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強

“我看天王就是疑心病重,把別人的老婆押在他那裏,做人質才是。”

“紹光,慎言!”傅善祥一急,按住了譚紹光的手,又倏地抽開。

動作即是語言。

譚紹光瞬間覺得傅善祥也許並不喜歡自己,便問道:“你是不喜歡我嗎?”

“都是夫妻,哪有什麽喜不喜歡的。”

又是一句平靜且不痛不癢的話。

譚紹光看著傅善祥漂亮的臉,心裏有點不服氣了,莫非她已經給我戴了綠帽,難道我還不如天王那個老家夥?

“行,那我們睡覺吧!”譚紹光倒想看看,傅善祥會作何反應?

傅善祥一滯,然後開始機械地解胸口扣子,麵無表情,譚紹光一下火了,一把扯住了她解扣子的手。

二老婆乖,三老婆乖,包括未進門的楊不悔,都對他充滿了愛意。唯獨傅善祥這個狀態,明顯就不喜歡自己嘛?譚紹光覺得受到了侮辱,違背女人意願的事,他是不會做的,放到現代,可是要判刑的。

“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嫁給我?”

傅善祥平靜小聲開始緩緩訴說著:“當年天京事變,東王楊秀清向天王逼封萬歲,天王號召各王勤王,北王韋昌輝,燕王秦日剛殺進東王府,先後牽連殺死二萬多人,我被下獄,是你帶人救了我。”

“我嫁給你既是報恩,也是尋求你的庇護,而現在我更是天王那裏的人質,你明白了嗎?”

“對不起。”

譚紹光瞬間感覺有些羞愧,沒想到即使是天國第一女狀元,也不過隻是棋子,在封建社會女子是沒有地位的,原來都隻是任人擺布的木偶。

“你沒有對不起我。”傅善祥臉上開始動容,她的眼睛像是憂鬱的春水,粉唇微啟,“其實是我配不上你。”

“我一生共有三次婚姻,十三歲的時候嫁給一個李氏人家做童養媳,十八歲的時候,丈夫得了蕁麻疹病逝,後來走投無路,參加了天國第一次科考,後來東王楊秀清把我府中,任女待史,後來我們倆就好上了,再後來就是天京事變,北王韋昌輝還霸占過我一段時間,你救了我,並願意娶我庇護我,我真的很感激你,像我這樣的女人,早就不幹淨了,是我配不上你才對。”

“我們一直隻是隻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時。”

譚紹光羞愧又甚了幾分,就在剛才他還想睡了傅善祥,想著萬一將來穿回去了,好去向朋友吹吹水。

“你喜歡楊秀清?”

“是。”

譚紹光驚問:“那你待在洪秀全身邊,每天該有多難受?!”

“我們女子的命運,就像四季榮枯的花,注定的。”

“不行,你這次無論如何要跟我走,別待在這個牢籠了。”

“我不能走。”

“為什麽?”

傅善祥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你不告訴我算了,以後我總會知道的。”譚紹光有些無可奈何,“我明天就要去上海了,您多多保重。”

“唔。”傅善祥點了點頭。

譚紹光想確定一件事,身邊誰是天王的臥底,“你知道是誰,將我的一舉一動匯報給天王嗎?”

傅善祥唇角微俏,“你自己想想?”

“洪小蘭?”譚紹光有點小生氣:“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嗎?看樣子枕邊人都不可信?”

傅善祥笑了,“嗬嗬,天王的臥底可不止一個,她不匯報,別人也會匯報,她可是替你說了好話的。”

“這些當領導的就喜歡搞這些陰謀詭計,算了算了,沒意思。”譚紹光無力吐槽,“那我回去了。”

傅善祥眼眸明亮,“天亮再走。”

“為什麽?”譚紹光心中一喜,要不睡睡,培養一下感情也是可以的。

“你該不想,天王下次把李夢留在天京吧?”

譚紹光立時秒懂,還是傅善祥心思縝密。

“那我們繼續聊聊……”

“嗯,繼續聊聊。”

一夜無眠,兩人聊得很愉快。

譚紹光出天王府的時候,天色已大亮。

與李夢、楊不悔、汪海洋收拾好細軟,四人便馬不停蹄地離開了天京。

……

上海,清末時期的繁華重鎮。

這裏既有太平天國一部分防區,還有清軍的地盤,還有英、法、德等國的租界,魚龍混雜,盤根交錯。

街道上,兩邊皆是商鋪。

貿易繁榮,車水馬龍,很是繁華,時不時能見到藍眼金發的洋人。

太平軍悍將堵王黃文金,暫時負責此區的防務,他將譚紹光等四人送到了交界處。

“慕王,我隻能送到你們到這兒了。”堵王黃文金從懷裏拿出一封書信,“洋人已經聯係好了,你隻要按照上麵的地址,和他們見麵以後,去談就可以了。”

譚紹光接過書信,“好。”

“保重,如果有什麽緊急情況,隨時發信號,我自會派兵來救。”

“好!”

“各位保重!”

……

進入了公共區後,譚紹光發現有的路不能走,有的地方不能去,都是那些洋鬼子各國的租界。

譚紹光惱怒的說道:“媽的!等老子解了天京之圍,第一件事便是將這些強盜全部趕出去。”

康王汪海洋也點頭道:“說得好,這些洋人狼子野心,遲早將他們殺光誅盡!”

路過一個花園,吸引了四人的目光。

雖然是冬季,公園的花木卻開得很茂盛,應該一些冬季的品種,裏麵裝修考究,還有長椅,木凳,雕塑,噴泉啥的,在處於長期戰禍的華夏,能見到如此美麗的花園,確實罕見。

“呀,公園裏的花好漂亮!”楊不悔玩心大起,說完便歡快地小跑到向公園。

康王汪海洋喚道:“不悔,還有正事啊!”

“我就進去一會兒。”楊不悔扭頭喊道:“李夢姐姐,咱一起進去逛逛。”

李夢嘴角含笑,也加快了腳步。

剛走到公園門口,兩人被兩個身穿製服的黑人攔了下來。

楊不悔嚷道:“你們什麽意思?”

一位身材偏瘦的保安,用防爆棍點了點牌子。

公園牆壁上掛著一個牌子,上寫:“華人如狗,不得入內!”

楊不悔怒目圓睜,“這不是我們的地方嗎?我們的地方為什麽不能進?憑什麽侮辱我們是狗?”

另外一位偏胖的保安,不屑地撇了四人一眼,用蹩腳的中文說道:“不管怎麽樣,你們就是沒有資格!”

楊不悔火了,就和兩人吵了起來,動靜越鬧越大。

邊上的民眾,很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幕,都見怪不怪。

“姑娘啊!

“不要吵了,到時把你給關起來了。”

“是啊,他們不讓我們進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

這時剛剛買好糖葫蘆的譚紹光,才發現公園門前的異樣,便和汪海洋一起走了過去。

李夢滿臉怒容,拍了拍譚紹光的肩膀,然後指了指那個牌子。

華人如狗,不得入內!

“混賬!!!”

這句話瞬間點燃了譚紹光的怒火!

呯!呯!

譚紹光從腰間撥出火槍,連開了兩槍,不管不顧,商場將兩個保安擊殺!

“我們華夏的地方,豈容這些洋人為所欲為。”譚紹光對汪海洋道:“給我將牌子的稀爛。”

康王汪海洋也是怒不可遏,抽出腰間的樸刀,將牌子一通亂砍。

“痛快!痛快!”譚紹光轉而分別牽起楊不悔、李夢的手,笑眯眯道:“這是華夏的地方,屬於我們人民,哪裏都可以逛,走,跟我進逛公園……”

邊上圍觀的群眾先是目瞪口呆,突然一聲叫好聲傳來,接著紛紛傳來喝彩聲。

“殺得好!”

“說得好!”

“這是我們的地方!”

“國人當自強!”

“走!我們也進去!!”

“……”

百姓的愛國熱情一瞬間迸發,紛紛進行了行動上的聲援。

公園裏熱鬧非常!

待譚紹光等四人出來時,便被一隊拿著洋槍的清兵圍了起來。

清兵隊長沙三,滿臉凶神惡煞,徑直杵到四人麵前,厲聲質問,“是不是你們四個江洋大盜殺了洋人?!”

譚紹光哈哈一笑,“首先我們不是江洋大盜,我們是為民除害,而且是我一人殺了兩個畜生,請注意你的用詞。”

“我說是就是!你們四人分明就是一個團夥。”沙三怒罵,將手一揮,“帶回府衙!”

府衙,大堂。

知縣沙江壁皺眉打量著譚紹光,感到頭大,事情出現在他的片區,不管都不行,不明白小夥子為什麽敢當眾殺人,還是洋人,這事處理不好的話,搞不好烏紗不保。

師爺伏在沙江壁耳邊小聲說道:“大人,還是先審一審,四人既然敢如此有恃無恐,還是打聽來路為好。”

“有理……”沙江壁本來要怒拍驚堂木的手,悄然放下,“你們誰先說說事情發生的經過?”

楊不悔繪聲繪色將事情前因後果詳細說了一遍,沙江壁驚了,是誰給這小夥子的勇氣,敢殺洋人,這肯定是要賠命的!

沙江壁指著譚紹光,“事情是這樣嗎?”

“是。”譚紹光麵色如常。

“你們居然敢殺洋大人,你們真是作死啊?你們準備斬立決吧!”

師爺小聲提醒,“先問清來曆,再處理不遲。”

沙江壁問:“你叫什麽名字?可有什麽來曆?”

譚紹光不太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於是說道:“我的身份你應該去問潘鼎新。”

沙江壁大驚,淮軍悍將潘鼎新,這可是李大人的人。

“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譚紹光笑問。

“師爺,怎麽辦?”沙江壁腦袋嗡嗡的,這事不好處理。

“大人,你一放他們走,洋人那裏不好交待,而且他們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不如……”師爺做了一個割頸的姿勢。

沙江壁考慮了片刻,一拍驚堂木,“四人乃江洋大盜,並在公眾場合當街殺人,無需簽字畫押,帶下去砍了!”

汪海洋、楊不悔擺出了戰鬥姿勢,李夢也臉有微色。

“慢!”譚紹光挺身向前,“沙江壁!難道你想所有人都陪可以一起死嗎?你可知道我是誰?”

沙江壁緊張了,結巴的說:“你……你是誰?”

譚紹光朗聲道:“我是太平天國慕王譚紹光,專殺洋狗,誅清妖!堵王黃文金大軍就在你防區邊上,想死的話,就來殺我。”

“譚紹光?!譚紹光……”沙江壁從震驚變得低落失神,口中喃喃自語,“怎麽辦,怎麽辦……”

師爺臉麵變得鐵青,“這些長毛惹不得,放他們走,放他們走。”

沙江壁驀然驚醒,大叫道:“快!放他們走!!”

譚紹光四人離開以後,沙江壁一下癱軟地靠在椅子上,失神自語:“這官不能當了,大家都各自跑路了……”

……

晚風從海灘吹來,發出咻咻的聲音。

譚紹光根據約定來到一艘貨輪上,與洋商見麵。

德國商會頭目傑克讓看到譚紹光,兩眼放光,滿麵笑容迎上來與他握手,宛若譚紹光就是他們最喜歡的銀子。

在商言商,這些德國商人無所謂誰打誰,無所謂誰輸誰贏,隻要有錢賺,他們都是會笑逐顏開的。

“久聞慕王大名,很高興能與你做生意。”說完,傑克讓還禮貌的鞠了一個躬。

“好說!好說!”譚紹光打著哈哈。

“請坐。”

“請!”

譚紹光、李夢、楊不悔、汪海洋一一落座,過了一會,一位金發碧眼的女仆人,手拿托盤端來了十幾杯咖啡。

每人一杯,冒著淡淡的熱氣。

楊不悔看了一眼黑漆麻烏、如幽潭深水的咖啡,又湊近用鼻子聞了聞,嫌棄的說:“這是啥?能喝嗎?”

譚紹光淺笑,抿了一口,“不悔,咖啡是苦而回甘,這可是好東西。”

李夢微笑的朝楊不悔點點頭,意思是譚紹光說得對。

楊不悔輕抿了一口,然後撲的吐了出來,“呸呸,什麽玩意,一股怪味。”

楊不悔冒失的舉動,把在場所有人都逗笑了。

傑克讓還是很有紳士風度的,向女仆招呼道:“露娜,給這位姑娘,來一杯雞尾酒。”

“是的,先生。”

傑克讓看寒暄的差不多了,便開始進入正題,“慕王,可以開始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