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朝野左大夫命案5

鴿子全身的羽毛像雪一樣一樣一樣的白。頭上的羽毛又密又短像披著一塊小小的頭巾。

背上的羽毛厚厚實實像披著一件雪白的風衣,腹部的羽毛很柔軟就像地上的毛毯一樣。

它臉上長著一對黑珍珠似的小眼睛,眼睛下麵長著一張又尖又紅的小嘴,還有一雙銳利的小爪子。

它是白夜絕和韓雪兒的傳信筒。

第一次遇見它的時候,它還沒有這麽肥,瘦弱的身子使鴿子顯得格外嬌小,羽毛像是被幾個調皮的小毛孩拔了,腳上受著傷。

韓雪兒在一個土堆裏發現的它。

白夜絕至今還記得韓雪兒抱著它的樣子,像世界上兩個最純白無暇的孩子。

白夜絕以前也不怎麽關心小動物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弱者不配與自己為謀。隻是認識了韓雪兒後,對弱者都多了分憐憫。

就像現在,白夜絕喂了幾粒米給傳信的鴿子。要是從前,他可不會這樣做。

信鴿滿足的笑笑,發出“咻”的叫聲,就飛走了。

白夜絕等了很久,蟊賊都沒有來取走那頭牛,他不禁有些懷疑蟊賊是不是遇害了。

而過了幾日,蟊賊果然遇害了,屍體是在城西的水井裏發現的。

白夜絕趕到現場,發現早已泡的不成樣子。

這兩個案子究竟是有什麽關係呢?

白夜絕觀察著屍體,卜一凡已經開始驗屍。

屍體的腐臭味讓圍觀的人們紛紛後退。

濃濃的蠅蛆開始慢慢散發,許多白色的蠅蛆在屍體上揉動,好像幾萬隻交匯在一起。

淩亂的頭發夾雜著鮮血的泥土,顯得異常的淒涼。

卜一凡看了半天,實在是沒有法子。

“大致是溺水而亡。”

聽了齊國第一女仵作分析的死因周圍百姓紛紛議論,慌亂掩埋著群眾。

“天呐,又一個人死了。”

“下一個該不會是我吧。”

“爹,放心,殺手不會盯上一個糟老頭子的。”

“兒子,你要多加小心。”

……

白夜絕看著屍體腐爛的程度,屍體已經泡的不成樣子,部分器官清晰可見,大概已經泡了三日有餘。

怪不得蟊賊不來取走那頭牛,原來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毒手。隻要證明這個此屍體就是蟊賊,一切都合理了。

隻有一種條件符合邏輯。

郭明真的是凶手。

真的凶手,才會將此案涉及的人一個個滅門,讓別人抓不到把柄。

“我來。”白夜絕走向屍體,右手摸索內髒。

他拿出鄒忌贈予的刀幣,刮開了屍體的皮。

官吏們想要勸阻,但卜氏的權威強大,卜氏官吏之女卜一凡在此,實在無法撼動。而且言初時常跟著鄒忌,官吏們也怕鄒忌出獄後報複他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刮開人皮後,白夜絕發現屍體的心髒受創,肺部紅腫。

被泡成成巨人觀的蟊賊是內髒受創後失去行動能力,在垂死時被人拋下水井。

顯然凶手想用這種手段掩蓋真正的殺人手法。

鄒忌想起了上次蕭大白殺妻案中縱火者也是這樣埋藏屍體的,不過這次是將屍體泡入水井。

受創屍體破碎的心髒與當初殺害縱火者的手法一般無二。

看來郭明上卿是借鑒了鄒忌上次處理的案情中殺人凶手的方式,而想將嫌疑推給蕭大白案中的常山應虎。

但此次查案的是白夜絕,他當然不會給郭明陷害他們的機會,便用手擋住圍觀人群,用刀幣在內髒上多刮了一刀,稀薄的血漿流出。

為了掩人耳目,他也刮了自己的手,粘稠的血液流通指尖。

然後,他一句話沒說,便離開了。

習慣了帶著傷口在齊國的這座城寂寞穿行,春天的輕風,夏天的綠蔭,秋天的黃葉,冬天的寒霜,曆曆數過,自己也被染上蒼涼的顏色。

他和普通人一樣,會受傷也會流血,也很容易難為情。

蟊賊也是為了生存,隻是他跟錯了主人。

人呀,其實無外乎兩種,一種是受傷了,會自愈的人,一種就是受傷了,需要別人醫治的人,並不存在不會受傷的人。

鄒忌的存在,使朝廷上下動**不安,齊王派人將鄒忌移至郊外的一件監獄。

好在有韓雪兒在,官吏也不敢虐待鄒忌,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真的是,鄒忌不論在哪都有好吃的……

此刻的韓雪兒正守在監獄外的死角,保護著鄒忌的安危,這是白夜絕交給她的任務,她當然就算魂不守舍也要完成。

突然,一隻信鴿盤旋在空中,與白雲交匯出了美好的畫卷。

韓雪兒一眼便認出了這信鴿是白夜絕和自己傳話的。

原來白夜絕早已料到齊王為了保護鄒忌,會把鄒忌藏於郊外的牢獄。

她撫摸了信鴿的羽毛,輕輕用指甲從信鴿的腿枝上挑出紅線。

信上寫了幾行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韓雪兒不太明白,白夜絕摘錄下《易經》的幾句話是何意。

鄒忌正閑坐著,用木棍在土上描著“夢”字。

前幾天,他還嫌棄自己的床榻不夠柔軟,如今卻被送到了這樣潮濕陰暗的地方。

也沒有人陪自己說話,鄒忌感覺自己孤獨寂寥極了。

雖在牢獄裏,但他的背脊依舊挺直,好像白楊樹一樣挺秀的身材中,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

他本以為自己要在牢中孤獨終身,沒想到往前一望,竟看到了韓雪兒。

鄒忌好奇,此處戒備森嚴,韓雪兒是怎麽進來的。

“雪兒,你怎麽在這裏?”

韓雪兒自然是打暈了看管牢獄的士兵才進來的。

不過她也不想和鄒忌商討這事,重要的是她帶來了白夜絕的信,她把信遞給鄒忌,想必鄒忌可以理解吧。

鄒忌默念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韓雪兒輕挑眉目,淺笑吟吟:“天的運動剛強勁健,相應於此,君子處世,應像天一樣,自我力求進步,剛毅堅卓,發憤圖強,永不停息。

而大地的氣勢厚實和順,君子應增厚美德,容載萬物。”

鄒忌仔細的聽著韓雪兒的解釋,他聽罷,輕挑眉,嘴劃出一抹冷笑,霎時間,日月盡黯然失色。

“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白夜絕的意思是讓我重整旗鼓。”

還有人為了自己的命而拚命努力。

還有什麽理由不好好活著呢。

鄒忌站起身。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隻是不同於從前,他的神態多了一份笑容。

微微勾起的嘴角,是對未來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