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絕望和希望

金色的殺戮,誰能阻擋?

金日忽然感覺到一份沉重的悶熱。

沒有風,天空中熾熱的炎陽仿如巨大的火球,炙烤著這方林木。

枝繁葉茂形成的巨大樹蔭並不能給他帶來絲毫的涼爽,恰恰相反,帶給他的,是令他無法喘息的悶熱。

這悶熱裏,含著濃濃的哀怨,無窮的悲傷,喜笑怒罵嗔,更有一份獨特的離緒,悄然的溫柔。

望著緩緩而來的青色光暈,縱是他金色的殺戮,這一刻竟也隻能是被動以待。

人呢?

為什麽隻有刀卻不見人?

金日感受著青色光暈的壓迫,卻尋不到離刀的主人,心裏有一種抓狂的感覺。

他不相信刀就是人,人就是刀。

但他又分明感覺到了杜輝的氣息在向自己逼近,正如刀在向自己逼近。

當青色的光暈穿破金色的光茫,穿破他的身體,又從他的身後穿破他的識海,帶走三卷金色的大字,那一刻,金日終於明白。

刀是杜輝,杜輝也是刀。

溫柔粉碎了金日的絕情,多情消散了金日的殘忍,他隻剩下空虛的軀殼,思想裏隻有震驚,恐懼和絕望。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剛剛掠奪回來的東西重又失去?

為什麽這眼前的少年會這麽強?

金日的神情間寫滿了困惑與不解?

刀暈青青,人影亦青青,一襲青衣長衫的少年,神色間雖然平靜,但仍隱藏不住那一絲哀怨和悲傷與無相。

哀如雨去了。

悲問秋去了。

圓光也帶著他對法相的執著走了,永遠的走了。

但他們走之前,卻把所有的力量和希望都毫無保留的給了他。

給了杜輝,也給了杜輝的離刀。

當哀如雨三人的力量與修為轉化在他身上的那刻,離刀忽然有了質的變化,明明實質化的一把刀,陡然之間化作一束光暈,青色的光暈頓時彌漫了杜輝。

杜輝忽然感悟到天地之間的一份蒼茫,蒼茫即是那喜那悲那哀那樂,也是那善那惡。

仿佛蒼茫是那刀,蒼茫更是他自己。

金日的殺戮向他撲來的那一刻,刀融化了他,他也融化了那刀。

如果說對戰大魔天絕時的人刀合一是因為六劍陣眼之力,那麽此刻,完全是因為他自身的力量成倍的增長,已經是再也不需要借助外力。

心念之間,他已經可以做到,與刀相合,感受天地之間的那一份蒼茫,還有虛無。

天地之力,憑己召喚,試問誰能阻擋?

縱然是擁有了橋陵三章天書的金日,在蒼茫與虛無之間,依舊是不堪一擊。

金日的身影漸漸淡化,他到死都在追求天書的力量,但他到死也沒有明白。

這世間,隻有善,隻有愛,才是天地間最偉大的力量,不可戰勝,無敵天下。

雖然杜輝的天地仍然微小,但他心中的善與愛,卻是這天地間最原始的力量。

深深的瞥了一眼金日化身的地方,杜輝輕輕的歎了口氣。

因為決戰金日,不但天涯榜第一位的深目已經徹底淪為廢人,他的朋友,哀如雨,悲問秋和圓光也身死道消,天涯的殘酷,橋陵的無情,使他的心情一次比一次沉重。

孤身林中,也許隻有昏迷不醒的朱十八,還能帶給他少許的安慰。

朱十八雖然昏迷不醒,但至少還活著。

活著,豈非正是希望?

杜輝手掌輕揮,溫柔的光暈籠罩了朱十八全身,淡淡的金色光茫,吞吐著多情的氣息,一次又一次的撫摸著朱十八。

朱十八感受著金色光茫帶來的溫柔與多情,仿佛是感受著親人的呼喚,朋友的祝福,溫暖的力量一點一點滋潤著他受傷的筋脈。

他想著醒來,但識海深處仍有白色的身影,雪白的衣衫,雪白的長發,雪白的召喚。

召呼使他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少年時期的回憶。

那是個飄雪的季節。

天地間隻有無限的蒼茫。

獨自一人,深雪中行走,而且走的腳步匆匆,心下除了悲憤,更多的是無力。

身後的腳印雜亂無章,正如他的心。

他知道,家族中十七個兄弟對他起了一致的殺心,從帝都的追殺,到千裏之外的苦苦相逼,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除非能夠反殺,但憑他一己之力,當時的修為,簡直是癡人說夢。

除了逃跑,他已經沒有了路可選。

父母的忽然消失,十七個兄弟的突然發難,他知道這其間必有陰謀。

但他知道了又如何?

雪路已經走到盡頭,前麵是萬丈冰崖,極地的冰寒已完全埋葬了他。

十七道殘忍的身影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他們獰笑著,無情的聲音比這極北的寒更加冰冷。

“跑啊!你為什麽不跑了?你不是自詡為家族的天才嗎?你不是可以以一敵百嗎?”

“臭小子,你霸占了家族的修煉的資源,今日該是你償還的時候了。”

“如果你不能反殺我們,不但今日你會死在這裏,縱是你的父母,也永遠的不可能回歸家族。”

聲音一個比一個絕情,腳步正如帶血的劍,殘忍的把朱十八一步一步往後逼。

冰崖,已經隻有兩步的距離。

是戰,還是跳下?

跳下是死,戰亦死,為何不戰?

一聲悲憤的怒嘯,刀光劍影連成一片。

倒下一個,朱十八的嘴角便有一絲血腥的微笑,雖然他已經筋疲力盡,但他仍不願停下。

哪怕是死,他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十七柄血色的劍,到最後竟剩下了三柄,他已經渾身浴血,身形踉蹌。

一柄劍洞穿了他的肩胛,但他的劍也洞穿了對方的胸部。

一柄劍插在了他的背上,但他的一腳也讓對方爆頭。

倒在血泊中,仍然倔強的盯著眼前冰冷的眼神。

“你殺了十六個兄弟,家族中誰還能容你?

你這個殺人的凶魔,去死吧!”

劍光裏含著無邊的憤怒,刺下。

閉上了眼,他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但他的不甘,卻如這無邊的雪,無窮無盡。

他等著利劍刺入胸膛,等著死亡,等了好久,卻等到輕輕的歎息。

歎息使他睜開雙眼,雙眼裏卻有一道雪白美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