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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吉倚著牆根坐在皮皮旁邊的小道上。他發現皮皮傷腿旁邊的地上有一小攤血。皮皮挪動過來一點,把頭放在他的膝蓋上。吉吉聽不到它的聲音,但能感覺到它的煩躁,它試圖尋求某種安慰。吉吉看見它不停地打著冷戰,渾身發抖。他撓了撓它的耳朵,盡量不去看它嚇人的傷口。

溫暖的白晝讓吉吉昏昏欲睡,他沉迷於這種感覺,閉上了沉重的眼皮。太陽的光芒在他腦海中投下一片紅彤彤的景象。

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又睜開了眼睛。在酒吧漫長的演奏會過程中,太陽幾乎沒有移動。他下意識看看手表,六點十分。他把手表舉到耳朵跟邊。嘀嗒……沉默……嘀嗒。

他終於意識到,他的表沒什麽問題。他到奇那昂格的時候,這裏才剛剛開始有時間。手表還沒有適應新環境,還不能打破這亙古綿長的靜止。吉吉不能完全搞清楚這裏的情況,但他的思路正在變得清晰,就像一股不斷積聚的能量,達到某個點後就會噴薄而出。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奇那昂格隻接收到了少量的時間泄漏,但即使是這種緩慢的泄漏,也遠非他們那個世界所能負擔的。

這可能意味著,他還能趕回去參加凱利舞會。趕得上嗎?不安的感覺回來了。這一切正常嗎?家裏隻有六點十分?或者家裏的時間更快?一些淩亂的碎片似乎要在他的大腦中拚湊起來,有些東西呼之欲出。吉吉正在思考,但突然出現的山羊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山羊從門裏衝出來,一臉不屑地看了吉吉一眼,又向大街上跑去。

皮皮歎了口氣,轉過身來舔舐傷口。吉吉望著遠方。瑪姬拿著小提琴盒從家裏出來,向吉吉招招手,朝碼頭走去。山羊上下打量著街道,回過頭來跟著瑪姬走了。鎮上很多人都往碼頭方向走去,吉吉懷疑他們又要開始跳舞。吉吉看到有一兩個人邊走邊看了看天空,除此之外,沒發現鎮上人有什麽焦慮的跡象。他們怎麽還想跳舞?為什麽不去尋找漏洞?也許,就像安古斯和其他樂手說的那樣,事情還沒有糟糕到需要擔憂的地步;也許他們意識不到,對於另一邊來說,形勢有多麽嚴峻;還是說,他們壓根就不在乎?

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幅讓人絕望的畫麵:地球像網球一樣快速旋轉,它的居民在瘋狂奔跑,拚命把自己的生命塞入不斷縮小的時間周期裏。問題在於,這些人怎麽知道從哪裏下手呢?如果你站到了漏洞上麵,你能知道嗎?你看不見,聽不到,聞不著。

德瓦尼和其他人踱出酒吧。

“到碼頭去嗎?”珍妮問。

“你們不覺得應該去尋找漏洞嗎?”吉吉問她。

他們都仰望天空,然後看著對方,然後又看著吉吉。

“啊,安古斯來了。”馬庫斯說,好像鬆了好大一口氣。

安古斯從街頭拐角處走過來,其他人隨意跟他打了個招呼,就跑去跳舞了。

“你真的不想跟他們跳舞嗎?”安古斯說。

“關於擔憂之第四課,”吉吉板著臉說,“不能跳舞。”

安古斯閉上眼睛,吉吉懷疑他又在掩飾自己的憤怒。不過念頭閃動之間,安古斯已經睜開了眼睛,神情跟原來一樣愉快。“那麽,你有什麽計劃嗎?”他問。

“沒有。”吉吉說,“我希望你有。”

“我也沒有。”安古斯說,他想了一會兒說道,“你在農場長大,是不是?”

“可以這麽說吧。”吉吉答道。

“那你是不是經常去山野和田地裏玩?”

“是啊,怎麽了?”

“是這樣,嗯,那你從來沒碰到過泄漏嗎?”

“好像沒有,”吉吉說,“反正沒有聽到過音樂。”

“別的呢?”安古斯問,“有沒有看見過什麽不該出現的東西或聽到過奇怪的說話聲?”

“沒有。”吉吉想了想答道。安古斯拿出了煙鬥絲準備抽兩口,吉吉一下子想起來了,他在農場上麵的榛樹林尋找失蹤的山羊時,碰到過一件離奇的事情。

“不過,有一次我聞到了煙的味道。煙草的味道。當時並沒有人在那裏。”

“這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安古斯說,“你在哪裏聞到的?”

吉吉告訴了他。

“那麽,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安古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