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衝鋒
殺死一個人的辦法，不一定要自己動手。
看到他深陷泥潭，看他步入深淵，不聽不聞不看，也是一種更高的策略。
苗沛霖有些泄氣，“慕王，久攻不下，你看怎麽辦？”
譚紹光嗬嗬一笑，正話反說道：“當然是趕緊撤退，晚了我們可就被反包圍了。”
“那我們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不白費了？！”
“攻城失敗，總把比命丟的好，我看……”譚紹光拖了一個長音，欲言又止，他給的是正確的意見，可是他知道苗沛霖是不會聽的。
“再看看吧！明天再發起最後一次總攻！”苗沛霖感覺心氣有些沒了。
……
又一日。
天剛蒙蒙亮。
奏王苗沛霖親率大軍，在城下督戰，輪翻攻擊城門，戰至正午，僧格林沁的城池依然固若金湯。
此時正是全軍最疲勞的時刻，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狗賊苗沛霖！你的死期到了！”
接著中軍大亂，部將張士端突然手起刀落，砍翻一個副將，帶著自己的幾位將領和營兵，在營中猝然倒戈，對著自己人一通亂砍。
奏王苗沛霖大驚失色驚問：“張士端，你何故反叛？”
“哈哈哈，小人，我還不是學你！我已經歸降李世忠，你苛待下屬，氣數已盡，準備受死吧！”張士端說完帶著自己的營兵，在中間開花四處衝殺！
苗沛霖還是有作戰經驗的，臨危不亂指揮著隊伍，“都穩住，靠攏靠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蒙城大門倏然打開，僧格林沁親率五千蒙古騎兵，從城內殺出。
而此時又一通鼓聲大作，李世忠、傅振邦、陳國瑞、王萬清等湘軍、綠營各部從左邊側翼殺來！
塵土飛揚，馬蹄嘶嘶。
喊打喊殺聲不絕於耳！
“苗沛霖，你死期到了！！”
“苗沛霖，你敗了！！”
“苗沛霖，你完了！！”
“苗沛霖，納命來！！”
“……”
苗沛霖雖然人數眾多，卻人人心驚膽寒，打仗更多打的是心理層麵的東西，撚軍此時大亂，紛紛向唯一一側，右邊側翼沒有清妖的地方敗退。
“穩住！穩住！後退立斬！”苗沛霖手拿大刀，連續砍死幾人，也遏製不住。
慕王譚紹光對丁影道：“苗沛霖這小人已經完了，一切按計劃行事，我們也撤吧！”
“得令！”
譚紹光、丁影配有雙馬，一路向右急奔！
亂戰一天一夜！
苗沛霖十萬撚軍土崩瓦解！
他拚死突圍後，一路狂奔，想逃回壽州苟延殘喘。
晨曦吐露，東方泛白。
壽州城下。
苗沛霖騎在馬上，灰頭土臉，狼狽不堪，身後僅剩十幾騎跟隨……
“開門！開門！”奏王苗沛霖騎著馬在城門前來回轉悠，大聲喊道。
“呀，這不是奏王苗沛霖嗎？”
聲音很熟悉，慕王譚紹光、楊不悔、丁影、小秋出現在了城頭。
“譚紹光？你怎麽在這裏？”奏王苗沛霖眸色一沉，恍然大悟笑了笑，“你倒跑的挺快的，開門，讓我進來！”
譚紹光、楊不悔等人冷眼相看，像沒有聽到似的。丁影狠狠的呸了一口。
所有人的眼睛裏都透著仇恨！
苗沛霖心裏發虛，“守將苗功呢？他怎麽沒在這？”
副將苗功，奏王苗沛霖的堂弟，負責駐守壽州。
“他呀！和你一個德行，菜得很！”楊不悔哈哈大笑二聲，“他被我三千騎兵夜襲，送去見上帝了！”
原來，譚紹光安排楊不悔早回蘇州，便是調用了這精銳騎兵。
那一刻他決定複仇開始，這便是計劃中的一環。
苗沛霖頓感不妙，質問譚紹光，“你！何故自己人打自己人。”
“我們是自己人嗎？如果是自己人，你會對小秋做那種事嗎？如果是自己人，玉王陳玉成，怎麽會死在你手上？！”
楊不悔叉腰嘲諷道：“苗沛霖！你就是一個反複無常的小人，死不足惜！”
丁影怒罵道：“苗沛霖，追兵將至，你馬上就玩完了！畜牲！垃圾！等死吧！”
“沒想到我苗沛霖一世英名，竟會上你的惡當！”苗沛霖大驚失色，指著譚紹光怒道：“早知道，你來時我就殺了你！”
譚紹光冷冷看了苗沛霖一眼，“既行惡事，便受惡果，我今天便要看你死在我城下，替小秋、陳玉成、天國將士報仇。”
而就在此時，僧格林沁率著四千騎兵追了過來，與苗沛霖的十幾騎麵麵相對。
奏王苗沛霖從腰間抽出佩刀，倒也爆發了幾分勇氣，對身後的十幾位親兵說：“既無退路，與我死戰則耳！”
“願死戰！”
僧格林沁親率一營騎兵向苗沛霖衝了過去，須臾之間，塵土飛起。
鏘！鏘鏘！
一輪衝鋒過後，地上添上了十幾具屍體。
苗沛霖，這個小人，終於走到了自己的歸路，死了……
這時。
降將張士端縱馬來到僧格林沁邊上，指譚紹光建議道：“大帥，那是慕王譚紹光，李秀成的女婿，蘇州總指揮，不如趁勢攻下壽州，將他擒獲或者殺死，可獲全功！”
副將康錦文眉頭一皺，反對道：“大帥，不可，素聞慕王譚紹光能征善戰，我們所帶人馬不過四千人，也不知他們守軍多少，他們又是以逸待勞，不如等大軍前來，探明情況再動也不遲。”
張士端立功心切，“此時士氣正旺，宜乘勝追擊，我願打先鋒！”
兩人說的都有道理！
僧格林沁仔細思索著，縱馬來到了城下，決定試探一下，“慕王，可好？”
慕王譚紹光哈哈一笑，“大帥，勞煩你放心，我吃得好，睡得好，好的很！”
“湘軍李世忠部，馬上要會與我合兵了，到時可有五萬人，苗沛霖已經死了，天國氣數已盡，你若願降，我願保你榮華富貴！”僧格林沁扯虎皮拉大旗，其實李世忠各部不過五千來人，兩邊合邊也不過萬人而已。
“不降！”譚紹光簡短的迸出了兩個字。
“想戰？”
“想戰！”
僧格林沁眼珠一轉，提出道：“既然想戰，慕王你敢在城外，擺開陣勢，與我騎兵對戰嗎？”
康錦文、張士端在邊上搖著頭，認為譚紹光肯定是不會應戰的。
都知蒙古騎兵，天生悍勇！
都知道對於守城那方來說，堅守不出就是最好的策略，出城決戰？以為自己是項羽、關公在世那？
“好呀！誰不敢誰是小狗！”譚紹光正想試驗一下，自己訓練的特種奇兵，可否與僧格林沁精銳的蒙古騎兵，能否一戰！
“紹光？你和僧格林沁單挑騎兵.？”楊不悔擔心丈夫有失，揮了揮手中的霸王弓，“不如讓我一箭射死他！”
“不用！”譚紹光按住了楊不悔的手，“僧格林沁，八旗軍中最後一個硬骨頭，他是英雄，不應該死在暗箭之下，讓我來跟他戰上一戰！”
……
壽州城門打開。
慕王譚紹光帶著三千騎兵開出城外，擺開了陣勢。
而僧格林沁四千騎兵嚴陣以待，早已擺好陣勢。
三千對四千！
人數相當，旗鼓相當！
騎兵衝鋒，更多拚的是勇氣，拚的是戰術素養，拚的是武器裝備，而各種數字缺一不可。
前軍勝，則勝！
前軍敗，則敗！
僧格林沁大吼一聲，揮舞著佩刀，“勇士們，衝鋒！”
譚紹光下令道：“開槍！”
譚紹光訓練的這三千騎兵，重金養兵，可以說是蘇州守軍中的精銳中的精銳，相當於現在的特種部隊。
每一個士兵都經過了嚴格挑選，嚴酷訓練，幾乎都是百裏挑一敢戰能戰的精壯之士。
首先是雙馬雙餉！
每位太平軍兵士配有兩匹好馬、兩份糧餉，每月極高的工資，承諾若戰死家人可以領高額的撫恤金。
每人配有精剛製成的盔甲、雙刀，背後背著歐洲生產的線膛式前裝米尼式步槍，腰間跨滿火藥、子彈。
而這種洋槍很先進，是一種發射圓柱形子彈的線膛槍，射速是前裝滑膛洋槍的三倍。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太平軍騎在馬上，原地開槍，二百步的距離，僧格林沁衝鋒的騎兵，不少就死在了路上。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慕王譚紹光抽出佩刀，朗聲道：“太平天國的將士們，為榮耀而戰，衝鋒！！”
丁影拍馬首先衝了出去，眾將官、兵士緊隨而上。
如兩片黑雲纏鬥在了一起！
鏘鏘鏘鏘鏘鏘！
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慕王譚紹光鎮守中軍，指揮著戰鬥！
一波接近死絕！
另一波再次出擊！
空氣裏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那些人不像是人，更像是動物世界裏的牲口。
頭顱、殘肢橫飛，淒厲的慘叫聲不斷……
譚紹光的精銳騎兵更勝一籌！
不知過了多久，僧格林沁的騎兵首先崩潰，開始潰敗。
叛將張士端、副將康錦文死於亂軍之中！
僧格林沁見識不妙，掉轉馬頭開始逃跑！
“追擊！”
譚紹光的騎兵盡數衝了上去……
……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鳴金收兵的聲音。
得勝回城！
騎兵的戰力得到了驗證。
丁影渾身是血，血汙染紅了他的戰袍，“大哥，你何故追到一半，就鳴金收兵。”
“不能再追了，僧格林沁是潰敗，不是慘敗，而且我們兵力不多，湘軍李世忠部還在後方，再追我們就危險了。”
慕王譚紹光憂心忡忡，殺人一千，自傷八百，自己的兵馬也折損不少，僧格林沁果然不愧是八旗悍帥，要論悍勇，他的蒙古騎兵在戰力上也是頂級的存在，而自己更多是贏在戰術和裝備上。
隻要武器裝備足夠精良，即使個人再彪悍，也會變得能歌善舞起來！
譚紹光一連辦砸了天王洪秀全交辦的兩件事，如何回天京交代？又看到屍橫遍野的戰場，更是感歎人命如草芥借一般。
“都是華夏人，何故自己打自己人，這些洋鬼子在我們華夏橫行，像這種豺狼才是最該死的……”
譚紹光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楊不悔看著憂思重重的譚紹光，“紹光，後麵怎麽辦？”
“馬上撤退！”譚紹光斬釘截鐵的說道：“一刻都不要停留！”
“為什麽？”楊不悔有些不明白。
“這裏是座死城，如若不走，被清妖圍困起來，我們必死。”譚紹光看向丁影，“傳我將令，全軍回撤蘇州修整！”
“得令！”
丁影雙手一拱，去各營傳達將令了。
楊不悔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小秋，自從被苗沛霖玷汙以後，都變得沉默寡言，整日心不在焉。
她走近牽住小秋的手，小聲安慰，“紹光，已經替你把仇報了，等回到蘇州，我就稟告二夫人，讓你與丁影馬上成婚。”
“四夫人……”小秋欲言又止，眼裏似有淚花。
“怎麽了？”
“我可能有了……”
……
蘇州的五月，到處充滿著春的氣息。
一連下了幾日的雨，時而淅淅瀝瀝，時而瀝瀝淅淅。
窗外雨簾傾斜雕花的梨窗，水韻傾覆，如畫遊走。
洪小蘭妝容精致，眼睛似乎含著清澈地泉水，端坐在椅上，側著臉看著窗外的雨，宛如一幅精致的油畫。
譚紹光推開門，輕輕地走了進來，悄悄在她身邊坐下，然後綿柔地雙手握住了她的一隻手。
“紹光，你來了。”洪小蘭看向譚紹光，眼裏泛著瀲灩的光，語氣綿軟且溫柔。
“嗯，老婆，你找我啥事？”譚紹光嘴角掛著淡笑，現在天色尚早，不會是想白日那種運動吧！
“天王來信了，你的事他已經知道了，跟洋人做生意，買武器失敗也就算了，特別是設計誘殺奏王苗沛霖，讓撚軍全軍覆沒，他很不高興。”
“你說的？”
“不是。”
譚紹光忽然驚覺，自己府內有內奸，而且是天王的人，他才回來不過幾日，便將這事捅出去了。
“嗬嗬，做都做了，現在也沒有辦法了。”譚紹光嬉皮笑臉的說，其實他心裏一點都不後悔，像苗沛霖這種反複小人，這種下場就是應該的。
“你知道嗎？天王叫我奪下你的兵權，將你送到天京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