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誘殺韓複渠嚴懲唐紹儀

戴笠奉命殺了民主人士史量才,自此被世人深惡痛絕,稱其為“殺人魔王”,但是這個殺人魔王,也有辦好事的時候,就如他誘殺韓複渠。

韓複榘,字向方,河北霸縣人,時任國民黨山東省政府主席,為人目空一切,隨心所欲,被人稱為“魯中王”。

蔣、韓矛盾由來已久。韓複榘這個行武出身的軍閥,早年是馮玉祥的部下,中原大戰時,他叛馮投降,被蔣任命為山東省主席。他統治山東八年多來,一直獨斷專行,竭力排斥南京派去的官員,與南京政府明爭暗鬥,把山東視為禁臠,黨、政、軍、財大權一把抓,做著“魯中王”的美夢。

“兩廣事變”時,他暗中支持李宗仁、陳濟棠反蔣;“西安事變”中,他發“馬電”給張學良,主張召集在野各派開“國事會議”,主張國事由國人共同解決。老蔣對此極為憤恨。但韓複榘手下有5個師一個旅及6萬人的民團,他獨霸山東,擁兵自重,老蔣莫奈他何。

平津戰事南移之後,韓複榘為保存實力,根本不服從戰區長官的命令,連續放棄泰安、兗州、濟南等,擅自向河南境內撤退,致使運河以東至徐州兩側兵力空虛,使日軍**山東。

不僅如此,當戰區長官李宗仁等電詢其為何放棄泰安、濟南等地時,他竟回電道:“何必‘掛羊頭賣狗肉’?南京已失,何況泰安?!”李宗仁等氣極敗壞,一致敦請老蔣設法懲辦韓複榘。

與此同時,戴笠派出監視四川省主席兼川軍總司令劉湘的範紹增,又獲悉了韓複榘與劉湘製定的一份秘密撤退計劃。蔣介石獲悉,更加不能容忍。

其計劃的主要內容是:韓複榘部將退入川鄂邊區,以保川抗戰為名,與劉湘的部隊共同阻止中央軍和其他地方部隊入川。範紹增將此情況向老蔣做了匯報。於是,老蔣下決心要懲辦韓複榘和劉湘,以正黨紀軍法。不過老蔣也清楚,韓、劉二人重兵在握,決不會束手就擒,必須誘捕智擒,謹慎行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老蔣想來想去,決定將此重任交給戴笠。

戴笠把楊虎城誘到南昌囚禁後,即赴漢口,向老蔣匯報楊虎城的情況。老蔣冷冷一笑道:“好!看他還跟我作對!”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隨後,他便將要懲辦韓複榘和劉湘的想法告訴戴笠,讓他設法去完成。

戴笠恭立一旁,聽完老蔣的話後,若有所思地說:“報告校長,劉湘目前正在武昌養病,我早已派人監視他,隻要不讓他離開此地,就算已經抓在了我們手中。不過,目前還不宜對其采取行動,否則會打草驚蛇。至於韓複榘,”戴笠說到此,麵帶難色地停了一下。接著說道:“校長能不能……”“我準備在開封召集團軍司令以上軍官會議,你可以利用嘛!”不等戴笠說完,老蔣便打斷了他的話。

“學生明白了!”戴笠知道已無須再說什麽,便敬禮告退。

戴笠受命之後,即聽說劉湘胃潰瘍已好轉,正電令他的專機由四川來武漢接他回川。戴笠心想,若讓劉湘回川,就等於放虎歸山,但目前又不能明著阻攔或拘捕。為此他冥思苦想了一夜,認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接劉湘的飛機來不了。

結果,劉湘的專機在來武漢途中爆炸墜毀。除戴笠和他個別部屬之外,沒有人知道飛機爆炸的原因。連劉湘也不疑其中有鬼,隻得繼續留在武漢萬國醫院養病。

穩住劉湘之後,戴笠即著手誘捕韓複榘。他把在上海專門搞行動的王兆槐叫到他居住的漢口巴黎街號,倆人策劃了整整一個晚上,於是一場由戴笠為導演的“誘殺魯中王”的鬧劇正式開場了。

1938年1月中旬,寒風凜冽。

戴笠率王兆槐等12人,前往鄭州、徐州、開封等地視察,為軍事會議的召開做準備。列車行進到鄭州後,戴笠等人被當地的警察局長楊蔚分別安排在隴海院和華陽春旅社住下。

這天,戴笠剛吃過晚飯,洗完澡,正靠在沙發上休息時,楊蔚便帶著兩個部下前來向他匯報工作。楊蔚談到前不久原第六戰區司令長馮玉祥的專列路過鄭州時說:

“韓複榘這個人太不像話了。他是馮長官一手提拔起來的舊部,可是馮長官到濟南時,他態度竟十分冷淡,還下令部隊不服從馮長官調遣,導致青島、濟南失守。氣得馮長官辭職不幹了。馮長官對人說:‘我馮玉祥的眼睛瞎了,認錯了人!’……”

不等楊蔚把話說完,戴笠突然沉著麵孔說道:“你是校長的學生,韓主席是校長的幹部,你怎麽可以說他的壞話?我告訴你,校長馬上要到開封召開軍事會議,韓主席也要來。你幫我布置幾處招待他的地方,等他到鄭州時,你務必好好招待,經費若有困難,通通由我負責好啦!”

戴笠的一席話,說得在座的麵麵相覷。他們不明白,戴笠為何要如此庇護棄城而逃的韓複榘。他們雖當麵不敢頂撞戴笠,但背後總忍不住要議論一番,可他們哪裏知道,這正是戴笠捕韓行動的一環呢!這也是戴的過人之處。

原來,韓複榘違抗命令,棄城逃到邊境曹縣、成武一帶後,也自知理虧,總擔心老蔣會對其進行報複,故在鄭州、開封等地派出了不少耳目。戴笠的這番講話很快就傳到了韓複榘的耳中。

韓雖生性多疑,但聽到此話,心裏還是非常受用的。不過,當老蔣親自打電話通知他,讓他到開封參加軍事會議時,他又緊張起來,連夜召集重要部屬開會,商討去不去的問題。他的部屬們一致認為,此時前往開封非常危險,勸其隻派個代表即可。

據說,韓複榘頭天晚上作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騎著一匹白馬向西走。

第二天,韓複榘把昨晚的夢對人講了,部下都覺得此夢是不祥之兆,因為騎著白馬向西走,實際上預言著要上西天。

當時,李宗仁暗中安插在韓複榘身邊的任聯絡參謀的王道生,此人擅長裝神弄鬼,經常為韓算卜打卦,有好幾次還很靈驗,從而取得了韓的信任。韓一時拿不定主意,便請王道生給他圓夢。

此前,王得到李宗仁的指示,令其盡全力促使韓複榘本人出席開封會議。王道生為促韓前往,便對韓謊稱道:“我在徐州時聽說,委員長準備劃分魯豫、蘇皖兩個戰區,魯豫戰區有請總司令出任長官之議。此行軍事會議,很可能與劃分戰區有關。你夢見騎馬西行,開封正好在西邊,這不正說明你要高升嗎?總司令人若不去,恐怕會有影響啊!”

韓複榘聽後,仍有些猶豫不決。正在舉棋不定之際。戴笠請軍事委員會在發給韓的開會通知上特別加上了一句關懷備至的話:“……沿途不靖。委員長很關心韓主席之安全,望多帶衛隊,善加防護……”韓複榘見此通知,疑慮頓消,遂決定前往開封。

此時,戴笠已在開封做了周密布置,撒下了一張大網,隻等韓複榘往裏鑽了。

會議定於1月16日召開。13日前後,老蔣及其他人員陸陸續續到了開封。而韓複榘直到臨開會前,才帶著十幾個貼身警衛和一個警衛團,來到開封。他們下車後,接待人員將他和十幾名警衛讓上準備好的汽車,而把警衛團留在車上。

他乘車剛離開車站,突然空襲警報聲嘶力竭地嗚叫起來。韓複榘隻好由接待人員帶領,隨警衛們一同鑽入附近的防空洞。他哪裏知道,這警報不過是戴笠行動計劃的一個步驟。與此同時,火車站內警衛團乘坐的車廂,已被戴笠安插在車站的人,以防空襲為名,開出開封車站,駛向了戴笠事先安排的埋伏圈,警衛團乖乖地繳了械。

韓複榘不知有變,警報除解後,他隨車直奔開會的地點——南關袁家花園的中國中學大禮堂。

中學的大門口戒備森嚴,戴有“憲兵”二字袖標的軍人,正仔細地檢查來往的行人和車輛。

中學門口貼一告示,上麵寫著:奉蔣委員長命令。有來參加會議的人,均不得帶武器入內,所有的警衛也隻能在學校大門的臨時招待所休息,不得入內。

韓複榘是最後一個進入會場的,為了以防萬一,他帶了兩把高級手槍,也在進入會場前被暫時收交。會場上約坐了四五十人,大部分都是身著筆挺的黃呢子軍裝,隻有極少數的三四個人穿著灰棉軍服。韓複榘這天特意穿著一身嶄新的灰斜布棉軍裝。戴著一頂灰棉帽,裹著灰綁腿,鼻梁上還架著一副墨鏡。他一進會場,就被中校級的軍官引導到最前排,指著李宗仁和宋哲元中間的空位,請他入座。

韓複榘樂嗬嗬地跟前排的熟人握手打招呼。不一會兒,負責會場紀律的人上台高聲宣布說:“請大家坐好了,委員長馬上就到!韓複榘這才在李宗仁身邊坐下來。

身著黃呢子軍服,戴著雪白手套的老蔣走上講台,全場起立,行注目禮。老蔣笑容可掬地彎了彎腰,以示還禮,大家這才坐了下來。

最初,老蔣和顏悅色地點名。隨後,他拿出一本藍色的小冊子,高高舉著問:“你們有誰帶這個《黨員守則》了?”結果全場隻有八個人站起來。他讓侍從記下這8個人的名字。

然後又拿出一個小紅本說:“帶《步兵操典》的站起來。”不料隻站起了一人。老蔣頓時臉色陰沉下來,開始訓話。他反複強調《黨員守則》、《步兵操典》的重要性,並講了國內外的形勢。最後,他話鋒一轉,說道:“……隻要你們高級將領能服從我的命令,我就有能力指揮著你們戰勝敵人,我就不愧作為你們的統帥。隻要你們是為了抗戰殺敵,不論你們的部隊有多大的傷亡損失,我都負責替你們補充,可是,我們有些高級將領,把國家的軍隊視作個人的私有財產,自抗戰開始以來。一味保存實力,不肯抗擊敵人,隻顧擁兵自重,不管國家存亡,不聽命令,自由行動。哪裏安全就向哪裏撤退逃跑……”老蔣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越提越高,還不時地用指敲打著桌麵。接著,他又講了番“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然後,氣喘噓噓地坐下。

在座的高級將領各個俯首斂容,正襟危坐。特別是坐在第一排的韓複榘,腦袋低垂得幾乎碰到了桌麵。

看到韓複榘,蔣介石又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韓複榘問:“向方,濟南丟了,應該誰負責呀?”

眾將領都很緊張,看韓複榘如何回答。

誰也沒有想到,韓複榘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站起來,不慌不忙地回答:“報告委員長,濟南失陷是我的責任,那麽請問,首都南京失陷,又是誰的責任呢?”

蔣介石一聽,立即暴跳如雷,指著韓大聲吼道:“南京失陷,自然有人負責,濟南失陷,既然是你的責任,該當何罪!”

會議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會議直開到下午6點,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老蔣才宣布散會。他退出會場後,一位負責會場指揮的中校侍從官笑容可掬地走到韓複榘麵前說:“請你在休息室稍等一下,委員長約你說幾句話。”

與會人員陸續走出會場之後,韓複榘亦耷拉著腦袋前往會議廳旁的休息室。他剛一走進休息室的側門,王兆槐便帶領著一位身著中山服的部屬麵帶微笑地對韓複榘:“韓主席,請跟我們往這裏走。”說著,兩個一邊一個,夾著韓複榘,轉身走出休息室的另一扇門,將其推上早已等候在門外的小汽車內。汽車立即飛快地駛出大院,直奔開封火車站而去。

韓複榘做夢也沒有想到,王兆槐等人的動作是那樣迅速敏捷,根本沒容他明白是怎麽回事,就糊裏糊塗地上了車,身邊一邊一個彪形大漢。

“怎麽回事?!你們要幹什麽?!”他剛要大聲喊叫,就覺得後背被頂上了硬邦邦的手槍。他身邊的壯漢壓低聲音喝道:“不要說話!”韓複榘知道自己已陷入了老蔣的圈套,掙紮反抗也無濟於事。這時,韓複榘才意識到自己的生命要完蛋了,正好應驗了前幾天所做的夢。不久,韓被槍決。

韓複榘被正法後,媒體做了宣傳,此舉警告那些即將投日的漢奸,實在大快人心。殺了韓複渠,戴笠得到消息,有一個重要的人物要當漢奸,這一次上報給蔣介石的同時,已經下達了鋤奸令。

戴笠得到消息,前總理唐紹儀正被日本人引誘,估計也要當漢奸。

唐紹儀字少川,1860年生,早年留學美國,回國後曾在清政府內任職。辛亥革命後,被袁世凱任命為南北議和全權代表,為袁世凱任大總統時的第一任國務總理。後加入同盟會,參加廣東護法軍政府,為七總裁之一。1931年,參加廣東的反蔣政府。“九·一八”事變後,為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國民政府委員。就是這樣一個官場上不倒的“三朝元老”,1938年被戴笠派人刺殺於上海。

1937年盧溝橋事變之後,日軍進攻上海,國民黨蔣介石先後調動七十三個師在上海與日軍展開決戰。淞滬抗戰打了三個月,到11月,日軍進駐上海,國民黨全線撤退。不久,南京失守,國民黨中央和國民政府先撤武漢,後遷重慶。

此時,國民黨在上海的黨政要員紛紛外逃香港,並派人多次勸說唐紹儀離滬赴港,但唐紹儀遲遲不動。這時,日本侵略者急於在其占領區內尋找一個有聲望、有資曆的中國政客,出麵組織政權,以實現“以華治華”的策略,便看上了唐紹儀,派出一個專使拜訪唐紹儀,動員他出麵組織政權。但唐紹儀並沒有答應。

日本人拉攏唐紹儀的活動卻為戴笠的特務所偵悉。國民黨從上海撤退後,戴笠留下了大批潛伏特務,一方麵搜集日方情報,同時也監視各方人員動向,而唐紹儀在上海遲遲不肯動身,便引起了戴笠的注意,他電令上海特區區長周偉龍嚴密監視。

周偉龍手下有個特務叫謝誌磐,他常利用與唐紹儀的親戚關係去唐家偵探情況,便知道了日本人去過唐家,但與唐紹儀談的情況並不知道。由於戴笠催得緊,謝誌磐隻好把從唐家一些人口中聽到的一句半句添油加醋地報告周偉龍,周偉龍為了邀功,再加上一點水分。到了戴笠那裏,就成了日本與唐紹儀勾結的情報了。後來,戴笠又請在香港的杜月笙給唐紹儀寫信,找人持信去上海見唐紹儀,勸唐立刻動身離滬,唐紹儀表示決不會當漢奸,一定要去香港,卻沒有馬上動身的意思。杜月笙得到回信後,即告訴戴笠,說唐暫時不會離開上海。於是,戴笠一麵向蔣介石匯報情況,一麵布置暗殺行動。他綜合周偉龍的報告和杜月笙的回信,認定唐紹儀會應日本人之請搞維持會。

戴笠一麵寫報告給蔣介石,一麵安排合適的人,對唐紹儀進行暗殺。而這個任務,毫無例外地交給了謝誌磐。為了讓任務更好地完成,戴笠除了撥給專款費用一千大洋之外,還另外安排了特務趙理君予以配合。

1938年9月30日這天,謝誌磐先與唐紹儀約好,說有古董商人要出賣古董。將一個仿古花瓶用盒子裝好,內藏一把小鋼斧,由趙理君扮成古董商人,另一個特務李阿大扮成夥計帶著它,乘車前往唐紹儀家。

唐紹儀平生喜愛古董,恰此戰亂時期,可以買到便宜貨,便到客廳會見。趙理君進客廳時,乘人不備,將香煙盤上的四盒火柴都裝入自己兜裏,見唐紹儀來到,便假裝抽煙找火柴,客廳裏沒有,唐紹儀便讓傭人去找。傭人離開後,趙理君便請唐紹儀看花瓶,趁唐低頭觀看的刹那,“夥計”抽出事先準備好的斧頭,狠狠地劈下去。可憐唐紹儀這個“三朝元老”,連哼都沒哼出一聲,便喪生在這兩個特務的手下。

兩個特務得手後,急忙走出來上車,還煞有介事地回身打了個招呼“老太爺不必送了,請仔細看看,我們馬上再送幾件來。”說罷,車子就在保鏢的眼皮底下開走了。

那個傭人取來火柴,一見老太爺倒在地上,流了一地的鮮血、腦漿,大喊了一聲:“抓強盜!”便與保鏢追了出去。這時,車已經開得飛快,拐個彎就不見了。他們記下了車號,趕緊報告租界警方,等發現汽車時,車內早就沒人了。

不料唐紹儀被殺,卻引起了於右任、張繼等一批國民黨元老們的不滿,他們認為唐紹儀落水當漢奸的說法並沒有證據,因而紛紛找蔣介石告狀,並提出要上海法租界緝拿凶手。

蔣介石也認為對唐紹儀殺之過早,但也不便責備戴笠,隻得用他自己的名義,給唐紹儀的家屬發出一份唁電,發給治喪費5000元,並用國民黨政府名義明令褒揚。一場血案就此遮掩過去。

殺完了唐紹儀,戴笠得到消息,汪精衛背離重慶,叛逃河內,發表了臭名昭著的“豔電”,公開投降賣國,步入漢奸生涯。消息傳開,舉國上下,忠義之士,扼腕憤慨,正直國民,無不切齒。

蔣介石大為惱火,痛責戴笠失職,致使汪逆脫離重慶。當即下令封鎖消息,謊稱汪精衛告假去河內治療,並派王寵惠、陳布雷等前往內河勸其回國,以全國民政府之“隆譽”。

同時密令戴笠即赴香港,設法威脅汪精衛在港的追隨者,並嚴密監視汪逆一行。

到香港後不久,戴笠即以何永年的化名,領了出國護照,帶著陳恭澎與王魯翹兩名得力的“職業殺手”飛往河內。飛機上,戴笠正凝眸沉思下一步的計劃。

一月的河內依舊春暖花開,蘊藏著無窮春色,然而又有誰知道在這個冬天,這座城市正孕育著一場震驚世界的大暗殺呢?

戴笠一行三人,一下飛機就看見了迎麵過來的方炳西。他是戴笠十多天前派遣過來的,已按戴笠的指示做好了相應的布置。

戴笠想不到方炳西竟在這十幾天時間裏居然弄到一部半新的福特轎車,鑽進去笑問方炳西:“哪弄的這麽一輛破車?”

方炳西也笑答道:“買的二手貨,別看破,機件可是蠻好,再說以後出入還得靠這輛破車來開路呢。”

正如方炳西所說,在那以後的行動中,這輛車的確幫了他們不少的忙。

方炳西引三人來到預先租好的房子,共兩層,臥室、客廳、飯廳、廚房、廁所一應俱全。這裏便成了這次“河內工作”的指揮部,一係列的暗殺計劃方案都是從這裏醞釀、誕生的。一切布置停當以後,戴笠折回重慶。

河內方麵,“槍械彈藥”均已齊備,“河內行動小組”的行動從最後一個“藥”字上展開,而是致人死命的毒藥。

餘樂醒就是戴鏈在河內布下的一個化學錦囊。至於如何用毒,他確是責無旁貸。

清晨,急風吹散了霧,陽光輕柔。

陽光透過罩綠色的紗窗,映在陳恭澍的臉上,身邊的煙暈尚未散去。

對麵坐著是餘樂醒、王魯翹和岑家焯。

陳恭澍擰滅煙頭,重重地吐出最後一口煙霧,開口道:“如今,我們已準備就緒,上麵也有指示,讓我們有所行動,依我看來,我們執行製裁的手段,不外這麽兩種:一是使用‘有聲武器’,也就是直接用槍擊殺;二是使用‘無聲武器’,也就是說用板斧等格殺或者是用毒藥斃。今天讓幾位來,就是商議一下我們該如何采取行動。餘樂醒道:“我主張用毒攻。”王魯翹搶著道:“我看還不如真槍實彈地於,殺也要殺個痛快。”

餘樂醒不以為然地看了王魯翹一眼道:“不管用什麽方法,我們都應該有個同樣的計劃,我們不能逞匹夫之勇,為圖個痛快利落,而打草驚蛇,貽誤時機。”

王魯翹不屑地道:“就算用毒,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一旦失利,還不是照樣打草驚蛇。”

餘樂醒道:“難道你懷疑毒藥的藥性嗎?”魯翹不無肯定地哼了一聲。餘樂醒拿出專家的架子也哼了一聲道:“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去跟一個外行解釋問題。”

王魯翹又道:“就算你的毒藥能毒死一頭大象,還得看你怎麽才能把藥塞進它的嘴裏。”

餘樂醒又問道:“我不信你每天不吃飯?”

陳恭澍截下二人的話頭道:“你們先別爭,具體采用哪一種方法,我們還要依實際情況而定,用毒失敗也有過前例,但以狙擊的方法也不是每次都成功。二者互有長短,但隻運用得當,都一樣能發揮效力。”

餘樂醒道:“用毒攻我想也是戴老板的意思,我來之前,戴老板就一再囑咐我要幫你們做好這件事兒,現在藥品也運來了,我想我們不妨試一試。”

其實其他人哪會想到戴笠派化學博士餘樂醒來的目的。

陳恭澍無聲地點了點頭。

王魯翹見餘樂醒搬出戴笠坐鎮,不好明言反對,但心裏仍不以為然道:“就是用藥,也得想法把藥送到他嘴裏去呀。”

陳恭澍道:“魯翹兄說得有道理,這就要看我們有沒這個機會,能不能製造這個機會,樂醒兄,依你看呢?”

餘樂醒“嗯”了一聲,搔了搔頭,顯然這方麵他是個外行。

四個人中隻有岑家焯始終一言不發,不置可否,散去後陳恭澍征求他的意見。

岑家焯搖頭道:“我看恐怕是白費心機,因為如果不能得到汪家的內應,是很難做到好處的,可是要想從汪的家屬仆從中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你看呢?”

陳恭澍苦笑著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轉身回房,心想,哼,熱衷此道的人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

許念曾對這件事怎麽想呢:“我看這樣做最好,不論結果成敗,頂多隻能引起一些猜測,絕不致惹出太多麻煩。”

陳恭澍坦白道:“現在隻是機會問題。”

許念曾自告奮勇道:“我會替你們尋找機會的,你們先作好一切準備。”

許念曾的反應對這個計劃的實施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餘樂醒也幹得興致盎然。

餘樂醒為堅定陳恭澍的信心,總不厭其祥地說明研製成功的藥品。說話時一臉鄭重。陳恭澍也耐心地聽他道:“已經實驗過多次,性能和效果都非常的好,隻要能能夠使對方吸收,可以保證萬無一失。”

說著餘樂醒從包裏取出一個紙匣,打開後,裏麵有三個貼著A、B、C標識的玻璃瓶,裏麵都是無色的**。

他拿起A瓶,拔下塞子搖了搖頭,解釋說:“這一瓶裝的是主體藥物,另兩瓶則是配料,用的時候,要看目的物的不同,視情況差別隨時調配劑量之輕重,這種**,無色無嗅,也沒有沉澱物質,不可能湊近鼻子去聞,那也會中毒。這東西如果注射到體內,一滴便足以致人死命。”說完又小心翼翼地把這放回原處,又補充道:“曝光或著熱會減低藥效。”

正說話間,方炳西走進來對陳恭澍道:“剛才許先生來電話叫你過去一下。”

陳恭澍道:“好,我馬上去。”

許念曾一見麵便迫不及待地告訴陳恭澍:“有一個送麵包的不知能不能加以利用。”

“這個送麵包的是個本地人,每天早晨替麵包房為訂戶送麵包。哪一家都可以訂,如果我們要訂,隻要在市區以內,當然也可以叫他按日送來。如果需要每天送兩次,我想他一定更歡迎。”

“這倒沒什麽,值得注意的是汪公館也訂了一份,這一層你們可以去查查看,如果沒有問題,是不是可以動動腦筋,我想應該可以用得上的。”

陳恭澍道:“那我們怎麽與送麵包的搭上橋呢?”

許念曾又道:“你們如果有意一試,去和曾先生談談,便可以找到這個送麵包的了,因為他家裏就訂了一份,已經有很久了。”

陳恭澍答謝道:“打擾許先生了,我先回去研究一下,再找曾先生商量,我先告辭了。”

辭別了許念曾,陳恭澍馬上找到餘樂醒,告之一切。

餘樂醒肯定地道:“依我看這條路一定行得通。”

陳恭澍道:“目前首要問題是怎麽才能把帶毒的麵包通過送麵包的那個人,送到汪家去。”

餘樂醒搖頭道:“這就要仔細斟酌了;一來收買的希望不大,即使是收買成功,事後也有線索可查,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麻煩會很大;再者萬一送錯了人家,豈不殃及無辜,打草驚蛇。”

餘樂醒道:“那我看就用‘掉包’法吧。用我們的人頂替那人去送麵包。”

陳恭澍點頭道:“要不就這樣了,我們絕不可以假手別人。”

陳恭澍接著又提出一層顧慮道:“即使把有毒的麵包送到汪宅,誰能保證汪精衛一人食用,弄不好會有很多人遭殃。”

餘樂醒不以為然地道:“我看也顧不了這麽多了。你先叫人弄幾個麵包來,咱們不妨先試一試。”

陳恭澍隻得依照許先生所言,去找曾先生,問明麵包店的所在,托魏春風代為洽定。

果然,第二天魏春風拿回一大堆各式麵包。送走魏春風,陳、餘二人便躲進浴室裏進行可行性試驗。

餘樂醒取出一瓶藥水,拿注射器吸了一點對陳恭澍道:“你把麵包拿穩。”接著慢慢注入麵包裏。看他的麵色好像不太成功。

餘樂醒拿了那個麵包道:“等一下我們再切開來看看有沒有變化。”轉身到客廳去了。

陳恭澍衝餘樂醒問道:“我再來試試那個毒麵包好不好?”

餘樂醒在客廳中答道:“可要小心,千萬不能濺到身上,以防發生意外。”

陳恭澍拿起餘樂醒用過的注射器,吸了一點藥水,畢竟是個外行,笨手笨腳一下把針頭滑偏,藥水沒注裏去,卻反射了回來,可能是心裏作用,感到臉上濺上了藥水。

嚇得陳恭澍慌忙丟下針管,扭開水龍頭,彎下腰去,閉上眼睛,再蓬頭下一個勁猛衝。雖然幹的是不怕死的工作,但真正到性命交關的時候,還是禁不住緊張失態。

衝完之後,又暗自咬了咬舌頭,依然有痛覺,這才心安不少。

一回頭見餘樂醒站在門口,想是適才的醜態盡為他所見,不由得尷尬地一笑。

餘樂醒微笑著點點頭叫陳恭澍到客廳去看那塊注了藥的麵包。

餘樂醒道:“注射後雖有異樣,但一般觀察不出,隻是沾藥液的部分略呈現淡黃色‘。”

陳恭澍道:“既如此,我們就盡快付諸行動吧,以免夜長夢多。”

初春三月,河內已是滿城春色,路邊的花開得也正是時候,風吹過,送來花香陣陣,其中還夾雜著麵包裏傳出的烤麵包的香氣。

餘樂醒和魏春風站在街頭。

他們等的人終於出現在麵包店的門口。推著一輛送麵包的車子。

就在這時,一輛車子從巷口轉入,停在那個麵包車之前,從車中下來的便是曾慶英,他同那個送麵包的夥計說了兩句什麽又指了指車子。那個夥計點了一下頭,回身轉入店中。

曾慶英見他進了店,回身向隔街的餘樂醒、魏春風招了招手,二人迅速提著已注入毒藥的麵包奔過去,在車上打開標有高朗街27號字樣的盒子,把準備好的麵包換了進去,又迅速溜開。又過了一會兒,才見那個送麵包的人從店內出來,手裏又提了一盒麵包。

餘樂醒和魏春風二人駕著那部福特轎車暗中跟上了送麵包的車子。

終於來到高朗街27號的門口,二人見那夥計提著麵包進了汪宅,不禁相視一笑。

可誰知過了一會兒,那個夥計,又把麵包原樣提回,二人相顧愕然。

事已至此,隻得由魏春風負責把那盒帶毒的麵包截下處理掉,回複陳恭澍。

餘樂醒精心策劃的“麵包”計劃就此流產了。誰又能想到,偏偏那天汪精衛不吃麵包,而把這退回來呢?是有所發現呢?還是巧合?如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點兒吧。

餘樂醒仍不死心,一個用毒氣毒殺汪精衛的計劃又悄悄出籠了。

這個方案的產生始於許先生帶來的一條消息:“聽說最近汪宅需要一個水管修理工去修自來水管。”

餘樂醒聽到這個消息,不禁喜上眉梢,躍躍欲試地道:“這可是個好機會,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

陳恭澍道:“樂醒兄,你說咱們該怎樣利用這個機會呢?”

餘樂醒道:“上次我們用毒藥未能成功,這次我們就用毒氣。”

陳恭澍問道:“哪來毒氣?”

餘樂醒從箱子裏拿出他的又一件“法寶”。

那是一個金屬圓筒,體積不大,手大的可一把握住,上麵有個蓋子,旋開來,又有一個扣緊的覆蓋,掀掉後頂端有許多小孔,看上去倒像廚房裏裝胡椒的調料瓶。

餘樂醒一麵撫弄一麵解釋給陳恭澍聽,道:“這也是**,有極大的揮發性,遇熱揮發得更快,吸人體內,可由休克導致死亡。如果放置在浴室裏,而又是洗熱水澡,揮發得就特別快,那就更見效果。”

陳恭澍“哦”了一下道:“樂醒兄是說把這個東西擺在汪精衛的浴室內。等汪一洗澡。就從此出來了?”

餘樂醒道:“當然沒那麽簡單,如何才能把這個東西放進汪精衛的浴室,應該是首先解決的問題。”

陳恭澍道:“你說利用這個機會,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

餘樂醒點點頭道:“這個辦法我早就有所打算,隻是考慮把這個東西放進比較困難,便沒有提出來,現在不是有機會了?”

陳恭澍一笑道:“你是說要咱們冒充水管修理工,混進去安放毒氣瓶。”

餘樂醒道:“就是這個意思了。”

陳恭澍睛決定道:“好!就這麽辦了。”

由於這次行動的人員中大多不懂越南話和法語,所以陳恭澍又想起了魏春風。

這時魏春風也正走在春風中,仿佛與春風溶為一體,名是春風,人如春風,從他臉上的笑容不難想象他心情何等高興。

誰有了阮小姐這樣的女朋友都會高興的,更何況她就在他身邊。

曾先生其實不是個不識趣的人,可還是迎了上去。

魏春風見是曾先生,便上前打招呼道:“曾先生,你找我有事嗎?”

曾先生向阮小姐點頭問好,對魏春風道:“陳先生有急事兒找你商量。”

魏春風道:“那好,我現在就過去吧。”

說完轉身走到阮小姐麵前用越南話低聲囑咐了幾句,便同曾先生上車直奔河內指揮所。

雨後,清晨。

陳恭澍望著魏春風穿著一身工作服,背著工具包出發,毫無由來地想笑,卻笑不出。

魏春風是河內土生土長的,完成這項任務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但陳恭澍總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究竟有不妥在哪裏,自己也不清楚。

將近中午時候,魏春風才趕回來,一切都非常順利。

餘樂醒也為自己計劃的“成功”暗自高興。

可是想不到的是,幾天過去了,卻沒有一點動靜,汪精衛活動如常。

原來他們的計劃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說重要,其實也很平常,按原計劃是汪某洗澡時中毒,可是他要是不洗澡呢?藥水終有發揮殆盡而失效之時。

這個道理太平常,也正是太平常,才容易被人們忽略。

他們事先真的沒有想到,汪精衛夫婦竟然三天沒有洗澡。

1939年3月29日的淩晨,戴笠終於下達了霹靂震驚的“製裁令”:“立即對汪逆精衛予以嚴厲製裁。”

陳恭澍接到命令,當即回電,並召集同住的七人,傳閱命令,分派職責,嚴告各位處於戰備狀態下,聽候召令。

當晚,陳恭澍又派唐英傑、張逢義去作最後一次偵察,唐英傑飛簷走壁之能,做偵察工作最恰當不過。

陳恭澍在這一夜特別漫長。拂曉前,唐英傑回來報告道:“我去過了,是在張逢義的監督下進行的。我在樓頂留了很久,一點動靜都沒有,夜裏開著燈的還是三樓的一間,不會錯,他就住在三樓。”

於是,高朗街27號三樓的那間臥室,就成了這次行動的最後目標。

陳恭澍、王魯翹和餘鑒生三人正吃早飯間,魏春風風風火火地跑進來通知道:“汪家正在打點行裝,有全家外出的模樣,還不知道要到哪裏去?”

汪精衛去打叻幹什麽?是走漏了風聲驚動了他?時間緊迫,陳恭澍也不及細想,立即召集眾人下達命令:“張逢義、唐英傑、陳邦國、陳步雲各自攜帶武器,集合待命,準備出發。”

陳恭澍又請魏春風道:“春風,請你回去聯係當地調用人員,不露痕跡地守候在汪的寓所附近,無論發現任何舉動,務必火速電話傳訊,拜托。”

之後又同王魯翹檢查了那輛轎車,加足了油,以備使用。

上午十時,魏春風打電話來通知道:“有兩部黑色大轎車,已經從汪家大門開走,我如果判斷不錯,看樣子是朝紅河大橋那個方向駛去。”接著又道:“看見了,有很多人,他們兩夫婦都在內。”聽得出他正在一邊打電話,一邊監視。

陳恭澍立即帶著唐英傑、張逢義、陳邦國、陳步雲跳上車,向紅河大橋追去。

一路上幾人沉默無言,無形的重任和緊張封住了他們的口。

車抵紅河大橋時,偏巧遇到整個橋麵所有車輛單線通行,過個橋用了十分鍾,張逢義急得不由連聲罵。

過了橋,陳恭澍加大油門,連越數車,飛馳向前。

是日晴空萬裏,目能及遠。走了一程,終於在八九百米的前方發現了目標,兩輛黑色大轎車停在路前旁。

目標漸漸接近,漸漸清晰。一輛車前座上探出一支手臂,後座窗子沒有開,陽光反射也看不到什麽。

陳邦國建議道:“那兩個家夥一定在那兩輛車上,咱們衝過去,拔槍就打,幹完了再說。”說著就要起身行動。

餘鑒聲伸手按下陳邦國的肩膀反對道:“不要胡來,還是判明車子上究竟是什麽人,再決定下一個步驟,才比較妥當。”

陳恭澍道:“好,咱們把車開去,看個究竟再說。”

陳步雲及時提醒道:“我們要當心對方有保護他們的警察。”

陳恭澍加快車速從那兩輛車前飛速而過。他要把住方向盤,不便扭頭看,嘴裏提示道:“注意看清楚。”車速太快,交叉的一瞬,如浮光掠影,但這已足夠。他們要知道的已清楚了:兩部車共有九個或十個人,汪逆夫婦和曾仲鳴均在其內,其幾人均不識。

陳恭澍問道:“其他幾人可是警察?”

幾人異口同聲道:“那幾個人不像是警探。”

忽聽得陳邦國大叫一聲:“趕緊掉頭,他們跑了。”

陳恭澍緊急刹車,這時車已越過數十米,掉轉車頭,那兩輛車已飛馳而回。

“追。”陳脫口而出。

載汪的車居前,另一輛車居後,速度也快,雙方距離逐漸拉長。

陳恭澍想,經過大橋時,車總會慢下來,到時一定能追上。

陳邦國又發牢騷道:“我說衝上去就幹多省事,這不是找麻煩嗎?”

陳恭澍也有點氣急敗壞,但多少還存在一點追上他們的希望。

別說,還真給他們發現了目標,可路上車輛特別擁擠,可望而不可及,隻有尾隨的份兒。那兩部車果然又回到高朗街。

幾人一路窮追,落了個徒勞往返,铩羽而歸,更加暴露了身份和意圖,打草驚蛇。

大家從河內橋回來,懊喪已極,既不想休息,也不想吃東西,話也不多說一句,隻有越想越窩囊。

目前最重要的也隻有汪精衛動態情報這一點了。陳恭澍請王魯翹把魏春風接來,又聯絡方炳西,請他與許念曾保持接觸,以多了解汪精衛的動態。

午後,豔陽高照。王魯翹領魏春風和阮小姐一起進來。陳恭澍把魏春風拉到樓上,大概說了一下剛才追汪的經過後便要求道:“春風,你要盡最大努力用一切可行的辦法,盯牢汪家的一舉一動;你那位阮小姐如果可以幫忙,再好不過,由你去托付就是,至於“……”想是要許什麽願又說不出口。

魏春風何等聰明,不待他說下去,便毅然道:“隻要我能力所及,一定會用心去做,但得報效國家,絕無任何要求。”

麵對這個青年,陳恭澍真的有一點敬佩他了。

當天下午四時,魏春風打來電話,急火火地道:“他們夫妻倆,正站在門外的草坪上說話,好像在爭論什麽,你看怎麽辦?”

陳恭澍道:“你先走開,我來看看。”

當即召王魯翹、張逢義開車前往,誰料等他們趕到又是蹤跡杳然,撲了個空。

事情糟到這步田地,大多數人都有些冒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陳恭澍決定就在當晚進行一次突擊性的強攻。

陳恭澍安排任務:“魯翹、鑒聲、英傑、邦國四人進入宅內,邦國兄勇猛強悍,為開路先鋒,英傑緊跟其後,引導上樓,你熟知地形,足當此任;魯翹為主、鑒聲為鋪,二人同力執行鋤奸,彼此接應,互為掩護,逢義、步雲二兄在外巡邏以為哨戒。”

分派已畢,隻待夜幕降臨。

星河半轉,已近午夜。一輛福特車在高朗街左側的一條巷道中停下來。

王魯翹等幾個人還不曾跳下車,突然兩個越南警察從暗處冒出來走到車前,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麽,又打手勢,這才明白是叫他們不可在此停留。

當此進退兩難之際,魏春風及時出現了,也沒多問,拉著兩個警探走向暗處,嘀咕了幾句,然後跑回來問:“你們身邊帶有錢了嗎?”

陳恭澍:“伸手把口袋裏的錢全掏出來。”魏春風數了數道:“都給他們算了。”

高朗街27號籠罩在一片榕樹和椰樹之下,夜風吹來,有如群魔亂舞,陰森恐怖。

陳恭澍仍在車中接應,六人摸到後院門邊,門是關著的。張逢義要破門而入,被餘鑒聲攔住,道:“不能弄出響動,英傑,你先進去設法把門打開。”

唐英傑身一縱,攀住牆頭,翻身躍過。摸到門邊,見門不僅上了栓,還加了把鎖,試著扭了扭,沒有動靜,低聲罵了一句:“格老子,這幫龜孫子。”

忙從牆頭竄出頭來示意。牆外陳邦國領頭一一踏著張逢義的肩頭翻進來。留張逢義在後門以後,陳步雲遊於巷道之間以為呼應。

後院與後門之內的小院隔了一道門,是通向目標的唯一途徑。陳邦國按了按門,又轉了轉門球,不見動靜,也不多加思索,抽出腰間事先備好的板斧,連劈帶砍,又用腳一踹,門果然應聲洞開。

這一聲巨響顯已驚動汪宅的人。

王魯翹氣勢如虹,不待唐英燈領路,率先手持武器衝上了樓梯,餘鑒聲緊跟其後相繼登樓。

陳邦國則是以攻為守,留在底層,掩護上樓,守住出路。這裏剛定下神兒,忽然發覺有人推開房門,探頭偷看。陳邦國一時情急,抬槍就射,嘴裏喝道:“再出來老子可要真揍了。”對方果然驚叫了兩聲,縮了回去。

忽然,陳邦國眼角瞅見一個黑影奔向車房躲進車下,陳邦國抬手一槍,隻見火星飛進,顯然沒有打中。

王魯翹飛步上了二樓,樓梯口燈還亮著,他伸手把燈關掉,轉上三樓,猛然間一個年輕人從樓梯後鑽了出來,同王魯翹打了個照麵,雙方各自一驚,王魯翹見對手空著手,稍稍放心,小聲威脅道:“不要喊叫。趕快回去,小心崩了你。”也不顧那人反應,登上三樓。

魯翹到了三樓,手扶攔杆往下一瞄。見餘鑒聲已站在二樓樓梯口,問道:“看見那個人沒有?”餘鑒聲搖搖頭。

王魯翹見無後顧之憂,大膽奔向右首靠著前端的那間主房,推了一下門,推不動,後退兩步,借著股衝勁,一腳踹去,還踢不開。

情急智生,回到樓梯口,示意將板斧傳上來。唐英傑三縱兩縱把板斧帶上三樓。

隨後餘鑒聲也跟上來,叫唐英傑下到二樓警戒。同王魯翹合力劈掉房門中間的一塊木板,探手摸著裏麵的門球轉了好幾次,還是打不開了,顯然是上了鎖。

此刻門板已漏了一個大洞,魯翹蹲下身子,歪頭朝裏一看,燈光照射下,隻見床鋪底下趴著一個人,而且是個大男人,上半身蔽在床下,腰背雙腿全露在外。

王魯翹先人為主的意識作用,立即判斷,這個人就是汪精衛。

當下也不遲疑,舉槍便射,一連三槍,眼見那顆顆子彈洞穿那人腰背。

陳恭澍等在車內隻不過幾分鍾時間,卻好似過了很久。不明事態進展,更是憂心如焚。

其時已過了兩三分鍾,突然發現王魯翹雙手插著口袋,從一條巷子中轉出來。陳恭澍嘎地刹住車,王魯翹也看見,奔過來跳上車。

二人開車又轉了一圈,可一個也沒有接到,這時隻聽得警笛尖鳴,警車呼嘯而來。二人不敢逗留,駕車返回寓所。

路上,王魯翹交代了一下經過。陳恭澍頓時如釋重負。這是受命執行此案以來最為興奮的一刻。

二人回到寓所,靜待其餘五人歸來。過了七八分鍾,唐英傑和陳步雲二人先後回來,其他三人卻是毫無音信。

陳步雲提議道:“我出去找找看。”

陳恭澍攔住道:“我看不必了,該回來都會回來,現在到哪裏去找?外麵情況如何我們也不知道,弄不好反而壞事,一動不如一靜。還是等一等好。”

淩晨五時許,電話鈴響起。是許念曾,他劈頭就道:“你們搞錯了!那人好好的一點事情都沒有,受傷的是曾仲鳴……”

魯翹問了句:“什麽事?”

陳恭澍輕描淡寫地答道:“搞錯了。”

許念曾又接道:“有三個人被逮去了。”陳恭澍知道是餘鑒聲、陳邦國、張逢義三人。許念曾在電話裏沉默了良久吧道:“唉,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

戴笠接到行動失敗的消息是否也會發此感慨呢?

這次行動自始至終是由他親手或幕後操縱的。搏浪一擊,誤中副手,他怒火漸息,眼望窗外。

窗外,西風蕭蕭,春水猶寒。

自從軍統特務在河內刺汪一擊不中之後,戴笠心有不甘,始終把刺汪列為軍統暗殺名單上的頭號人物,將極大的人力、財力、物力投入到刺汪活動中去,以完成自己的最大心願,從而能使自己繼續得到蔣介石的寵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