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男人都喜歡美女

杜月笙一身輕鬆地回到灶披間,馬樣生也因被黃府失竊的陰影籠罩,愁著臉不敢象往日那樣放肆。兩個人各自上床百無聊賴地讀天花板上的蛛網。忽然馬祥生坐起來說:“這個家賊真是害得我們好慘,如果抓住,非碎屍萬斷不可!”

杜月笙此時想著的是半夜約會之事,見馬祥生發話,立即記起一件事來:“祥生,我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說真話:你和小翠到底是什麽關係?”

馬祥生又是一陣紅臉,低頭說:“我過去打過她的主意,可是一直沒有到手。”

杜月笙放下心來,笑道:“那我教你一招,你現在抓住她的把柄了,如果以此要狹,她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馬祥生瞪望著杜月笙,吃驚道:“她把什麽都告訴你了?”

杜月笙先是莫名其妙,但很快明白馬祥生和小翠在最近又發生什麽了。他跳過這敏感而尷尬的話題,認真道:“我們先不開這玩笑,儂那娘。這個家賊真是害得我們好苦,在老板、師娘眼中,大家都成了賊。為這事兒,我今晚約了小翠在老地方見麵,向她打探老板、師娘的意思。”

“好呀!”馬樣生叫道,“你早該這樣做了。”

“所以,請你老實一點,不要打攪我們。”杜月笙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馬祥生尷尬地搓著手,說道:“其實頭一次我真的是無意的。”杜月笙見馬祥生不好意思,便伸出一隻手搭在他肩上:“不是我小器不願給你看,過去在小東門我們一起逛煙花巷大家光著屁股,什麽樣的荒唐事沒有過?記得那次你完了我沒完,你用粉頭的胭脂在我屁股上畫烏龜。”

馬祥生一聽,又笑了起來。

“不過,人家小翠不是風塵女人。”杜月笙說,“規矩女人做那事是最討厭別人窺看的。”

馬祥生點點頭:“知道啦,你們隻顧樂去吧!”

杜月笙於是早早睡覺,一覺睡來,四處黑燈瞎火,那邊傳來馬祥生不是偽裝的鼾聲。開亮燈,牆上的掛鍾指向十一點杜月笙鬆了口氣穿上衣服,把燈熄了,摸黑向那天幽會的地方走去。就在這時,另一條黑影也向牆這邊走來。

杜月笙咽了咽口水,率先爬上牆,伸出一隻手拉黑影上去。

一切都是輕車熟路,杜月笙心急火燎地解了眼前之渴,才問正事:“小翠,你知不知道老板、師娘懷疑誰是家賊?”

“連我在內,每一個人都懷疑。”

杜月笙道:“那我更加是懷疑對象了。”

小翠噗嗤一笑,用一個纖指頂住杜月笙的額頭:“看把你急的,告訴你,事情查出來了!”

“賊是誰?”杜月笙喜出望外。

“傭人黃望的親戚。”

“怎麽會是這樣?”杜月笙不解。

小翠於是耐心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原來半個月前,黃望的一位遠房親戚黃剛柔來黃府探望黃望。此人是一位慣偷,以他職業的敏銳發現黃公館是做煙土生意的,然後使出空空妙手盜了兩塊。開始時黃望並不知道此事。過了幾天,他收到黃剛柔的請柬,便回鄉參加了黃剛柔的結婚儀式,當晚,黃剛柔喝醉了酒,無意中透露出這次能夠娶到老婆是靠了兩塊紅土,多謝黃望給了他一個發大財的機會。聽罷,黃望嚇得半死,回到公館,就報告了黃金榮。

聽完小翠的敘述,杜月笙大大地鬆了口氣,揉著胸口說:“太好了,太好了。對了,黃老板打算怎樣處理?”

小翠搖頭:“這事黃老板做不了主,要看太太的意思。不過,太太已把黃望叫去,說不知者不知罪,這事就算了,隻是要他的遠房親戚以後不要來上海灘。”

杜月笙抓著小翠的手道:“你相信這是太太的真實意圖?”

“當然不是。”小翠說,“對了,月笙哥,太太最近可能又有好差事給你做。”

“什麽好差事?”杜月笙的手用力大了。

“我也不清楚。昨晚老爺到太太房裏,老爺說有件重要事情準備交給程聞去做。太太說,程聞已經是黃府親信,應該啟用新人,培養更多的親信。並讚揚你辦事能幹。老爺離開後,太太又向我打聽你這些天的表現,我當然說你好。”

“會不會是與失盜案有關的事?”杜月笙猜測道。

“管他什麽事,到時就知道了。對了,今上上午你好大膽子,在太太樓上轉來轉去,你不怕她懷疑你居心不良?今後可不必這樣。”

“那就要看你了。”

“什麽意思?”小翠不解。

“我一來樓下,你應該知道是有事。”杜月笙不滿地說,“可今上午你老半天才肯下來。你是女人,如果連你都不怕露餡,我顧慮什麽!”

“我是生你的氣,你也真是的,青天白日來找我,當時我真想賭氣不下樓,看你能等多久。”

“不管等幾天,我當然得等你下樓才會罷休。”杜月笙將小翠摟於懷中,喃喃道,“別說那些了,我們難得在一起,應該珍惜,說說我們之間的情話。真的,我好開心,你是我今生今世的第一位情人,那感覺跟窯子比較真是大不一般。你說怪不怪,那晚上你被馬樣生嚇走後,我一天一夜心裏總是不踏實。”

“為什麽?”小翠問。

“因為我以前睡女人每次都得付錢,所以我沒給你什麽,總感到不習慣,心裏七上八下的。”

“你別騙我了。”小翠冷笑道,“什麽我是你的第一個情人,鬼信你,你和小腳阿娥的事上海灘誰人不知?”

小腳阿娥原是外鹹瓜街與老太平相交處一間名叫“幽蘭”堂子裏粉頭。此人無名無姓,原籍寧波,出身書香門第兼武術世家,小時裹過腳。十幾歲那年,父母相繼去世,遂成孤兒。投奔窮親戚,住了半年,因親戚越來越討厭她,便自願到“幽蘭”做粉頭。

小腳阿娥中等身材,生得胸隆腰細,臀圓腿長,眼大嘴小,膚白,相貌可人,嬌美端莊,但性格剛烈,曾苦練過拳術劍術,常掣劍在手,風馳電掣一通狂舞,令人生畏。這類女子在妓院賣身,當然不會長久,因連打數位嫖客,並差點鬧出人命,不得不離開“幽蘭”,在仁和客棧附近的蘭芳裏開了一間“圓潤院”堂子。

小腳阿娥曾陪虞洽卿上過床,借著這點名氣,“圓潤院”開張時生意尚好,但後來經常受到一幫白相人的騷擾,她仗著一身武功,毒打數位嫖,一時間名聲鵲起,成為上海灘與林桂生齊名的著名白相人嫂嫂。隻是她畢竟是一位女流之輩,有些事情應付不過來,後經上海灘另一位著名白相人嫂嫂“強盜金繡”建議,請了十六鋪剛剛名聲鵲起的杜月笙做護院。當時,杜月笙正受著餓肚皮與男人荷爾蒙的雙重煎熬,他領著馬世奇做了護院,可算是有了暫時溫飽。俗話說人心不足蛇吞象,沒多久,杜月笙便做起夢來——想娶小腳阿娥為妻,名正言順地做圓潤院的龜公。

阿娥渾身性感,相貌漂亮,手腳麻利,性格直爽,在白相人嫂嫂中很有名望,杜月笙覺得她很漂亮,並不在乎她是婊子。那時杜月笙是無財無勢的小癟三,是沒有資格去娶正經女子的,小腳阿娥若肯委身於他,算他三生有幸了。因此,他自從進“圓潤院”就一直在動腦筋,在等待時機,經常用言語,眼神挑逗。阿娥是歡場老手,自然明白杜月笙在打她的主意,但麵對挑逗她視如不見,聽而不聞。不久,杜月笙發現阿娥原來是看上了寧波同鄉豆腐阿六。

豆腐阿六姓張,排人第六,因他為人謙和忍讓,便得了個豆腐阿六的綽號。此人早年來滬謀生,在一家飯店裏當學徒,滿師後升做燒菜師傅。他頗有經商頭腦,他看到小東門一帶的寧波堂子裏每晚吃花酒的酒筵數量很大,有的是由堂裏自燒,有的包給了酒菜館,便靈機一動,向親朋好友借了些資金,租了間房屋,雇了幾個夥計,開了間阿六飯店,自己當起老板來,專門承辦寧波堂的酒筵。他的手藝不錯,做出來的菜肴適合寧波幫口味,價格又低廉,開張後生意越做越旺。小腳阿娥的圓潤院有酒筵,也由他來承包。如此一來二往,日子久了,小腳阿娥就對豆腐阿六有了意思。後來發展到姘居,並有意讓杜月笙發現。

杜月笙心理極難平衡,他自信不管哪個方麵都比豆腐阿六強,一氣之下,他離開了圓潤院。

今晚聽小翠又提起小腳阿娥,立即觸起他的舊痛,杜月笙立即生氣道:“今後在麵前不許你提她!”

小翠也聽說過杜月笙沒被小腳阿娥看上的經曆,見他發火,立即禁若寒蟬。

一會杜月笙冷靜下來,又向小翠道歉;“對不起,剛才我沒能控製自己。實在沒有騙你,你是我的第一個情人。你記住我今晚說的話,不管今後怎樣變化,我永遠記住我倆之間沒任何交易的感情。真的,認識你,我發現在外麵玩女人沒有任何意義,那不過是肉欲的簡單發泄,連禽獸都會的。”小翠閉起雙眼,任憑杜月笙輕薄。良霄苦短,鍾樓那邊傳來淩晨的鍾聲,兩人戀戀不舍地隻好道別。

下了圍牆,先行的小翠已走了十幾步,杜月笙突然又記起一件重要事來,叫住道:“小翠,我還要問你。”

小翠停步,杜月笙趕上前問道:“這些天,你和馬祥生之間發生什麽了?”

小翠一愣:“他跟你說什麽了?”

“沒說,隻在無意中露了幾句。”

小翠叱罵道:“狗東西,不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想打他呢。他要挾我,如果不跟她好,就把我和你的事抖出去。”

“你不怕?”杜月笙追問道。

“事情牽係到你,我怕什麽?”小翠十分信任地說,令杜月笙倍感自豪。

一天,杜月笙仍在睡午覺,迷迷糊糊中,小翠走進來推著他說:“月笙哥,太太叫你。”

杜月笙一骨碌爬起,連忙緊衣裝隨小翠去後院。一路上倆人並不說話,表麵象根本沒有那種關係一樣。

林桂生仍在二樓的小客廳等候,杜月笙進來後躬身問好。林桂生屏退左右,用隨便的口吻問道:“月笙,黃望的事你聽說了麽?”

“知道。”杜月笙隨口答道,旋即又後悔了,但話已出口,不能隨便更改。

“這事公館裏知道的人還很少。”林桂生眼睛嚴厲地盯著杜月笙,“你來不久,不管你是通過什麽渠道得知的,都能說明你不簡單。很好,”

杜月笙鬆了口氣。

“如果你是黃老板,此事該如何處置?”

林桂生的突然提問令杜月笙打了個突,稍後即鎮靜地從容答道:“月笙在桂生姐麵前永遠是一位小弟弟,不敢有任何主張,桂生姐說怎樣辦,月笙願聽吩咐。”

林桂生滿意地點點頭:“說得好。自從你進入公館,看你的所有作為,你果然是位人物。我林桂生從來就瞧不起平庸之輩。好吧,這事我就交給你了。”說著掏出一支左輪手槍、一把匕首、三十塊銀洋,輕輕地放在前麵桌子上,接著說:“黃剛柔住浦東張江。這些你拿去,事情看著辦。辦好了,回來複命;辦不好或者不敢辦,你就不必回來了。”停了片刻,又壓低聲音:“不管辦成與辦不成,此事隻能天知地知。”

杜月笙從容地收起桌上之物,回答:“月笙一定會辦成回來見桂生姐。”

杜月笙離開後院,也不回灶披間,徑至民國裏亭子間,對正在睡徽覺的馬世奇說:“你隨我過江去一趟張江墟。”

馬世奇揉著猩鬆的雙眼問:“去幹嗎?”

“我新近結了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必須斬了他。而且這件事必須做得滴水不漏,不可留下任何破綻。”杜月笙撒著謊,一點也不臉紅心跳。

馬世奇也就不再多問,隨了杜月笙乘輪船過黃浦江,趕到張江墟立即租了一間客棧住下。然後,讓馬世奇留在客棧裏,自個去鎮上打探。

很快,杜月笙得知,那黃剛柔自從偷了黃府兩塊紅土後,心裏一直不安,後聽說黃金榮已查出是他偷的,嚇得就要棄家潛逃。恰在這時,黃望特地回鄉告訴他,說老板已經不再追究此事,隻不許他再去上海灘,於是放下心來,不再逃走,在家安心地守著新娘尋歡作樂。

杜月笙探得明白,即花錢買通一位當地人,謊稱是黃望托人捎口信回來,騙黃剛柔來小客棧會麵。

黃剛柔果然依約前來,杜月笙並不急著動手,隻用一番謊話騙過了他,就放他回去。馬世奇不解,問道:“他不是你的仇人麽?為什麽不動手?”

杜月笙有意故作玄虛地說:“他隻是我仇人的家人,我現在突然改變主意,明天是墟日,我準備綁他,讓他家人出錢來贖。”

馬世奇目下正窮得無錢嫖女人,聽說有撈錢的機會,馬上來了興趣,願一切聽從杜月笙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杜月笙租了船領著馬世奇去渡口,果然見黃剛柔夾在人堆裏。

原來張江墟平時沒有多少人,但每逢墟日,附近鄉民從四方八麵擁來趕墟,墟場便人山人海,黃剛柔正是選擇這樣的機會偷點錢。也就在他正準備動手之際,杜月笙裝成趕墟與之偶遇,拉著他非要去喝酒。

當即,他們就上了江邊船上喝黃酒。酒至半醉,杜月笙向馬世奇遞了個眼色,謊稱他買了一件古玩,花了很多錢,又不辨真假,想請黃剛柔鑒定。黃滿口答應。

杜月笙進內艙時,有意爬在艙板上,馬世奇事先商量好的大叫:“不好,大哥發羊癲瘋了,剛柔哥,快來幫忙。”

黃剛柔也就毫無防備地躬身進艙扶杜月笙,按說好的,這時馬世奇從後幫忙把黃剛柔放倒,再用繩捆綁,誰想他還未動手,杜月笙翻過身一匕首紮入黃剛柔的心髒處。

馬世奇吃驚地叫道:“月笙哥,你……”

杜月笙把黃剛柔放好,叫道:“世奇,別吭聲,快把船搖到對岸去。”

上了岸,杜月笙掏出一塊大洋塞人一位車夫的手中說:

“我內弟得了急病,快送我們到黃浦江。世奇,幫我扶扶內弟。”

車夫大喜過望,駕著車飛奔,到了人堆處,杜月笙內急,向馬世奇遞了眼色,把死屍放在座位上,下車後便混入人堆裏脫來到民國裏亭子間,馬世奇驚魂未定地埋怨:“月笙哥,你一下說報仇,一下又說要錢,到最後怎麽又殺了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杜月笙拉下臉,從衣兜裏掏出十個大洋:“這件事到此為止,就當沒有發生過,不該知道的就不要打聽?”

有了大洋,馬世奇的雙眼又發綠了,立即忘了剛才的驚嚇。

杜月笙從民國裏回到黃公館灶披間,已是傍晚時分,馬祥生一眼著見,便不無醋意地說:“月笙,你總算回來了,有人真是為你望穿秋水,你好豔福啦!”

杜月笙心裏明白是誰在牽掛他,卻有意問道:“誰為我望穿秋水了?不會是你吧。”

“呦,那不是又來了?”

杜月笙轉身,果見小翠滿臉不安地走來,老遠就間道:“月笙哥,事情辦好了?”

杜月笙感激地向她點點頭:“小翠,你來得正好,請你馬上向太太通報,說我辦完事回來了。”

小翠一聽,愁容頓消,歎道:“你去辦事也不和我打招呼呼,後來我才從太太口裏得知,我真擔心你事情辦不好也不會回來了。這下可好了,太太會更加賞識你。”說完,轉身一陣風似的通報去了。

是夜,林桂生在後院二樓小客廳會見了杜月笙。杜月笙見四周別無他人,把左輪手槍和十八個大洋放回原來的桌麵上,小聲說:“桂生姐吩咐的事月笙已辦完,開了馬世奇十個大洋的酬金,租船和馬車花了兩個大洋,匕首現在黃剛柔胸口上。”把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林桂生點點頭,表示讚賞,然後又特意問道:“馬世奇知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沒有告訴他,隻說是我的仇人。”

“好!”林桂生笑了起來,也就在笑的同時,撐不住打了一個嗬欠。杜月笙眼尖,看上她身旁有一杆煙槍,他連忙跪下去幫著打出不大不小不長不圓的煙泡裝上,恭恭敬敬遞了過去:“桂生姐,請香幾口。”

林桂生接過,杜月笙又以驚人的速度把一個吹得通紅的紙煤點在煙泡上。

一陣吞雲吐霧,林桂生過足煙癮,刹時紅光滿麵,精神旺盛,未及開口,杜月笙又遞來清水漱口,呈上熱毛巾擦臉。

一切停當後,林桂生千咳一聲,小翠應聲從門簾探出一個頭來:“太太,請問有什麽吩咐?”

林桂生揮著手:“下去睡吧。沒有我的傳話,不許有人進來!”

小翠與杜月笙的目光相遇,旋又避開,說了聲“知道了”,便將門輕輕帶上。

屋裏就剩一男一女,林桂生突然長歎一聲:“今夜麻皮又不回來過夜,這時候正在哪位小**的肚皮上樂著呢。”

杜月笙耐心地聽著,待林桂生再重複一遍,大著膽子說:“師父也真是的,桂生姐這麽漂亮,他居然還去外頭……”

林桂生連連搖頭:“男人都是一個樣,吃著碗裏又盯著鍋裏。好在我氣量大,要不,一百條命也氣死了。你別得意,我看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杜月笙紅了臉:“桂生姐真是冤枉月笙了,以前我是經常出入煙街柳巷,那是因為我沒有一位心上人。如果有一位桂生姐你這樣的好太太,月笙絕不會胡來!”

“這話可是你今晚親口跟我說的?”林桂生笑道,“如果以後讓我逮著了,你說怎樣處理?”

杜月笙連說不會,搔著首發誓道:“如果我將來的太太象桂生姐一樣,月笙絕不胡來。要是叫你逮著了……”杜月笙想了很久,見林桂生的一雙腳在動來動去,即起誓道,“我就給你舔一輩子腳心!”

林桂生冷不住笑起來:“好呀,那我的腳就等著你天天舔吧。”

杜月笙突然想起什麽來,盯著林桂生的腳問:“桂生姐,你還沒洗腳,我可不可以幫你洗……”

想不到林桂生大方地一蹬腳:“好呀,我還要試試你的手藝,洗得好,我每天都讓你洗。”

杜月笙麻利地倒來熱水,調好水溫,跪下來一雙手抱了林桂生的腳就不再動了,而是認真地看。

“幹嗎呀?怎還不脫鞋。”

“不……”杜月笙顫動著說,“這雙腿太美了,我要慢慢地欣賞、受用,如果一下子脫下鞋,看到更迷人的赤腳,那是對美的一種極大浪費……”

林桂生耳根一熱,杜月笙的話令她舒服極了,想不到自己的腳還有如此魅力。

杜月笙欣賞夠了之後,開始脫鞋,隨即驚叫道:“太美了,太美了!”

林桂生又是一熱,隻感到杜月笙的嘴唇如電流,不時在她腳板上觸動,最後,她癢得笑了起來:“有這麽誇張嗎?別裝了。”

杜月笙輕輕地把腳放水裏泡著,動情地對林桂生說:“我不是裝的……這裏隻有我們兩人,我可以向你說真話,對我來說,別說是你的腳,就是桂生姐的一隻手套、一個發卡,都對我有無窮魅力,我也知道自己下賤,可是,隻要一見到你,說什麽我也爭不了氣。”

林桂生不再言語,仰躺著愜意地享受一位小光棍給她洗腳。她除了喜歡之外,還包含著對丈夫的報複。因為每當丈夫在外過夜的時候,隻要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黃金榮赤身**和另一位女人纏在一起的情景……

現在讓一位小光棍侍候自己,她心理上多少有了平衡感,覺著時間也並不那麽難過。

杜月笙確實是一位難得的情人,他感情之細膩,體貼之人微,真使林桂生無比開心。

半個多小時一晃過去,水涼後,杜月笙把腳撈起來,拭去水。林桂生以為到這裏就再沒有節目了,誰想他又找來剪刀、趾甲油,以無比熟練的手段抱著小腳丫修趾甲,塗指甲油……完事後,林桂生感到無比的回味,竟不顧長輩的莊重,火辣辣地望著杜月笙,像是期待著什麽。

以杜月笙的聰明,不會不知道這種暗示後麵意思。而且從內心,他也恨不能很快占有那具身體。到最後,他還是咽下了欲望,兩人幹幹淨淨地坐到淩晨。

杜月笙說:“桂生姐,好象時候不早了。”

林桂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帶著無限依戀的心情說:“是呀,我感覺到今晚比任何一天要過得快。”

“桂生姐,我想我該走了,雖然我們並沒有怎樣,畢竟男女有別,恐怕外人說閑話。”

“是嗎?那就走吧,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

“桂生姐說哪裏話,隻要你願意,我隨時會過來侍候你。”

“很好。如果以後麻皮不在家,我就讓小翠來叫你。”

“那我就告辭了。”

“走好。”

杜月笙走不到幾步,林桂生又在後麵叫住了他:“月笙你過來。”說著,從抽屜取出二十二個大洋,和原來桌上的十八個加在一起,向前一推。

“我……不要。”杜月笙低聲道。

“我不是給你一個人的,拿去慰勞慰勞你的兄弟——”林桂生說著就認真打量杜月笙半晌,然後說,“你也該換換行頭了,你如今是黃老板的人了,還穿那的那樣破舊太不像話了。

杜月笙這才接過錢,說:“多謝桂生姐。”

這是杜月笙平生第一次拿到的最大的一筆財富,他回到灶披間,興奮得一夜未眠。

次日,杜月笙到小東門請了馬世奇、萬默林等一幫弟兄大吃大喝一頓,完了又各摟一個粉頭行樂。下午時分,杜月笙又為自己添置了幾件光鮮衣服,引得一班小兄弟羨慕不已。

馬世奇叫道:“月笙哥,你真個是時來運轉了,聽馬祥生說,你在黃府即交財運,又交桃花運,什麽時候把老板娘也拿下,那一天我們也跟著沾光。”

“沾光個屁!”萬默林睜著醉眼說,“真把林桂生拿下,如果讓黃麻皮知道,月笙哥不挨三刀六洞才怪呢。”

“你才那麽笨,給人家知道,就算抓住了,他黃麻皮可以在外頭找100個粉頭相好,難道就不許林桂生找一個小光棍樂樂?”馬世奇轉身打趣道,“月笙哥,大膽幹,沒有錯,有本事把她身邊的丫環小翠也弄上手——那時,你就等於控製半個黃公館。”

馬世奇一提到小翠,杜月笙又記起一件事來,急忙與弟兄們告辭,跑去首飾店打製一枚足金戒子。

一連幾天,黃金榮都在家,杜月笙連送戒子的機會都沒有。

一天,杜月笙正坐在灶披間與馬祥生賭十三張消遣,小翠跑來說:“月笙哥,太太找你有事。”

杜月笙於是知道黃金榮今晚又不回公館過夜了。他把牌向馬祥生身前一推,起身隨小翠去後院。

過道上,杜月笙見四處無人,把戒子從懷裏掏出來悄悄塞給小翠,並說道:“我說過要送東西給你,請你一定收下。”

小翠也緊張地四處瞅望,把戒指退回,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說過是要月亮,不稀罕這玩意。”

杜月笙還要塞過去,恰巧過道那頭又來了人,隻好藏起,問道:“你知道太太有什麽事找我?”

小翠搖頭,走幾步又回頭說:“可能又有好差事,這幾天聽老板說,‘共舞台’需要一個能幹的人收盤子錢,他做不了主,回來問太太。”

杜月笙心中一喜,去共舞台收盤子錢,可是一個肥差。所謂“收盤子錢”,就是戲館裏的前座疊匾包廂座位前,除香茗外還擺上果品,供觀眾享用,這些東西不管你吃不吃都得付錢,而且價錢昂貴,是一筆大收人,行話叫“盤子錢”。

杜月笙自從進入黃公館幾個月來,對這裏的情況已經全部熟悉。原來這裏也象所有的公館一樣,等級森嚴,第一等的是程聞等幾個心腹大將,這幫人直接參與“搶士”(販鴉片);第二等負責去妓院取月規錢,去賭場抱台腳;第三等才是收盤子錢。

如果小翠的話是實,林桂生要派他去共舞台收盤子錢,那麽,他的地位已進入了第三等,而黃府中一般成員要進這個階層,做得好也要幾年。

杜月笙來到小客廳,仍像往常一樣,林桂生屏退左右,笑道對他說:“今晚麻皮又去困女人去了,那天你的手藝不錯,今晚再請你弄弄,完了我有事情交代。”

“是不是收盤子錢的事?”杜月笙直問道。

“你怎麽知道。”林桂生望著他。

“這事在下人裏頭已傳遍了。”杜月笙避開對方的目光道,“而且他們都在猜會叫我去,所以很多人心裏不服。”

林桂生聽後,哼道:“不服也得服,誰叫他們沒本事。你不擔心,有我,他們上不了天。”

杜月笙於是放下心來,替林桂生打煙泡。遞煙槍、倒漱口水,修腳……一切都是那天的重複。

子夜的鍾聲敞響了,林桂生此時正是精神百倍的時候,隻見她紅光滿麵,一雙眼睛射出異樣的火焰,仰躺在沙發望著杜月笙。

杜月笙雖年紀不大,卻是歡場中老手,他自然明白林桂生此時最需要什麽。而他自己,也極希望在林桂生身上發泄。

這種情形下,雙方中間隻隔了一層極簿的紙,隻要輕輕一點破,……但杜月笙還是忍住、克製自己。在黃公館,他隻是一位第三流角色,與林桂生相差的距離何止千裏,如果發生那事,一旦東窗事發,以他的卑微身份,林桂林為保全自己,會將他當破爛一樣甩掉。如果到了一定的時候,他能在黃公館形成別人無法取代的勢力,那時候,就算當場抓住,黃金榮也不敢把他怎樣。

杜月笙麵對林桂生那發燙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誰想林桂生在挑逗無效之際,更撩起了她的決心,當杜月笙低頭替她穿鞋,她失態地抓住了杜月笙的手。

杜月笙一驚,很快裝出一副笑臉說:“桂生姐要借我的手捶背,月笙這就來。”

林桂生輕輕地噓了口氣,隻好閉著眼任杜月笙在背上輕輕捶打。

時間過得很快,外麵傳來淩晨的鍾聲,林桂生暗忖如果就這樣下去,有負良宵,她決心親自捅破中間的簿紙。

她雖是性情中人,但畢竟還有廉恥,話到嘴邊還是難以開口。她想點破簿紙有兩種法子:一是用手指頭直捅;二是用舌頭潤濕。如果羞操的話,第二種方法是最為理想的,她做了一番準備說道:“月笙,你猜猜,這個時候你師父正在幹嗎呢?”

杜月笙明白地在引誘他上圈套,他故作認真地想了想,說:“嗯,這個時候師父該進入夢鄉了。”

林桂生第一招被杜月笙躲過後,仍緊追不舍:“那麽,他身邊睡著的是什麽人呢?”

“大概……大概這時候師父身邊不會有其他人了。”

“不,他身邊一定是一位小娼婦,我知道麻皮的習慣,他連做夢都是離不開女人的!”林桂生因久逮不著,已有了急不可耐的急燥,最後她不顧一切要打碎這種場麵,霸王硬上弓地一把拉了杜月笙的手,“既然他可以任意跟別的女人好,我幹嘛不可以有相好!月笙,這裏就我們倆,來,我把什麽都給你!”

杜月笙吃驚地向後退,連連擺手道:“不不不,不可以的。”

“為什麽,”林桂生杏眼圓睜,“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我麽?可見都是假的,假的!”

杜月笙更吃驚了,沒想到會把事情弄得更糟:“我,我真的很喜歡你……”

林桂生冷笑,一咬鋼牙道:“小流氓還想戲弄我,老娘是你可以戲弄的麽?惹火了,明天給我滾!”

杜月笙感到林桂生的雌威銳不可當,下一句話若說得不好,恐怕真的就要離開黃公館了。

杜月笙一見林桂生,撲通跪下:“桂生姐,月笙死後,你一定要替月笙收屍體伸冤!”

“此話怎講?”林桂生吃了一驚。

杜月笙從懷裏拿出兩包煙土,雙手呈上,再把阿廣在徐家記古廟私分煙土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觸那娘!林桂生勃然大怒,一振桌子道,”把阿廣叫來,老娘先賞他三刀六洞!

杜月笙忙向小翠遞眼色,小翠即勸道:“太太休怒,此事不能這樣草率了結,杜先生是‘諸葛亮’,不如讓他想個辦法。”

杜月笙情急之際,脫口說道:“不,我絕對沒有騙你。我愛你;這種愛已經超越了一切!在我的心目中,桂生姐是那樣的高貴、聖潔,我愛你已經愛得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非分之念,如果有,那是對聖潔的褻瀆!”

林桂生一聽,不覺紅臉,轉而扳著杜月笙的肩道:“好一個‘諸葛亮’,這件事又讓我更深一層地認識了你!你比黃麻皮強,日後你一定會超過他的。你不僅聰明、講義氣,還有你的克製力已經到了一種最高的境界——這對一個想成就大事的男人來說太重要了。”

“桂生姐過獎了。”杜月笙道,“我並沒有克製,你本有的菩薩質地,從一見麵我就對你隻有真虔的祟敬。”

林桂生突然拉下臉問道:“剛才你是不是認為我太輕浮、太浪**了?”

“不,桂生姐並不是浪**之輩,你所以那樣做,完全是在考驗月笙……”

杜月笙的這番話,等於給了林桂生一個台階下。

“好聰明的家夥!”林桂生發自內心地讚道。

從林桂生老辣的口氣裏,杜月笙感覺到她的成熟與手段,已遠遠超出他原有的估計。他不覺暗暗倒抽一口涼氣,如果剛才自持不住,往後,林桂生最多隻把他當一個玩物,從內心都會瞧不起他。那麽,他在黃公館的前途,也到此為止。

林桂生從深深的感觸中解脫出來,對杜月笙說:“我決定正式派你去共舞台收盤子錢。現在我告訴你,在黃麻皮買下共舞台時,我就和他講好了,戲院開張後,盤子錢不管多少,一律歸我收。先前我派了幾個人負責管理這筆帳目,但都不使我放心。隻好每過一段時間,就換一次人。以後這事就交給你,對你我不存在放不放心。戲院的人對你可能不熟,明天我就叫小翠陪你去。”

杜月笙聽說小翠也跟他去,心裏一陣暗喜,下意識地摸了摸摸衣兜,摸著了那枚已在裏麵放了幾天的戒指。

次日一早,小翠就來灶披間叫他。杜月笙飛快地洗漱完畢,換了一套光鮮衣服,就隨著小翠去共舞台。

共舞台的前身叫迎仙風舞台,舊址在老北門城外的法租界,戲院的大門就向著老北門,用以接攬城裏來的顧客。創辦迎仙鳳的老板叫何寶慶。

何寶慶是上海人,他於光緒年間開設了迎仙鳳舞台,設有七百多個座位,開始經營時間能賺錢,但年長日久後,戲院漸漸陳舊,下雨時東漏西滴,刮風時那冷風直穿舞台。因何寶慶無力維修迎仙鳳舞台,戲院開始虧損。那裏每晚雖然座無虛席,但其中半數人是看白戲的,這些人都軍警兵痞流氓地痞,何寶慶一位老實商人,哪裏敢得罪他們。無可奈何之下,隻好請出虞洽卿來當掛名老板,想靠他的威嚴來擋鬼,誰想不僅擋不了舊鬼,又招來新鬼,原來虞洽卿既當了不投資的老板,就難免有失業的三親六戚各路朋友,來托他在戲院內謀份吃飯的差事,虞洽卿也樂得做順水人情。結果迎仙鳳越來越人浮於事,開支猛增,再加上戲院破舊,請不到好的戲班子,在欠下一大筆債後,不得不把舞台賣掉。其時,黃金榮的地位在上海正如日中天,他采取流氓手段,一文不花地將迎仙風戲院盤了過來,經過一番裝飾,改名“共舞台”的戲院開張後,生意火紅,那班看白戲的也隻好乖乖買票入場。正所謂“蛤蟆吃蠍子,惡蛇吞蛤蟆,一階壓一階,烏龜欺王八”是也。

且說杜月笙隨小翠去共舞台收盤子錢,半路上,見沒有了熟人,杜月笙迫上小翠,從兜裏掏出一樣東西要往她無名指上套。

小翠如遇蛇蠍般慌避,連連說:“不,不要,我真的不要!”

“為什麽?”杜月笙強行地再抓住小翠的手說,“聽人說,送戒指給情人那是代表戀人的心,難道你不願接受我的愛?”

“你的愛我早已接受了,我的心裏時時刻刻都有你。隻要我們真心相好,又何必在乎這種形式?”

小翠如此一再拒絕禮物,杜月笙感到一定另有原因,他抓緊小翠的手:“你一定要告訴我,你不願要戒指的理由!”

在杜月笙火辣辣的目光逼視下,小翠低下頭說:“因為太貴重了。”

小翠仰著臉,隻好如實相告:“你說過,在我之前,你沒有一位情人,隻有過用錢買到的肉欲。你的話很令我感動,同時也感到自己的身價遠遠地比風塵女子高貴,因此心中暗暗發誓,這輩子絕不接受你的任何饋贈。月笙哥,我知道你是真心送我定情信物,可是在我心裏,那種感覺永遠也無法除去。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東西,你豈不等於花錢嫖妓女?我不也是把自己當成賣身女?留著吧,它應屬於你日後的正式太太。”

杜月笙隻好把戒指收起,苦笑道:“我一個小癟三,誰會做我的太太,”

“不,你現在是小癟三,日後定有前途。記住我的話,好好把握林桂生,她比黃金榮更能幫你成功。”

杜月笙點了點頭。

兩個人在共舞台與領班見了麵,小翠代表林桂生介紹了杜月笙,戲開鑼時又跟著看戲。收場時,點清盤子錢數目,竟有二百大洋之巨,把款藏好,已是黃昏,兩人便又動身回黃公館。半路上,小翠遇見熟人,杜月笙隻好一個人回來。進入同孚裏,剛好黃金榮帶著幾個保鏢出門,他一見杜月笙就問道:“月笙,去哪了?”

杜月笙記起林桂生說過收盤子錢是他的私事,欠欠身答道:“去十六鋪與幾個弟兄白相。”

來到後院二樓小客廳,杜月笙把錢交給林桂生,並把數目清清楚楚地交代清楚。林桂生笑問道:“剛才碰上黃老板沒有?”

“碰上了?”

“他問你什麽了?”

“他問我去了哪裏,我說到十六鋪白相。”

林桂生又問:“你怎不跟他講真話?”

“因為桂生姐沒有吩咐,月笙不敢擅自作主。”

林桂生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又習慣性地打嗬欠。月笙於是跪下,幫著打煙泡。這一個晚上,他又得侍候林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