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把舞女娶回家當老婆

上海最早開業的營業性舞廳是“黑貓舞廳”、“月宮舞廳”等。到了30年代,舞廳蜂擁而起,獨領上海灘**。頭等舞廳有靜安寺的百樂門,江寧路的大都會,南京西路的仙樂斯,西藏中路的豐高梅,等等。這些舞廳裝修華麗,設備高檔,舞女年輕貌美,技藝嫻熟。延安東路的新大華,黃破路的維納斯,南京西路的大滬,位列二等。大世界和永安等遊樂場附近的舞廳,各屬下等。還有些像大華飯店、華天飯店和卡爾登等的舞廳,則是西洋風味的外國舞廳,其規模設施,豪華奢侈,隻有顯赫的社會名流才能光顧得起。此外,一些小型舞廳也應運而生,如“夜總會舞廳”、“惠令登舞廳”、“逍遙舞廳”等等。這些小舞廳收費低廉、舞女伴舞五至八次才收費1元,光顧者都是商販、中小工廠的老板、職員等。

舞廳是舞女唱“主角”的,所謂舞女,是以伴舞為職業的女性,人稱為“龍頭”,舞客則被稱為“拖車”。舞客邀舞女伴舞,行話稱“拖車配龍頭”。

按規定,舞女必須領取從業執照,方能在公開舞廳中伴舞。上海領有執照的舞女最多時達1000多人。舞女的來源有小職員、公務員、逃妾和侍女等等,她們多為生活所迫而淪為舞女。

舞女的收入一般以舞票為主,每次以舞票多少與舞廳老板拆夥。最走紅的舞女可得約十分之七,次一等的約十分之六,末等的不到十分之五。

舞女並不能全部拿到分帳後的鈔票,還要遭受“舞女大班”的“提成”。舞女大班是一種“招腳大班”,實際上是地方的惡霸流氓。另一種大班是介紹舞女陪客、伴舞的“望台子”的舞女大班,實在像工廠裏的女包工頭。他們負責向舞廳推薦舞女和介紹生意。“舞女大班”每天要拿去舞女收人的十分之一二。

經過舞廳老板和舞女大班的“提成”,舞女能拿到手的鈔票隻有一點點了。還有的舞女居然“吃湯團”,也就是沒有一分錢的收入。

舞女都希望舞客的施舍。舞廳規定,舞客每去買一瓶十幾元最貴的香檳,舞女可得2角。一曲終了,舞客喜歡請舞女一起喝香檳。如果舞客不買的話,舞女常常要明指暗示,這時舞客往往很有派頭地掏錢買香檳。

有時,樂曲聲中,舞客將一條藏有鈔票的花手絹悄悄塞到舞女手中,舞女則報以甜甜一笑,伴舞更盡心盡力了。舞客送錢給舞女,不能讓侍應傳遞,又不能到舞廳外送,於是就采用這個辦法。

少數紅舞女,像大華舞廳的陳雪莉、爵祿舞廳的李麗娜、桃花宮舞廳的歡笑風笑,憑著過人的色藝,倒也收入頗豐。但她們隻是上流社會的玩物。大多數舞女,步人舞廳猶如跌進火坑,人前強顏歡笑,人後以淚洗麵,還有的舞女淪落為娼。

所以,很多舞女都是趁著年輕貌美走紅時,嫁一富庶的男人,以便終身有靠。

閑話休提,書歸正傳,卻說杜月笙隨張嘯林來到麗都舞廳,但見衣飾華麗的舞客們,在悠揚的樂曲下翩翩起舞。

初來乍到的杜月笙有點不習慣,坐於一個角落裏觀看。張嘯林指著一位正翩翩起舞的成熟少女說:“她叫陳幗英,是這裏正走紅的舞女。”

杜月笙隨便瞟了一眼,覺得姿色還過得去,但並沒有特別之處,因不屑道:“沒啥稀奇,書齋裏先生(高級妓女)也有這個模樣。”

張嘯林把手中的折扇收起來:“月笙哥此話就有點外行了,書齋的先生怎能與這位陳小姐相比呢?簡直是把黃銅當成黃金!”

“黃金?”杜月笙有點不服氣道,“我到要聽聽她的含金量在哪裏!”

張嘯林耐住性子說:“首先你要明白,她是一位中學生,因家庭貧困,才在晚上悄悄出來伴舞。”

杜月笙一聽,連連點頭道:“嗯,這還有點特別。”

“特別的豈止這些!”張嘯林打開紙扇,麵帶得色地問道:

“你看她有多大?”

“十七八歲罷。”杜月笙不解地望著張嘯林,“這也算特別?”

張嘯林點點頭:“她今年十八歲,十五歲那年開始涉足舞台,整整四年了,由於她的姿色和超人的舞技,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你也是其中之一?”杜月笙打趣道。

“是的,”張嘯林十分嚴肅地說,“我確實迷戀她,象我這樣迷戀她的男人上海灘少說也有幾百,並且,一個個都是嫖林高手!置身在這樣一群色狼的包圍圈中,月笙哥,我想問問你:陳幗英小姐現在有多少情人?”

杜月笙不屑道:“這還用問,當然有好幾百啦!”

“不!你說錯了,而且大錯特錯!”張嘯林說,“她至今仍是處子身!”

“你怎麽知道?!”杜月笙幾乎跳將起來,“莫非你檢查過她的身子?如果檢查了,落在你手裏,你還能讓她保留清白之身?”

張嘯林冷笑道:“月笙哥,別那麽懷疑一切,你以為世界上的女人,就隻有你家老四能為丈夫保留貞操?我是沒有檢查過陳幗英,可是我打過她的主意呀!從三年前開始,我就一直追她,花費的精力和心血不知有多少,可到最後,她還是婉言拒絕了我。說她的身子這輩子隻獻給一位男人。”

杜月笙一聽,拍起了巴掌,笑道:“嘯林,你上當了,人家正是吊你的胃口呢,這樣的女人才是情場中一等一的高手!”

“高手?”這回輪到張嘯林糊塗了。

杜月笙認真點頭道:“是的,陳小姐絕對是玩弄男人的頂尖人物。”

張嘯林瞪大眼睛望著杜月笙,問道:“陳小姐真是那樣的人?”

“絕對是!”杜月笙點頭道,“不過,這樣的人也值得一玩,不知你信不信,我保證在十天之內把她搞定!”

張嘯林搖頭點頭:“好吧,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手段。”

杜月笙起身,得意地瞟了張嘯林一眼,然後走到樂隊的指揮麵前,遞上幾張銀票,指揮喜出望外,然後杜月笙附著他的耳朵叮囑什麽。

一曲終了,指揮突然走上前台,向舞客鞠了一個躬,然後慎其事誇張地用高音向眾位宣布道:“女士們,先生們,告訴諸位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今晚上,上海灘第一大亨杜月笙先生光顧我們麗都舞廳!”

立即有一群樂隊成員發瘋一般鼓掌。

氣氛造成後,杜月笙微笑著走上前台,向舞客們點頭致意。

旁邊張嘯林看得呆了,他經常來這裏,還從沒被人這樣捧過;心中不得不佩服杜月笙的辦法多。

“女士們、先生們。”指揮說,“杜先生不但是了不起的大亨、英雄,更是一位憐香惜玉的風情兒郎,今晚雲,如果誰被他選中做為舞伴,那麽,她將是整個上海灘最幸運的女人,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喜將會降臨到她的頭上!”

下一場舞開始了,樂隊演奏輕緩的預備曲,許多舞女都爭相在邀杜月笙跳舞,杜月笙在這些舞女的臉上逐一親吻,很禮貌地謝絕她們的相邀。

最後,隻剩下陳幗英沒有過來,杜月笙徑直走到她的身邊。樂隊奏舞曲。

“陳小姐,肯賞臉嗎?”杜月笙主動伸出一隻手。

陳幗英嫣然一笑,很大方地邀杜月笙下舞場。

“我不會跳舞。”杜月笙小聲地坦言。

“沒關係,隻要你跟著舞曲的拍節移步,我會照顧你的。”

陳幗英攜著杜月笙下了舞池。

果然,陳幗英的舞技十分高超,她用動作稍稍調整了杜月笙的步伐,杜月笙居然也能隨音樂享受跳舞的樂趣。

“謝謝你。”杜月笙感激地望陳幗英。

“沒關係,這是我的份內工作。”

杜月笙熟悉了步子之後,終於可以分出心來說話:“你知道不知道舞廳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嗎?”

陳幗英點頭,卻沒有驚詫之色。

“別人說陳小姐是位非常難得親近的人,今日初識,卻有點名不符實。”

“什麽意思?”

“因為第一次見麵,你就被我征服了。”杜月笙驕傲地說。

“自作多情!”陳幗英冷笑道,“我從來就沒有被哪個男人征服,你以為你剛才那幾個三腳貓小動作就打動了我?”

“你還敢否認?你否認得了此時正在我懷中的事實嗎?”杜月笙摟緊陳幗英調皮地說。

“我是舞女,隻要顧客相邀,哪怕對方是沒有任何身份、地位的人,我也會伴舞——這是我的職業。

杜月笙感到一股冷傲之氣赴麵而來。同時,他也感到這位婷婷玉立、**細腰肥臀的女人確實非同凡響,這,更加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冒昧地問一句:如果我對陳小姐有非份之想,你會怎樣?”

“我會感到很正常。因為每一個找我的主顧,在他們的潛意識裏幾乎都存有那種念頭。如果沒有那才不正常。”

“你能滿足他們嗎?。杜月笙咽著口水說。

“我會告訴他:我是舞女,賣藝不賣身,如果貴先生有那種要求,那麽,讓我告訴你—你找錯地方了,這裏是舞廳,不是堂子!”

杜月笙不無饑諷道:“看來陳小姐還真是一枝出汙泥而不染的荷花呢!”

陳幗英也聽出了杜月笙的譏諷口吻,表情十分嚴肅地說:“當然,置身這種場所,別人的猜測是難免的,我也不想分辨什麽,我隻須向未來的丈夫負貴。”

“未來的丈夫?你未來的丈夫是什麽樣子?”杜月笙突然感到自己的話實在也問得太過了,但已經出了口。

陳幗英並不生氣,歎道:“是什麽樣兒我也說不清楚。我希望他是一位英俊的白馬王子,但我更知道幻想是無法取代實際的。而且,我每長大一歲,就更進一步明白這道理。所以,一切隻能隨緣。”

“隨緣?比如你今天遇上我杜月笙,這算不算緣份?”

“我不知道。”陳幗英搖頭說,“不過說出來你別傷心——最起媽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愛上你。”

杜月笙也十分認真地說:“我不會傷心。但我有一種預感:終有一天你會愛上我!”

“但願如此。”陳幗英拋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這一曲又終了,她伸出一隻手來,“杜先生,請付小費吧!”

杜月笙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銀票,連數也不數地塞進陳幗英手裏。

陳幗英很平淡地衝杜月笙一笑,然後心安理得地收了起來。

這時候張嘯林來到他身邊,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說:“怎麽樣,感覺還不錯吧?”

杜月笙望著陳幗英的身影說:“舞廳與堂子比較,確實是別有一片天地。”

杜月笙自從離開舞廳之後,竟如魂奪夢繞一般,腦海時常晃動著陳幗英的身影。但他知道,對付這樣的女人,不能采用對付一般粉頭的辦法,粉頭給點錢就行了,陳幗英是無論多少錢都無法打動她的,必須想一個辦法博得她的芳心。

這些天,杜月笙在絞盡腦汁想辦法去接近陳幗英,也恰恰在這個時候,他的弟子謝葆生卻三天兩頭來煩他。

謝葆生原是沈杏山的手下,後被杜月笙拉過來,仍在沈處臥了幾年底,直至幫助杜月笙徹底打敗沈杏山的“大八股黨”,他才正式拜杜月笙為師。這小子有兩大特點,一是愛財如命,二是善拍馬屁,因此杜月笙心裏並不喜歡他。這次謝葆生來煩杜月笙,是他用積攢的一筆錢開了一個規模較大的仙樂斯舞廳。開舞廳須對付三教九流的各路人馬,必須得有個靠山、背景,否則就難以鎮住搗亂生事之人,謝葆生認為,杜月笙是最好的人選。

沒想到謝葆生選錯了時候,杜月笙正為陳幗英之事苦思苦慮不得要領,他極不耐煩地拒絕道:“你回去吧,對外界就說你是我的徒弟,沒有人敢來搗亂的。”

謝葆生垂手諾諾道:“我想,如果開張的那一天師父能到場剪彩,弟子的臉上會更加榮光些。”

杜月笙從鼻孔裏哼了一聲,說:“我手下的徒弟成千萬,如果每一位開舞廳、飯店都要我到場剪彩,我還要不要幹別的事?不挑明你們就是不明白——你把我也看得太低賤了,阿狗阿貓都可以請動我!”

謝葆生討了個沒趣,隻好離去。

杜月笙以為謝葆生不會再來煩他了,內心抑製不住對陳幗英的想念,過了兩天便率了一群心腹去麗都舞廳,誰想,陳幗英恰恰這天不在舞廳。

沮喪地回到家裏,尚未喝完一杯茶,馬祥生輕步走過來躬身察報道:“杜先生,謝葆生已來了多時,說一定要見你。”

“去去去!”杜月笙今天的心情更壞,連連揮手道,“把他趕走!”見馬祥生仍站著不動,皺眉說,“怎麽啦?”

“謝葆生說,如果你不肯見他,他就一直呆在這裏不走。”

杜月笙一聽火了,說道:“好吧,你把他叫來,今天我倒要看看他的臉皮究竟有多厚!”

一會謝葆生笑眯眯地走了進來,向他問安,俗話說:“開口不罵笑臉人”,杜月笙本欲大罵,見如此,隻好按下火氣,說:

“這會兒又有了什麽花招?我不是很明白地告訴你了嗎?”

謝葆生再躬躬身:“小徒在師父麵前不敢有花招,隻想請師父一定光臨剪彩。”把一個大紅喜帖呈上。

杜月笙不接,冷笑道:“我今天偏要看你如何說服我!”

在場的還有幾個杜公館傭人,杜月笙這樣做是有意叫他難堪,誰想謝葆生並不難為情,把喜帖放在杜月笙身邊的茶幾上:“師父,您即使不看小徒的麵子上,也得看在陳幗英小姐的情份,去走一趟吧!”

杜月笙心裏一驚,暗付:謝葆生也非等閑之輩,擅長揣摸人心,對症下藥,莫非他已知道我思念陳幗英之事?但嘴上還是不以為意道:“你開舞廳,關陳小姐什麽事!”

謝葆生涎著臉道:“師父有所不知,小徒的仙樂斯舞廳特地請了一批小姐伴舞,其中的陳小姐正是掛頭牌的!”

杜月笙的心為之一動,對謝葆生不覺另眼相看,但轉而一想,如果就這樣貿然同意,傳到陳小姐那裏,是不是有些跌價,因此說道:“陳小姐在那裏又怎麽啦?又不是她出麵請我。”

謝葆生四下裏望望,眾位知趣地退下,他這才嘻笑著說:“師父,我正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呢!”

杜月笙瞪望著謝葆生:“有話就直說,吊什麽胃口!”

“小徒不敢。小徒正要告訴師父。自從前次師父跟張師叔去了一趟麗都舞廳,陳小姐就被師父的風度和氣魄徹底征服了。可是,從那晚之後,師父一直不再登門,真是折磨得陳小姐好苦—師父,您才是吊胃口的高手呢!”

“少貧嘴!你是怎麽探聽到的?”

“不徒不敢貧嘴。小徒跟隨師父多年,也學得了一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領。師父的事沒有不關心的。這次求師父不遂,心生一計,就萌生了請陳小姐掛頭牌的念頭。陳小姐起初不肯,我就說我是您的徒弟,還說隻有陳小姐肯屈就,您會特意看在陳小姐的麵子上親自來剪彩。”

杜月笙的語氣明顯緩和了:“你也真會找借口,你為什麽要騙她呢。”

“師父,您去剪個彩,給她點麵子,我就不存在騙她了嘛。”

杜月笙摸著下巴不語,思想起陳幗英那美麗的麵容、高貴的氣質……

謝葆生以為杜月笙還不答應,急了:“師父,我已經請了您幾次,陳小姐都知道,如果還請不動,她就要回麗都了,說不定從此她生您老的氣……”

杜月笙的喉節上下動了動:“什麽時候開業?”

“什麽時候都行!”謝葆生喜道,“這幾天都是黃道吉日,就等師父您光臨。不過,小徒還是準備一番為好,明天上午好不好?”

杜月笙點點頭。

謝葆生千謝萬謝,歡天喜地離去。

次日一早,謝葆生領著一群手下,大家穿戴得整整齊齊,一起到杜公館來迎接杜月笙。

杜月笙一直挨到接近上午,才率著幾位心腹手下,鑽進自己的雪佛萊高級轎車。謝葆生待雪佛萊啟動後,才慌忙駕車在後跟隨。

幾輛汽車一路沿外灘向北行駛,杜月笙很滿意,如此前呼後擁,他感到自己的形象在陳幗英心目中會更加高大。

過了海關大樓,車隊向西一拐,進入南京路。這裏是上海的繁華地段,兩邊是高聳人雲的摩天大樓,寬大的柏油路上奔馳著成百上千的各種車輛。杜月笙的車隊在這裏遊戈了半個多鍾頭,才來到“仙樂斯”大門前嘎然刹住。雪佛萊剛剛停穩,幾個製服筆挺的仆役慌忙上前來開車門迎接。也就在此時,謝葆生急步走上前來,推開仆役:“滾開,你們是什麽身份,也配開杜老板的車門!”打開門,躬身扶杜月笙:“師父請——”

杜月笙走出車門,大門口的仆役、舞女立即列成兩隊,發瘋一般拍起巴掌歡迎。

熱烈的掌聲中,走出高貴、亮麗的陳幗英。她穿了件無袖印度綢旗袍,大紅色底子上綴著一朵朵嫩黃的小**,滾邊是嵌金線的黑綠絲線,腳上穿一雙白色高跟皮鞋,長筒絲襪套到大腿彎上,蓬鬆的卷發瀑布般的披散下來。她擺動著雪白的手臂,扭著水蛇腰款款迎上前,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杜先生,你的架子真大,謝老板三請諸葛亮,才肯出山,今日我總算見識了!”

旁邊的謝葆生插嘴道:“陳小姐,我請的不是諸葛亮,是大活菩薩呢,諸葛亮能跟他比?我師父手下有成千上萬徒兒,一般人別說是‘三請’,哪怕是請百次、千次也不一定請得動!陳小姐,謝某真的謝謝你了,若非是你,我哪有這麽大麵子!”

這馬屁拍得恰到好處,杜月笙聽了,除了心裏舒服,臉上也感到榮光無比。

“讓陳小姐和各位久等了,杜某每天就是窮忙,可不,今日又被一點小事絆住,遲來一步,請大家原諒!”杜月笙向左右拱拱手,然後文雅地拉起陳幗英的手,在她的額上親了一口,喃喃道,“你比前幾天更漂亮了!”

陳幗英嫣然一笑,依傍著杜月笙徑向舞廳內走去。

舞廳裝簧十分豪華,也特別寬敞,中間是舞池,四周均勻地擺放著小圓桌和椅子,每張桌上放置了鮮花、汽水、果子露、香檳等裝飾物和飲料。飲料免費供客人們隨意取用。

樂池裏排列著白西裝紮黑領帶的樂隊隊員,每個人抱著各自的樂器專等指揮揮動指揮棒。舞池的表麵是光可鑒人的水磨大理石,四壁柔和的燈光,混和著微香,灑向人群。兩對十五六歲的童男童女,拉著一幅大紅綢子,在杜月笙出現在舞廳大門口時就緩步橫過舞池在紅綢正中吊著兩個鬥大的彩球。

當杜月笙的腳步一踏進舞廳,指揮棒也同時揮動,樂隊奏起了歡樂喜慶的迎賓曲。

陳幗英挽起杜月笙的膀子,走向舞池中央。一名童女端起一隻紅漆盤子隨在杜月笙的屁股後麵,盤內有一把純金羅米大剪刀。

杜月笙紅光滿麵地站立著,待來賓們都進了舞廳,才拿起剪刀,在熱烈的掌聲中剪了彩。

此時,四壁燈光慢慢轉暗,鑲在地角音兄的腳燈放著如夢似幻的微光,隨即幾盞頂燈也旋轉起來,樂隊的舞曲也恰到好處地奏響了輕緩的前曲一位司儀向杜月笙深深地鞠了一躬,大聲道;“有請杜先生、陳小姐為我們跳第一曲舞!”

全場掌聲起,杜月笙知道自己是舞盲,連連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大家一起玩吧!”

謝葆生也知道杜月笙的底細,宣布大家入池。來賓們這才成雙成對翩翩起舞。

杜月笙深深地吸了口氣,小聲對陳幗英道:“多謝關照。”摟住陳幗英的細腰,在她的帶動下踩節拍。

慢慢地,陳幗英的身子開始緊貼杜月笙,她的臉蛋先在他肩上輕輕地摩擦,而後移過來依偎在他的腮旁,嘴唇喃喃地蠕動著,卻沒有說話聲音。

杜月笙已明白自己把她徹底征服了,她在等他說話、等他主動示愛。

杜月笙故意克製著,表情冷若冰霜,讓一盆火在內心燃燒。他相信自己的風度和派頭,是任何女性都無法抵擋的銳利武器,陳幗英一定會主動開口的。

陳幗英終於仰起了頭,望著杜月笙,嘴唇已經開啟—也就在這個關鍵時候,第一曲終場了。

雙雙攜手退出舞池,去邊上的小圓桌上喝飲料。陳幗英抿了一口果子露,欲言又止。原來小桌與小桌之間的距離很近,說話能讓旁邊人聽清楚。在這種場所談戀愛,杜月笙也會感到有損身份。

“吊她的胃口”,杜月笙腦海裏突又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這時恰好謝葆生正向這邊走來。他向陳幗英歉意地笑笑:“陳小姐,我得走了,今天還有很多更大的場麵需要我去應付,下次再和你跳,好不好?”

“師父怎麽就要走?”旁邊的謝葆生急,苦著臉求道,“今天到場的許多客人都因為你的駕到感到無限光榮,舞會後還有幾桌酒席,那裏怎麽又能少得了師父您老人家呢?要不,現在就開宴。”

“不必了。”杜月笙搖頭,看了陳幗英一眼,“來這裏我也是看在陳小姐的麵子上,彩已經剪了,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酒席留給各位慢慢用吧。”說著果真站起了身。

這時候,陳幗英畢竟年輕,她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仿佛杜月笙這一走就不再來一般,失態地站起來:“杜先生,你、你不能走!”杜月笙閉上眼,強忍著狂喜不讓它溢於言表,心裏卻在高喊:成功了,我終於成功了!

最善揣度人意的謝葆生很快也明白了這一場遊戲,即道:“師父,陳小姐可是很少留人的呀,你就看在她的麵子上再次賞光,等開宴後再走!”

杜月笙做出極為難的樣子,恰巧第二曲舞又開始了,陳幗英伸過一隻手來,杜月笙不失風度地接過,在她的手背上親了一下:“陳小姐,我有點累,免了這一曲好不好?”

“對!”謝葆生喜出望外,“師父日理萬機,很累很累,陳小姐,拜托你陪我師父去包廂休息休息好不好?”

杜月笙讚賞地向謝葆生投過一瞥,然後隨著陳幗英進了包廂。

兩人一坐下來,外麵的仆役便將門帶上,陳幗英迫不及待地移過來說:“杜先生,我這樣做,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輕浮,並因此瞧不起我?”

杜月笙搖搖頭。

“真的,我以前在別的男人麵前不是這樣的—在你之前,我根本沒有喜歡過任何男人。”

此時此景,杜月笙心裏更加相信這到嘴的美味再也不可能失去了,因此十分大膽地問:“你愛上我了?”

陳幗英認真地點點頭。

“上一次你不是說還沒有愛上我麽?”

“是的,當時我確實沒有愛上你。愛好比打針一樣,初注射時,是沒有感覺的,過後才會有反應。杜先生,你打過針嗎?”

杜月笙點點頭:“你的比喻很生動。”

陳幗英大膽地望著他:“上一次,自從你離去後,你的形態、你的外貌、你的言談及所有的一切,就已經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驅也驅不散,折磨得我夜不能寐,食飯不香。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你了。杜先生,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用了魔法?”

杜月笙道:“你也相信那種無知的說法?”

“我當然不信,可我實在無法解釋我對你的愛,見麵後相處不到幾個鍾頭,你就勾去我的魂,這太不可思議了。從那以後,我就焦急地等待你的來到,可是,你竟如黃鶴一去!我好恨你!我認定我和你不會再有續集了,誰想偏偏這個時候謝老板聘我做舞伴,並且打出你的牌。”

“這說明我倆是有緣份的。”杜月笙咽著口水道。

“是的,我也相信緣份。仿佛一切都是上蒼早已經安排了。”陳幗英說著,身子更向前移挪,當她聞到杜月笙身上那種男人特有氣息,終於抑製不住麵紅心跳、呼吸緊促……

杜月笙全身一陣酥麻,他自忖道:聰明的貓總是要玩夠之後才享用……

杜月笙將陳幗英輕輕地推開,柔聲道:“時候不早了,大家可能餓了,你是不是有這感覺?”

陳幗英已經忘了饑餓,但現在又記起來了,她點了點頭。

“那好,我不出場,謝老板不會開宴的,來日方長,我們不能讓大家餓肚子。”

陳相英雖有萬分不情願離開,但現在隻能跟著點頭。

宴會畢巳是掌燈時分,馬祥生跑過來小聲附著杜月笙的耳朵:“師娘今天一天不見你,要你早點回去。”

杜月笙皺了皺眉頭,悄悄旁看,幸好陳幗英沒有注意他,低聲道:“知道了,你回去吧,我隨後回來。”

一直注意著杜月笙的謝葆生估計到他可能會走,悄悄地把陳幗英拉到一邊,附耳叮囑幾句什麽,然後陳幗英款步來到杜月笙身邊,閑聊一會,見杜月笙心神不寧的樣子問道:“準備走?”

杜月笙點點頭。

“我可以送你嗎?”

杜月笙當然不能在女人麵前失去威嚴,點頭道:“謝謝。”

陳幗英向舞廳經理打了個招呼,挽起杜月笙的手,走出舞廳。一出門,杜月笙的汽車開了過來,陳幗英對探出頭來的司機揮揮手:“走吧,回去告訴你們師娘,今晚杜先生在這裏搓麻將!”說完,挑釁地向杜月笙眨了眨眼。

也就在這個時候,另一輛漂亮的別克轎車開了過來,車停下後,從車內跳下來的是謝葆生,他做了個手勢,又向陳幗英遞了個眼色:“師父,我想您老乘這輛車回去更方便些。”

不等杜月笙反應過來,陳幗英已坐了過去,向他招手;“杜先生,快上車吧!”

杜月笙笑了笑,彎腰鑽了進去。別克轎車在霓虹閃爍的大街上疾馳了十多分鍾,然後在江中飯店門口停下。

這時,走來幾位衣著筆挺的仆役開了車門,其中一位問道:“這是杜先生和陳小姐的車吧?”

司機點點頭。仆役說:“請杜先生、陳小姐下車,謝葆生先生為你們訂下了168號套房。”

杜月笙聽後,全身打了一個激靈,心照不宣地與陳幗英相視一眼,然後隨仆役走進電梯間……

江中飯店168號套房富麗豪華自不必說,一進其中,陳幗英就迫不及待地倒在杜月笙的懷裏……

在杜月笙眼中,陳幗英的身子如同一嘟嚕十分成熟的葡萄,甜、香、色都很誘人,如同掛在枝頭上,搖曳不已,隻要輕輕一碰,就會跌落,美汁四濺——不,不能讓她跌落地上。突然,陳幗英條件反射似的驚叫一聲:“呀!”

“你——?”杜月笙不解。

陳幗英也從情緒中醒過來,紅著臉道:“對不對,杜先生,我不是故意。”

“如果、如果你跟了我,這輩子我一定好好待你!”杜月笙不信。

陳幗英並不分辨,向杜月笙投過嚴肅的一瞥,然後轉過身,背對著杜月笙,輕輕地解旗袍上的紐扣……

杜月笙突然攬住她,認真地說:“幗英,我決定娶你,從此後不再讓你跳舞,從此後你的身子永遠隻屬於我一個人。你答應嗎?”

陳幗英也很認真地點點頭:“我願意,杜先生。”

杜月笙滿意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寶貝,以後你就叫我月笙哥好了。好吧,從今晚開始,我們就是夫妻了,明天我就派人把你接回家——杜公館,那裏也是你的家。”

陳幗英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麵帶優色地說:“月笙哥,你是不是很怕你老婆?”

杜月笙心裏一驚:“你……聽誰說的?”

“剛才宴會後,那位和你耳語的是什麽人?”

杜月笙刹地紅了臉,知道自己和馬祥生的談話已經被陳幗英看到。但很快,他又很自信地說:“你放心,她傷害不了你。”

“可是……如果因為我,使你們夫妻不和,我也過意不去呀。月笙哥,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的太太對你納妾的事是什麽態度?”

杜月笙的臉色黯了下來,如實道:“實不相瞞,我的結發妻沈月英不會同意我納妾,甚至嫖妓她都有想法。但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在意她!我杜月笙堂堂上海灘第一大亨,就算有三妻六妾都屬正常,她沈月英憑什麽來阻撓我!就是林桂生那樣的女人,沒有她就沒有黃金榮的一切,但黃金榮要娶妾,她又能怎樣?”

“她不是離婚了麽?”陳幗英望著情緒有點激動的杜月笙說。

杜月笙冷笑道:“如果她沈月英也有那樣的骨氣,我倒會更加敬佩她。但她沈月英不是林桂生,她永遠也翻不出我的手心!她若識相,大太太的地位永遠屬她的,難道對她還不器重?若不識相,我沒必要對她客氣!天底下什麽都缺,獨獨不缺女人!”

陳幗英這才放下心來,上床枕著杜月笙的手臂睡去。次日,杜月笙仍讓陳幗英住在江中飯店,分別時,他說:“我馬上回去要下人收拾房子,最遲在後天就可以接你回家。”

話說沈月英自從嫁給杜月笙之後,已慢慢感覺到丈夫日漸對她冷淡。起先她並不在意,後來聽到風聲,說杜月笙在外麵有了情人,並且還經常逛堂子。她有點急了,但每次盤問,杜月笙都能找出非常非常充足的理由,解釋他在外過夜的原因。

沈月英預感到杜月笙花心,但自己也有差處,因此不敢過份地管製丈夫。結婚多年,她一直不育,這一點她是愧對丈夫的,兩年前,她不得不抱養一位兒子,書名杜維藩,小名林寶。

這一天是林寶的生日,事前沈月英與杜月笙說好了,要他早點回來為兒子祝生日,但他一早出去,連招呼也不打。到傍晚仍不見人影,四處打聽,才知道丈夫去仙樂斯舞廳給徒弟謝葆生剪彩去了。

沈月英派馬祥生去仙樂斯叫杜月笙回來。晚上九點,杜月笙的小車回來了,她抱著林寶出外迎接,誰知車內走出來的是司機一個人,他告訴師娘,說師父今晚不能回來,留在仙樂斯搓麻將。

沈月英無限失望地回到房子,母子倆相對著大堆生日糕點,然後上床。

待兒子熟睡後,沈月英全無睡意,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並且腦海中出現幻象:丈夫正趴在另一位女人的肚皮上……

這種幻象是最令沈月英無法接受的,她幹脆坐起來,披衣徹夜等候。

直至次日一大早,杜月笙總算回來了,但又沒有進她的房,而是指揮兒個徒弟收拾後麵的房間。

沈月英肚子裏憋滿了氣,本打算不去理杜月笙,但到傍晚仍不見他過來,心裏再也按耐不住了,她把兒子交給傭人,徑直杜月笙的臥室。因為自從抱養了兒子後,杜月笙已另找了房間休息,需要過夫妻生活時,沈月英自己過來。

杜月笙因昨晚很用功,精神疲勞,今晚他要早點休息。見妻子過來,隨便打個招呼就上床睡去了。

沈月英心裏很難受,但她還是強忍著,走過去輕聲問道:“月笙,你昨晚當真是在搓麻將?”

杜月笙望著她,不置可否。

“昨天是寶林的生日,事前我跟你說過的,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從前你也有很多徒弟開酒店、賭場、舞廳什麽的,但你很少親自去剪彩。昨天你是怎麽了,平日那位謝葆生並不受你器重呀!”

杜月笙正想著如何把話挑明白,見妻子如此盤問,不悅道:“一個婦道人家,管這麽寬幹嗎?”

沈月英感到受了輕蔑,不服氣道:“桂生姐也是婦道人家,沒有她管得寬,能有黃金榮的今日?”

“你能跟桂生姐比?”杜月笙冷笑道,“我的今日可並沒有你的功勞。”

“你……”沈月英脹紅了臉,繼而感到委屈,流起淚來。

杜月笙感到自己說話太直,既然要把事情挑明,最好要在心和氣平的情況下找準時機,他口氣緩和下來,攬著妻子道:“月英,對不起,我剛才的話是不該說的。”

“有什麽不該?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嘛。”沈月英抽泣著,“隻怪我沒有桂生姐那樣的本事。”

杜月笙哄道:“你若真有那樣的本事,我才不願娶你呢。別那麽多心,怪我心情不好。”

杜月笙看得到了該挑明的時候,長歎一氣,有意裝成心事重重地樣子。

“怎麽啦,輸了錢也值得這樣?”

杜月笙突然抓住妻子的手:“月英,有件事兒和想和你商量。”

杜月笙鼓起勇氣:“昨晚我並沒有搓麻將,是在江中飯店過夜——”

沈月英預感到了有事情發生,忙打斷杜月笙的話,問道:“和一個女人過夜?”

“是的,她是一位很難得的姑娘,聰明、美麗、善解人意,最可貴的是和你一樣,也是處女身。我已經答應娶她,讓她做你的妹妹,房間己經收拾好了,就這兩天可以娶進門。是的,我過去是向你許過諾,今生今世隻娶一個。可我現在的身份、地位不同了,上海灘還比不上我的大亨誰沒有三妻六妾?好多人都在嘲笑我,有的甚至說我無能,並因此而小瞧我一。所以,我必須要娶妾,不管你答不答應,我也要娶,但想起我以前的許諾,我就感到在你麵前不好開口。故而心情不好……月英,你、你怎麽啦?”

沈月英聽丈夫說要娶妾,如五雷轟頂,聽到最後,感到天搖地動,隻看到杜月笙的口在張著,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當她醒過來的時候,杜月笙已不在房裏,隻剩下馬祥生、顧嘉棠守候在身邊,此時大概是午夜。

“你們、你們的師父呢?”沈月英問道。

馬祥生幹咳一聲:“師父在後院房裏和二師娘睡覺。”

“二師娘?那個小婊子是什麽人,是不是她就早進到杜家屋裏了?”

“二師娘叫陳幗英,是規矩人家出身。”馬祥生按杜月笙臨走吩咐的說,“師父見師娘突患急症,不能行夫妻之事,出於愛惜師娘貴體之目的,連夜派人把二師娘從江中飯店接來代替師娘。”

沈月英氣得眼睛翻白,很久才回過神來:“你、你們師父沒良心!”

顧嘉棠勸道:“師娘您老要保重貴體,師父說你不讓他納妾,說明你很愛他,他心裏也很感激,可是,他堂堂的上海灘第一大亨麵子是最要緊,妻妾成群也是身份的象征,對你來說,也應該是一件光彩事兒,你應該高興才對呢。”

沈月英胸口鬱結著,知道這杜公館上下人等,都是杜月笙的心腹,沒有一個人會同情她的。無助中,隻有依靠白己。她咬咬牙,支撐著爬起。馬祥生問道:“師娘要去哪?深更半夜的,還是好好休息吧。”

“不用你們管!”沈月英滿腔怒氣地推開兩位,向外麵奔跑。

“師娘—不要亂跑,師父會怪罪我們的:”馬、顧喊叫著,卻並不追趕。

沈月英感到一陣冰涼,她明白這些人都是聽主子盼咐的,深更半夜她跑出去都不理,很明顯是願她去死。

“我、我偏不去死!”沈月英原本想著去找林桂生訴苦、現在她突然改變主意,徑向後院奔跑——她要鬧得杜月笙和那位女人成不了事。

後院樓前,在門外守護的馬世奇一見沈月英氣衝衝走來,情知不妙,立即進去向杜月笙報告。此刻,杜月笙正在陳幗英房間裏,聽到報告,十分惱火,本欲令馬世奇將她轟出去,轉而又想:她既然一壇子濃醋,不砸破她是不會罷休的。因此吩咐道:“你讓她進來,不要阻攔!”

杜月笙吻著她說:“寶貝,這公館是我的,上上下下的人員都是吃我的飯,有我在,誰也不敢撒野。你隻管聽我的話好了。”他起床,跟著拖鞋,將門加上鎖,窗簾卻有意拉開。

此時,沈月英已來到門口,拚命地擂門。杜月笙不理,隻顧和陳幗英**,並且隨手將燈開亮。

陳幗英感到羞操:“月笙,這……”

杜月笙親著陳幗英的臉,喃喃道:“她進不來的,窗戶是鐵欄杆,門是防盜門,她的醋勁太大,讓她開開眼界更好。她也看不到你,你在我下麵就當沒有她的存在。”

外麵的沈月英擂不開門,又叫了幾聲,仍無人答應,這時見窗戶打開著,還亮了燈,便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

這一看令沈月英更加呆了,明亮的燈光下,自己的丈夫壓在一位女人的身子上……這對沈月英來說,是何等殘酷的現實呀,她緊緊地攀著鐵欄杆,絕望地嘶喊著:“不要臉——”

房內聽見罵聲,燈立即熄了,靜了片刻,突然呼啦一聲,一樣東西向窗口飛來——

“哎喲——”沈月英一聲慘叫,隻感到臉上一陣刺痛,知道被開水燙著了。

沈月英開始嚎哭起來,這時有幾個老媽子在馬世奇的帶領走上前來將她架走。馬世奇勸道:“師娘,你這是何苦呢,上海灘的有錢人誰沒有三妻六妾?師父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直到今日才納妾。連我們下人都替他抱不平呢。”

一位女傭也跟著勸道:“太太,你要自己心痛自己呢,哭壞了或者氣出病來,吃虧的還是自己。男人有兒個不花心的,不花心的男人才沒有出息呢。凡事要想開,隻要杜先生不動你正房的地位,他納幾個妾回來,也是你的光彩嘛。”

沈月英就這樣被下人連拖帶勸,送回自己房裏。臉很痛,知道燙傷了,越想越傷心,哭起來就沒完沒了。

那些勢利的下人們此時已完成了任務,誰也不再理她,各自下去辦自己的事去了。

沈月英哭了一夜,第二天一照鏡,一雙眼就紅腫得象兩枚桃子。下人過來伺候,她不肯洗臉、不肯梳妝,披頭散發就往外麵跑。

杜月笙早盼咐過了,憑她去尋死覓活,下人們誰也不去理她。

出了門,想想除了死,能去的地方就隻有林桂生那裏。死,她是不會的,死了以後,丈夫不就成了別的女人的丈夫了?

沒有私家車送她,隻能租一輛黃包車,桂生姐的家在鈞培裏附近,以前她也經常來串門的。

今天,林桂生一見她這副模樣,心裏便明白了八九分,迎上前一把抱住她:“我的妹妹,是不是月笙欺辱你了?”

林桂生聽完後,不覺同病相憐,亦陪著流淚說:“我們是女人,沒有辦法的。別說月笙是靠他自己撐起來的,就連麻皮完全是我幫他打出的天下,他今日要花心,我也隻能退讓。”

“姐姐,我們女人真命苦呀……”沈月英抹著淚說,“我想學姐姐采取退讓的辦法,可是,我沒有姐姐你那樣大的本事。”

林桂生見沈月英臉上果然燙傷了,轉對小翠:“你去尋點燙傷藥給月英敷敷。可憐的妹妹,做女人沒有別的法子,要麽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麽就讓步,可是這兩條路你都不能走,我的妹妹呀,我也幫不了你!”說著,林桂生也抽泣起來,兩人抱頭痛哭。

旁邊的小翠見了,心裏過不去,便勸道:“月英姐姐,你別隻顧往絕處想,男人都是沒良心的色鬼,有幾個不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你想不開甚至去尋死覓活,他才不把你放在心上呢。萬一死了,他更加如意稱心,正巴望著要扶一個他滿意的女人做正室呢。你應該好好兒珍惜自己,就當他不是你丈夫。做女人最輕鬆的做法是把丈夫當做情人,這樣自己才可以活得開心些。”

“對了。”林桂生讚賞道,“小翠這句話太有道理了,難怪世上男女隻有做情人的才快樂,一旦真正成了夫妻,日夜廝守反而越活越累。原來我和麻皮緣盡也正是這個道理。月英,別去想他,留下來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吃的、用的姐不會少你那一份。”

“月英姐,你就留下來吧,”小翠幫腔道,“我們太太正要個伴兒呢。”

沈月英想起昨晚杜月笙和陳幗英在**的情景,心就一陣陣痛,如果回去會更加煩惱,點點頭,答應留下。

住了十來天,杜月笙的徒弟馬世奇過來傳話:“師娘,師父說家裏有很多事情要你處理,請你馬上回去。”

沈月英冷笑道:“那裏不是有個叫陳幗英的婊子麽,告訴你師父,我的事可以交給婊子去做!”

馬世奇瞄著鬼眼四處張望,小聲道;“師娘,如果你真肯讓位,師父巴不得討好二師娘呢,我勸你最好還是回去,另外,寶林也在尋媽媽。”

此話正好也給林桂生聽到了,不覺上了火:“月英,你偏就不回去,我倒要看看杜月笙有沒有本事把小婊子扶正!世奇,你馬上把寶林送過來。”

當日,馬世奇果然把沈月英抱養的兒子送了過來。

再過一段時間,馬世奇奉杜月笙之命又來請沈月英回去。

其時,沈月英的氣已漸漸消了,知道事情已無法挽回,心想隻要杜月笙不納三房、四房,以後的日子將就著過算了,隻是杜月笙不親自來接她,麵子上過不去,尤其在二房陳幗英麵前,她必須維護正房太太的威信,對馬世奇說:“回去告訴你師父,要我回去可以,但不能就這樣回去,最起碼得由他親自來接,別的事可以商量。”

誰想馬世奇連連搔首,裝做十分為難的樣子。

沈月英急了,追問道:“怎麽啦,你師父不肯接受我的條件?”

馬世奇吱唔很久,最後說道:“不是師父不肯接受,我還沒問過他,怎會知道他不肯來接師娘?隻是,師父他近來十分繁忙。”

“他忙什麽?”沈月英皺眉道。

“師父最近又看上了一位姑娘,這姑娘可漂亮了,師父對她真是愛得死去括來,一分鍾也不會離……”

馬世奇的話尚未說完,沈月英雙眼翻白,心口鬱結,嘴唇發紫,樣子十分嚇人,小翠慌忙扶住她:“月英姐,你怎麽啦?”

卻說杜月笙娶了陳幗英氣走結發妻,心裏反而清靜下來,樂得日日夜夜陪伴新人。

陳幗英屬小家碧玉,骨子裏的善良本性使她感到有愧於沈月英,過了一段時間,便主動勸杜月笙把沈月英接回來。其時杜月笙也因為兒子尋娘,就派馬世奇去林桂生家接沈月英。但想不到非但接不回妻子,還惹得林桂生非要把月英留在那裏。

杜月笙越想越感到沈月英不識相,一咬牙決心再娶一位小妾,偏要氣氣吃醋的女人。他向陳幗英提出這樣想法,陳很坦率地說:“從我內心想,當然不希望再有女人來與我們分享你,可我沒有理由阻止你。我想,如今月英姐肯定恨我,如果你再納一個,她會減少對我的恨。所以,我還是支持你納妾。”

杜月笙聽後十分滿意,一把將陳幗英摟在懷裏:“不愧是讀過書的女人,你就是比月英曉事。你放心,娶了新妾之後,我會像過去一樣愛你!”

陳幗英歎道:“愛不愛我都無所謂,我隻希望能替你生幾個兒女,在杜家有一席之地,不至於隨時被你趕出門。”

“怎麽會呢,幗英,我是位重情重義的人,我不會虧待你的。當然,如果你能替杜家生兒女,那更是我們杜家的造化。”

陳幗英道:“自古英雄愛美女,憑你現在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我終有一天會年老色衰,女人的光景也就那麽幾年,你別哄我了,我比誰都要了解自己。”

杜月笙認真想想,亦感到陳幗英說的話確實很實在,不覺佩服她的先知之明。

杜月笙有心再娶一位美妾,但此時他心中並沒有譜,不知道下一位該找一位什麽樣的女人。

馬祥生知道杜月笙的意思後,便向他獻計道:“杜先生若要想找一位滿意的小師娘,除了舞廳,我認為最好的處去是書寓。”

杜月笙最不喜手下管他的事,不悅道:“你怎麽知道我會去這兩個地方找?”

杜月笙這下沒話說了,因為他已有的妻妾確是黃花閨女,而且,在他的潛意識裏,也希望第三、第……位小妾也要是黃花閨女。他點點頭,決定去書寓物色他的第三位。杜月笙從十五歲開始逛堂子,對上海的妓女行業是十分熟悉的。上海灘最早出現娼妓這一行業是在清朝康熙年間。那時康熙皇帝為了搞活沿海經濟,實行了“馳海禁”,放寬了對海上運輸的禁令。上海做為一個港口城市也因此而得到迅速發展。

隨之,大批洋人來到上海灘,上海灘成了冒險家的樂園。