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露鋒芒

“這個……”譚紹光感覺到了一絲凶險。

傅善祥忽然開口了,給洪秀全敬上一杯龍井,輕柔的說道:“紹光這樣做也是為了天國,他大破蘇州大營,解了蘇州之圍,雖然行為稍稍有點不得體,但他的心是好的。”

“而且,天王您的侄女洪小蘭與譚紹光是夫妻,譚紹光也是您半個洪家的人,他這是為天王您邀買人心那。”

“對了,忠王他們還在殿外候著呢。”

譚紹光暗暗稱奇,傅善祥的話說的很漂亮,不愧是天朝第一女狀元。輕描淡寫寥寥幾句,擺出他的戰功,拉近與天王的關係,還暗示提醒他是李秀成的女婿,是不能輕易動的。

瞬間,洪秀全打消了問罪譚紹光的心思,轉而臉上露出了笑意,一邊敲打一邊安撫,“紹光那,以後做事不要這麽衝動,要多請示朕,你結婚的事,我準了,我親自安排傅善祥為你籌辦。”

傅善祥在一旁趕緊道:“紹光,還不速速叩謝聖恩。”

譚紹光右手撫了一下額前的冷汗,撫地叩拜,“謝天王聖恩!”

“紹光,都是自己人。”洪秀全笑容滿麵,趕緊一把將譚紹光扶起,然後對傅善祥說道:“可以宣忠王他們進見了。”

“紹光,如今天京告急,你正好也來參加此次軍事會議。”

“是!”

眾將魚貫而入。

幹王洪仁軒、忠王李秀成、侍王李侍賢、輔王楊輔清、幼西王蕭有和、慕王譚紹光、康王汪海洋等,一一按爵位列席。

天王洪秀全臉色憂鬱,環顧眾人,滯了幾秒,“湘軍已圍困天京多時,前段時間又丟失了天京最後屏障雨花台,各王可有解圍妙計?”

譚紹光暗暗思量:“我去,終於第一次可以見識到如此高級的軍事會議,正好我可仔細觀察每人性格智謀如何,聽聽大家的想法,洪秀全已經開始猜忌我,我一定收斂鋒芒,小心謹慎。”

眾人麵麵相覷,無人說話。

洪秀全臉色越發陰鬱,提高了音量,“各王可有解圍妙計?”

輔王楊輔清首先開口道:“回稟天王,譚紹光剛剛取得了蘇州大捷,暫時打通了糧道,我們可繼續堅守,以待時變。”

譚紹光暗暗好笑,曆史上記載七個月後,天京就會因彈盡糧絕而陷落,以後確有時變,就是清軍各營徹底完成天京合圍,到時神仙難救。

“不可!”康王汪海洋提出了不同意見,“如今我們手中掌握的城市隻有天京,蘇州,杭州,湖州,餘杭,還有部分上海區域,外圍清圍正在步步收緊包圍圈,隨時完成合圍,糧道隨時複斷,如若不主動求變,天國危矣!”

譚紹光默默點頭,康王汪海洋眼光長遠,頗有幾分謀略,他的看法是正確的。

幹王洪仁軒提出道:“要不我們再用圍魏救趙之計,由忠王李秀成、侍王李侍賢親率大軍兵分兩路,假意攻擊武昌,逼清妖回援,擇機再破江南大營。”

忠王李秀成眉頭一蹙,朗聲反對道:“此計根本行不通,二年前我與英王陳玉成便是用這條戰略,結果無論省城如何危急,曾國藩就是不派兵來救,我大軍在外糧草供給巨大,經常處於斷糧的情況,還被各地的清妖阻擊、襲擾,後來陳玉成兵敗身死,我要不是回撤的快,恐怕也是和他一個下場。”

譚紹光也知曆史,天國一柱英王陳玉成兵敗身死,忠王李秀成是要負一定責任的,他並沒有全力配合陳玉成,各王各將大多隻想守住自己的防區地盤,保存實力,眾王不能齊心同力,經常指揮失靈,能不打敗仗嗎?

輔王楊輔清也發表了意見,“忠王說得對,圍魏救趙沒什麽意義,湘軍目的很明顯,就是完成合圍,拖死困死我們,當務之急,我們保持糧道通暢的同時,還要去購置更為先進的洋槍大炮,破掉湘軍結硬寨打死仗、步步推進的戰術,我們用先進武器,打掉清妖深溝硬寨,尋機決戰,方為上策。”

說起洋槍洋炮,天王洪秀全看向幹王洪仁軒,“你不是在和洋人談購買洋槍大炮的事嗎?錢不是問題,武器什麽時候可以運過來。”

幹王洪仁軒麵露難舍,回話道:“洋人說了,必須在我們天國的地方,開放租界、還有沿海港口,不然事情就免談。”

“簡直癡心妄想,我們華夏的土地,一分一毫都不能予以洋人!”天王洪秀全突然震怒,聲音宛若在嘶吼。

石破天驚!震人心扉!

譚紹光暗暗給洪秀全點了個讚,雖然這家夥文采不怎麽樣,私生活腐化墮落,也沒有什麽雄才大略,但在大是大非,民族氣節上,遠勝曆史上那些漢奸,崇洋媚外的蠅蠅狗狗之輩,這點譚紹光還是很佩服洪秀全的。

幹王洪仁軒苦著臉,試探的說:“如今天京如此危急,天王,看我們也可以退讓一步,我再去談談。”

天王洪秀全大手一擺,硬氣的說:“朕早就說過,洋人來天朝做生意我們歡迎,但若販賣鴉片毒害百姓、侵占我們的土地、作奸犯科,一定嚴懲不貸!這事不要再談了。”

幹王洪仁軒鬱悶地不再說話了。

“秀成那,你怎麽看?”天王洪秀全終於問到了一直沒有發言的忠王李秀成,目光中帶有期盼。

片刻的沉默……

忠王李秀成咬了咬嘴唇,突然“撲通”一聲跪下,拱手道:“天王,如今天京危矣!久守必破!我願率部保天王突圍,讓城別走,外麵天高海闊,或可東山再起!”

天王洪秀全強壓怒火,緩緩道:“天國基業,豈能隨便放棄?秀成,此事不要再提了。”

忠王李秀成繼續哀告道:“哪有什麽基業可言,湘軍一旦完成合圍,天國就完了!”

“給朕住口!”天王洪秀全怒道:“你不助我,自有天兵助我!”

譚紹光一聽,又驚又好笑,強憋笑意差點笑出聲來,這洪秀全怕是魔怔了吧?真把自己當成上帝之子了?天兵?從那片雲彩來?到時隻怕是別人把你挫骨揚灰吧!

“天王!”忠王李秀成伏地一拜,“請讓城別走!”

天王洪秀全火冒三丈,稍稍滯了片刻,眉眼稍寬,脫下身上的王袍披在了忠王李秀成的身上,“秀成,此事不可,不要再讓朕為難了……”

忠王李秀成直起身子,眼中泛著淚花,他還想為天國的未來努力一次,“天王……”

“不可!”這是洪秀全的回答。

“天王……”

“不可!!”

氣氛瞬間凝重起來,眾王麵麵相覷,一片靜謐……

譚紹光眼見不妙,怕自己這個嶽父再堅持恐怕會問罪,連忙搶聲道:“我有一策,可解天京之圍!”

此語一出!穿雲破日!

所有人都看向了慕王譚紹光!

天王洪秀全麵有喜色,急問:“紹光,有何良策?”

傅善祥對譚紹光微微搖了搖頭,眼睛泛著幾分擔心。

譚紹光長籲了一口氣,清了清喉嚨,“我們隻要奪回雨花台,再撥掉江南大營,天京之圍不就解了。”

幹王洪仁軒不理解道:“慕王,你這是紙上談兵,要能拿回雨花台,我們早拿了,一年前我們也曾發動雨花台戰役,忠王李秀成集結13個王10多萬軍隊,投入數萬把洋槍和數百門洋炮依然都打不下來,湘軍武器比我們先進,不然我們何至又急需購置一批洋槍洋炮。”

輔王楊輔清搖頭道:“此策隻怕是完全行不通吧!”

天王洪秀全眼裏閃著疑惑,洪仁軒、楊輔清說的都是事實的情況。

“我還沒說完,各位稍安。”譚紹光頓了頓,繼續說道:“當然,要想此策成功,前提需做到兩件事!”

“那兩件?”洪秀全問。

“以前我軍都是大炮轟上一陣,然後洋槍對射,最後騎兵、步兵衝鋒,湘軍洋槍洋炮比我們射程遠,又利用深溝堡壘層層防守,所以我們每次進攻,都是添油戰術,久戰無功,損失慘重。”

“所以一是我們戰術需稍稍改動,要去買大炮多多的買,炮彈越多越好,射程還必須比湘軍遠,盾牌兵,步兵在前,大炮置於中軍,兩邊側翼騎兵護行,所到之處也深溝堡壘,步步推進,待時機一到,便可傾力一戰,奪下雨花台!”

康王汪海洋點頭道:“此法可行!”

其他各王也頻頻點頭。

幹王洪仁軒提出道:“天王又不願意讓步,我們怎麽能在洋人那裏買到大炮?”

“我去談!”譚紹光一臉自信。

“好好,紹光你去談,錢不是問題。”天王洪秀全麵露喜色,“第二呢?”

“第二,便是需要撚軍配合,在清妖後麵放火,最好向安慶靠攏,騷擾他們的糧道,扯住湘軍的一部分兵力,如此我們勝算更大。”

“奏王苗沛霖?!”侍王李侍賢怒呸道:“這是一個反複無常的小人,就算肯幫忙,也是出工不出力,還會隨時反叛,這事不靠譜!”

“還是我去談!”譚紹光信誓旦旦,目光透著一股堅毅。

所有人都驚了,譚紹光剛剛殺死了奏王苗沛霖的表弟柱王田歸農滿門,都知苗沛霖是個反複小人,譚紹光去撚軍的地盤不是送死嗎?

忠王李秀成急聲勸阻:“紹光,你不可以去!你去了,就是英王陳玉成的下場,你必死!”

“嶽父不用擔心。”譚紹光微微一笑,站起身向天王洪秀全施了一禮,“天王,我隻需要你兩道空白的聖旨,這兩件事必成!”

“需要玉璽嗎?”

“不用。”

天王洪秀全認真考慮著,心中暗想:“既然不刻章,便沒有效應,想必又是想假傳我的聖旨,不如先看譚紹光做得如何,若有僭越之舉,以後有機會再問罪不遲。”

天王洪秀全笑容滿麵,撫掌道:“好,紹光真乃我天國柱石,朕放權這兩件事你盡管去辦,要錢要人,盡管開口!”

“謝天王!”

……

軍事會議結束,已是入夜時分。

天王洪秀全特別恩旨,讓譚紹光與傅善祥相聚一晚,還美其名曰平時公務繁忙,離不開女侍史(恩賞丞相)傅善祥。

“切!洪秀全純粹是在扯犢子,王娘、女官不計其數,還不知大老婆有沒有給自己帶綠帽子。”譚紹光暗暗吐槽,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一位帶路女官提著燈籠,在一間廂房門前停下,輕語道:“慕王,到了,這是傅侍史的房間。”

“哦,謝謝漂亮姐姐。”譚紹光看到女官眉清目秀,沒忍住調侃了一句。

女官撇了譚紹光一眼,聲音如常,“慕王,記得天亮就要離開,別讓我難做。”

“好的,美女。”

女官轉身離開後,譚紹光敲響了傅善祥閨房。

篤篤!

“紹光,門沒鎖,你進來了吧!”

“哦。”

傅善祥就坐在那裏,右手撐著下額,呆呆地望著燭火,眼裏似乎有著無盡的憂愁,像一棵枯坐的樹,像一個等人投遞的信箱。

“以前的女子可真慘,沒手機電腦玩,也不能泡吧、逛夜市啥的,這都是過的什麽日子啊!”

譚紹光心中暗歎,不禁對傅善祥更多一份憐惜。

譚紹光坐到了傅善祥邊上,中間隔著一個茶桌,兩人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剛一米。

黃金的燭台,燭火散發著溫柔的光。

譚紹光覺得有些局促,不知怎麽挑起話頭,半響憋了一句,“你還好嗎?”

傅善祥看向譚紹光,“每天都一樣的日子,其實還好。”

其實還好?就是不好嘍……

伴君如伴虎,能好嗎?洪秀全幹些烏七八糟的事,還有那個什麽十該打條陳,她就如籠中之鳥,估計壓抑、苦悶才是吧!

“要不,我跟天王說,這次你跟我回蘇州。”

傅善祥眼睛一亮,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他不會同意的,她需要人侍奉左右。”

“鬼扯,他有那麽多王娘與女官,差你一個嗎?”譚紹光有點氣惱脫口而出,“我看他就是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