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六峰試劍(三)
花海又一次湧動和不安起來。
付思思的聲音冰冷而無情。
“今日你必須死。”
她揚起了她的手,她的手奷弱似無骨,潔白而似雪,但當她揚起手的那一刻,周圍的空氣劇烈波動起來,無形的真元之力如風一樣向她的手心匯聚。
美麗而柔弱的女人,無窮而任性的力量。
她盯著杜輝,想從少年的眼裏看到無助害怕氣憤和絕望。
但杜輝的眸子裏隻有清澈,沒有任何思緒波動的清澈,隻有平靜,仿佛洞察一切的平靜。
“你真的不怕?”
付思思縱然已惱羞成怒,但她仍不願意相信這少年此時此刻麵對死亡那麽坦然。
杜輝笑了。
“我為什麽要怕?你又不是真的要殺我。”
付思思怒極反笑,但她的笑聲裏卻充滿了淒涼和悲哀。
“你為什麽會這樣認為?”
“你為什麽竟然愚蠢的認為我不會殺你?”
杜輝歎了口氣。
“因為你的反應太不正常。”
“因為你仍然是放不下我的師傅唐淵,你依然愛著他,而且每時每刻。”
“如果你真的殺了我,你和我師傅唐淵就真的不可能了。”
杜輝的每一句話都仿佛一根針,又仿佛一把利刀,直直的刺入了付思思的心髒。
她真的還愛著他。
每個夜晚使她無法入眠的依舊是他。
她偏激固執仇恨也是因為他。
她這一生都休想幹幹淨淨撇下他。
癡情總是苦的,但絕情會更苦。
杜輝終於尋到了破綻,抓住了付思思的軟肋,一語中的。
智慧有時候勝過任何武功和法術。
付思思揚起的手掌放下又揚起,揚起又放下,她的麵色陰晴不定,她的內心矛盾掙紮。
一個聲音在說:殺了他。
一個聲音在說:殺了他又於事何補?
這一刻,她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她喜歡唐淵千真萬確,她恨唐淵同樣是千真萬確,她舍不得唐淵更是千真萬確。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她依舊內心裏矛盾掙紮,而且舉棋不定猶豫不決。
杜輝望著付思思,望著這個美麗而可憐的女人,這個外表強硬內心柔軟的女人。
為什麽師傅如此絕情?
為什麽師傅不能接受她?
她愛他,他又為什麽不愛她?
杜輝究竟是個懵懂少年,究竟沒有經曆過男女之情,不知道愛情需要兩廂情願,你有心我有意。
“你完全有能力殺了我,但殺了我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殺了我縱然一時得到了複仇的快意,但後果必然是師傅永遠也不會願諒你,而且恨你。”
“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難道你最終的目的僅僅是圖一時之快?”
杜輝縱然可憐眼前這個傷心的女人,但他更不願自己就此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裏。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所以他的話一針見血,一語中的,絕不會拖泥帶水,又何況生死麵前?!
付思思回過神來,但她並沒有說一句話,而且麵色更加蒼白。
她的手驀然揚起,渾厚的真元力猶如滔天巨浪,而且快如閃電,閃電一般擊向了對麵的杜輝。
杜輝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根本沒有想到事發如此突然。
突然之間付思思的手掌就貼在了杜輝的天靈蓋上,而且一股陰柔之力迅速的鑽入了杜輝的丹田。
付思思並不言語,一張麵孔白的如雪,又如這眼前的梨花。
杜輝一時間驚怒交集,他想喊,但那一股陰柔之力完全壓製了他發出任何聲音;他又想她為什麽這麽做,但驚怒之下根本不知道從何思考。
他甚至不及去抓最得手的離劍便暈了過去。
付思思長籲了一囗氣。
這少年好強!
若非自己倉促之間按他命門,擒他絕非易事。
但她的嘴卻又噙了笑意。
憑你的三言兩語便打消我的念頭豈非顯得老娘太也無能?縱然你小子說的有些道理,但讓老娘認慫也得你看不見不是?
更何況還有一個更好的遊戲正等著你?
我不殺你但也不能便宜了你。
杜輝真的什麽也看不見。
當他睜開眼,眼前是無盡的黑暗,無盡的寂寞。
花海呢?
那個女人呢?
這又是什麽地方?
無盡的夜空中忽然有一盞燈光,燈光淒涼孤獨寂寞,竟然不能給人任何的溫暖。
而且燈光的遙遠處正有一個淒涼的聲音傳進杜輝的耳朵。
“這裏是六劍之夜,有緣的你到來的好快,是誰助了你一臂之力?”
聲音孤獨而淒涼,仿佛這無盡的夜裏它已承受了無窮的孤獨和寂寞。
杜輝茫然。
他記得花海,也記得付思思,更記得付思思突然之間對他出了手。
但他根本不記得是如何到了這裏,當然更不知道是誰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請問,你又是誰?”
孤獨的聲音沉默了許久。
它似乎在思索,又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是誰呢?是葛洪,又或者是李青雲,又或者二者都是?我在這裏已經幾百年了,確切地說我隻是一綹殘魂,孤獨而寂寞的一綹殘魂。隻為等一個有緣的人,然後把一柄無奈的刀交給他。”
杜輝更加茫然。
這裏不是劍夜嗎?不是劍的世界嗎?為什麽會有刀?
但杜輝並不相問,他知道聲音會繼續說下去。
燈火搖曳,但卻明滅不定。
正如這搖曳不定的聲音。
“我已經時日無多,但我的使命必須完成,我更知道沒有人願意到這裏來,這裏隻是劍的夜,沒有陽光沒有綠色,甚至沒有月光和星光,這裏隻有黑暗淒涼和寂寞,我以為我還要在這裏等無數個黑暗,沒想到你會來的這麽快,是誰助了你一臂之力?”
杜輝心下歎了口氣。
還能有誰?
除了那個女人還能有誰?
她一定是心服囗不服,縱然不能殺自己,但惱羞成怒之下想了一個惡主意,把自己丟進了這個人人不願進來的劍夜。
把自己丟給了刀,丟給了劍的反麵。
“我不知道。”
杜輝隻有這樣說。
他是個不喜歡背後說別人壞話的人,他縱然知道這是付思思因為不能殺自己但又惱恨自己而出的主意,但他仍不願說出來。
“你喜歡刀嗎?”
“這個世界以劍為大,劍是主流,刀不過是別樣的兵器,劍是君子,刀不過是客,是無根的浮萍,是寂寞和孤獨的代名詞。”
殘魂孤獨的說著刀。
“沒有人喜歡刀,葛洪李青雲用的是劍,庸迅遙用的也是劍,蕭無悔縱然用的笛,但他用的也是劍,劍在笛裏,以笛驅劍,離人唐縱然和刀近似,但他仍然別開生麵的創造了離劍,誰喜歡刀呢?”
殘魂淒涼的說著刀。
“我這裏幾百年了也沒有人進來,我也幾乎要等不F去,這一刀也幾乎要因我而消失,甚至是我也覺得刀已無用,刀已冰封。”
殘魂悲哀的說著刀。
“幸虧你走了進來,雖然你用的也是劍,而且你的心裏也從來沒有刀。”
杜輝並不否認他對刀很陌生。
“但是,你隻要進入刀的世界,你便終生是刀的人,生生世世,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