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運氣很好。”安古斯說。

他和吉吉坐在一根倒下的樹枝上。山羊已經走了。

“那東西是什麽？”吉吉問。

“布嘎人。”安古斯說，“我可能誤導你了。”

“什麽意思？”

“哦，我說‘不要和山羊說話’，其實隻是開個玩笑。誰知道你真的會碰到山羊。”

“那麽我應該和他說話嗎？”

“當然。”安古斯說，“他可能覺得你特別沒有禮貌。”

“如果你沒到，他會對我做什麽？”

“不知道。”安古斯說，“不過，布嘎人的魔法很厲害，一直很厲害。他們是非常古老的生物，比我們古老得多。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天地萬物出現之初，他們就在這裏了。還有一些布嘎人說，是他們開天辟地，創造了世界。”安古斯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把手墊在腦袋下麵，整個人躺在樹枝上，“也許我應該問問他泄漏的問題。”

吉吉歎了口氣，他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你沒在這附近發現什麽嗎？”他問安古斯。

“沒有，”安古斯說，“什麽都沒發現。”

吉吉環顧四周，樹林仍然讓他覺得害怕。他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但安古斯閉上了眼睛，好像在打瞌睡。

“關於擔憂之第五課，”吉吉說，“難以入睡。”

“我不睡覺。”安古斯說，“我們這邊的人都不睡覺。”

“你們不睡覺嗎？”

“不睡。”

“從來不睡？”

“我們以前沒有‘從來’這個詞，”安古斯說，“也沒有‘曾經’，也沒有‘晚上’。”他坐起來望著天空，“但我有一種可怕的感覺，晚上就要來了。你的手表幾點了？”

吉吉看了看手表：“六點四十。”

“你到這裏的時候是幾點？”

“五點半左右。”

“該死！”安古斯說著站起來，“時間越來越快了，吉吉。必須采取措施了。”

安古斯拿起小提琴，穿過樹林往外走，但不是走向大路，而是走向利迪家農田的上方。吉吉緊緊跟著他問道：“你怎麽知道時間變得越來越快？”

安古斯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時間剛開始變化時，我們幾乎感覺不到，隻覺得有些東西不太對勁。變化非常緩慢，我們觀察不到。後來就有人說太陽在移動，但是沒有人相信他們，因為太陽從來就沒動過。但它的確在動。我們注意到，有些不該有陰影的地方有了陰影。開始的時候很小，隻出現在街道兩側，後來慢慢擴大，每個人都看到了。從那時起，時間就一直在加速。”

“跟我們的世界相比，還是很慢的。”吉吉說。

“但在我們這邊就太快了。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我們不知道時間是從哪一刻起泄漏的，剛開始那會兒實在太慢了。如果我們知道起點，我的意思是，知道從你們那邊的哪一年開始，我們可能就會找到時間加速的線索。”

“怎麽講？”吉吉問道。

苔蘚覆蓋的石頭在腳下打滑，灌木叢也變得越來越厚。安古斯推開擋路的榛子樹、荊棘和小梣樹，奮力前行。

“你知道有很多事件，”他說，“像地震、颶風和核爆炸這一類的，都有可能損壞時間之膜。我們檢查了所有容易損壞的地方，但很有可能錯過一些。”

“會不會與全球變暖有關？最近我們那邊天氣變化很大。”吉吉說。

“但我們不是看最近的事情。”安古斯說，“在你們這個時代之前就開始了。”

“什麽？”

“最可能是在五十年到一百年之前的某一點開始的。”

吉吉邁開大步才能跟上安古斯。從安古斯穿過密林的速度和焦慮感來看，他終於掌握了擔憂的要領。

“你是說，你們的太陽從那兒移動到這裏的時候，”他指著太陽，“在我們的世界裏，一百年過去了？”

“不是，”安古斯說，“也可能隻過去了五十年。”

這個信息擾亂了吉吉的心緒。自他來到這裏以後，就一直覺得心神不定，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從不安變成了恐懼。他不能說出確切原因，但他知道，一些重要的知識碎片，深藏在他的記憶中，像《多德第九舞曲》一樣，無論他怎麽努力，都想不起來。

“我們現在去哪裏？”吉吉問。

他們終於來到樹林的邊緣。安古斯指著他的左邊，老鷹岩盡頭陡峭的懸崖：“那裏。有件事我一直不想做，但現在必須做了。我們一起去看看我的父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