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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真的有一隻鴿子在大門上。吉吉看到以後停下來,等著安古斯回來。他拿出小提琴,用琴弓撥動著琴弦,看看能不能有點靈感。他腦袋裏仍然想著買時間的事。如果他能記起《多德第九舞曲》,也許時間問題就會奇跡般自行解決。但是他想不起來,於是他開始努力回憶那天晚上在溫克萊和安古斯他們一起演奏過的樂曲。他把能想到的都拉了一遍,等最後什麽也想不起來時,他拉起了《大門上的鴿子》。

“你這個《大門上的鴿子》拉得不對。”安古斯突然從榛樹林裏冒出來。

吉吉看著那隻鴿子。安古斯拿過小提琴,演奏了一首旋律有點相似的曲子。弓弦的位置是相同的,開始的幾個音符也是相同的,但它的旋律更醇美、更難忘。吉吉以前沒有聽過,但他想到了另一個版本。他把小提琴拿了回來,向安古斯問道:“那隻鴿子去哪裏了?”一邊問一邊架好了小提琴。

安古斯聳了聳肩:“可能在任何地方。”

吉吉拉起了《樹叢中的小鳥》,安古斯笑了,跟著音樂跳了幾個歡快的舞步。吉吉拉得正起勁的時候,安古斯把小提琴要了過來,放在盒子裏收好。

“你是一個差勁的老師,”他說,“一個懶散的笨丁!”

“一個什麽?”

“一個笨丁。”安古斯說,“你們給我們起了名字,我們就不能給你們起一個嗎?”

“但是……笨丁?”

“比仙族還難聽嗎?”安古斯說完又把小提琴掛在肩膀上,朝大路走去。吉吉覺得他有點怪怪的。過了好一會兒,吉吉才意識到怪在哪裏。

“你換了襯衫。”吉吉說。

安古斯低頭看了看身上,仿佛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什麽衣服。

“哦,是的。”他說,“我沒有跟你說嗎?”

“說什麽?”

“矮妖洗衣房。這就是我請他們做的事情,他們洗衣服。”

吉吉覺得不太可能,但他能說什麽呢?

“他們給你洗襯衫。”吉吉說,“你用金子付賬嗎?”

“嗯,是的。”安古斯說,“他們希望這樣。”

瘋狂的錘擊聲漸漸被他們拋在身後,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他們再次停下來等待皮皮,吉吉的思緒又回到了換孩子的事情上。

“你們會回去找他們嗎?”他問安古斯,“找你們的孩子?”

“不,不會。”安古斯說,“我們回頭就忘了。他們長大以後,會自己回來。”

“什麽,你是說他們自己就能回來?”

“是的。他們回到這邊的時候,一般就是你這麽大,或者差個一兩歲吧。”

“但他們怎麽知道的呢?”吉吉說,“他們怎麽知道……”他猶豫了一下,反正安古斯都叫他笨丁了,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麽禁忌了,他可以隨便問了,“他們怎麽知道自己是神仙的後代?”

兩人來到了山路的最高點,安古斯拐入一個樹籬口。跟吉吉所在的世界一樣,這裏有一條路,從榛樹林通向老鷹岩腳下。

“我說,你知道布穀鳥吧?”安古斯問。

“一點點。”吉吉說,“我知道它們把蛋放在其他鳥的窩裏。”

“沒錯。”安古斯說,“把蛋放好之後,它們就直接飛回非洲老家。小鳥在愛爾蘭孵化、長大、學習,掌握了本領後,就飛到了非洲。”

“真的嗎?”吉吉問,“但它們知道怎麽去非洲嗎?”

“同理,我們的孩子知道如何回到這裏。”安古斯說。

“這一定是某種本能。”吉吉說。

“可能是吧。”安古斯說,“雖然我懷疑‘本能’這個詞隻是你們那邊科學家的托詞,隻要是他們不理解的動物行為,他們都會說那是本能。你知道布穀鳥起源於哪裏嗎?”

“不知道。”吉吉說,雖然他已經想起來,民間傳說中將其稱為“仙鳥”。

安古斯停了一下,把皮皮抱起來。他們正走過一片崎嶇不平的地方,皮皮被擋住了。

“同樣的道理,你明白嗎?”他說,“它們把鳥蛋產在笨丁國就回家了。小雛鳥借用你們的時間來長大,然後跟著父母回到這裏。”

“那它們現在怎麽不回這邊了呢?”吉吉問。

“因為飛機。”安古斯邊說邊把皮皮輕輕放下來,讓它的三條腿安穩著地。

“和飛機有什麽關係?”吉吉問。

安古斯抬頭看著天空問道:“你看見了嗎?”

吉吉望了望廣闊的天空:“沒有。”

“什麽都沒有,這就是原因。原來我們有天門,後來你們的人學會了飛行,我們隻好把天門關上了,要不然太危險了。”

“有天門嗎?”

“到處都有。”安古斯說,“為了讓布穀鳥回來。但天門無法承載笨丁的飛機,我們不能讓飛機降落在頭頂上,對嗎?再說,飛機很可怕,噪聲巨大,氣味也難聞。我們雖然很難過,可是也沒有辦法,隻好跟布穀鳥說再見。”

安古斯在布滿石頭的路上走著。這條路穿過一片多石的草甸。在吉吉的世界裏,這裏寒風凜冽,一片荒涼,但這裏很平靜,到處長著三葉草和老鸛草,看不到一隻襪子。

“你們是怎麽做到的?”吉吉問,“怎麽關閉天空的大門?”

“我不知道。”安古斯說,“我老爸管這些事情。你們建造潛艇以後,他把海門也關了,現在人魚都困在了這邊。”

“如果有地方開了怎麽辦?”吉吉說,“我的意思是,不小心打開了。時間會不會從那些開著的地方傳過來?”

“不會。”安古斯說,“天門和海門也有時間之膜。原來確實有一個口子,我爸爸忘了關,結果不少飛機穿過來,他發現後趕緊關上了。笨丁把那個地方叫百慕大神秘三角。”

“但百慕大離這裏有十萬八千裏。”吉吉說,“飛機怎麽可能通過那裏進入奇那昂格?”

“我們的世界和你們的世界一樣大,吉吉。同樣的海洋,同樣的大陸。除了時間,其他都一樣。”

吉吉坐在一塊石頭上。

“太不可思議了。”他說,“這意味著泄漏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整個世界的任何地方!”

沒有人回答。吉吉把臉轉到安古斯站著的地方。皮皮躺在草地上,舔著它的傷腿,但是安古斯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