,和你們練了這麽多年了,你們還是打不過我,我還是等等吧,等旁邊那座軍營的人來。”司馬琰說的話雖然傲慢,但是態度卻並不輕蔑,手下的軍官們也都熟悉這位王爺的直性情,因此對於司馬琰瞧不上他們的這句話,倒是並不在意。

“行啊,那挺好,我還不信有人能打得過我們的楚王殿下,我永遠押注我們楚王贏。”剛剛要和楚王上校場練練的軍官再次說道。

其他人剛想附和,突然一名軍士急匆匆跑進來,跪地稟報道:“來了來了,王爺,隔壁軍陣的主人來了,那裏確實是陛下和丞相為岩陵軍準備的大營和駐地,岩陵軍主帥劉落安已經從魏國歸來,剛剛進了大營,岩陵軍的牌匾已經掛起來了。”

“有意思,果然是岩陵軍,這下,我晉國的實力更強大了,看看還有誰敢猖狂。”司馬琰立馬一拍桌子,站起身語調高昂地說道。

“真的是岩陵軍啊,哇,那得去看看,這些在魏國境內縱橫這麽多年,讓魏國毫無辦法的隊伍,究竟是什麽樣的。”大帳中另一名軍官說道。

“就是,對啊,這些人,可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另外一人立馬附和著。

“有意思,走,備馬,隨我一起去看看。”司馬琰站起身,對著大帳中的眾人吩咐道。

晉國的羽林郎,作為都城最精銳的軍隊,一向以來享受的也都是最高標準的待遇與裝備。

全軍清一色的玄黑柳葉紮甲,將軍和騎兵坐下的戰馬,同樣配備黑色為主,鑲以金色式樣的甲具,氣勢上威風凜凜。

當司馬琰帶著一隊羽林郎出現在岩陵軍的營地時,場麵瞬間發生了混亂,首先是軍營中大量的岩陵軍迅速圍觀了上來,因為對他們來說,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壯觀而又威風十足的甲胄,羽林郎的裝備和岩陵軍的形成了鮮明對比,雖然岩陵軍的紅盔紅甲在視覺上格外醒目,但是,因為一直處於敵後,物資供應並不能總是及時,因此,大部分岩陵軍的服裝都已破損,更是有至少三分之二的岩陵軍士兵,根本就沒有甲胄,也因此,司馬琰一行人才會享受到如此特殊而又真誠的讚美與圍觀。

“你們是什麽人?”岩陵軍營門口的兵士立馬做警戒狀,詢問著這些羽林郎。

“大晉王朝,陛下欽封楚王司馬琰,拜會岩陵軍將士。”司馬琰言語上倒是還算客氣,並沒有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勢。

營門口的兵士聽到是楚王殿下親臨,不敢怠慢,立馬快步向軍營中的大帳跑去,不一會兒,隻見劉落安帶著手下的三名校尉已經快步來到了營門前。

劉落安立馬持軍禮問候:“末將劉落安,見過楚王殿下。”

司馬琰仔細端詳了一陣劉落安,而後說了一句:“倒是有些氣宇軒昂。”劉落安剛想答話,司馬琰已經縱馬馳騁進了軍營,直奔主帥的大帳而去。

馬驍站在劉落安身後,立馬不服氣地大吼道:“將軍,這人太狂了吧?竟然如此無視我們!”

“我們初到建康,一切還是小心為妙,多隱忍。”傅華則是謹慎地安撫著劉落安。

劉落安並不說話,而是快速跟著司馬琰留下的那道還未散盡的塵煙,快速回到大帳,恭敬站在右側。

坐在大帳中的司馬琰,態度稍稍比剛才營門前客氣了一些,麵帶微笑看著劉落安一眾人說:“劉將軍一路辛苦了,看各位也是滿臉的疲態,這一路,一定曆盡艱險吧。”

劉落安站在司馬琰麵前,立馬恭敬地回答著:“確實廢了些心思,早期出發的人馬還好,魏國各地還沒有反應過來,現在,魏國上下都已經知道了岩陵軍在南歸,所以,盤查細致了很多,最核心的五校尉,現在也隻回來了馬驍、傅華和劉知遠三人,其他兩人應該也就在這兩日就能到了。”

“岩陵軍都是鐵血錚錚的漢子,回到大晉國土,也算是終於回家了,各位將軍都不必拘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找我開口,能幫得上的,一定盡力。”司馬琰的態度,越來越客氣。

“不敢麻煩楚王殿下,陛下和丞相都已安排妥當,岩陵軍上下,自從踏入晉國境內,便感受到了什麽叫簞食壺漿,一番熱血,更加澎湃。”劉落安繼續恭敬地回複著司馬琰。

“哈哈哈,那就好,隻是,你們這破衣爛衫的,實在和威武之師沾不上邊。”司馬琰走到大帳中掛著的劉落安鎧甲旁邊,隨手擺弄著鎧甲說道。

劉落安臉色倒是平靜:“岩陵軍一直在魏國境內周旋,四麵皆是敵人,往往飲食都得不到保障,所以,衣著甲胄上是簡單了些。”

“沒事,建康城有的是上好的製甲師,也有的是上好的美酒,你們好好休養,陛下定了本月十五檢閱大軍,到時候,可不能再是這個樣子了。”司馬琰看向劉落安幾人說。

“末將謹遵殿下教誨。”劉落安說。

而後司馬琰便快步走出大帳,翻身上馬,帶著隨從的一對羽林郎,快速離去,背影過後,繼續留下一道濃濃的煙塵。

司馬琰的背影還沒有完全消失在視線中,馬驍就已經忍不住大聲吐槽起來:“這楚王,如此的目中無人嗎?實在是太猖狂了!”

劉落安沒有說話,而是轉身走回主帥座位上:“倒也沒有,之前就聽說,楚王司馬琰,是一個性情中人,比較單純,再加上又是皇族,自然被身邊的人寵溺慣了,言語中不懂得體諒別人感受,這也正常。”

馬驍仍然氣鼓鼓地說:“那也不能這麽不留情麵啊,我們受過的苦,哪是這些錦衣玉食的王爺們能感受到的,以後讓我逮著機會了,一定要殺殺他的銳氣。”

劉落安不再搭理馬驍,而是轉身安排起了自己的事:“好了,抓緊派人再盯著其他人,我擔心魏國會派人截殺我們這些落單的兄弟。”

“睿兒呢?睿兒,睿兒,小叔來啦。”司馬琰剛跨進太子東宮大門,滿院子就已經在回響起了這位英俊楚王殿下的聲音。

“楚王殿下,今日心情很舒暢嗎。”賈長安立馬迎出來,打趣著正在迎麵走過來的楚王司馬琰。

“那是,岩陵軍已經返回晉國了,皇兄和睿兒的王朝,將會更加穩固,我當然開心啦。”說話間司馬琰已經走到了賈長安身旁,陽光從背後打在司馬琰身上,像是給這位晉國的小王爺打了一層天然的燈光,映襯的司馬琰麵部本就潔白的皮膚,微微發亮,像是透明的白玉一般。

賈長安看著司馬琰愣愣地出神,幾乎呆住的樣子,猛然驚醒才發現自己已經失態了,隻能急忙找出一句大義凜然的話,掩飾自己的尷尬說:“小叔這麽天真無邪的,心地純正,這可真是皇室的福氣。”

司馬琰轉頭看了看賈長安,麵帶微笑著說:“太子妃說的什麽話,皇室一族,現在零落得隻有我們這麽幾個人了,再不團結,等著別人來滅嗎?”

“說什麽呢,滅不滅的,有小叔為陛下保駕護航,又有岩陵軍歸來,我晉國的江山,自然是穩如磐石的了。”賈長安迎合著司馬琰的話。“對了,聽說岩陵軍,個個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的,小叔去看過沒?真的有傳說這麽誇張嗎?”賈長安好奇地詢問著司馬琰。

“太子妃想什麽呢?那就是一群普通人,看起來,像叫花子一樣,個個破衣爛衫的,哎呀,看起來,和我之前心目中的岩陵軍,簡直不是一個東西。”司馬琰的言語中滿是失望和惋惜。

“不過呢,人靠衣裝馬靠鞍,真正換上我晉國的甲胄服裝,那必然也是一支威武之師。”司馬琰稍微停頓了一下,換了語氣之後,言語也變得對岩陵軍多了一些讚賞和肯定。

“怎麽了,小叔這是要把你羽林郎的玄黑柳葉劄甲,分一些給岩陵軍?”賈長安麵帶微笑,開玩笑著說。

“玄黑柳葉劄甲,這可是陛下欽賜,隻有羽林郎能用的東西,這可不能分,不過,晉國的造甲師人才濟濟,烏錘甲、細鱗甲、亮銀山紋鎖子甲、暗銀龍鱗明光鎧,這些可都遠勝於我們羽林郎的玄黑柳葉劄甲,岩陵軍是陛下和丞相一手主導的,這裝備,必然不會比羽林郎差的。”司馬琰咣當地說了一長串,說完之後衝著賈長安故意眨了眨眼,然後就繼續向屋子裏走去。

“睿兒、睿兒,小叔來嘍,還不快出來。”司馬琰的聲音繼續在賈長安背後響起。

“小叔、小叔叔,你可有段時間沒來看我了。”司馬睿趴在司馬琰的背後,大笑著說,隻是說話的語調,仍然不能完全和普通人一致。

“睿兒最近有沒有認真跟著師傅和太子妃聽課啊?功課有沒有進步?”司馬琰繼續詢問著背後的司馬睿。

“有呢有呢,睿兒最近很聽話的。”司馬睿著急的跑到司馬琰麵前,生怕自己學習功課的努力不被認可。

“那就好,睿兒真乖,走,小叔帶你騎馬去。”司馬琰說著便牽起司馬睿的手,快步的向外走。突然,司馬睿的腳步稍稍停頓了兩秒,然後便望向身旁的賈長安問道:“這位姑娘,不知道是誰家的千金?”

賈長安立馬噗嗤一聲笑道:“這不是前幾天和陛下一起過來的揚州刺史王銳之女,王清風妹妹嗎。”

司馬睿立馬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奧奧奧,我想起來了,你這,今天這身裝扮,和上次的差別太大了,這沒認出來,可不怪我哈。”司馬睿對著王清風拱手施禮後說道。

王清風立馬伸出手臂,然後低頭看了自己一圈,疑惑得說道:“殿下指的是哪裏不同?和上次,沒什麽兩樣啊?”王清風疑惑得問道。

“上一次?上一次?哎呀,上一次也沒記住,所以這一次沒認出來,哈哈哈。”司馬睿說完之後便大步繼續向外走,全然不顧呆在背後,無語發呆的賈長安和王清風。

“真是可惜了這麽一副俊俏的皮囊,哼!”王清風撅著櫻桃小嘴,麵帶慍怒得說。

“妹妹,你呀,就是性子太野,安安穩穩找個人家過日子不好嗎?憑著你們琅琊王家的影響力,什麽樣的男子找不到,至於現在還單著嗎?”賈長安和王清風也已經日漸熟絡了,所以,聊的話題也更加輕鬆起來。

“你別說,我還挺羨慕你和太子殿下的,這麽一個貼心的暖男,也不用擔心他到處尋花問柳,不用擔心他會有二心,更不用在男人麵前俯首帖耳得像寵物一樣,有人疼還不妨礙自己成為女王,多麽美好的理想啊。”以王清風的性格,是真心羨慕這種情況,所以,雖然說出的話,聽起來有那麽一些不舒服,但是,賈長安知道她並非是在針對自己,因此,也就沒有太在意。

王清風話剛說完,突然發覺自己說錯了話,立馬尷尬的轉臉看向賈長安,還好賈長安的麵色沒有什麽大的變化,此刻王清風非常想要找個話題,結束內心這種尷尬焦急的處境,但是,越著急,反而越慌亂,一時之間,竟然呆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太子妃還記得上次救了我們的魏國皇子嗎?”王清風內心終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於是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說了出來。

賈長安內心同樣對拓跋寒充滿了好奇:“拓跋寒,那倒是一個奇男子,和我們魏國的男子大不相同。”

王清風輕歎了一口氣,滿是惋惜得說。“那人倒是符合妹妹心目中的要求,隻是可惜,是異國的男子。”

“這有什麽難的,兩國間的通婚不是很正常嘛,妹妹要是真心喜歡,我替你找父皇做媒,成全了你這樁美事。”賈長安滿臉歡笑,握著王清風雙手說。

王清風還沒來得及回複,賈長安繼續說道。“妹妹,你這雙手,真的是,輕柔無骨,好溫潤的手感,我要是個男人,也早就為你神魂顛倒了。”

“姐姐說什麽呢。”王清風立馬滿臉嬌羞得帶這些嗔怒回複道,而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立馬換了一副著急的表情:“姐姐要是真的想幫我,可得抓緊了,聽說,拓跋寒在晉國做質子的時間已滿,陛下即將要放他回魏國了呢。”

“好,好,好,姐姐知道了,明天就入宮好吧。”賈長安歡笑著回答王清風。

自從嫁到太子東宮以來,賈長安日常能夠接觸到的,除了太子司馬睿,就是一眾的侍衛婢女們,王清風,算是她唯一的陪伴,也因此,賈長安現在和王清風的交情也在日漸加深,雖然對於皇後把王清風介紹給自己的企圖,仍然抱有懷疑,甚至是,對於王清風的身份與目的也並不完全放心,但是,隻要王清風沒有太過分的舉動,自己就仍然把她當做值得信賴的姐妹。賈長安在心裏默默得為自己解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