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慕王譚紹光
“怎麽了？”譚紹光問。
洪小蘭一臉焦急的說：“定是寒山寺那裏出事了，那兒放著我們天國僅剩的糧食和彈藥，如果那裏出事，蘇州危矣！”
“走！”譚紹光動作利落穿好鞋襪、衣服，在床頭劍架上拿上長劍挎到腰間，抬步就在，“小蘭，去看看！”
洪小蘭眉頭緊皺，緊隨譚紹光走到門外。
此時，迎麵從府外走來一位身穿紅緞袍的少年，約摸十七八歲的樣子，劍眉星目，一臉英氣。
他右手握著腰間的撲刀，身後跟著幾位看起來年紀很小的太平軍士兵，走路帶風。
來人是童子軍的營長丁影，是天國僅存不多的老廣西之一，在童子軍時就一直跟著大哥譚紹光，有著絕對的忠誠。
丁影拱手道：“慕王，有急事稟告，有奸細混入城內，正在偷襲寒山寺倉庫。”
洪小蘭急聲問：“現在什麽情況？”
“情況不明，應該暫時還沒失守，請慕王速速定奪！”
“奸細？現在蘇州是一座孤城，外麵的進不來，裏麵的出不去，哪來的奸細？”洪小蘭眼裏泛著狐疑的光，覺得不對，想到白天得罪了納王郜永寬，小心提示譚紹光道：“隻怕有可能是自己人幹的，這會不會是個陷阱？”
譚紹光點頭，這點他也想到了，但現在事情緊急，隻有先去救了，於是問道：“小蘭，現在緊急能調動救援最多多少人？”
“我女兵兩個營的兵力一千，慕王府的少數親兵，差不多有幾百。”洪小蘭指著丁影道：“還有……丁影童子軍五百。”
“好！全部都調過去！”譚紹光大手一揮，覺得差不多有三千人，應該夠了，放在現代有如此兵力，可以打一個縣城了。
“得令！”
“得令！”
洪小蘭、丁影同時拱手，各自去調兵了。
“丁影！”譚紹光眼底閃過一抹詭譎，忽然叫住了他。
“慕王，還有什麽吩咐？”
譚紹光招手，語氣神秘中帶著溫柔的說：“你過來……”
“哦。”丁影湊到了譚紹光麵前。
“再近點。”
“哦。”
譚紹光在丁影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明白？”
“懂了。”
“好，去吧！”
……
月明星稀。
譚紹光緊趕慢趕，帶著人馬趕到寒山寺時，還是來晚了。
此刻，康王汪安鈞部的太平軍士們，正在打掃戰場。
一排排的火把將黑夜點亮，亮如白晝，眼前的情況一覽無餘。
一具具屍體，血流成河。
太平軍士兵，夜行衣的奸細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
洪小蘭徑直衝到康王汪安鈞麵前，急聲問：“奸細呢？”
“都死了。”汪安鈞攤了攤手，麵露無奈。
“你一個活口都沒留？！”洪小蘭一臉不可置信。
汪安鈞義正言辭道：“這些清妖留之何用？早殺早好。”
洪小蘭雙手環胸，怒道：“隻怕你是故意的吧？”
“洪小蘭！你什麽意思？！”
“你說什麽意思？！”
譚紹光嘴角微勾，眯起眼睛，心裏已基本有數，小聲安撫道：“康王、小蘭都別吵了，都是天國的人，先去看看倉庫的情況吧！”
康王汪安鈞與洪小蘭怒目相視，不再爭吵。
……
果然，情況很糟。
糧倉是空的，糧食被洗劫一空。
而再去看彈藥庫，裏麵半人高的水，炮彈全部被浸濕。
譚紹光皺了皺眉，暗襯：“這分明就是有備而來，搬糧灌水如此長時間，有條不紊實施計劃，康王汪安鈞又一個活口都不留，傻子都能看出來，這不就是自編自導的大戲嗎？”
洪小蘭性格剛直，厲聲質問：“康王，這是你的防區，這麽長時間了，何故什麽都沒救下？！”
康王汪安鈞尷尬的笑了笑，“奸細們戰力太強，我已經盡全力了。”
譚紹光看向汪安鈞，眼冒怒火，覺得這老小子是在耍弄自己，自己太過年輕，忠王李秀成一走，有點壓不住這些老家夥了，於是決定殺人立威，“把康王汪安鈞抓起來！”
“什麽？你敢抓我？！”
洪小蘭收到命令，與幾位女兵一擁而上，將康王汪安鈞捆了個嚴嚴實實。
譚紹光冷冷一笑，“我是二等王，你是三等王，蘇州我是最高指揮官，你是我的部下，有何不敢？你準備受死吧！”
“譚紹光，你這個毛都沒長齊的混帳，我叫你一聲慕王，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你一定會後悔的。”
“草！譚紹光！你一定不得好死！”
汪安鈞罵罵咧咧的，被洪小蘭帶到了寺中央。
譚紹光仗劍傲然而立，朗聲說道：“康王汪安鈞，勾結清妖，通敵賣國，立斬！”
這時，與汪安鈞同是汪家村出來的天將汪有為，站出來質疑道：“慕王，你說康王通敵賣國，有什麽證據？”
譚紹光冷冷一笑，反問：“你和康王帶了多少人過來？”
汪有為下意識的回答：“因事情緊急，我們隻帶了五百。”
譚紹光繼問：“那清妖有多少人？”
汪有為猶豫的答道：“大約……幾十人……”
“小蘭，你數數現場有多少個清妖屍體。”
“好。”洪小蘭仔細清點著屍體，拱手稟報，“仔細清點過，共計七十五人。”
譚紹光嗬嗬一笑，“我就算清妖一百人，隻逃走二十多人，就能運走三萬大軍七日的糧草，換你，你信嗎？”
天將汪有為瞬間臉色鐵青，眼神閃爍支支吾吾說：“我看錯了，是……”
“還想狡辯！”譚紹光突然臉色一變，“小蘭，汪有為也抓起來！！”
“是！”
“慢！！”一個聲音響徹夜空。
納王郜永寬帶著大隊人馬匆匆趕來，身後跟著寧王周文嘉、比王伍貴文，以及天將張大洲、範起發、汪懷武。
納王郜永寬走到譚紹光麵前，拱手施了一禮，“慕王，何故要殺康王？”
明知故問！
譚紹光看了一眼郜永寬，身後是望不到頭浩浩****的人馬，沒有說話。
洪小蘭是個急性子，將事情複述了一遍。
郜永寬一臉不以為然，淡笑道：“這應該是個誤會，一切存疑，我看……紹光那，放了康王吧！”
“納王說的有道理，小蘭，放了康王汪安鈞吧！”譚紹光知道此時還不能與幾人翻臉，而且郜永寬等人帶來的人馬也不少，一旦撕破臉皮開打，必是兩敗俱傷。
“慕王！”洪小蘭氣悶地跺了跺腳，不是很願意。
譚紹光使了一個眼色，輕鬆喚道：“小蘭……”
洪小蘭狠狠瞪了汪安鈞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將他鬆了綁。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了，”譚紹光歎了一口氣，拱手道：“各位天王天將，防務要緊，都請回各自城門防守。”
寧王周文嘉突然發難道：“糧草彈藥已失，我們以後還怎麽守？！”
比王伍貴文在一旁喊了一嗓子，“我看幹脆不如開城投降好了，這樣大家還有一個好的出路！”
“是啊，不如降了。”
“不然都沒活路了。”
“……”
譚紹光瞬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這是八人對自己底線的試探！
四天王四天將全部湊齊，這不是巧合！
先搶糧草，再毀彈藥，最後逼宮！
好一個環環緊扣的毒計！
洪小蘭大怒，一連三問：“你們是想造反嗎？！你們想背叛天國嗎？！你們的信仰呢？！”
為首的納王郜永寬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讓眾人不要再吵，假惺惺的說：“蘇州已到此地步，彈盡糧絕，大家也隻是想謀個生路，但凡有一點轉圜餘地，我們何必要投降清妖呢？”
譚紹光雙手抱臂，冷聲問：“那納王的意思是？”
納王郜永寬沒有說話，而是朝寧王周文嘉使了一個眼色。
周文嘉朗聲道：“慕王，要麽解決糧草問題，要麽幹脆獻降得了，具體怎麽操作，我來安排。”
好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顯然是有備而來。
鏘！
洪小蘭拔出了腰刀，“我生是天國的人，死是天國的鬼，誰敢投降，我就殺誰！！”
寧王周文嘉狂聲道：“洪小蘭！慕王還沒說話那！我們八人共占蘇州守軍四分之三，有兩萬人，守著六個城門中的四個門，實力可比你的主子強！”
“這個娘們是不是虎，槍杆子實力才能決定最終的話語權。”譚紹光哭笑不得，他雖然對太平天國稱不上是多喜歡，但心裏麵是看不起這些叛徒的，自古以來四處叛變，沒有信仰、禮義廉恥的垃圾，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譬如：三國時期三姓家奴的呂布，抗戰時期甘當漢奸的石友三。
比王伍貴文繼續相逼道：“慕王，你總要給大夥一個答複吧！”
譚紹光臉色如常，不緊不慢的說：“稍等。”
郜永寬等人麵麵相覷，不知譚紹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等多久？”寧王周文嘉問。
譚紹光微微一笑，“一個時辰。”
報更的鑼聲，剛剛響過。
寧王周文嘉急不可待的跳了出來，“慕王，你到底什麽意思？不要浪費時間了，要麽搞到糧草，要麽投降，今天必須給大家一個說法。”
納王郜永寬假意勸道：“寧王勿急，紹光……肯定會給我們一個說法的，對吧？”
鏘鏘鏘鏘！
比王伍貴文率先抽出腰中的挎刀，他身後親兵紛紛也拔出了刀。
“慕王，雖然我們以下犯上不對，但兄弟們也想有條活路，對不住了！”
劍拔弩張！
空氣，倏然凝結！
大戰，一觸即發！
洪小蘭急了，與一眾女兵護到譚紹光身邊，壓低聲音道：“紹光，等下萬一打起來，你別管我，想辦法突圍出去。”
“這小丫頭倒挺可愛的。”譚紹光笑了，嘴賤的說道：“嗬嗬，我既然是你夫君，當然不能丟下娘子一個人跑了，我還指望你跟我生個大胖小子呢。”
“紹光，別鬧！”洪小蘭小臉一紅，以前也沒發現譚紹光有這麽不正經那。
譚紹光眼裏含笑，親昵地在洪小蘭秀氣的小臉輕擰了一下。
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納王郜永寬等人全都驚呆了，覺得受到了侮辱。
比王伍貴文最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慕王！你怎麽說？！”
“慕王！報——”
人未到！聲先到！
丁影扒開人群，徑直走到譚紹光麵前，“剛收到飛鴿傳書，忠王李秀成已經在回蘇州的路上了，不日即可回來！”
納王郜永寬臉色一變，原來譚紹光一直氣定神閑的拖延時間，原來還有此一招，不過與眾人已經商量好，打定主意要投降清軍，此時不可半途而廢。
寧王周文嘉搖著頭陰沉著臉，口氣緩和了些，“忠王回來又怎麽樣？沒有糧草，蘇州神仙難救。”
“慕王，不管怎麽說，你必須要給我們一個說法，大家總不能都餓死吧！”比王伍貴文依然不依不饒，但態度也緩過了些，畢竟忠王李秀成在他們心目中威信極高，何況他身後還有十萬大軍。
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認可比王伍貴文的說法。
譚紹光右手比出了一個“三”的姿勢，篤定的說道：“給我三日，我必能解決糧草問題，如若不能，你們要降要逃要戰，我絕不阻攔。”
比王伍貴文聞言，驚喜道：“當真？！”
“當真！”譚紹光語氣斬釘截鐵。
納王郜永寬等八人明顯猶豫了，譚紹光趁機問道：“納王，你看三日如何？”
納王郜永寬這個老油子嗬嗬一笑，“好，三天就三天。”
剛剛被捆才釋放的康王汪安鈞，此時又活過來了，跳出來道：“譚紹光，就算你能解決糧草，剛才你汙蔑我勾結清妖，納王他們容你，我可不容你！”
譚紹光麵色平靜如常，冷聲道：“依康王的意思，你想怎麽樣呢？”
“要麽向我道歉，要麽你就不要再節製我們，我們奉納王郜永寬為尊，你嘛，負責我們的糧草就好。”
納王郜永寬陰險的笑著，很滿意康王汪安鈞的表演，奪權不是目的，讓譚紹光這個二等王在大家麵前威信掃地，後麵的事情就好辦了。
譚紹光笑了，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如果我兩樣都不答應呢？”
康王汪安鈞氣勢洶洶，“那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譚紹光向納王郜永寬招了招手，語氣神秘的說：“納王，你過來，我有個秘密要跟你講。”
納王郜永寬滯了兩秒，還是將耳朵湊了過去，譚紹光伏在他的耳邊，聲如蚊呐的呢喃了幾句。
納王郜永寬臉色一變，眼神慍怒中帶著恐懼。
譚紹光笑眯眯的直起身子，意味深長地說：“納王，我相信你定會以大局為重吧！”
納王郜永寬臉色鐵青，朝譚紹光拱手施了一禮，“慕王，可說好了，三日內解決糧草問題，我和大家走了。”
“沒問題！”譚紹光腰板挺得更直了。
康王汪安鈞不可置信的問：“納王？你這是何意？”
“快走！快走！都聽我的，別鬧了！”
說完，納王郜永寬陰沉著臉，很快帶著隊伍急匆匆離開了。
為首的納王郜永寬一走，寧王周文嘉左右看了看，覺得無趣，雙手一拱，“慕王，告辭！”
譚紹光微微點頭。
比王伍貴文看瞬間走了一半的人，收起刀劍，“慕王，今日多有得罪，你說的三日內糧草一定解決，不然我還會找你的，告辭！”
譚紹光麵露微笑，“好。”
隻剩下康王汪安鈞，他一下懵逼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待在原地。
形勢發生逆轉！
洪小蘭厲聲喝道：“汪安鈞！還留在這裏幹什麽，等我們請你吃飯嗎？！”
康王汪安鈞尷尬一笑，向譚紹光拱了拱手，趕緊帶上自己的人慌張撤了。
一場危機消彌於無形，可蘇州城內依然暗流湧動。
譚紹光麵色肅然，仗劍而立，立於夜風之中，黃緞龍袍裙擺瀟灑吹起，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