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吃著碗裏看著鍋裏

娼妓業也就在這種有利形勢下得以產生並且發展。最早進入上海開業的妓女有兩種,一種是蘇州妓女,她們是善於彈唱說書的藝妓;還有一種是民間戲班中的坤伶,她是由原來的賣唱藝人逐漸轉化成公開或半公開的妓女的。但上海在清朝道光以前,妓女往往標謗“賣藝不賣**”,妓院稱為“書寓”。

鴉片戰爭前後,因增加兵防,妓院遷進租界,由於租界完全受西方資本主義影響,市麵“繁華”,加之租界基本上不製約妓院活動,隻要妓院向租界工部局領取執照,按時交納營業稅,即可公開掛牌營業。這時,上海妓女的賣**公開化。

舊上海的娼妓主要來源於江蘇、浙江、廣東三省,其中江蘇約占90%,浙江約占6%,廣東約占4%,另外還有少數其他地區來滬的妓女和外國妓女。妓院開設較集中的場所,最早在東門一帶,清道光後,遷人西門附近,到清末,主要在寶善街一帶。

民國時期,妓院或妓女集中的地區有好幾處,如閘北的天道庵路一帶,十六鋪的橫馬路一帶,以及虹口、八仙橋、北四川路等地。

這些娼妓原本多是些良家女子,她們之所以墮落風塵,淪為妓女,有多種多樣的原因,但主要原因還是因為生活所迫,不得已賣身還債以及被拐騙引誘。一旦落入陷阱,就一輩子受流氓、老鴇、龜奴的鉗製,永遠無法跳出火坑。

民國初年的一天,在上海南京路大廣裏生生美術公司樓上一間破舊的小亭子間裏,一個老婦縮身病榻,淒涼而死。死後,竟沒有人來替她收屍,誰會知道,這個枯度如柴的老婦,就是1897年被上海的《遊戲報》評為滬上四大姿色超群的妓女之一——“林黛玉”。

從“林黛玉”之死,足見舊上海娼妓的命運多麽悲慘!

舊上海的妓院和娼妓也是有等級的,主要有以下幾類——

1、書寓:妓女被稱為“先生”,她們以陪酒彈唱為主,用豔色招來客人,一般不賣身。

2、長三:低“書寓”一等。妓女被稱為“倌人”,也有稱“先生”的,這裏的妓女賣唱也賣身。

3、麽二:妓女大都是老鴨的“討人”或“押帳”,失去身休自由。陪客留宿一般收費2元。

4、煙花間:在銷售鴉片的煙店裏,雇用一些女子,名為給客人裝煙,實則全部秘密賣**。

5、釘棚:開在棚戶區裏的妓院。妓女多老醜不堪,故都在晚上暗中接客。

6、野雞:這類妓女沒有固定妓院,也沒有營業執照,一般在馬路上“遊擊”拉客。其中有些是臨時的妓女,待還債贖身後從良。

閑話休題,書歸正傳,卻說杜月笙從十五歲開始玩女人,先玩“野雞”、“釘棚”,到在大世界遊樂場賣水果時常逛煙花間,去麽二、長三卻是進了黃公館之後的事。如今,他做了上海灘第一號大亨,身份不同了,當然該去“書寓”尋覓佳人。

這一日,杜月笙來到一家書寓,忽而一陣悅耳的琵琶聲傳來,遁生尋去,但見一頁絲竹窗後麵一位身材小巧的二八少女,杏眼含春,還在專心地演奏。

杜月笙不覺怦然心動,駐足觀賞,那副小巧玲瓏、小鳥依人的模樣,真令人憐愛。片刻後,少女發現有人看她,側身彈完手上的一曲,然後起身輕移蓮步,麵含羞怯地進裏屋去了。

很久很久,杜月笙才收回眼神,心中由衷讚歎:好一位色藝俱佳的美人,若能娶回家享用,也不枉為男人,當即令馬世奇去把書寓老板拉來。

老板一聽是杜月笙光顧書寓,喜得扔下手頭的一切跑過迎候:“啊呀呀,杜先生大駕光臨,怎不先打個招呼呢,我們也好迎接呀,你看、你看,這、這成何體統!”

杜月笙不失大亨風度地擺擺手:“不客氣,我今日是偶爾路經此地,本無意進來,不想被一陣琵琶聲引誘,雙腳不由自主踏人貴寓。請問,剛才彈琵琶的‘先生’是誰呀?”

老板一聽眉開眼笑道:“杜先生果然好眼力,她呀,還真有點來頭呢,唱蘇灘的筱桂林是她的姨媽,她叫孫佩豪,怎麽樣,杜先生,是不是也想點一曲?”

杜月笙連連點頭:“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我冒失進來,正是為了洗耳恭聽仙音,不知那位孫先生可願以雅和俗?”

老板堆著一臉笑,卻不走動,杜月笙會意,向馬世奇遞個眼色,馬立即呈上五百元錢票:“這是杜先生給你的茶水費。”

老板一陣興奮,收起銀票,說:“杜先生太抬舉佩豪了,能為您操琴,真是她的福氣!杜先生,請隨我來。”

杜月笙跟著老板走進一間潔靜的雅舍,老板指了一張沙發:“杜先生請坐,老身隨後叫佩豪過來。”

老板走後,又仆役獻上蘋果,稍後,孫佩豪才款款而至,懷抱琵琶,對著杜月笙鞠了一躬,後朱唇微露皓齒:“請問杜先生賜教哪首曲子?”

杜月笙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實他也不懂聽曲,遂道:“孫先生不必客氣,隻要是你彈的,杜某都喜歡。當然,彈首你最滿意的更好。”

孫佩豪也不客氣,撫琴調好音,然後輕撚慢撫,指掌間飛出音符。

杜月笙雖不懂音樂,但悲喜曲還是能聽出的,隻感到孫佩豪彈的曲,先是什麽沉重,然後有馬蹄聲、廝殺聲、慘叫聲……不覺皺了皺眉頭。待一曲終了,忍不住問道:“孫先生剛才這一曲彈的確是十分的好聽,隻是你我初識,為何不彈些輕快樂悅之曲?”

孫佩豪仍沉浸在剛才的曲章裏,不語。

“剛才彈的何曲,孫先生可不可以相告?杜某人實在不懂樂曲。”杜月笙再次問道。

孫佩豪輕歎一聲,說:“杜先生果然有非凡的聽力,我彈的此曲書寓間少有人彈,一般客人也忌諱不願點。這曲子名《四麵埋伏》,據說當年諸葛陽亮設空城計,他在樓上彈的正是此曲。”

“孫先生青春年少,如花盛開,前程似錦,何故獨愛此曲?杜某實實不解。”

孫佩豪一聽,不覺淚下:“杜先生哪裏知道,佩豪今日雖年輕色豔,可世上哪有常開不敗之花?再過十年,待我年老色衰,門庭冷落,我再向何人討吃?想必杜先生也知道民國初年生生美術公司樓上‘林黛玉’之死的事吧?我的結局又何償不是她一個樣?”

杜月笙勸道:“孫先生不必悲傷,你現在還年輕,如有機會,找個意中人一起過日子,豈不避免了那種悲慘的下場?”

孫佩豪一聽,淚水不自禁流下:“找意中人?誰個不想?可是我是賣給書寓的,老板除了買下我花了錢,這些年來延師**、日用生活,算起來也是一筆巨大開銷,誰會為我付巨金贖身?”

經孫佩豪一說,杜月笙才知道孫佩豪身世悲慘,從小父母將她賣給書寓,如今剛剛長大成人,老板還要把她當成搖錢樹,直至她這株樹枯萎,再榨不出汁來。

孫佩豪的身世喚起了杜月笙憐香惜玉的英雄本質,他掏去手絹替她拭去腮上的淚珠:“孫先生不要悲淒,一定會有人幫你的。好吧,你再彈一曲《鳳還巢》,然後你定能交上好運!”

孫佩豪這才嫣然一笑:“杜先生對不起,我的工作是該討你歡喜的,請你不要見怪,我這就彈給你聽。”

孫佩豪說完,開始運動十指,在琵琶上操彈起來。雖說是纖纖嫩手,但彈撥起琴弦卻十分有力,琵琶聲如同疾風拂過原野,響徹環宇。

杜月笙對琴聲並無興趣,他最有興趣的是孫佩豪的小臉蛋。那臉蛋白裏透紅,恬靜而秀美,眼睛和鼻子都恰到好處地點綴在上麵,最最誘人的是美妙的身材,再配上她高雅的姿式,令他心往神馳,恨不得立即將她……

一曲終了,杜月笙連聲讚好,然後起身說:“今日得認孫先生,真是三生有幸,本欲再聽幾曲,無奈事務纏身,待日後有時間再來聽孫先生操琴。”

孫佩豪亦起身相送:“謝謝杜先生捧場,彈的不好,還望多多指教!”

杜月笙離開雅舍,卻並不急著回去,對馬世奇吩咐幾句,然後徑向老板客廳走。

老板起身相迎:“杜先生就不聽了,莫非孫先生彈的不好?”

杜月笙連連搖頭,認真說:“那位孫先生果然琴技卓絕,我還想問你,她年方幾何?”

老板眼珠子一轉,心下明白,望著杜月笙說:“正值二八年華。”

“身子還完好嗎?”

“我們這裏的姑娘隻賣藝,不賣身,杜先生問這話是何意?”老板故意裝糊塗道。

杜月笙隨手甩開折扇,在胸口扇動幾下,拿出一張支票說:“這位孫先生我包了,從今天起不準她再見其他男人。”

老板喜出望外,收好支票,說:“杜先生真是太客氣了,這、這……真有點不好意思。”

“不客氣,我這是為孫先生贖身!”杜月笙目光望著天花板說。

老板一聽立即傻眼了,忙把支票取出來,拈在手上,臉色十分難看:“這個……這個……”

馬世奇見狀,立即瞪了老板一眼,然後四處張望,口裏自言自語說:“這個地盤不知屬於哪個碼頭管轄,生意這麽好,保護費應該也收取不少吧!”

老板一聽,果然變色。

這時,杜月笙收起折扇,開腔道:“好吧,我再加五千,若不行,我當然不好強人所難,老板你說呢?”

老板一聽,哪裏還敢說個“不”,連連賠笑道:“杜先生真是好眼力,孫先生這樣色藝絕倫的女子全上海灘都少有!不過,杜先生配孫先生,也沒有委屈她,這就叫做天生的一對,地出的一雙!”

杜月笙不願和他多說,吩咐馬世奇道:“你馬上去江中飯店把168房包下來,另外還去公館叫幾名女傭。”轉對老板,“今晚上天黑前,你一定要把孫先生送到江中飯店去,不得有誤!”

老板點頭哈腰道:“一定照辦,一定!”

當天傍晚,孫佩豪就離開了書寓,住進江中飯店。早有幾個女傭人按吩咐侍候她洗澡、更衣,然後在富麗豪華的套房內等候。

她知道是杜月笙贖了她,但對杜先生將如何處置她心裏仍沒有底,因此,心情也不是很愉快。

晚上九點鍾,飯店門外開來一輛豪華雪佛萊轎車,孫佩豪知道,那是杜月笙的車。

一會,杜月笙果然興致勃勃來到房間,笑眯眯道:“孫先生,你沒想到是我吧?”

孫佩豪悄悄地環顧,女傭們便知趣地離開,並隨手帶上了門。

杜月笙走近:“現在,‘四麵埋伏’都撤走了,孫先生,你自由了,哦,不,應該是解圍了。”

孫佩豪仍抿著眉,很久才說:“四麵埋伏的敵軍雖已撤走,可是,那救我者身份和用意仍然不明,杜先生,你說這也叫‘解圍’了嗎?”

杜月笙動情地望著她,改變了稱謂:“佩豪,請你相信我,我贖你並無惡意,隻希望你成為我的姨太太——第三房姨太太,你不會介意吧?”

孫佩豪這才悄悄放心,仰起臉望杜月笙說:“對我們這種人來說,還有什麽好介意的?我最怕的是剛逃出埋伏圈,又入陷阱,如果你真心納我為妾,為什麽不把我帶回杜公館?”

杜月笙將她攬進懷裏:“你放心,我已經派人收拾房間,明天你就可以正式成為杜家人。”

孫佩豪見杜月笙說得十分認真,疑慮也打消了,杜月笙要行好事之際,孫佩豪突然感到害怕:“杜、杜先生,我、我不敢……”

杜月笙柔聲細語道:“不用怕,你雖是第一次,可我已久經沙場,我會用我的經驗好好的幫你度過這人生的第一次。”

次日,杜月笙準備派人把孫佩豪用大花轎抬回來,但陳幗英反對說:“沈姐姐不在家,這麽大的事你應該讓她知道的。”陳幗英這樣做,其實是想洗脫沈月英對她的怨恨。杜月笙經她提醒,才記起家中有很多事需要結發妻回來處理,因此,他立即派馬世奇去林桂生家請太太回來。

馬世奇遵命去了,這時,陳幗英突然含嬌對杜月笙說:“月笙,有件事兒我想告訴你。”

杜月笙不知何事,又見她那副形態,估計不是對他有害的事,因催促道:“什麽事,對我也瞞麽?”

陳幅英瞟了他一眼:“誰瞞你了,我不正要說麽?我、我……有了……是你的……”

“真的?!”杜月笙喜出望外,使勁搓著手,“太好了,太好,我終於有了自己的親骨肉了!”走上去,摸她的肚,“在哪裏?我看看。”

“人家才是一塊血呢,剛剛受孕兩個來月,你怎麽能摸得到。”陳幗英撒著嬌道。

杜月笙於是在陳幗英臉上親嘴:“謝謝你,如果你能替杜家生下一個兒子來,我一定獎賞你!”

陳幗英得意道:“現在看你高興的,等我生下五個六個,那時有你煩的時候呢!”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不煩。”杜月笙對陳幗英滿意極了,她不僅思想開通,允許丈夫納妾,而且還能替他養孩子。如此一想,沈月英在他心目中變得更加一文不值了。

大約過了一個多鍾,馬世奇匆匆趕回,身後並不見沈月英,杜月笙問道:“你師娘呢?”

馬世奇回道:“師娘她——”

“她怎麽了?是不是不願回來?”

“她願意回來,但說非要你去接她。”馬世奇清清喉嚨說,

“我說師父沒時間,正在家中迎娶三師娘,大師娘一聽,當場氣得差點暈倒,幸小翠扶得快,要不真氣倒了。”

杜月笙對沈月英的恨又加了一層,冷笑道:“她若隻有這一點氣量,我看她最好早死,不回來更好,我偏要再四房、五房,直至把她氣死!”

陳幗英勸道:“月笙,你不能這樣對待沈姐姐嘛,她想不開是因為沒讀什麽書,見識也短,看在原配夫妻的情份上,你該去接她才是,要不,她真的好沒麵子。”

杜月笙咬牙道:“我偏偏就是不去接,看她能在桂生姐家呆多久!”

這裏正說著,顧嘉棠匆匆進來察報:“師、師父,大師娘和少爺自己回來了!”

杜月笙一愣,走出大廳門,果見沈月英抱著林寶正從黃包車上走下來。其時,杜公館上上下下因為迎娶孫佩豪忙碌著,誰也沒有理會她。

杜月笙定定地望著她走來,當看清她臉上的皺紋及老氣橫秋的舉止,雖然兩個多月不見,卻並無那種久別勝新婚的感覺,仍至於還有了厭惡之感。他心裏明白,他和沈月英的愛情已經死去,再無法換回。

沈月英走近杜月笙,林寶叫了一聲“爹”,杜月笙用手在男孩臉上刮了一下,出於基本的禮節,他說:“月英,我想告訴你個事兒,我又替林寶找了一位小媽。”

“我已經知道了。”沈月英冷若冰霜地說。

就在這一刹那,杜月笙被沈月英冰冷的口氣激怒,內心湧起一種非要好好教訓她的念頭,他突然有了讓對方無法承受的殺手銅,幹咳一聲道:“還有,我們結婚多年一直沒有自己的親骨肉,原以為責任在我,但現在我這一方可以排除了——”

沈月英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一雙充血的眼睛仇視地直盯杜月笙……

杜月笙臉上掠過一絲惡毒的陰笑,如果此時他還顧慮一點夫妻情份,他是不該說出後麵這句話的,但是,他偏偏就是說了出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陳幗英已經有了身孕。”

杜月笙原以為使出這一招殺手銅,沈月英無法承受,起碼會昏厥,沒想到她竟十分平靜,淡淡一笑:“是真的嗎?真是一個好消息,月笙,恭喜你了。”

杜月笙一愣,那感覺就象用盡千鈞之力去打他痛恨的東西,結果卻撲了個空。這種失落是十分微妙和難以形容的。

雙方僵持片刻,沈月英以勝利者的姿態開始反擊了,她將林寶交給一位迎上來的傭女,回過頭來說:“月笙,從今天起,我已經想通,以後,你納四房、五房、一百房小妾,我都不會出麵幹涉,我覺得我不能為你而活,你也沒必要為我而活。做人,更多的時候是為自己活,你說是嗎?”

杜月笙總算找到一個反唇相譏的機會,冷笑道:“月英出去了幾天,果然有長進。你若早己悟透,又何苦做出那些舉措?在下人麵前,你的臉己經丟盡!”

沈月英拉下臉道:“我已經說過,我要為自己而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乎丟臉?杜月笙,你去抱你的新太太吧,沈月英用不著你教訓!”

杜月笙本來還想說幾句刻簿話,轉而又覺得沒有必要,瞪了她一眼,昂首離去。

從鈞培裏回來後,沈月英果然像是變了一個人。她把孩子的事,全交給傭人,對家中大小事一概不聞不問。所有的時間她用來跑戲院、逛公園、看跑狗、賭賽馬,要不就和一幫姐妹輪流做東搓麻將。

杜月笙見她以後不再吃他的醋,也落得耳根清靜,任由她為所欲為。

話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中時間過去了一年,陳幗英為杜月笙產下一女,孫佩豪亦有了身孕。這一年來,杜公館倒也十分平靜,主仆、夫妻間都相安無事。在女人方麵,陳幗英、孫佩豪雖早已過了新鮮期,但杜月笙沒有碰到更令他滿意的,也不曾再納妾。當然,逛窯子是他的愛好,這一愛好是一輩子也無法更改的。另外,他的情人林桂生,小翠雖都健在,因彼此顧慮名聲,十分收斂,有時數月內才偶爾一次雲雨之歡。

但另一位女人卻不肯放棄杜月笙。此女人高馬大,身軀健碩,性情暴躁,性欲旺盛。在江湖一直流傳著她的一段壯麗傳聞。說的是這女人名聲鵲起之後,有幾個流氓起哄:“都說你是女英雄,我們不信,XX賭場生意正做得火爆,如果你敢去吃一份俸祿,我們就認你是真正的幗國英雄。

她受這麽一激,二話沒說,就闖進壩浪搖賭場,四肢往骰寶台上一躺,高聲叫道:“老娘要吃俸祿,你們若不服氣,今天寧願挨你們一頓!”恰好老板在場,若不打她,麵子上過不去,即令一群壯漢對她大打特打。半個小時過去,她硬是不吭一聲。她的舉動令一班須眉由衷地折服。

依照賭台規矩,經得起這番考獲者,就有資格在賭台上吃一份體祿。這一次,她不僅吃上了俸祿,而且名聲更加遠揚。她曾是杜月笙的情人,杜月笙未發跡時,經常賭債滿身,十數日聞不到女人味,他就死乞百賴糾纏。有時還跪在地上不放。

如今,杜月笙發了跡,且有兩房嫩美的小房,窯子裏更是他常去的地方,對這個又老又粗的情人,當然不會有半點興趣。

可不,這一天杜月笙在南京路遇見了她,悅忙躲閃,誰想躲閃不及,被她認出來了,她大叫一聲,如河東腳吼:“水果月笙,你幹嘛躲我?難道怕老娘吃了你不成?”

杜月笙忙道:“喲,原來是金繡姐。對不起,我真的沒看見你。”

強盜金繡走近,雙手一叉腰,冷笑道:“你在我麵前玩這一套。當初你在大世界遊樂場賣萊陽梨時,是如何向我求愛的?你還記得嗎?”

杜月笙左右瞧瞧,羞紅了臉,小心央求道:“金繡,別說這麽大聲,給人聽去不好看。”

強盜金繡有了一種勝利後的驕傲,口氣也輕級了:“想要麵子也可以,隻是你休想甩掉老娘!老娘可不是那種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甩的小粉頭!”

杜月笙苦著臉道:“金繡姐說到哪裏去了,月笙可不是那號忘恩負義的人。近段時間確實很忙。還望金繡姐姐多多包涵!”

強盜金繡雙手一抱腳:“那好,今天我們難得一見,去附近開間房,正要試試你最近有沒有長進!”

杜月笙這下可急了,幾乎是求饒道:“金繡姐,今天就算了吧。我哦……”

“不行!”史金繡怒目圓睜,“你不給麵子,我就到處公開你當年跪在我前麵的羞聞!”

杜月笙不得已,隻好實話實說:“金繡姐,不是月笙不喜歡你,實實在在是我剛剛玩了個粉頭,因是過火了點,我現在是和太監沒有兩樣。改一天好不好?”

強盜金繡見杜月笙這副樣子,知道再強求也是枉然,隻好自找台階:“那好,你說話可要算數,什麽時候我約你出來,如果再擺譜,休怪我不客氣!”杜月笙連連稱是,如獲大赦地離去,回到家中,已是一身大汗。

時間又過去了幾個月,杜月笙以為強盜金繡不會再找他了,突然一天,她打來電話,約杜月笙去江中飯店見麵。杜月笙雖然萬分不情願,但這遭是非去不可的。

杜月笙由於是去跟又老又醜的情人幽會,為了麵子,他不帶任何隨從,親自駕了雪佛萊轎車去江中飯店。

進入到約好的房間,出人意外地強盜金繡沒有早到。杜月笙極不耐煩地在房間走來走去,時間過去兩個鍾點後,才見強盜金繡駕著自己的轎車姍姍來遲。

進了屋,杜月笙忙將門關上,第一句話就說:“金繡姐,你的路可真遠,我都等不及了。”

強盜金繡嚴肅起來,“月笙,你別把你自己想得如何高貴,我史金繡再****,世界上也不會隻有你是男人。你別嚇著,今天我是來告訴你一件大事的!”

從強盜金繡嚴肅的口氣和表情裏,杜月笙感到了某種不祥,心裏“咯噔”一下,問道:“什麽大事?快告訴我!”

杜月笙的內心更加沉重了,點頭道:“繡姐,你大膽說吧,我就算天塌下來,我也頂得住!”

“好,我說。”強盜金繡咽下一口口水,“外麵傳說,你家裏人不守婦道……”

如晴天霹靂,杜月笙隻感到腦子嗡嗡響,雙眼冒金花,很久才回過神來,硬咽地問道:“她是誰?老大;還是老二?”

“你看,你看,我一句話還沒說完,你就急成這樣子,看來我真不該多嘴!”說完,轉身欲走。

杜月笙急了,又象過去求歡一樣一把抓住強盜金繡的雙肩,哀求道:“金繡姐,別賣關子了,你把事情攤開來講,不要轉變抹角,我一定會冷靜對待的!”

強盜金繡撲哧一笑:“看你這副模樣,還是大亨呢,我是有意逗你的,我若不想告訴你,約你出來於嗎!好吧,我問你,你家老大可有個表哥?”

杜月笙起身,暗中咬牙:果然是她!但表情仍裝做平靜地說:“她以前和我說起過。”

強盜金繡點點頭:“這就對了,半年前,他表哥來了上海,沈月英經常和她在一起。”

“臭婊子!”杜月笙罵道,“難怪這段時間經常往外跑。金繡姐,告訴我,她們在什麽地方幽會?”他內心的醋意正在翻江倒海,此刻恨不得將他們當場抓獲,碎屍萬斷。

史金繡又是一笑,雙手抱胸:“我又不是包找聽,不過道聽途說而已。好吧,我不多嘴了。”

“不!金繡姐,我知道你的用意,怕我魯莽撞出大禍來。我不會的,我很冷靜,知道該怎麽辦。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這道理月笙還是懂得。你先告訴我他們約會的地方,讓我分出真假,然後再量情處置。”

“她是你杜月笙的妻子,無論她真偷漢還是假偷漢,關我個屁事!”史金繡酸溜溜說著,隨後又從衣袋裏掏出一張“香檳票”,在手上晃著,“不過,是真是假,這東西可以揭開謎底,你打算怎樣謝我?”杜月笙看了一眼那張“香檳票”,然後望著她說:“這裏就我們兩個,我會使出渾身本事陪金繡姐。”

金繡搖頭:“你別哄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剛剛出了這麽件大事,你哪來心思跟我好呢?就是霸王一次,也很勉強,沒啥意思的。拿去吧,等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有了心情再來謝我。”她將“香檳票”扔給杜月笙。

杜月笙接過,見上麵寫著“本年十月第xx期大賽”,於是,他心裏什麽都明白了,因為,近日沈月英確實經常去跑馬廳參加賽馬。

跑馬廳在靜安寺南邊,是洋人開辦的賭博場所。早在1862年,洋人開辦這個跑馬廳時,不許華人入內,隻限於跑馬協會的成員。後來,他們發現向華人開放可以刮進更多的錢財,就改為購票人場。這樣一來,想發財的人們爭先恐後地購票進廳,賭一賭各自的運氣。接著,洋人又想出法子,賽馬票可以事先購買,各場得勝馬號報上公布,憑票兌獎。這種票就是所謂的“香檳票”。頒發香檳票的時間為每年春秋兩季,商店、碼頭、棧房、街頭巷角的攤頭到處有代售,每張十元,上麵印有號碼。一旦中彩,就可在一夜間變富翁。

買了“香檳票”的人,總想自己發財,因此,隻要有空,就要去跑馬廳親眼看一看為自己盡力的馬匹奔馳;有些來買“香檳票”的人,隻要有空閑,也會不自覺走走、看看。特別是到了大賽之日,報紙上大做廣告,愛熱鬧的上海人都成群結隊去觀看。因此,這也是情人約會的最好時機。

杜月笙得到了這張香檳票,也就等於掌握沈月英與情人約會的地點。

此事因牽係到自己的麵子,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所以,他單獨隻叫來馬世奇,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告訴他,然後再交代任務。

馬世奇一聽要他去盯梢沈月英,連連搖頭說:“這個不行,師娘認識我,到時認出來豈不露了餡?”

杜月笙道:“此事必須由你去,別人我不放心,至於怕認出來好辦,我找一個最好的化妝師把你的形象改變一番。馬世奇這才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