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哀如雨

哀如雨的回答很直接也很現實,他的傷他的哀是否也因此而起?

杜輝並不怕殘酷的現實,因為他本已知道今後的路坎坷不平,但他對哀如雨有些看不透。

他想起了明月街上的何微茫,還有醉夢樓裏的齊騷人,無論何微茫的寂寞,也無論齊騷人的痛苦,都一樣的承載著哀如雨的一份哀怨。

哀怨山嶽重,五湖相較輕。

但哀怨的背後呢?

哀如雨到底有怎樣的傷心故事,使他寂寞,使他痛苦,使他哀怨?

他望著哀如雨如泣如訴的眼神,眼神裏似有淚光一閃,仿佛流星劃過,仿佛一個哀泣的世界。

杜輝也許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麽樣的變化,但旁邊的李彤和歐陽青雲卻驚訝的看到,有淚光晶瑩的一閃,杜輝便被卷入淚光裏消逝不見。

二人大驚,各自拔劍,劍指哀如雨,李彤焦急的道:“杜輝呢?

你把他怎樣了?”

哀如雨淡淡的一笑,並無言語,雙手淩空一捉,隻見空氣中一陣扭動。

扭動的空氣似如滔天巨浪,翻卷著包裹了歐陽青雲和李彤的身軀。

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能力,隻有無邊的哀怨潮水般漫延,從頭到腳,從眼到心,漫卷著襲遍了全身。

李彤回到了家裏。

府院內外沒有一個人,朱紅的大門,寬敞的庭院,卻隻有淒涼的自己。

人呢?

仆役和家丁都去了哪裏?

父親和母親呢?

內堂靜悄悄的,門虛掩著,推門進去,隻有空****的床,空****的桌子和鏡子。

沒有聲音,更沒有昨日的呼喚。

心下忽然一陣莫名的恐懼,然後是悲傷。

難道他們也不在了嗎?

熟悉的笑臉,嗬護疼愛的聲音一點也聽不到了,隻有孤寂,隻有清清的淒涼。

走出去,穿過回廊,走過庭院,推開大堂的門,裏麵一個人也沒有,隻有兩張熟悉的照片,照片掛在牆上,照片裏慈祥的笑容卻永遠定格在了那裏。

香焚燃,似乎是無言的回答。

李彤一交坐倒,卻又撲通一聲跪在了那裏,心中的哀傷頃刻間襲遍了全身。

父母居然亡故了?!

居然和自己未曾相見亡故了!

曾經的溫暖,昔日的疼愛,一幕一幕呈現在自己麵前。

父親手把手的教自己讀書寫字,母親總是夜半走進自己房間替不乖的女兒蓋好被子。

早晨的飯總是自己愛吃的煎餅果子,父親在燈下一遍又一遍的擦試著不聽話女兒的劍。

淚水模糊了雙眼,張口大喊,但又忽然發覺沒有任何聲音。

悲痛竟已無語。

正如歐陽青雲的怨氣。

怨達青天。

歐陽青雲忽然發現家中已經慘遭大變。

平日幽靜的府邸內外,此刻已是肅殺一片,一排一排的禁衛軍往返走動。

封了門封了院,抄家抓人,一片混亂。

宮裏的王公公親自帶人,不但抄家封門,而且一概羈押,竟說是歐陽青雲自創血衣衛,不思報國,構陷忠良,不但抄家查辦,而且株連九族。

歐陽青雲的父親歐陽靖滿麵蒼桑,卻被押上囚車,母親上官喜愛一頭白發,竟也投身大牢。

歐陽青雲的一顆心沉再沉。

這都是洪天帝國皇帝趙修天的栽贓陷害!

但他忽然發現自己此刻已在萬裏之外,有心無力,有怨無可奈何。

一腔怨氣空自懷著,卻不能發泄,隻有忍著。

但他還能忍多久?

杜輝的刀已經發出。

青色的光暈,含著的已不是多情,是哀怨。

他活在哀怨的世界裏。

因為這個世界充滿了殺戮,無情而絕決的殺戮,殘酷而令人窒息的殺戮。

國家之間連年征戰,百姓流離失所,殘忍的是人與人之間有時候隻為了一囗吃食便血流成河,持強淩弱,以眾欺寡的現象比比皆是。

兵與兵殺紅了眼,民與民持刀相向,沒有同情沒有慈悲,隻有強者的大笑弱考的呼喚。

父親從了軍,母親改了嫁。

繈褓裏的孩子被扔進了亂葬崗,不知道哭了多少個夜晚終於沒有了聲音。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權貴們載歌載舞,雞鴨魚肉,過著腐化墜落的生活,猶不知足。

窮苦的百姓流離失所,無衣無食,為了一囗吃食把親生的女兒賣入青樓,更多的是無處安身凍死荒野,餓死他鄉。

白骨處處,隻有淒寒冰冷的風相伴。

望著這一切,感受著弱者的血淚,體會著世界的哀怨,杜輝的心在滴血。

滴血的淚眼裏,仿佛看到了一個白發蒼蒼的母親。

她行走在無人的山路上,山路積滿了雪,刺骨的寒風使她單簿的身軀一陣顫栗。

不知還有多遠的山頂隱隱有盞燈火,她的目光裏忽然充滿了希望,緊了緊破爛的衣服,把左肩上的袋子換在了右肩上。

袋子裏有三十斤的粗糧,是她用了七天七夜的勞累換來的。

她還有三個孩子,孩子們還小,仍無法自立,可是他們的父親早已經在戰爭中死掉,隻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奶奶在家中。

這三十斤粗糧正是一家老小一月的囗糧,沒有這三十斤粗糧,他們也許隻有死去。

母親抓著袋子的手更緊了。

積雪發出吱吱的響聲,風已經刺骨,但她單簿而瘦削的身軀卻忽然挺了挺。

母親走的更快,她真想一步到家,聽到孩子的呼喚,看到熟悉而久違的笑臉。

一柄劍忽然攔住了她,劍光耀眼,更有無情而殘酷的聲音:“糧食留下,否則殺無赦。”

冰冷的劍,冰冷的聲音,無情的強盜。

這個世界上什麽時候少過強盜?

母親的聲音很倔強:“休想!除非我死,否則不會留下我孩子的糧食!”

強盜笑了,笑的很得意,爾後一腳揣倒了母親。

母親倒在地上,但她的手仍然是緊緊的抓著糧食,不顧身體的疼痛,掙紮著站起,怒目盯著強盜。

她身上背的豈止是糧食,更是她的孩子,還有孩子的命。

強盜笑的更猖狂:“既然你選擇糧食,那便如你所願。”

劍影迷離,但這一劍,卻是恨恨的刺向了母親。

杜輝心下大怒。

手心微動,青色的光暈一閃,刀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